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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张居正_郦波【完结】(61)

  王安石面对这个难题,他怎么办的呢?

  他喊了一句惊天动地的口号。他说:“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宋史王安石传》)

  这个“三不足”论在当时那真可谓是惊天动地了,尤其是这句“祖宗之法不足守”使得王安石在当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毫无疑问,我们要是从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观来看,王安石的这句话无疑是真知灼见。但问题是当时的人并没有我们这种高级而科学的历史发展观啊!所以王安石口号喊完,自己爽口爽心了,但变法的阻力就更大了。

  连司马光、苏东坡这些当时最优秀的知识分子都极力反对他。这些人哪一个是坏人呢?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呢?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有着绝大而超人的智慧呢?

  但由于根本观念上的抵触,整个社会的精英互相成为了仇敌,大家由争论到争执,由争执到争吵,由争吵最终发展到争斗,所谓精英们的政治智慧最后都在无聊的争斗中彻底消耗掉了。

  所以后来的历代封建王朝都认为,宋代不是没有杰出的人才,但宋代之所以一直积弱以至于灭亡,根源都是王安石这场内耗式的变法争斗上。

  张居正在这一点上就非常聪明,他也要变法,但他不想喊个口号,说“我要变法了”,从而引来这些无聊的内耗式的争斗。况且,他深知中国文人政治的特点,这些文官们就喜欢咬文嚼字,为了吵架,死都不怕。你要变“祖宗之法”,给他个话柄,他能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跟你争上几百年——自己死了,“子子孙孙,无究尽也”,反正得跟你争下去。张居正哪有工夫扯这些闲话?可他又确实是在变法,那他又该怎么绕过这个变法的观念性争执的问题呢?

  这就要说到我们这三十年来改革开放的伟大的成效了,回想一下,我觉得当初那句“摸着石头过河”、“不讨论姓社、姓资的问题”的断语真是太有远见,甚至是太伟大了。正是少了观念之争,实践才真正成了检验改革真理的唯一标准。

  回头看,张居正变法的成功起点也在这里。他不仅通过“京察”来裁减言官,封了这些好议论的家伙的嘴;还想了一个绝招,一下就堵住了所有反对变法的那些文官的嘴。

  什么绝招呢?

  就是这个“考成法”。

  考成

  说起来这个“考成法”是张居正的创新,但他自己却不承认。为什么呢?因为他说他这是引经据典想出来的办法。

  在实施万历新政之初,张居正有一篇著名的上疏,叫《请稽查章奏随事考成以修实政疏》(《张太岳集奏疏三》),这名字有点长,意思就是请皇上颁布实行考成法的上疏。

  在这篇上疏里,张居正首先表露了要进行官僚体制改革的决心,认为这才是解决所有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危机的关键所在。但他话锋一转,却说起了本朝太祖皇帝朱元璋。说我这个看法其实太祖皇帝早有远见卓识地分析过了,并提出过相应的解决办法。我因此去查了《大明会典》,发现太祖皇帝亲自定下过这样的行政工作规则:

  “凡各衙门题奏过本状,俱附写文簿,后五日,各衙门具发落日期,赴科注销,过期稽缓者,参奏。”

  又说:

  “凡在外司、府衙门,每年将完销过两京六科行移勘合,填写底簿,送各科收贮,以备查考,钦此。”

  《大明会典》是大明朝最权威的法律文本,这两段话说的是什么呢?是说行政部门的工作应该有个备案,这其中尤其是上奏给朝廷的表章,就更得有个核查与备案了。

  其实这虽然是以朱元璋的名义签发的,但当时法律条文以皇帝名义签发那只是一个形式,可能就是哪个司法部门的提议。但张居正可不管这个,有“钦此”两个字,那就说明这是太祖皇帝定的规矩,虽然这规矩后来没怎么执行,但不能说没有啊?

  于是,他以“祖宗成法”坚起了官僚体制改革的旗号。这个旗号他自己给取了个名字,就叫“考成法”。

  具体内容上,他全方面丰富了《大明会典》里这几句话的原始构想。

  他规定六部所有工作必须以实事登记。

  就是计划要干什么事,要达到什么目标,目标的具体数据、具体时间都要登记清楚,而你干了什么事儿,也必须登记清楚。这样一个登记成册的本子,六部作为国家行政部门当然自己得有一个,另外,还得同样再抄录两本。一本交监察系统,也就是与六部相对应的六科;另一本则交内阁。这叫登记备案。这个登记备案的本子就叫考成簿。

  比登记备案更重要的是考核与核查。

  六科别整天在那儿放空炮议论朝政,以后你主要的工作就是按考成簿按月核查六部的工作,按工作完成的情况提出对六部官员的奖惩意见。这样六部必须要向六科负责。而六科监察系统则要向内阁负责,内阁可以根据三份相同的考成簿来分别考核六部与六科的工作情况。内阁是半年一次小考,一年一次大考。最后,严格根据考核情况,决定官员的升迁、降职,以及去留。

  大家的标准完全一样,谁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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