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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红楼风雨梦中人_梁归智【完结】(109)

  当然也有另外的情况,下面是周汝昌回忆离开干校前的两个插曲:

  等到他(杨霁云)从干校返京了,他时常走来看我——1970年我忽奉周总理特电调回北京,消息立即轰动了“向阳湖”畔,第一个来向我致意的便是他。他很高兴,几句话,作别而去,意甚珍重。他还猜度说:“大约是要出一部《 红楼 》‘样板’本。”

  他常州口音浓重,我又耳背,南音听不清,他右手不能写字(因病),不惜以左手“写话”给我,一笔一画,吃力而一丝不苟地写着。

  在一旁的我,实在感动。(《 难忘杨霁云先生 》)

  上路了。辞别了碰上的人们。到出“村”路口,见林辰先生小凳子坐路旁——那是派的守路口盘生人、防私逃的职务。我向他作辞,他坐着不动,冷冷地点头示意。(他与孙用系原《 鲁迅全集 》编辑室的人,后调古典室任副主任,是我的上司。在先,他还视我为“学者”,见了就笑而示意;后来“文革”他对我有看法,曾大嗓门批判我,说从未见过像我这样“反动的知识分子”。在干校又住同屋,极少理我,颇有“敬鬼神而远之”之雅致了。)(《 天·地·人·我 》之《 干校惊雷 》)

  1970年9月5日上午,周汝昌回到了北京。毛淑仁还以为周汝昌是十二天的探亲假,听说从此再不去湖北了,不禁又惊又喜。她曾经向人打听过,下干校的人还能不能回来,别人回答是:多半回不来了。

  周汝昌拿公函到朝阳门内大街的文化部老楼去报到。一位“留守”的人员看了公函,立刻打电话,周汝昌只听见一两句:“……周总理指示的……这很重要……”可是谁也不知道应该把调回来的周汝昌安插到哪个单位。后来就在原单位人民文学出版社“挂”着等候。那时,出版社里只有几个专门印制“样板戏”的留守人员在底楼办公,二楼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二楼给周汝昌开了一间屋作办公室,只见尘土已经积了寸许厚。但周汝昌在这间办公室也不知道该办什么公。而且,也没有人来管他,连军宣队的领导见了面,也只是客气地点点头,说:“周汝昌同志,你还要继续革命呀!”

  军宣队也曾经让周汝昌写了个报告,说一下自己想做什么工作。报告写了,交给军宣队了,但后来也没有下文。再往后,军宣队也走了。周汝昌更感到茫然惘然,不知所措。有一天,人民文学出版社代理社长王致远抱来一包诗人郭小川的诗集,让周汝昌看看。后来又陪着郭小川来看周汝昌。周汝昌只记得王社长看着桌子上的诗集,说:“这些东西,都不能再出了。”周汝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苦笑一下。

  周恩来总理在“文革”中处境艰难,日理万机,心力交瘁地应付各种复杂的局面,怎么会突然想到调一个既没有遭遇特大冤案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周汝昌回京呢?调回来又有什么目的和用场呢?以后又为什么长期“冷处理”呢?这的确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当日在出版社、文化部、干校,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传言、谣言……不知道周汝昌有什么来头。问题是,周汝昌自己也莫名其妙,不仅在当时,直到三十多年以后的今天,也仍然没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楼无限好,夺目夕阳红“文革”沧桑(6)

  “内幕”也许只有将来文革档案全面开放以后才能知晓,或者将是又一个“千古之谜”。不过,也有一些蛛丝马迹,让人寻味。美国纽约州宾翰大学历史系教授露克珊·维特克,1972年8月访问中国时曾与江青多次长谈,后来根据采访笔记写了一本名为《 江青同志 》① 的书,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Comrade Chiang Ch'ing》written by Roxane Witke,1977,p282

  Little,Brown and Company Boston-Toronto

  “The value of subsequent criticism has been uneven. One contemporary critic named Chou Ju-ch'ang wrote a book called The New Verification of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Although his point of view was close to that of Hu Shih's group,his one advantage was to have used the archives of the Ch'ing court. Despite flaws in his method of verification,the book is still worth reading. When Chou Ju-ch'ang was attacked during the Culture Revolution she tried to protect him (she added quickly that until now she had never admitted that to anyone).

  最上面两行是书名《 江青同志 》和书的作者姓名、出版年份及出版单位,以及引文所在的页码。

  下面的一段原文,翻译成汉语是这样:

  持续不断的文化批判很有意义,也并非毫无波澜。一个当代的批评家,名叫周汝昌,他写了一本叫《〈 红楼梦 〉新证 》的书。尽管他的观点与胡适派比较接近,但他的一项进步是运用了清代宫廷的档案材料。虽然他的考证方法有缺陷,但这本书仍然值得一读。当周汝昌在文化革命中遭受到攻击的时候,她曾努力保护他( 她很快又补充说,这件事直到现在为止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

  这是江青1972年8月和维特克的一段谈话内容。江青在谈话中大谈《 红楼梦 》,以及1954年的批俞批胡运动,说到周汝昌和《〈 红楼梦 〉新证 》,并且肯定这本书的价值,这其实反映的是毛泽东的观点和态度,江青不过是鹦鹉学舌,本来也并不稀奇。但她说她曾经保护周汝昌在“文化大革命”中免受攻击,并且强调自己从来没有向别人透露过这一点,则是颇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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