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红楼风雨梦中人_梁归智【完结】(113)

  该小组组构伊始,友人刘瑞莲女士一日来访(我们是四川大学的旧谊,她彼时已调至人民大学,与冯其庸同为该校中文系讲师,冯系借调至小组的,那时与中国艺术研究院尚无编制关系)。她对红学有兴趣,人也热情,就对我说:你们兄弟多年研究版本,目下有此校印佳本的盛举,你们怎么不去参加?

  我聆其言,内心感动,就推诚披胆地回答说:这事我的处境很特别,也十分为难——我呼吁中央应创此举,当然愿为贡献微力;但目下我仅被安排为顾问,没有让我们参加实际工作的指示。所以为难的是:愿贡微力,尚无机会;而若不去贡力,又怕落一个“知识私有”,不肯把心得经验拿出来的批评。所以我正不知如何为是,也不知如何“表态”才好。

  刘女士听了,毫不犹豫地说:“这事好办——你勿过谦,由我去找老冯,我一力推荐!”她兴冲冲地作辞而去。

  隔了不久,她写来了信函,内言:我去对冯先生说了此事,他答云,小组成员名单已定,是由姚文元批准了的,没法再更动了,云云。

  此后的事,我能得知的就太有限了,只记得当时校勘成员骨干有胡文彬、周雷二位,他们来问过几个定字待决的难题。其后,周雷一次专来诉说,他与冯组长为校勘取舍争论激烈,且表示要我秉公向有关方面反映此一事态。我未敢如彼其冒昧,因第一我并不了解争论细情实况,第二我已是“局外人”,讲话要特别慎重的,不然必会发生误会或纠纷,背上嫌疑。

  后来听说校勘成员之外,为了作注释,又特邀来了杭州的蔡义江、安徽的朱彤、黑龙江的张锦池三位。住于“恭王府”,专职工作。他们之中,后来朱、张两位来访过,谈到作注中的个别问题及研考的收获。

  1982年,这部新校本印成即将问世了,我接到通知去开祝贺会。

  这真是红学上一件大事,应当载入史册,因为首次推翻了胡适的“程乙本”(原注:说“程乙本”,其实也不算真对,只是个“杂校本”而已),使广大读者得见接近雪芹原笔的较为可信的本子。

  至于我的大汇校,五十年苦功,至今尚难梓行,只因部头太大,上千万字,排校难度极其巨大,尚不知其命运如何。(此本已于2004年5月由河南郑州的海燕出版社出版,即《〈 石头记 〉会真 》——引者)

  八十年代:走向辉煌倡导《红楼梦》新版本(4)

  我为出一部近真的佳本而奔走呼吁,向当时的中央写信上书,及至1976年“四人帮”倒台,我因此受了一回“审查”——宣传我与“四人帮”有来往,单位贴大字报(内蒙古大学林方直教授正赶上看见),军宣队的政委要大做文章。在此事件上,同事们却不乏人出来讲话,如袁榴庄女士就曾出面仗义直陈:周汝昌的信,就是查出一百封,也与政治无关,他不过是书生,为了他所关心的文学事业……(大意如此)。因此我的“案情”解除了。

  “四人帮”倒台后,文化部对该小组(指《 红楼梦 》校订注解小组——引者)派专人审查其来由、性质、实况,有两位同志前来专访,我依嘱写了报告,并将女儿周丽苓当场作的那份记录一并声明提供部里审查参考。(《 倡导校印新本〈 红楼梦 〉纪实 》)

  周汝昌是不懂政治的,可以说也基本上不关心政治,他倾心的始终是《 红楼梦 》、唐宋诗词等古代文学和文化的体验、鉴赏、研究。即使在“文革”中,也只是在不得不随波逐流时“跟大溜”而已,只要一有可能,就把全部精力投注于自己的专业研究。从1974年开始正式增补修订的《〈 红楼梦 〉新证 》,于1976年4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总字数达到了八十万字,比1953年的旧版增加了整整一倍。

  1976年4月,这是“文革”到了尾声但还没有结束的时期,此前的一月周恩来逝世,此后的7月和9月,朱德和毛泽东分别逝世,7月底发生了唐山大地震,10月“四人帮”被隔离审查。《〈 红楼梦 〉新证 》的起意再版,是在这些大事发生之前的1974年,那时仍然属于“文革”时代。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怎么会突然要再版这样一部书呢?周汝昌这样告诉笔者:有一天,人民文学出版社领导忽然找我要《〈 红楼梦 〉新证 》,而且要得急如星火,说上边要,到处买不到,请你赶快提供一本。我只得把自己珍藏的一册第三版的文本给了单位。不久,国家出版局领导人( 姓名记不清了 )又来找我洽商,说:“中央需要《〈 红楼梦 〉新证 》,希望你同意重印,快出。”我不想旧版照印,就提出要修订,出新版本。

  虽然经历疑难踌躇,领导最后同意出修订本,周汝昌立刻开始工作,当然基础工作其实早有多年的积累。从1974年到1976年,为了赶出新版《〈 红楼梦 〉新证 》,周汝昌拼命工作,终于疲劳过度,患了严重的眼疾:双眼黄斑部穿孔,视网膜脱落,病情十分严重。从1976年3月到9月,为医疗而费尽周折,后来住进医院,周汝昌却记挂《〈 红楼梦 〉新证 》工作未完,私自逃离医院跑回家。经家人劝说第二次住进医院,动了手术。为了保证《〈 红楼梦 〉新证 》增订本的及时完成,当时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面商洽,借调在天津的周丽苓回京协助父亲工作。周丽苓回忆说:“记得我从外地请假赶回北京,见父亲躺在病床上,双目包扎着,只能平卧。但父亲仍然丝毫不懈怠,他让我给他读意见签,读原稿,并口述处理意见,由我代记代补。这些内容当时对我来说是十分生疏的,就像‘天书’一样,只能父亲说什么,我记什么。后来为核对校样,我又连续工作了四十一天,每天早中晚三班,常至午夜方休。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头疼,这回可连脑袋都感觉痛了。”《〈 红楼梦 〉新证 》出版了,但周汝昌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经过手术,右眼保留了0.01的视力,本来左眼也还有救,谁知又换了大夫,手术失误,导致左眼全盲。这对于一个从事文史研究考证的人来说,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从此以后,周汝昌治学作研究,就是在一种越来越困难的条件下艰苦奋斗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