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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红楼风雨梦中人_梁归智【完结】(139)

  那篇论文由于条件所限,既匆促又简陋,不言可知。但又无法补救。后来多蒙胡文彬先生惠借给苏本第一回的全部照片,我才得以细加研核,所获不少。今就此文之便,附记大略。

  赴苏前,我私下对此本的估计,比较偏低了些。在苏发言,理应慎重,故而语调也未便放得过高,虑阅书时间太少,所见不周。及撰《 论略 》,可以稍稍纵谈,乃觉此本价值允宜着重揭示。然而刊出后见者又有以“估价过高”为言者。及今真正“掌握”了首回全貌后,与家兄祜昌共同研论,方才认为《 论略 》所定的“规格”,总的来看,是未离大格的,是有所见的。

  此本令人注目之点不一,最重要的是它的文字多与“甲戌”、“己卯”、“杨藏”诸本合,而未发现有与“庚辰”或“戚序”等本夹入的那种后人妄改劣笔相同之处。此已极为可贵。再者,也曾有人疑心它不过是一部与“舒序”、“梦觉”等较晚本相差不多的一个本子,亦即可有可无、校勘价值不高的一个次要本。事实全不如此。它不但不是次要本的一个“副本”性质,而且与重要本也并不雷同,它的文字与任何一个重要本皆不全然一致,而时时具有自己的特点。这么一说,即可见此本的价值非凡,我在《 论略 》中并未抬得“过高”。

  周汝昌的版本研究,是以鉴别“曹雪芹真笔”为鹄的,为核心,特别注意“夹入的后人妄改劣笔”多还是少,并以此为标准给相关本子以不同评价,这当然涉及对“文笔水平”的一种主观感受和判断,也就是本子的形式现象等的考察和文字文句的艺术水平鉴别“综互合参”的,而这又是一种文化修养和艺术灵性的总体体现。其他一些版本研究者则往往偏重于“客观”的版本现象研究,如从纸质、抄写规格等等“形式”方面作数量统计以及形式逻辑的推衍和猜测,在文笔水平的感受方面存在差距。因此,周汝昌也更看重曹雪芹措词造语的“独创性”,打破常规的“陌生化”行文,这在另外一些研究者看来,则可能认为是抄书人的“不通”和“失误”。这样,周汝昌在版本鉴别方面的学术观点也常常是与其他一些研究版本文本的学者意见不尽一致的。

  比如对这个俄罗斯的藏本,周汝昌以第一回的文字特色作这样的分析和判断:

  〈 一 〉如二仙与石头对语,说:“……然后好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

  此中两联四句的后二句,“在苏本”作“花锦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与前二句成为四个联文排句句法。已出的古钞本,唯“戚序”、“蒙府”二本( 南图不另列 )亦同此句法。尤堪注意的是“花柳”二字“在苏本”独作“花锦”。这乃是一个仅见的罕例。

  一个思路会认为“锦”乃“柳”之行草致讹(如我已举的“锦囊”讹作“归囊”)。但细一思索,花锦气味远胜花柳,因为“锦上添花”“花团锦簇”等成语正是“花锦”的注脚;而“花柳”另有“副义”,在此遂有不伦不类之感了;何况第一次介绍全书环境背景,而出此词,尤觉欠好。若“花锦”则迥然不侔矣。此等断非笔误形讹之可比。

  〈 二 〉甄士隐梦中听二仙自语:“……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诸本大抵如此,而“在苏本”后半却作“……赔他们去了结此业案”。乍看时,莫不以为“赔”是“陪”之讹字,殊不知非常重要的“甲戌”“己卯”二本,正作“赔”字。此种不容以“白字( 别字 )”相待,盖雪芹常是自铸伟词,另寓深意:赔者,又“欠债须还”之意味,非一简单肤浅的“陪伴”可比也。至于“业(孽)案”,所以区别于一般之“案”,且是僧道语气。

  八十年代:走向辉煌八十年代:走向辉煌(11)

  类似于此,可能一般的研究者都有点匪夷所思,根本不会想到的,甚至周汝昌这样说了,也是不能同意的,认为这些看法是周汝昌“求之过深”。周汝昌因此总是“少数派”,难怪他一生都在书文中时常感叹:“大凡雪芹第一用自创的字法句法,就有人不许他独创自铸伟词,定要乱改,把伟词拉向一般化的庸言常语。悲夫!”“无论学术,还是艺术,都需要从‘灵性’上交流,不仅仅是什么‘知识’‘学问’的问题。不能有所感,有所受,又何从谈到交流?”(《 红楼夺目红 》)

  1986年9月至1987年8月,周汝昌获美国“鲁斯基金”资助,去美国威斯康辛大学讲学。这当然是在威斯康辛大学教授周策纵的协助下实现的。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在威斯康辛大学之外,还先后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市立大学等美国著名学府讲学,并出席纽约亚美文化协会夏令营讨论会。而《〈 红楼梦 〉与中华文化 》一书,也是在这个时期写作完成的,后来先出了中国大陆版,又出了中国台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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