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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红楼风雨梦中人_梁归智【完结】(188)

  临缄又及

  笔者之所以说这封信颇有典型意义,因为从里面可以看出周先生好几个方面的特点。第一,他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所谓“考证派”,而是对理论思维极富兴趣和敏感,深知理论思辨在红学研究中非常重要,也是解决“根本的问题”的。第二,他对于真正有水平有道德的人非常尊敬,绝不以名位、地域等外在的东西作为衡量标准,绝不拿“京都名学者”、“中央机构大专家”的架子。第三,他对于自己暂时的不足之处毫不掩饰,而是深自反省,见贤思齐。第四,他对于“现有的”红学界中人估其斤两,颇有“知人之明”。第五,他对“曲高和寡”的历史真实有正确的了解和深沉的感慨。第六,他对自己所欣赏的后辈也不是一味地“溢美”“捧杀”,而是不客气地指出其需要改进的地方,即使是微末之处也不放过。

  尾声附录一:传主与作者(3)

  很快,周先生又寄来了两首五言律诗。第一首是《 赠归智学兄·题所著新论文 》,写作时间为“甲子正月下浣”:

  谁谓平生愿?今朝见此文。

  箭因穿七札,笔遂扫千军。

  示狗明貂尾,呼鸡洁鹤群。

  大悲无鄙事,弘道显奇勋。

  第二首题为《 再赠归智兄 》,写作时间为“甲子正月廿六午刻”:

  无憾平生事,何忧吾不能!

  鹓林怜鼠腐,野畔服芹欣。

  大业千钧系,微怀百感承。

  中宵非自语,相照有书灯。

  笔者于3月1日步原韵和了两首:

  一

  羞弄班门斧,难为冰雪文。

  情痴悔九死,气壮驭千军。

  孟浪宁随俗?孤明自不群。

  春江潮又起,赤壁拜司勋。

  二

  浩气君真养,痴情我亦能。

  神京飞雨润,陋室沐云馨。

  微意脂芹系,覃思庄老承。

  中宵无朗月,萤火自春灯。

  4月10日笔者又收到周先生于“甲子三月初八夜”写的一封信,其中有云:

  悲剧那篇文章写得好。弄理论确实难,但当今之世你想压得住阵,想服人,非得有点儿理论不行。理论靠学问,但也不是“书橱”的事。多读好书,启沃触磕、印证推衍、自生境界——还得靠自己一副好头脑好心灵,别的不过是借助罢了。但不学确是可怕的事,我自幼聪颖强记,有悟性,因而不肯刻苦读书,浮光掠影为多。至今深愧至悔,有何益哉。然我辈自知不足,故不敢狂妄。彼狂且妄者,皆自以为是,而不知天之高地之厚者也。红界此等最多。良可悲也。

  既懂得理论重要,又强调更重要的还是“好头脑好心灵”的“悟性”;既对读书“浮光掠影”“深悔自愧”,又警惕“书橱”式的死记硬背。应该说,这是贯串周先生一生的治学之心得和经验,“绣取鸳鸯从君看”并不想密藏啬敛而切望“度与人”的“金针”宝典。但这实在是为上智的人说法,不要说下智者麻木迟钝不知所云,就是中智者恐怕也会感到难得其门而入吧?这也就注定了周先生一生都要成为一个“有争议”的学者。

  周先生的《〈 红楼梦 〉与中华文化 》出版后,笔者于1990年阴历除夕写成一篇对这本书的评论文字,题为《 谁解痴中味——周汝昌先生和〈 红楼梦与中华文化 〉》( 后发表于1990年第8期《 读书 》,收入1992年版《〈 石头记 〉探佚 》),就主要讲了周先生被称为“考证派”实际上是“文化思想派”的历史误会。对这本书的上、中、下三编分别作了评述,指出“性质何属”即“自传说”、“核心何在”即“《 红楼梦 》的思想性”、“整体何似”即“探佚学”,最后归结道:“诗人之心—— 这正是‘痴’最好的注脚。中华文化的传统是诗的传统,‘痴’是其中的精义。明乎此,我们就可以回到周汝昌与曹雪芹、与《 红楼梦 》的不解之缘上。……前面谈到周汝昌的‘性分’就是他与曹雪芹、与《 红楼梦 》的‘缘分’。”指出周先生说“曹雪芹首先是大诗人,大思想家,大艺术家……最后才是大小说家”,“周汝昌自己的‘性分’也恰巧具备这几种素质,那种诗人气质,悟性思维,敏锐的艺术感觉和‘浮想联翩’的能力,爬梳考证的才能倒还在其次。这种与曹雪芹‘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性分默契才是周汝昌独占的优势,乃天之所钟非人力强为的。周汝昌的红学研究从来不是一个‘科学家’的工作而是一个艺术家的工作”。

  周先生读了这篇书评后十分激动,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透彻地点明了他从事《 红楼梦 》研究的“本质”和“关键”所在。笔者于1990年2月4日收到周先生于“庚午”写的一封不短的信,摘引前面几段:

  立春大节之前夕,得手札,知所患转愈,且惠书评,喜甚。

  前因来函述偏头痛,会此恙甚可畏,不容忽视,曾与姚先生(奠中)言之(他赠来论文集,我复谢也)。既病新痊,且属除夕良宵,乃蒙不惜心力,撰此佳文,喜何待言,转觉不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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