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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红楼风雨梦中人_梁归智【完结】(89)

  《 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 》在《 光明日报 》《 东风 》副刊上连载,与当时筹备纪念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的纪念活动有关。据说活动本来是国际规模的,因中苏关系已趋恶化,乃降格为国内的,但仍然十分隆重。曹雪芹的卒年有壬午、癸未两说,前者认为是1763年阴历除夕,后者认为是1764年阴历除夕,相差不过一年,所以从1962年起,由文化部、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国作家协会和故宫博物院等国家级机构主持和牵头,开展了一系列的纪念活动。

  《 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 》是从追溯介绍曹雪芹的家世情况开始,原计划从“家世”写到“生平”,最后落实到《 红楼梦 》的诞生,也就是为这部伟大小说的出现勾勒出一个历史和文化的背景和远因。周汝昌此时年方四十岁出头,风华正茂,这个题目又是自己已经研究多年的,所以写起来感觉特别好,真有点“下笔如有神”的样子,文章写得神采飞扬,思绪灵动活泼,考证叙述而兼夹议论,笔端还带着感情,真可谓妙绪纷呈妙笔生花。

  《 光明日报 》《 东风 》副刊的编辑黎丁① 主动向周汝昌约稿连载,但于1962年1月至9月载到第八节以后,忽然通知周汝昌到此为止,以后不再发表了。

  这是周汝昌毕生感到遗憾的一件事。在1981年秋到1982年春之间撰写的《 献芹集 》(《 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 》收入其中 )的序言里,他曾这样夫子自道:

  记得发表之初,鲁迅研究老专家杨霁云先生赐信鼓励,说:望眼欲穿,才得一篇续出!——那时每月登出一节文字。杨先生此后屡屡叮嘱,此文必须续成完篇才是。(原注:从五十年代起,每次遇到杨先生,他总是毫无例外地对我说:红学的研究,还是要作下去,不要弃置、消沉。他的鼓励的心意,使我深为感动。)同时见赏的,还有四川大学历史系的缪钺、梁仲华诸位教授,梁先生特别来访,专谈他对此《 丛话 》的印象,认为能这样写法,是向所未见,评价甚高,并言:你应该写一部《 康熙大帝 》,为清史研究论文开一新生面。北京的叶恭绰先生,素未拜识,忽遣人送来手札及赠书,对《 丛话 》表示击节赞赏,至言“又读一篇,不觉益为兴起!”说这是一件大事业,一定要写下去,因为所关甚钜,非仅为“红楼”一梦也(原注:后来我去拜访叶先生,他年事已高,而且病情不轻了,本不接待客人,特地扶疴相见,至有“相见恨晚”之言)。

  此外,吴晗同志也以另外的方式表示过赞助。称奖、督促的读者很多。可是登到第八节,报纸不知听见了什么话,突然变卦停止续载(开头的热情是向我每星期要一篇)。我就此停笔,转而事他了。从那以后,只续了一节《 太祖舜巡 》,而心情笔墨,迥异从前,全不对头了,——果然杨先生看了就坦率地告诉我说:这篇不行了,大非当年之比了!这不仅他为嗟惜,我自己也觉惘然。

  我们今天读到这些话,当然也有点嗟叹。周汝昌又说,过了很多年,黎丁在周汝昌一再追问下,才说,还不是某某人说话了,不让登了。至于这某某人究竟是哪一路神仙,黎先生是再不肯“泄露天机”。由此可以想到,即使是纯学术问题,那各种“意外”和内幕也是非常曲折复杂的。

  不过,这些都是根据周汝昌回忆录中的记述。笔者于2005年5月30日电话采访黎丁,询问有关情况,黎丁先生则说事隔多年,已经完全记不起了,并说报纸也不可能总是连载一个人写的文章,王昆仑的文章也是登了几篇就中断了,周汝昌也许记忆有误,或者误听了什么流言。

  不管历史的细节究竟如何,但由此可以明白一点:周汝昌写学术文章,不是那种用“死资料”和“形式逻辑”的运作,以写成“纯客观”的“科学论文”,而是带有感情投入和灵感突发式的特点,搞学术研究也有点像作诗,需要心态机缘以“一气呵成”,一旦时过境迁心态改变,即使勉强为之,也不复有那种神采气象了。

  红楼无限好,夺目夕阳红《杨万里选集 》与《曹雪芹》(5)

  《 曹雪芹 》的写作出版,也和纪念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有关。当时的顶头上司王士菁一力举荐周汝昌承担这项任务,说除了周汝昌没有别的人能给曹雪芹写传记。对这种“伯乐”的助力,周汝昌至今仍然情动于衷,对王士菁深怀感念之意。《 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 》半途夭折了;在王士菁的推介玉成下,有史以来第一本曹雪芹的传记诞生了,共十三万字,1964年2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是后来周汝昌一再予以深细化重写的《 曹雪芹小传 》、《 曹雪芹新传 》和《 文采风流曹雪芹 》的雏形。其内容和特点,后面述到相关著作时再论。这里倒应该提一下俞平伯收到周汝昌赠送新出的《 曹雪芹 》之后,写给周汝昌的信。

  俞平伯是继胡适之后而又在周汝昌之前的新红学之巨擘。当年周汝昌发表第一篇红学论文,即关于曹雪芹的生卒年问题,就和俞平伯意见不一致。周汝昌于民国三十七年( 1948 )三月十八日给胡适的第一封信中,关于曹雪芹究竟是不是“赶上了曹家的繁华”,即曹雪芹是不是生得足够早,以至于对南京有过繁华岁月的记忆这一问题,就写道:“俞平伯先生《〈 红楼梦 〉辨 》一书里似乎有过讨论。……你们二位的本意,是要说明‘《 红楼 》所写地点非南京’,而我的看法,这些正好足以证明‘雪芹实不记得江南’,所以教他无从写起。”后来关于曹雪芹的生卒年,俞平伯又曾发表文章说周汝昌的观点是错误的。俞平伯和周汝昌分别成了“壬午说”和“癸未说”两种对立见解的代表人物。周汝昌后来回顾俞平伯当年对自己有关文章的反应说:“俞先生的笔调,不甚明朗,我代为‘打开窗户说亮话’,就是:对新发现不太感兴趣,周文‘破坏’了胡、俞所主张的‘自传说’;排‘年表’是一种妄想,必然无法做到。总的语气是冰冷带点儿讽刺。”(《 天·地·人·我 》之《 热情与冷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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