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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一战前的世界_[英]查尔斯·埃默森【完结】(102)

  在很多方面,孟买确实更具印度而不是英国色彩,与阿尔及尔恰恰相反,后者的法国色彩盖过了阿尔及利亚的。如果说印度的上层人士被英国人的俱乐部排斥,那也不要紧,他们有自己的俱乐部。1886年,帕西人创立了他们自己的体育俱乐部。1892年,一个穆斯林体育俱乐部得到了一块土地;两年后,一个印度教体育俱乐部也得到了一块土地。1912年,欧洲人、帕西人、穆斯林和印度教教徒这四大社区之间举行了首届板球四角赛。或许孟买的上层市民不会在彼此的家里或者俱乐部里见面,但至少可以相会在板球场上。

  板球赛场外,孟买的各个社区还在争相做慈善。这项竞赛的胜者无疑是帕西名流詹姆塞特吉·吉吉博伊(Jamsetjee Jeejeebhoy)爵士,孟买首位被授予从男爵爵位(世袭爵位)的印度人。吉吉博伊及其继承者在全市的医院和火庙的名字上都有所体现,更不必说孟买的艺术学校了,印度英国人的杰出代表鲁德亚德·吉卜林之父洛克伍德·吉卜林(Lockwood Kipling)就曾经在这所学校教建筑。截至1913年,另有7名孟买人被授予从男爵爵位,以表彰他们对当地的重大贡献:帕西社区中有两人,巴格达犹太人沙逊(Sassoon)家族中有三人,穆斯林和印度教教徒中各有一人。[37]正是帕西人、穆斯林、印度教教徒和犹太人社区中的这些重要人物,左右着负责城市改造的孟买城市改建信托基金(Bombay City Improvement Trust)。孟买印度人社区中具有影响力的领袖时而会通过在城市中集会,或者给相关的政府官员写信轰炸的方式,参与讨论一些更广泛的问题,比如大英帝国其他地区的印度人现状,或者对于印度穆斯林来说,还会关心英国在巴尔干战争中所采取的态度。在孟买的男男女女看来,他们的城市并不在英属印度的边缘,而是立于更广大的印度人世界的中央。

  1913年,印度人不仅关心着马德拉斯、迈索尔(Mysore)或者加尔各答的事态,还关心着印度洋彼岸新成立的南非联邦纳塔尔省的德班。

  1912年,国大党领袖戈帕尔·克里希那·戈卡莱在南非待了将近一个月,行程非常紧凑,从开普敦到金伯利钻石矿、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和纳塔尔,与包括杜省中华公会(Transvaal Chinese Association)、南非总理路易斯·博塔(Louis Botha)及其政府班子在内的众多人会面。德班和孟买一样,是一座海滨城市,也是南非大多数印度人的所在地。戈卡莱来到德班时,在火车站迎接他的是犹太人市长F. C. 霍兰德(F. C. Hollander)。随着火车驶入装饰着英国国旗的站台,当地的印度女孩儿唱起了印度国歌《母亲,向您致敬》(Vande Mataram)。关于这次访问的一份报告记录称:“外面候着四匹乳白色的马,装饰着粉色康乃馨、绿色叶丛、黄色和红色的缎带……数千名印度人涌上街头,一路上欢呼声连绵不断。”[38]有一个人始终在戈卡莱身旁,时而发言回应他的话,时而对他表示欢迎,时而提醒听众戈卡莱的鼎鼎大名,甚至暗示说如果他生为英国人,定会成为首相,如果他生为美国人,定会成为总统。这个人就是莫罕达斯·卡拉姆昌德·甘地,接受了英国教育的一名律师。由于为人诚实正直,以及始终以文雅的方式给当局添堵,他在南非名望颇高。

  甘地曾经与俄国作家、《战争与和平》的作者托尔斯泰通信。他往来于以后者的名字命名的托尔斯泰农场和纳塔尔的菲尼克斯(Phoenix)之间,先是运用自己的法律知识在法庭上为印度人辩护,后来又为他们的权利摇旗呐喊,成了当地的知名人物。他总是穿着一身英国郡县律师的细条纹西装,干净利落。戈卡莱此行对甘地个人来说是极大的成功,证明他的工作在印度得到了承认,也证明了印度人在自身帝国中的地位这个范围更大的问题所具有的重要意义。这同样也是甘地实现个人成就的时机:1912年年底,甘地陪同戈卡莱前往达累斯萨拉姆,送他乘船回国,这是甘地在成年后第一次穿上印度服装。[39]

  戈卡莱1912年来访时,德班是一座多灰却又美丽的英国前哨阵地,与毗邻的葡萄牙殖民地莫桑比克争夺南非生意的港城,内陆地区的人们来到印度洋暖脚的海滨度假胜地。那个时代的一张明信片上写着“来自德班的美好祝愿”,印着当地白人在海里游玩的场景,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更衣小屋。德拉肯斯堡山脉包围着城市的北边和西边,高高耸立在海滨平原之上。这里气候温和,几乎每天都沐浴着阳光。在很多人看来,未来的南非必然会受到财富与权势的眷顾。这个国家已经是世界最大的黄金生产国之一,事实上也垄断了钻石的生产。对于一个已经和澳大利亚人一样兴旺且注定会和加拿大人一样繁盛的民族来说,这样的自然资源基础还不够吗?在德班的海滩上,倒也可以容许南非白人在某一片刻忘记他们这个国家的人口与政治现实:脆弱、分裂、根深蒂固的不平等。

  不久前的1910年,南非联邦由四块英国殖民地适时合并而成。这些殖民地的人口和政治传统各不相同,有相对自由主义的、说英语的开普殖民地(Cape Colony),也有布尔至上主义者的奥兰治自由邦(Orange Free State)。在那里,说荷兰语的阿非利卡人大权在握,布尔战争的记忆依然清晰,那是阿非利卡人站稳脚跟的一步。英国国会通过了南非联邦的宪法,希望其种族内涵会随着时间而淡化——该宪法只允许“欧洲血统的英国国民(们)”拥有众议院席位和非选举产生的参议院席位。[40]在开普,省级选举的选举权理论上是不论种族的,但实际上基于教育和财富的选举资格早已将绝大多数非欧洲居民拒之门外。支配着南非大部分其他地区的选举权具有种族排他性,并且依然保留在全国性的大选中。这就是让阿非利卡人加入这个新的民族国家而付出的代价。1910年,布尔人总理路易斯·博塔组阁寄希望于这届政府能够成为真正的国家政府,减少阿非利卡人和英国人之间的分歧。然而,这并不容易。布尔民族主义者巴里·赫尔佐格(Barry Hertzog)对于开普的种族自由主义思想,对于南非联邦从属于英国的地位,都是同样的反感。1913年年初,他脱离了博塔政府,并威胁称要让政府垮台。历史、种族和土地为南非的政治注入了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南非联邦会以当前的形式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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