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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一战前的世界_[英]查尔斯·埃默森【完结】(105)

  还有一件可以利用的武器:罢工。1913年10月,纳塔尔北部煤矿的数千名印度工人被顺利地召集了起来。当下的关键问题是时间。罢工者对煤矿老板不断施压,希望能够说服政府改变主意,他们能够坚持罢多久呢?甘地在印度矿工集会上发言,身边是他的盟友坦比·奈多(Thambi Naidoo)和C.R.奈多(C. R. Naidoo),他号召矿工们不要复工。但这样的策略也有局限。受影响最大的是最贫穷的那些人,他们拿不到工资,还得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不能指望他们一直这样罢工下去。甘地试图在矿工们决心动摇、罢工气数已尽之前,强行与当局对峙,威胁称要采取更激进的手段:从纳塔尔游行至德兰士瓦,而如果没有事先登记的话,穿过这两个省的边界是违法的。他希望这样会迫使政府做出回应,不论是把他们带到谈判桌前,还是迫使他们把游行者关起来,都会损害政府的公信力,招来印度、伦敦以及南非自由派各方更强烈的批评。游行队伍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起初规模较小,但最后发展到了数千人之多。

  但游行者穿过边界进入德兰士瓦时,史末资的回应并不是把他们抓起来,而是选择按兵不动。他坚信这场罢工终究会自生自灭,他更愿意伺机而动。这一招很狡猾,虽然有印度方面的汇款支持罢工者,也就是当前的游行者,但由于当地印度人社团资源不足,供给他们食物的开销每况愈下。甘地由于贸然行事,已经在纳塔尔印度人大会(Natal Indian Congress)中遭到了批评。如今,消极抵抗策略完全有可能失败,甘地也完全有可能作为一名失败的煽动者被人们记住。最终,甘地再次遭到逮捕,又在监狱里关了一段时间。

  然而到了1913年11月,情况又有了变化,这一次是对甘地有利的。纳塔尔南部的印度农业工人也罢工了。这次罢工在某些方面要比煤矿罢工更严重,涉及的工人是后者的数倍。甘蔗种植园的情况尤为严峻。一整年的收成岌岌可危,这可不是仅仅损失几个星期的产量而已,雇主们没有现成的替代劳动力来做这些工作。随着经济损失不断攀升,《印度舆论》劝告工厂主不要妄图破坏罢工,而是要“看到问题的根源”,并且“联合起来向政府强烈呼吁,不要投入更多的警力,而是要立即停止征收这项税”。[56]消费者开始感觉到日子不好过了。纳塔尔白人间谣言四起,说怀恨在心的黑人工人正在等待时机出手(不过甘地本人非常注意把印度人和非洲人区别开来,否认曾经拉拢那些“卡菲尔人”一起罢工)。[57]或许一场广泛的起义斗争即将到来。

  然而南非政府蓄意不作为的姿态遭受的最后一击,却并不是来自南非国内,而是来自印度。现已从前一年的暗杀事件中完全康复的印度总督查尔斯·哈丁,担心印度国内对于纳塔尔局势的愤怒舆论会破坏印度的稳定,决定亲自出马。哈丁被迫为一个印度侨民团体出面,公开批评了大英帝国的一名同僚,在这件事情上迈出了意义非凡的一步,他还要求在南非成立一个独立的调查委员会,调查纳塔尔的3英镑税以及印度人的其他冤情。《印度舆论》赞许道:“南非的印度人团体对哈丁勋爵感激不尽,因为他在这件事情上勇敢地站了出来,明知这样的态度会被人怨恨,自己也会遭到(南非一些人的)非难。”[58]这件事让史末资陷入了困窘;在南非的一些人看来,这是外人在无凭无据地干涉他们国内的事务,事实上伦敦的《经济学人》把哈丁的干涉定性为“最高级别的违宪行为”。[59]但这同时也是一个折中解决的机会。1913年12月,史末资竭尽所能地展现了风度,接受了委员会的想法,期待这将有效促进3英镑税的废除,事实上是在次年废除的。莫罕达斯·卡拉姆昌德·甘地的消极抵抗运动最终取得了成功。即使到了1913年年底,对于委员会的调解结果仍有不同意见,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非暴力不合作”获得了胜利。

  此时的德班又重新陷入印度人政治觉悟的背景中,南非的英国人和布尔人的争论也卷土重来,并且伴随着南非白人关心的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原住民”问题。然而,甘地的声望现已树立起来。在一个数以万计的印度人团体中度过了20年后,如今他打算回到拥有3亿人口的印度,带着记忆中依然鲜活的、在南非吸取的经验教训,经受了考验的政治行动原则,以及双重的使命感。

  1913年年关将至之时,南非的印度人有理由庆祝。然而在南非,比他们庞大得多的非洲黑人群体,却在绝望之井中越陷越深。甘地的成功并没有减轻他们的苦痛。恰恰相反,记忆中的1913年被打上了一个黑暗的标记,因为不平等更深刻地写在了法律中,他们的机会被剥夺,种族隔离成为法律强制的现实,南非黑人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榨。“南非原住民在1913年6月20日星期五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实际上并不是奴隶,却在生他养他的祖国沦为了贱民。”几年后,所罗门·采基肖·普拉杰(Solomon Tshekisho Plaatje)这样写道。他选择的这个日子是当年《原住民土地法》(Natives Land Act)通过的日子,这部法律严重限制了南非黑人购买土地。[60]

  南非联邦成立之前很久的时候,南非黑人就一直是南非白人政治的中心。非洲黑人在数量上明显占多数,因此白人工人担心,如果黑人成为熟练劳动力的话,他们自身的劳动力价格就会被削低,而且其他的白人也担心黑人有可能掌握统治权,或许是通过暴乱的方式。和澳大利亚不同,南非白人普遍承认,南非黑人事实上已经被剥夺了祖先的土地。但至于白人对南非黑人负有的责任范围,这份责任应该以怎样的形式呈现,可以赋予他们何等程度的政治权利,在这些事情上都存在着分歧。在开普省,如果一名黑人农场主足够富裕、足够有文化,就可以在省级选举中投票。在南非的其他地区,这是让人无法想象的。黑人可以是农场工人,甚至可以是地主,但就是不能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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