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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一战前的世界_[英]查尔斯·埃默森【完结】(57)

  到底还是坦慕尼的办法最方便、最容易。对酒吧、赌场、妓院的老板,坦慕尼只有一句话:“每个月给我这么些钱,我就罩着你们。”对于这样的结果,每个人都满意。法律还留在法典中,那是对纽约“道德”一张光鲜的证明书;法律并没有付诸实施,因此谁都没有感受到它的不便之处;而不予执行所带来的收入养肥了坦慕尼。

  1913年,纽约州自己被卷入了政治丑闻之中。1913年10月,针对前国会议员、现任州长威廉·苏尔策(William Sulzer)违反选举法的弹劾取得了成功。(他真正的罪行可能是拒绝接受坦慕尼下达的任命指令。)但在乱七八糟的纽约政坛,他却在次月通过选举进入了纽约州众议院。

  纽约的政治腐败被渲染得世人皆知。人们的理解是,这与城市的道德败坏密切相关。纽约穷人的罪行是很传统的、根深蒂固的:卖淫、赌博和轻微犯罪。1913年,据小约翰·D.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 Jr)资助的一份报告估算,纽约市有1.5万名妓女,其中很多掌握在移民关系网手里。另外一些报告得出的数字高达这个数字的两倍。著名废奴主义者哈里特·比彻·斯托(Harriet Beecher Stowe)的孙子莱曼·比彻·斯托(Lyman Beecher Stowe)声称,警察自己都已经向腐败妥协了,“对赌博、售酒、卖淫几乎充耳不闻”。[5]这座城市因此为持续不断的伤风败俗创造了条件。

  富裕人士的缺陷更加隐晦,但在小镇或者纽约州北部的观察者看来,真实性毫不打折,从国家长期的健康状况来看,或许更加令人担忧:坐享其成而不亲力亲为的倾向、爱财的倾向、自私的倾向。曼哈顿的一名医生约翰·H.格德纳(John H. Girdner)对“纽约病”做出了诊断,这种病会传染,感染着他的纽约同乡中的很大一部分人。他写道,在极端的病例中,“病人除了赚钱或者满足身体的某些欲望时,从不动用脑灰质来进行思考”。[6]随着美国的城市化进程,观察者们担心,这个国家会不会变得更浮华、更贪婪、更个人主义——更像纽约?

  有钱人的罪恶是最复杂的,或许也最容易让人把纽约这座城市的形象与不劳而获的特权联系起来:过量财富的新式堕落行为。《纽约时报》对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的小说《都市》(The Metropolis)做出了负面评价,嘲笑这本书把城市上层阶级刻画成一场荒谬的“室内装修、兰花、浴缸以及其他巴比伦式奢侈的邪恶特色的狂欢”——却也承认辛克莱很快就会找到愿意相信这些的读者。[7]

  纽约,美国资本主义的顶峰,新巴比伦,所有这些形象都来自一个人口、物质和经济发展蒸蒸日上的时期。几十年前,纽约主要是些五六层的建筑物,集中在曼哈顿下城,被两侧的哈德孙河(Hudson)和东河(East River)夹在中间。1867年,只在曼哈顿的大街上才有法律禁止家禽家畜上路。[8]之后纽约渐渐扩张,越过曼哈顿岛周围的水域,探入邻居的后院,其间建造了一连串长达一英里的大桥,并于1910年在哈德孙河底开通了一条隧道。1898年,隔水相望的布鲁克林(Brooklyn)、皇后区(Queens)和史泰登岛(Staten Island)也并入这个庞然大物之中。唯有泽西市(Jersey City)依旧保持着独立地位。

  然而,纽约并不仅仅是美国贸易与金融的枢纽。它本身也是一座巨大的工业城市。曼哈顿依然是一大服装制造中心,移民工人蜗居在城市边缘的公寓大楼中,富裕一些的居民则沿着第五大道往中央公园附近的宽敞空间迁居。更重型的工业——精炼厂、造船厂和铁路修理厂——限制在更安全的距离以外,坐落在布鲁克林、布朗克斯(the Bronx)和史泰登岛。纽约并不满足于为国家的经济生活领跑,还要指点国家的文化品位——既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纽约引以为荣的是900家电影院,几座名字取得颇为豪迈的“歌剧”院(其中包括布朗克斯的一座崭新的歌剧院),以及100多座剧院,为“愿意赌一把碰碰运气的新人制作者”时刻敞开大门。[9]结果也有可能是一场代价高昂的失败。一名观察者写道:“纽约漠不关心的那些人和事,依然留在城里,在42街附近,等待着一场静悄悄的小型葬礼。”一座真正大都市的充沛活力让纽约激情四射。对于所有到过纽约的人,以及很多没有到过纽约的人,纽约都会狠狠地烙印在他们的意识中。

  法国作家皮埃尔·洛蒂(Pierre Loti)是这个时代旅行经历最丰富的人,他在1913年把到达纽约时的情景描述为感觉上的超载。和古往今来的旅行者一样,他惊讶于入境时美国海关和移民局既天真又生硬冒昧的迎接词:“你是无政府主义者吗?你是一夫多妻者吗?你是白痴吗?你是否曾表现出精神异常的迹象?”[10]刚过了膀大腰圆的共和国神圣卫士这一关,他就融入一首活动、噪音、色彩与商业精神的交响曲之中。

  “这里是各色人种的大杂烩,”洛蒂写道,“日本人、留着欧洲发型的中国人、希腊人、黎凡特人、发色浅淡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和在华盛顿的同乡德康斯坦一样,洛蒂也评论了女人的优雅和美丽——“只要她们别不施粉黛地暴露在电灯下就好,因为那样的话会把她们照得像尸体一样惨白”。他看见了“富丽堂皇的商店,玻璃窗后面是长长的货架,和我们这里的林荫大道一样长”。电力在整个城市的普及令他感到诧异,“比我国厉害1 000倍”。但没有电也就没有纽约——空调让愈发庞大的建筑物在夏天里保持凉爽,电力照明照亮了因周围高楼林立而变得阴暗的角落。洛蒂说,纽约“像是在这无数的电流、放射力量和光线的影响下颤动着,噼啪作响——人就好像自己被电到了,一直在那儿颤抖着”。西百老汇(West Broadway)高架铁路下方,除了噪音还是噪音:“奇形怪状的火车车厢里塞满了人,在头顶上方不停地驶过,火星四溅,让人头晕目眩。”“从这里回国以后,”洛蒂感叹道,“会觉得巴黎是一个美好的、古色古香的小地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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