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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悲悯_[英]尼尔·弗格森【完结】(6)

  第一位试图以科幻文学形式对战争进行批判的人是H·G·韦尔斯。在他1916年的作品《看透一切的布瑞特林先生》(Mr.Britling Sees It Through)中,他提出了如下问题:“我们过去为何而战?我们现在又为何而战?有人知道吗?”两年后韦尔斯说,这场战争已经沦落到仅仅是“无畏、丑恶的拼命和浪费”。两位女作家阿格尼斯·汉密尔顿和罗丝·阿拉提妮分别在1916年和1918年更加强烈地表现了她们的反战意图。D·H·劳伦斯在1916~1917年针砭时弊,指出了战争的“暴力、不公和毁灭性”,并预言“枪林弹雨将彻底摧毁这个世界”,这场战争已经“碾碎了正逐步成长壮大的欧洲文明”。

  甚至有许多媒体人和宣传家在战后都改弦更张。不同于战时报道,前战地记者菲利普·吉布斯在其1920年出版的《战争的真面目》(The Realities of War)一书中写道:

  当人们流血牺牲,当投机者伺机牟利,当愤怒的火焰通过动员晚宴以及宣传演讲被疯狂煽动,我们的童年便注定充满杀戮和血腥……现代文明在燎原战火中毁于一旦……只因为被他们的政府、他们的哲学家和他们的媒体点燃了仇恨之火,这些同样进行虔诚祷告、同样向往美好人生、平日素无恩怨的人们之间竟展开着一场惨烈的屠杀。德国的士兵痛骂将他们推向死亡的军国主义。英国的士兵……回视他们的阵地,幡然醒悟……原来,秘密外交将下层贫苦百姓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上,将他们强行置于战争的阴霾之下;原来,那些表面上痛恨德国军国主义的统治者……仅出于击败对手的野心;原来,人们可以变得如此愚蠢,去憧憬那场如同光荣的冒险一般的战争……

  幡然醒悟的人不止吉布斯一人。在哈罗德·贝格比眼中,战争已然成为“屠夫的屠宰场,丧心病狂的杀戮和残虐,肮脏的狂暴者的狂欢,是世人未曾经历过的悲剧”。

  如塞缪尔·海因斯所示,在20世纪20年代的英国虚构文学中,这样的案例数不胜数。福特·马多克斯·福特《队列之末》(Parade’s End)中的主角克里斯托弗·蒂金斯正是由于国内阴谋家的背叛而颓废、堕落的英国精英阶层的一个缩影。弗吉尼娅·伍尔夫在《达洛维夫人》(Mrs Dalloway)一书中描述了另一类战争受害者:自杀的退伍士兵塞普蒂默斯·史密斯成为那些“陡然如释重负”的人的典型。在那些心灰意冷的人眼里,战争已然让世界失去了理智。

  让人震惊的是战后的阴郁氛围已弥漫整个知识界。就连诸如约翰·巴肯——他的战时著作《绿斗篷》(Greenmantle,1924)成为“沙漠枭雄”神话的先驱——这样咄咄逼人的激进作家都无法幸免于难。在他的《俘虏王子》(A Prince of the Captivity,1933)一书中,那位奉行禁欲主义的主角——战争英雄亚当·梅尔福特努力在战后那个更为密不可分、以工人阶级为主导的世界格局中,为其强迫症一般的自我牺牲的勇气寻找用武之地。然而这次,巴肯不得不说服自己,这场战争不会这么简单。就连那些没有亲自上过战场的年轻作家也加入到批判大军。刘易斯·格拉西·吉本的《苏格兰人的书》(A Scots Quair,1932~1934)中的关键事件便是对女英雄克丽丝擅离职守的丈夫尤恩的处决。C·F·福雷斯特的《将军》(The General,1936)极力向人们灌输愚蠢至极的英国指挥官的刻板印象。

  然而事实证明,退役士兵的证词(虽然它们常常是半虚构的)总归要比那些虚构的文学作品更有影响力。英国老兵A·P·赫伯特的《秘密战役》(The Secret Battle,1919)便是早期最成功的小说之一。该小说基于海军上尉埃德温·戴特因懦弱罪而被处决的真实事件展开;它试图向人们揭示,那位“哈里·彭罗斯”其实是一个很勇敢的小伙子,只不过长期受到战场环境的影响,以致最后精神崩溃、行为失常。1922年,《卫报》主编、退伍兵C·E·蒙塔古出版了他颇具争议的回忆录《觉醒》(Disenchantment),这本书可以说拥有战后文学作品最重要的影响力。“在那些年轻人的眼中——那些人曾目睹堑壕里满是被毒气杀死的人,目睹在贝蒂纳妓院门口排队等候的战友——战役失去了昔日的光环。”蒙塔古写道。他将这场战争用一句至今还颇能赢得共鸣的话来总结:“雄狮们自认为它们已经发现驴子了。”

  蒙塔古于1926年发表的小说《不公正的审判》(Rough Justice)标志着战争小说的兴盛——之前的十几年仿佛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推移,作品越发通俗易懂,同时也更具有表现力。T·E·劳伦斯于1926年私下出版了《智慧七柱》(Seven Pillars of Wisdom);但直到第二年,这部著作才被编辑加工,由此诞生了其节本《沙漠革命记》(Revolt in the Desert)。同样在1926年,赫伯特·里德的《大撤退》(In Retreat)出版。这之后,一大批后起之秀崛起,包括1927年的马克斯·普洛曼、R·H·莫特拉姆,1928年的布伦登、萨松和E·E·卡明斯,1929年的理查德·奥尔丁顿、查理斯·埃德蒙兹、弗里德里克·曼宁以及罗伯特·格雷夫斯;萨松、曼宁、亨利·威廉森、理查德·布莱克以及利亚姆·奥弗莱厄蒂等人更是在1930年大放异彩。我们很容易在上述这些类型的书中找到类似于萨松那句尖锐的讽刺——“战争即为一场欺骗了我、欺骗了一代人的肮脏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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