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亲,他的内心既有着深深地忧虑,也有着莫名的冲动和迷茫。
他忧虑,帝国的巨轮会将自己与李氏家族的命运带到何处?他有莫名的冲动和迷茫,因为他隐隐感觉到,有一种叫作使命的东西在前方召唤着他,他不应该与这样一个时代失之交臂。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大业九年初,李渊从地方太守的任上被调回朝中担任卫尉少卿。其时正逢杨广发动第二次高丽战争,李渊赶赴怀远镇负责督运粮草军需。没过多久就爆发了杨玄感叛乱,李渊又被紧急调回弘化(今甘肃庆阳市)担任留守,并主持潼关以西十三郡的军事。
从大业中期开始,李渊已经成为隋炀帝杨广最为倚重的心腹重臣之一。话又说回来,这时候帝国已走到无人可用的境地。正因为无人可用,表面上还算忠心的李渊才能不断获得从地方到中央的各个重要职位。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李渊的政治和军事能力得到了深入的历练与极大的提升。
随着权力的不断增长,李渊那颗问鼎天下的雄心也在不断膨胀与壮大。《旧唐书?高祖纪》称,李渊当时“历试中外,素树恩德,及是结纳豪杰,众多款附”。也就是说,李渊是个深谙社会规则的人,有着极好的人缘和独特的人格魅力。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乱世是个极好的平台。凭借良好的口碑,引得地方豪杰之士竞相投奔,李渊在地方形成了自己的势力集团。
李渊行事并不张扬,始终以一名旁观者的姿态注视着天下时局的动向。他只是冷冷观望,以不变应万变。不是不想变,只是时机未到。尽管李渊得到重用,隋炀帝对他这个表弟还是心存防范。当然,杨广的警觉并不是专门针对李渊,他这种不信任帝国权力阶层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感受的到。
有一次,杨广在行宫传诏李渊觐见,李渊托病不去。当时,李渊的一个外甥女王氏是杨广的嫔妃,杨广就问她:“你舅舅为何迟迟不来?”王氏回答说李渊病得厉害。杨广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会不会病死啊?”
后来这句话传到了李渊的耳中,李渊大为惊恐。他比一般人都要了解自己的这个皇帝表兄,李渊能够在隋帝国的权力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官场的生存智慧自然是少不了的。从那以后,李渊像是变了一个人,终日沉迷酒色,大肆贪污受贿。而且他将这种堕落腐化的行径做得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末代贵族。在外人看来,李渊从一个精明强干的朝廷重臣堕落为一个酒色财气的地方庸官。
这个消息通过朝廷的情报网传到杨广的耳朵里,杨广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李渊的这次“华丽转型”,这个消息让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一直以来,杨广特别讨厌那些在他面前卖弄手段和炫耀能力的官员。像李渊这种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贵族,正合他的心意。一个不求上进的官员,不会有吞并帝国的野心。
当然李渊的恐慌也不是毫无来由的,对于喜怒无常的杨广来说,决定官员的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隋唐嘉话》上记有这样一句话:“炀帝善属文,而不欲人出其右。”也就是说,杨广的文章写得很好,可是他又不希望有人超越他。对付这样一个嫉妒心和疑心并重的表兄,李渊还是有办法的。
当时文人学士喜欢扎堆,类似今天的文化沙龙。他们在一起写诗唱歌,不过一半以上只能算是平庸之作。当时的司隶大夫薛道衡,诗写得比杨广好,杨广就找了一个理由逼他自杀,并说:“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杨广也写过一首同题材的诗,官员怎么可以比他这个皇帝写得好呢?
著作郎王胄临刑时,杨广故意诵他诗中的警句,说:“从今以后你还能写出‘庭草无人随意绿’这样的佳句吗?”这完全是一幅变态文人的丑恶嘴脸。
大业十二年(616年)年底,李渊被擢升为太原(郡治在晋阳,今山西太原市)留守。太原这个地方,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地方,自古为河东——山西地区的中心。历史上,无论上古时代政治中心在中原,还是中古秦汉时期西移关中,以至晚近以来北徙京蓟,它始终处于中央肩背或者肘腋位置,
中央在中原,它隔一条黄河;
中央移关中,它还是隔一条黄河;
中央至京蓟,它则隔一座太行山。
也就是说,它一向处于与京蓟相表里、相依托,与首都长安共存亡的地位。李渊后来之所以能够在诸多反王中一战定乾坤,与他起兵太原密不可分。作为隋朝的军事重镇,它北据幽州,南临西安、洛阳。进可南下直取中原,退可凭借城池坚守待援,即便大势已去,也可以北逃塞外以待卷土重来。同时太原粮草丰足,实在是造反起义、募兵退守的绝佳之处。
李渊赴任太原之前,杨广已经离开东都洛阳,第三次驾幸江都。南方是他疲惫心灵的慰藉之所,他知道南方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里有一个古莽之国,那里的人以醒着为虚妄,以梦中发生的一切为真。他真想生活在那里,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住着这样一个国度。他总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所经历的都是抓不住的幻象。回顾长长一生做过的梦,无数的人、事、物,组成了一个浮华无边的世界,而这一切真的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存在过吗?他如同活在那个传说中的古莽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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