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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士之战_普里特·巴塔【完结】(177)

  5月8日,一轮鲜红的太阳从波罗的海升起,它向我们明确无误地表明,我们这些弗里施沙嘴上最后的德军士兵的末日已经到来——维斯瓦河河口的德国战舰已在夜幕的掩护下撤离。对我们来说,她们始终代表着一丝希望。

  这是美丽的一天,但我们的心中充满绝望。微弱的东风拂过树梢,风中带有一股战火和鲜血、死亡和尸体、硝烟和腐烂的气味。我们觉得自己已被无情地遗忘、抛弃,就连我们的敌人现在也很少向我们开火射击了。前线越来越安静。夜间的弗里施沙嘴和维斯瓦河河岸已变得空空荡荡。[42]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绍夫勒奉命赶往维斯瓦河的登船码头,但那里没有可将他和他身边的士兵们带走的船只。他们在码头上等待着,有传闻说最终的投降将在午夜发生。两艘船只在离岸不远处驻锚:

  其中的一艘距离我们所在的东岸更近些。第4装甲侦察营的幸存者开始登船。我给身边28名部下下达了明确的命令,让他们上船。但河岸上仍有一辆通讯营调拨给我们的半履带通讯车,车上还有四名组员。电台仍在工作,继续保持着与“格里加特”战斗群的联系,那是第35装甲团最后一小群作战力量。

  第4装甲侦察营营长冯·高普少校几次催促我赶紧登船。但那四名无线电组员仍在坚守岗位。我站在河岸上犹豫不决,但随后,我回到几名电台组员身边。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居然只想到自己,甚至想过丢下这四人自己逃生。

  驾驶员埃克施泰因上士忙着摆弄他的机枪,他双眼潮湿,带着一丝不安对我说道:“中尉先生,如果您把我们丢在这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经历了这一切后,我觉得我无法承受这种最后的失望。”

  傍晚6点20分,最后一艘船只驶离维斯瓦河河口,船只超载严重。船上的士兵们像一串串葡萄那样挤在一起。他们朝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挥手道别。很难以一种轻松的心情看着这两艘船只离去,但我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我看着那两艘船带着船上的士兵们赶至维斯瓦河入海口,现在,他们踏上了归乡之旅。他们会平安到达的!

  耳机中传出的尖啸把我们吓了一跳。电报!我们迅速将其解码。“摧毁车辆和电台。已解除你们的效忠宣誓。设法逃生。全面停火将在午夜生效。结束。”我们对电文加以核实。通讯结束,电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这几行字像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们心头。[43]

  当晚7点,绍夫勒和他的四名同伴找到一条救生艇。他们仍与第4装甲侦察营的一股部队保持着电台联络,该部已在海拉登上两艘军用渡轮。渡轮答应,如果绍夫勒他们能及时赶到,就把他们的救生艇拖在身后。但此刻绍夫勒他们距离海拉有近30公里的海域,等他们赶到那里,渡轮可能早已离开。一艘摩托艇从他们驶过,艇上的人寥寥无几,绍夫勒几人大声呼救,但这艘摩托艇却未加理会,径直驶向但泽湾。随后,另一个机会出现了:

  天色越来越黑,我们渐渐失去了信心,就在这时,一艘小小的摩托艇驶了过来。一名少校站在船头,挥手让我过去。他低声问我能否在波罗的海上驾驭这艘摩托艇。有生以来,我从未有过丝毫航海的想法,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但我不能对少校直言,他肯定是上天在这关键时刻派来拯救我的人。于是,我鼓足勇气,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没错,少校先生,我能做到!”为证实这一点,我指了指手腕上的俄制棱镜罗盘,这东西看上去很专业。

  没等少校弄明白怎么回事,我那四名无线电组员已爬上摩托艇。我们五个突然间明白过来,这是死里逃生的最后机会,我们必须在它溜走前将它牢牢抓住。

  此时是夜里9点45分,我们离开维斯瓦河河口,朝海拉驶去。天色越来越黑,俄国人的第一批“夜猫子”已出现在空中,投下降落伞式照明弹,偶尔也有些炸弹。

  我们这艘摩托艇名叫“剑鱼”号,只有五个座位,现在却挤上去15个人,已严重超载,但没人在乎。海面很平静,6米长的摩托艇像一匹兴奋的小马驹,在一道道海浪间穿行。艇上的一些人开始晕船。

  ……远处,我们看见炮弹和炸弹的爆炸——将我们身后那些人隔断在维斯瓦河,更多的炮弹落在我们前方的海拉半岛……降落伞式照明弹悬挂在海面上。

  夜里11点10分,我们的摩托艇短暂地搁浅了。一块小小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沙洲伸向我们前方的海中。我们更多的是感觉到它,而不是看见它。这肯定是普齐格尔沙嘴。我们实际上只想穿过这里,但这片沙洲极不自然地出现在这里,毫无吸引力可言,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在海拉进入宽阔的海湾。我们行驶得越来越远。

  很快,新的一天到来了。此时是5月9日凌晨1点30分。在我们身后的海拉,停火、投降。在我们的前方是辽阔的波罗的海……我们这艘摩托艇很小,显然不是为远海航行制造的,但我们都想抓住这个机会,这是逃脱苏军魔掌的唯一机会。能决定我们命运的也许只有上天。

  因此,我们一致作出决定:驾船穿越波罗的海。[44]

  其他人没这么幸运。潘特纽斯和他的部下仍守在自己的阵地上,最终投降的三个小时前,他们接到命令,可以打开分发给他们的那道封存的密令。命令中写道:“今天,德国夏令制时间23点,‘东普鲁士’集团军向苏军无条件投降。司令官向所有士兵、军士和军官们付出的勇气致谢。我们的战斗结束了。冯·绍肯。”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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