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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士之战_普里特·巴塔【完结】(76)

  玛丽昂·登霍夫,这位来自弗里德里希施泰因村的贵族,7-20事件后被盖世太保短暂关押了一段时间,她在埃尔宾东南方30公里处的奎泰嫩村(Quittainen)度过这个冬季。几个月来,她看着难民们步履蹒跚地经过这片地区——先是来自白俄罗斯的一些农民,然后是立陶宛人,接着是梅梅尔人,最后是从贡宾嫩、戈尔达普和内梅尔斯多夫逃离的大批难民。令她感到震惊的是,这些难民使用的大车完全不合适,根本无法抵御严寒。于是她建议当地农民用稻草和棚架格为他们的大车搭设顶棚。此举引来地区党部代表的拜访,对方告诉她,这种做法就是失败主义,除非她立即停止,否则必将招致法律的严惩。[11]玛丽昂·登霍夫继续进行着她的准备工作,只是更加谨慎而已。

  1月20日,该地区所有健康的男人被招募进人民冲锋队,而就在一天前,当地的纳粹党官员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无需太过担心。几天后,登霍夫打电话给位于普鲁士荷兰(Preussisch Holland)的区党部办公室,要求签发一张火车票,这样她便能前往东普鲁士,再从那里赶往弗里德里希施泰因村。令她惊讶的是,党的官员在电话里回答道:“您不知道吗,这片地区将在午夜前实施疏散?”[12]她迅速将这个消息转告给当地居民,他们中的许多人已不再相信元首“获得最后胜利”的承诺,不丢失一寸德国土地的保证被证明分文不值。敦促他们尽快离开,并在附近一个路口集合后,她策马穿过寒冷的冬夜,返回奎泰嫩村。自去年秋季以来,400余名逃离戈尔达普的难民便居住在这个村子里,人口的增加导致当地的食物储备出现了紧张。甚至在东面的枪炮声变得越来越激烈时,当地的党领导还命令来自戈尔达普的男人们将马匹集合起来,返回东面250公里外的戈尔达普,去搜集饲料和食物。结果,留在奎泰嫩村那些来自戈尔达普的妇女和孩子,既没有马匹,也没有男人在身边,在这个非常时刻,这是她们最需要的。

  登霍夫已为本地区的疏散制订了详细的计划,包括一些清楚标明各条道路的地图。但在眼下的混乱中,这些计划被完全忽略。登霍夫和她的监护人告诉当地农民,疏散时只携带必要的东西,但这种告诫毫无作用。她无法按照原先的计划与当地其他农场进行协调。登霍夫自己也为这场疏散作了准备,她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生活必需品,身边的随从同样如此:

  马尔科夫斯基小姐是两名秘书中较年长的一位,非常有效率,也是元首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多年来的每一份特别公报都令她欢欣鼓舞——她现在非常平静,但当她问自己,那些“怀疑者”和“叛徒”是否无需承担任何责任时,我还是吃了一惊。[13]

  午夜时刻,登霍夫和她的随从们最后一次离开了自己的住处,加入到聚集在外面的难民队伍中。她骑着她最健壮、最有经验的一匹马。行程的第一阶段是赶至11公里外的普鲁士荷兰,这段路程应该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但他们在拥堵、冰冷的道路上耗费了6个小时。在镇外又被耽搁了2个小时,登霍夫骑着马赶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发现镇内挤满难民,而当地的党务办公室已人去楼空。一位农民告诉她,党领导早已逃之夭夭。登霍夫策马返回到同村人身边,他们在零下20度的气温中冻得瑟瑟发抖。有些人已作出决定,如果不得不被苏联红军追上的话,他们宁愿待在自己温暖的家中等待这种情况的到来,也不愿在露天地里被冻僵。他们还替登霍夫出主意:她应该骑着马尽快逃离,因为她可以绕开拥挤的难民群。他们认为,如果她落入俄国人手中,很可能会被枪毙,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个贵族。在一名士兵的陪伴下(这名士兵与自己的部队走散,也骑着一匹马),登霍夫策马向西,沿途的景象深深地蚀刻在她的记忆中:

  我们骑行了一整天,始终有一种身处庞大队列中的感觉:在我们前方、后方、两侧,到处都是难民、马匹和大车。不时能在人群中见到一张相识的面孔,或是在大车悬挂的小标牌上读到熟悉的地名。穿过普鲁士荷兰这座小镇后,我们遇到来自小农场的农夫和一些经营小商铺的人,他们推着小车,车上载着他们的祖母,或是堆着他们的财物。上帝啊,这是怎样一幅场景啊!这些人想去哪里?难道他们想以这种方式跋涉数百公里,甚至数千公里吗?[14]

  在一个路口,一名搜寻散兵游勇的军官带走了她的同伴,留下登霍夫和两匹马。就在这时,一小群来自奎泰嫩村的难民朝她欢呼起来。他们在一座农舍里休息,但听说俄国人就在3公里外时,他们又匆匆出发。沿途满是逃难的百姓,也有些被打散的德军部队,登霍夫和格奥尔格(这个15岁的男孩是她庄园里一名护林人的儿子)到达了诺加特河(Nogat):

  诺加特河上长长的铁路桥就在我前方。老式的铁桥柱高高耸立,一盏孤零零的挂灯在风中飘摆,投下微弱、怪诞的阴影。有那么一刻,我勒住缰绳,就在马蹄踏上桥板的得得声淹没一切噪音前,我听见一种奇怪的、有节奏的、短促的敲击声,仿佛某种东西正以三条腿笨拙地艰难前行,或是一根拐杖敲击木板发出的回声。起初我没能分辨出这种声音,但很快,我看见前方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穿着军装,沉默而又缓慢地走过铁桥。其中的一个拄着拐杖,另一个撑着根木棍,第三个人头裹绷带,外衣的左臂处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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