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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王牌悍将:张灵甫传_钟子麟【完结】(2)

  [史学研究] 《蒋介石王牌悍将:张灵甫传(出书版)》作者:钟子麟【完结】

  第一章 从书生到军人(题记)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那是智慧的岁月,那是愚昧的岁月;  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 

  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

  我们面对希望,我们面对渺茫;

  我们奔向天堂之路,我们踏入地狱之门……  

  引自《双城记》 作者:查尔斯.狄更斯 (英国) 

  第二章 抗日虎将(题记)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我们向日寇强盗反攻!他,强占我们的国土,他,残杀我们妇女儿童!  我们知耻,我们负重,我们是国家的武力,我们是民族的先锋!  我们在战斗中成长,我们在炮火里相从。我们死守过罗店,保卫过首都,驰援过徐东,大战过兰封!  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我们是国家的武力,我们是民族的先锋!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踏着先烈的血迹,瞄准敌人的心胸,我们愈战愈勇,愈杀愈勇。  抗战必定胜利!杀!建国必定成功!杀!  《国民革命军第74军军歌》 田汉词 任光曲  TXT之梦  作品相关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目录)  (-8-13 2:38:00  本章字数:125)    第一节 王牌军长与“御林军”  第二节 不恋秦淮温柔乡  第三节 剑拔弩张  第四节 淮阴,昙花一现  第五节 棋逢对手- 涟水故事之一  第六节 声东击西–涟水故事之二  TXT之梦  作品相关 第四章 日落孟良崮(目录)  (8-13 2:58:00  本章字数:181)    第一节 鲁南警钟  第二节 ‘常胜将军‘变‘懒牛‘  第三节 临蒙公路之战  第四节 谁在冒进?  第五节 目标坦埠  第六节 上山  第七节 中心开花  第八节 日暮途穷  第九节 中国版的《罗生门》- 张灵甫之死  第十节 栏杆拍遍亦枉然  TXT之梦  作品相关 第二章 抗日虎将(全目录)  (起2Y点2Y中2Y文2Y网更新时间:2006-10-16 16:31:00  本章字数:174)  第一节 苦战淞沪  第二节 血溅南京   第三节 重返豫东   第四节 智取张古山  第五节 瘸腿将军  第六节 飞虎旗飘扬在上高  第七节 58师的滑铁卢  第八节 浙赣风雨鄂西路  第九节 常德辉煌军   第十节 转战长衡  第十一节 中将班的少将  TXT之梦  备忘录 作者的话(1)  (起0F点0F中0F文0F网更新时间:2005-3-17 17:58:00  本章字数:155)  《王牌悍将张灵甫传》的第一章8万3千余字,自2005年3月1日起至3月12日止,已上传完毕。半月来得到各位的热心支持和评论,谨在此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  自今日起,将陆续发表本书的第二章《抗日虎将》的相关章节,敬请大家继续关注和评论。  谢谢!  2005年3月17日    备忘录 作者的话(2)  (起1I点1I中1I文1I网更新时间:2005-6-27 13:22:00  本章字数:243)  近来又访问了某些当事人,获得若干反馈意见和珍贵的一手资料,还有一有影响的全国性文史杂志与笔者联系,拟连载部分拙作,故打算对已完成的部分章节先行修订,以供杂志社选用。鉴于前述原因,这里的更新进度将稍缓,先向各位朋友致歉!全书修订完稿后,可望正式出版,届时成书还将附上张灵甫的若干旧照及其与家人、同事的合影,还有一些资料性照片,包括其遗书手迹等。  有关进展情况将随时向各位有兴趣的朋友通告。再次感谢朋友们的跟贴反馈和关注!  钟子麟 2005年6月27日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一节 东大村北门的张家  (起2X点2X中2X文2X网更新时间:2005-3-1 0:48:00  本章字数:7076)  一  俗话说:“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关中自古埋皇上。”  关中,泛指大西北以陕西西安为中心的大片平原地区,号称八百里秦川,周围山峦起伏,函谷、萧关、大散、武关、潼关、金锁等险关,扼守着这一地区的进出要道,因位居雄关之中,关中即因此而得名。  一提起大西北,人们的印象中多半是满目黄土漫卷西风的苍凉,亦或是夕阳残照汉家陵阙的萧瑟。其实,关中平原素来有西北粮仓的美名,两千多年前司马迁在撰写《史记 – 货殖列传》时就称:“关中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块沃野千里”,“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觽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古时候关中地区的富庶由此可见一斑。这里南依秦岭为障,东面隔着黄河与中原遥遥相对,外有雄关漫道,易守难攻,内有一马平川,丰衣足食,特殊的地势具有如此的战略优势,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古代有众多王朝皆选择在此定都,从而有了“秦中自古帝王都”之说。从三千多年前周文王迁都沣京之后,现今西安一带及周边地区,就成了周、秦、汉、唐等十二个王朝的京畿圣地。自此,关中可是实足冒了上千年的烟紫气。  光绪末年间,西安市尚未单立,西安城区分属两个县,西城属长安县,东城属咸宁县,当时的长安县府就设在西安的西大街。说起长安的历史,用“源远流长”一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长安地处关中平原腹地,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素以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著称,长安县境内文物古迹星罗棋布,至今还留有仓颉造字台、沣镐遗址、西周车马坑、昆明池等遗址,就连乡民们的平常家居乃至随便砌垒的鸡窝猪圈,都还可能不时发掘出些秦砖汉瓦来,为当地的悠久历史凭添佐证。  然而,星转斗移,沧海桑田,千百年的岁月流逝过后,古今多少事都成了浓缩在书架里的抽象文字,一本一本厚厚地叠了起来,被后人称作为历史,而在这历史长河的潮起潮落之中,昔日的帝王京畿宝地终于盛极而衰了。到了近代,由于交通不便,经济发展落后,司马迁笔下的“膏块沃野千里”早已被无情的岁月冲刷得风光不在,当年为秦人们所鄙夷的南蛮东夷之地,却成了富甲一方的后起之秀,似乎在验证着老祖宗有关风水轮流转的神秘论说。目睹昔日蛮夷之地假工商业的发展在近代的迅速崛起,曾经傲视中原的秦人的后代们只有无奈地瞠乎其后,他们守着这块不再冒帝王紫气的闭塞的古老土地,默默地繁衍生息。  一九OO年,也就是光绪二十六年,陕西发生了大饥荒,在接下来的两年,光绪二十七和二十八年又都是荒年,所谓“熟年馑”。连续的荒年使得大部分乡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祸不单行,此时又适逢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仓皇逃出京城,紧接着又被一路追杀,最后躲到西安避难来了。虽然是落荒而逃的皇室人马,但皇家的排场总是撑着不能将就的。故都迎来了久违的皇家,犹如回光返照,再次成为国人瞩目的中心,但是这一切对于当地人民来说却是祸不是福,他们非但享受不到皇上的雨露恩泽,相反还给摊上了沉重的负担。清皇室在陕西一年有余,一应繁杂支取多由陕西供给,贫瘠的陕西地方官府为了筹集银两,用以支付额外的皇家庞杂开销,除了加重各种捐税之外别无他法,这对正在荒年中挣扎的陕西农民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当时有的地方贫雇农做一天短工得钱二三十文,买不到一升粮食,而菜油要卖到三文钱一两,有些人家穷得连油灯也点不起。即使家境稍好一些的庄户人家,多半也为了维持一家人的温饱而脸朝黄土背朝天,胼手胝足地辛勤劳作,经济的贫瘠和官府的盘剥,更加深了人们的辛劳程度。  在这天灾人祸不断的年头,要想在长安的农村里找出大户望族人家来,简直是凤毛麟角,若论日子还略过得去的小康之家,东大村北门的张家还可以算得上一户。  东大村位于西安城的南郊,离城里大约五十华里,在长安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村庄,当时有村民近千户。村子的北头住着张氏两兄弟,老大张鸿儒是个秀才,老二张鸿恩在家种地务农,这是一个封建社会中国农村常见的耕读之家。张家兄弟祖上的家世,现在已经难以查考,根据张家后代的回忆(1),他们的祖辈世代在当地务农。张氏在当地是个大姓望族,但是两兄弟的父亲这一支却并不兴旺,他们的父亲早年生活还相当清苦,因家世单薄人丁稀落,曾经遭受过族里有钱有势人家的欺负,田产传到两个儿子的手上并没有几亩地,可以说家境贫寒。到了张氏兄弟这一代,两人勤勉吃苦同心协力,慢慢地撑起了一份薄产,总算摆脱了贫困。后来虽然各自成了家,兄弟两人仍旧合住着一个院子,相处和睦。几年之后,两人才协商一致友好地分了家。按照当地的风俗,长子不离老家,老大张鸿儒仍居老屋,老二张鸿恩则分到了园子,人称“园子爷”。  论学问,张鸿恩比不上哥哥,或许是因为他的父亲财力有限,家里只够供老大一个人读书的缘故,张鸿恩没机会正经喝过几天墨水,他也不存什么读书考功名的奢望,只是用心在家侍弄庄稼。论种地,他可是乡里闻名的一把好手,张鸿恩自小与农田打交道,很有一套自己的庄稼手艺,平时做事也总爱琢磨个究竟,同样的种子到了他的手里就会打下更多的粮食来,乡里人也爱向他讨教经验,都称他是耕种状元。分家之后,张鸿恩靠着自己的勤劳和精明持家的能耐,把一份家业逐渐扩大。当地的穷人家养牛,富人家养骡子,张鸿恩虽算不上富人,却既养骡子又养牛,还在村里拥有了近三十亩良田。别看地不算多,因为是一年可以收成两次的水田,在陕西属于十分金贵的好地,比邻县贫瘠的黄土旱地肥沃得多了,地也就特别值钱。能拥有这些田产牲畜,足以让一般的贫苦农家羡慕不已了。  张鸿恩的为人诚实本分,但生性并不木衲,与一般老实巴交的西北农民相比,可以说他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打下的粮食供家人温饱之余,总不能年复一年都囤积在谷仓里,于是他后来又寻思着做些买卖,多年之后,他和大儿子在西安开起了米铺,开始主要经营自家地里出产的粮食,由于生意不错,后来米铺越开越多,也兼收购别处的粮食。到了临近解放的时候,张鸿恩的家产除了城里的几家商铺之外,在村里也陆续又买下了一些良田,土地扩展到了一百二十多亩,家里还雇有好几个长工,在村子里属于相当殷实的人家了。他的晚年已经是一副老太爷的派头,常常端坐在太师椅上,在家对门的楼台上看风景。这点身家,要是按照后来土改时评判成分的标准,当然就属于地主阶级,他也的确被划为地主,此是后话。  说到地主,人们可能会联想起早年影视作品中的南霸天、周扒皮形象,他们骑在贫穷农民头上作威作福,或是弄得半夜鸡叫对农民盘剥无度,遭人痛恨。不过这种脸谱对张鸿恩显然是不合适的,象他这种不靠祖传,全凭自己奋斗创下一点家业的农民,一般上仍不脱劳动人民的本色,凡事还是讲究亲历亲为的。他这个地主既不幺五喝六,也不斤斤计较,虽然也雇工,但对下人还挺体恤,在村子里有着相当好的人缘和口碑。再说他自己克勤克俭,也下田种地,收获的庄稼总是比别人家的又多又好。村民们朴实得很,看的都是实在的东西,农民的营生就是种庄稼,谁的庄稼种得好,谁就算有真本事。张鸿恩既然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自然就赢得了村民们的敬重。  张鸿恩早年娶了亲,婆姨(2)名叫靖秀英。秀英人如其名,长得秀丽端庄,是一个贤惠的内当家,婚后不久,她和张鸿恩便育有一子,名叫张毓麟,字秀甫。就这样,不到而立之年,张鸿恩老婆孩子热炕头,既有家又有业,俨然是村子里颇为体面的人物了。有了这点家底子,虽然算不上富贵之家,但相比那些在荒年里挣扎在饥饿线上的贫困佃户农家,张家三口的小日子还是过得相当不错的。  光绪二十九年,三年的大饥荒总算结束了。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的热,八月里,正是一年中阳光最火爆的季节,一望无际的原野,在盛夏的骄阳下几乎被曝晒得脱了一层皮,田头的泥水踩上去满脚都是滚烫的感觉,就连最勤劳的农民,此时也只想躲在屋子里歇歇脚。  这天,张鸿恩也没去下地,他倒不是要在家里躲日头,而是他十月怀胎的婆姨又生孩子了,这是他们夫妻的第二个孩子,还是一个男孩。张鸿恩翻了翻日历,这一天,是光绪二十九年农历六月二十八,也就是公历一九0三年八月二十日。  孩子出生在三伏天里,酷暑难当,张鸿恩从婆姨手上接过小娃娃,顾不得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汗水,就捧着土布包裹着的襁褓,对着刚出生的二小子左瞧右看舍不得放手。农家多喜男丁,孩子又生得浓眉俊目,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娃娃,也难怪张鸿恩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当父亲的安分守己的农民并不会想到,此刻在他怀里闭目恬睡的小娃儿,有朝一日会横刀越马,在战场上威风八面,成为改朝换代后那一个“党国”里的著名悍将,深得中枢的倚重和宠信,只是他不惜献出忠心和生命捍卫的“党国”,最终却以很不光彩的形式,黯然退出了大陆的历史舞台,而他的誓死效忠,也随着失败者的历史,成了一段是是非非的尴尬记录乃至罪孽;他在父亲的晚年给家人带来光耀门庭的莫大荣耀,不久之后,这份荣耀又随着政权的更迭,变成了倒霉的阴影,笼罩在大陆的家人头上多年挥之不去,还连累他的几个亲人先后送了性命(3)。  此时的张鸿恩当然不可能对四十多年后的祸福未卜先知,他只顾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之中。  张家兄弟的下一代,孩子取名与字全都以“麟”字和“甫”字结尾,张鸿恩便顺着这个名号,给儿子取名钟麟(4),字灵甫。  这个张家的二儿子,就是本书的传主 - 张灵甫。  二  张灵甫的童年生活很少见诸文字的记载,有的话也仅是只言片语:“幼时嬉戏,多习战阵,自任指挥,授以坐卧进退之方,辄能中矩。朋辈中偶有龃龉,经片语折中,罔不立效。及入学,成绩冠同曹。”(5)  寥寥数语所浮现的一鳞半爪,仿佛是一张曝光不足的老照片,影影绰绰的画面,人物面目一片模糊,只有当他家人的片段回忆串联起这些吉光片羽,已经斑驳淡去的影像轮廓,才渐渐地清晰起来。  张灵甫的童年时代没有享受到多少的母爱,母亲靖秀英在他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就撒手离开了人世,留下张灵甫和哥哥张秀甫小兄弟俩成了没娘的孩子。直到好多年之后,父亲张鸿恩才续娶了继母滕氏,继母过门之后,先后生下了两个孩子,张灵甫从此多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张翰麟和张阁麟,其中大弟弟张翰麟后来因肺病早逝,幼弟张阁麟比他小十多岁。所以他家成年的其实是兄弟三人。  在那个年代,一般农家的孩子不大会有什么时髦的玩具来陪伴童年,所谓“幼时嬉戏,多习战阵”,不外乎是小男孩们喜欢的官兵打强盗一类的游戏。幼儿们玩到兴起时,却不是“偶有龃龉”那么能自我节制,土石乱飞乃至老拳相向,都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这类儿戏的结局,通常也是鼻青脸肿大喜大悲。既然能够自任指挥,看起来张灵甫在游戏中时常扮演着一个一呼百应的孩子王的角色。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他身高马大,话虽不多却说一不二,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摄人威势,令别的孩子不得不折服,真要干起架来,一般也吃不了亏,游戏的结果,大抵是他这一伙人大喜而令别的孩子眼泪鼻涕大放悲声。或许就是在这类以拳头说话的好战儿戏中,他的小小心灵已经沉浸在令行禁止、敢做敢为的快感之中,初次尝到了好勇斗狠的胜利喜悦。  可以想见,靖秀英去世之后,张鸿恩起初几年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还得照顾田里的庄稼,也实在腾不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对幼儿多加管教,只能让他们象野草一样在田野村头无法无天地自生自长。儿童心理学家说,一个人童年时代来自母亲的教育和影响,往往会在他的性格养成上留下最初的烙印,但是对张灵甫来说,由于生母的早逝,母爱慈仪几乎是一种空白的情感,母亲对他的影响几乎善乏可陈。  小男孩没娘管教,老是野在外面打架胡闹也总不是个事情,好在这个时候张灵甫已经到了该认字读书的年纪,张鸿恩便让儿子开始接受启蒙教育,一来可以让他多识几个字,二来也可以每天关他几个时辰,让他把时间花在读书上,总好过放任在外闯祸。  村里的孩子们到了求学的年龄,大都就在村子的私塾里开蒙。那时乡村私塾的科目,无非是读些《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之类的启蒙读物,稍大一点的再背些《论语》、《孟子》等经书。一般农家的孩子认几个字粗通文墨之后,也就不再继续读书,开始跟着大人们下地干活,重复他们父辈的命运了。  张鸿恩的秀才哥哥本来就是兼教私塾的,张灵甫起先读书不用去外面上课,每天只跟着伯父学就行了,所以他最早认字是从伯父那里学来的。张秀才有个名叫王朝宾的同乡朋友,也是个秀才,人称六先生,他是村子里专职教私塾的先生,村里的读书人多出自他的门下,他时常来找张鸿儒串门。这位六先生喜习王羲之的字,写得一手好书法,张灵甫后来迷上书法,很有可能就是从小受了这位爱好书法的私塾先生的影响。  张家到了张灵甫这一代,比他们的上一代人丁兴旺得多了,他自己家兄弟三人,大伯家有三个堂兄,叔伯兄弟们加在一起有六个之多,他在其中排行老五,后来乡人也称他五老爷。张灵甫的兄弟们,除了堂房大哥张德甫和三哥张致甫后来在西安的政府里任职之外,其余的人也都和父辈一样,在乡下和西安或务农或经商。  在张家小兄弟几个中,张灵甫从小读书就显露出颇高的天分。一上私塾,他的兴趣就开始转移到课本上来,玩闹的野性收敛了不少。那个时候他虽然年纪还小,四书五经读得半通不懂,却能过目成诵,还特别喜欢课本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散课之后,他有事没事就会掏出笔墨纸砚来,按照六先生的教法,在白纸上依样划葫芦,一画就是大半天,颇有定力,连院子外面其他孩童的嘻闹,似乎也不再象以前那样对他具有吸引力了。大人们都说,钟麟读书之后象是变了一个人,从顽童变成了书童。六先生更是喜欢张灵甫读书的聪颖和这股子执著认真的劲头,直说儒子可教也。  既然有可造之资,张鸿恩就决定不妨让二儿子再多读几年书,在张灵甫读完私塾大约十岁的时候,他把儿子送进了长安县高小。说是县高小,因为西安的半个城也属于长安县管辖,其实学校就在西安城里。城里的小学与乡村的私塾大不相同,当时西学东渐,高等小学堂比村里的私塾新派得多了,校园课室象模象样,学习的科目除了背古文打算盘,老师还教授一些科学知识,比如人是从猴子变过来的呀,人其实都生活在一个圆球上,头脚颠倒怎么又不会掉下来的呀等等。这些新鲜的花样,对于好学的小学生张灵甫既新奇又有趣,每天上学读书就更加兴致勃勃了,他的学业也越来越出色,还曾经在全县的小学会考中名列前茅。  有一天,六先生到西安城里办事后回到了乡下,一进东大村的北门,他就兴奋地逢人便说:“钟麟这次可给咱村露脸啦,全县会考得了个状元!”从小看大的村里孩子在县里的考试中夺魁,不谛是草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六先生自然有理由满脸放光了。张灵甫成了村里有名的小才子。  还在小状元刚出道上小学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清王朝已经寿终正寝了。  皇帝老子一倒,象征着中国近代历史上又一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的到来。有道是,乱世出英雄,民国初年的局势,正应了诸葛亮《隆重对》开篇的一句话,真乃是“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共和的大旗虽然竖了起来,但各方势力谁都想拉大旗做虎皮。孙中山的临时大总统宝座还没坐热,就被袁世凯逼下了台,袁世凯做了总统不过瘾,不久之后废除共和又称起帝来,结果搞得众叛亲离,各省纷纷宣布独立。一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令人眼花缭乱,好不热闹,全国一派军阀割据的乱象。  在陕西,当时各派势力割据的状况又更甚于其它省份,一省之中既有前陕督陈树藩的残部,还有自立山头的各路军阀,各部彼此间相互冲突,陕西简直成了一个各派系军队角逐的战场。军阀割据,你争我夺,最倒霉的还是当地的老百姓。由于军阀匪患扰民情况非常严重,乡里经常发生兵匪打家劫舍之事,乡民们连家畜都不敢随便在外放养,一些地方的乡民为了自保还不得不组织神团民团,有些不甘为俎上鱼肉的破产农民和小手工业者,干脆怀揣关山刀子走天下,成了著名的关中刀客,他们拉帮结伙做些走私保运的营生,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其中也不乏一些性情耿介者,常有些不记名利的行侠仗义之举,因而受到当地不少民众的敬佩乃至仿效。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可避免的会对他今后的性格和人生观的形成产生相当大的影响。张灵甫幼年失枯缺乏母爱,自小就混在一帮兄弟群中,阳盛阴衰的家庭环境,使得他在童年时代很少受到温柔细腻的情感灌输,而少时家乡尊强凌弱的乱世,加上秦陇地区历来就有的骠悍民风和对忠勇侠义之士的推崇,张灵甫不免耳濡目染,深受熏陶。追根寻源,他日后刚直豪爽的个性和强势作风,想必与孩提时代家庭和周遭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有着一定的关联。  就在民国初年这乱纷纷的世道中,张灵甫读完了小学。摆在这个聪颖的农家少年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留在西安继续升学,或是打道回府,与父亲和哥哥一样,在乡下当一辈子农民。张灵甫当然希望能留在西安读书,不过在他这个年纪,对于自己的前途还没有发言权。  他的命运,掌握在父亲手里。  1-1 参考书籍及资料注释:  1 本章关于张灵甫的家世及其早年的情况,如未特别注明,主要依据笔者对张灵甫家人的采访。  2 陕西方言把妻子叫作婆姨。  3 张鸿恩因受儿子张灵甫的牵连,于1953年土改期间自杀身亡,张灵甫的幼弟张安忍(阁麟)和女儿张(高)慧君则在文化大革命中自杀身亡。  4 一些出版物资料中误作“宗灵”或“仲灵”,系音误。  5 台湾官版张灵甫传记。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二节 小才子遇上了大师  (起3O点3O中3O文3O网更新时间:2005-3-1 0:56:00  本章字数:4554)    一  张鸿恩是个地道实惠的农民,一心发家致富。他可能也存过望子成龙的期许,但从他对大儿子张秀甫的安排来看,似乎对学而优则士那套古训并不十分热衷。张秀甫没有机会接受过正规教育,读过几年私塾之后,就一直在家给父亲当帮手,家里虽然有雇工,但张秀甫既要下地,又兼搞些骡马运输副业,一个人里外两头奔忙很是辛苦。一般来说,那时的农村孩子有个高小文化程度,能够识文断字计数算账,已经算个小知识分子了,张灵甫比哥哥多读了几年书,如今小学毕业也长成个半大小子,如果把他留在家里,多少也可以顶半个劳动力,为父兄减轻一点负担。要是张鸿恩真的这么想,张灵甫就得回家帮哥哥一起打理家业,那他就很可能和他的兄弟们一样,从此继承父业,一辈子在家乡务农经商做一个乡绅了。果真如此的话,张灵甫大概还能够有幸安逸一生,最后得到一个善终, 但后面肯定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发生,中国现代军史上也不会留下他的一席之地。在这一点上,他到底是比他的兄弟们幸运还是不幸,还真是一言难尽。  张灵甫最终没有回家种地。一来是他读书的聪颖和优秀的成绩,令父亲重新燃起了望子成龙的期望,二来是长房大哥张德甫也在张鸿恩面前替他说了话。  张德甫是长房长子,比张灵甫大十多岁,他为人慷慨又很有长兄的风范,三弟张致甫就是由他接到西安读的中学,对张灵甫这个小堂弟,张德甫也一直很关心。他见堂弟酷爱读书,成绩出众,认为是张家难得的可造之才,悉心培养的话,说不定将来能替张家光宗耀祖,如果就此停学一辈子种地,就不免屈才了。于是他竭力主张叔叔让五弟继续升学,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费用方面如果需要的话,他也可以尽力支持。张鸿恩见大侄子这么仗义,也觉得既然老二能读书,让他再读下去试试也好,看他能不能读出些名堂来,反正自己家境还过得去,只是大儿子就要再多辛苦几年了。  张德甫后来在冯玉祥主政陕西的时候,在西安的建设厅主管过林业,不过这时他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小职员,自己的经济也不宽裕,但他还是把张灵甫接到了西安,资助他继续接受中等教育。也因了这层关系,张灵甫后来对张德甫一直十分感激和敬重,尊这位堂房长兄如父。  在读书方面张灵甫的确是很争气,他没有辜负父亲和大堂兄的期望,不久便考入了陕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这所学校,原来是著名的关中书院,设立于明朝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到清末时已具有相当的规模,辛亥革命后不久,学校的名称改成了陕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为当时西北五省的最高学府。  张灵甫的中学时代,大约在一九一八年至一九二三年之间,正值五四运动前后。五四期间的学生运动风起云涌,北京的学运风潮很快也曼延到了三秦大地,陕西各地的学生感到国亡无日,都纷纷起来响应,自动集会。当时西安各中等学校时常罢课,学生们举着“诛卖国贼”、“头可断,青岛不可失”、“打倒列强”等标语旗子,举行游行示威,他们涌上街头向商人和民众宣传抵制日货,劝用国货,街头演讲的学生声泪俱下,整个暮气沉沉的古城仿佛突然之间苏醒了。  早在五四期间,共产主义的种子在陕西一些地区也开始在悄悄地萌芽,中共陕西党组织的创始人之一魏野畴就在进步人士和青年学生中组织起了共产主义学习小组,传授马列主义。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他与其他共产党先驱一道在陕西各地积极发展建立党团组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就吸收了不少追求进步倾向革命的有志青年加入了共产党的阵营。在这些陕西青年中,至少有两位在这里值得一提。一位是张灵甫在陕西第一师范学校的同学,名叫师哲,他后来成了毛泽东的俄文秘书,中共苏联问题专家,曾任中共中央办公厅政治秘书室主任,并在九十年代撰写了多部回忆录;还有一位就更加出名了,他是邻县榆林中学的学生领袖,也是张灵甫后来在黄埔军校时的同期同学,他就是日后陕北红军根据地的开创者,英年早逝的刘志丹。  张灵甫与师哲、刘志丹是同龄人。十几岁的少年郎, 正值活泼、骚动的年纪,风华正茂,他们求知若渴,也喜欢追求时髦的新生事物,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学着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纯洁的眼里却是满目的民族积弱和国家屈辱,这反过来又刺激着年轻人的良知。大时代的革命洪流如惊涛拍岸,有使命感的年轻人按耐不住,纷纷成了时代的弄潮儿,他们拍案而起,为国家民族之痛呐喊呼号。  张灵甫所就读的省立一师作为当时西北五省的最高学府,在西安学运中堪称先锋。在这一片热气腾腾的爱国学生运动中,少年张灵甫也难以置身事外,据说那时他接受新思潮的影响,感愤列强环视,时局纷乱,时常在学校的集会上与同学一起发表一些慷慨激昂之辞,是古城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颇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意思。遗憾的是,他与近在咫尺的魏野畴却擦肩而过,魏野畴在陕西的青年学生中播撒的共产革命的火种,与他一前一后的同学擦出了耀眼的火花,却没能点燃到张灵甫的头上,否则的话,国民党阵营里也许就此少了一员未来的反共悍将,而他张灵甫今后的人生道路,也很有可能会截然不同。  二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张灵甫遇到的是来自另一个阵营的先驱,此人在陕西可是远比魏野畴名气大得多,这位大名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辛亥革命年代就与孙中山齐名的革命党元老于右任。  于右任乃前清举人,陕西三原人,早年留日并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民国初年,他在上海办报办学,后来与孙中山、廖仲恺等人一起组织讨伐袁世凯的运动。一九一八年,陕西一个名叫的胡景冀的青年军官在三原县起事,讨伐陕西督军陈树蕃,史称“三原起义”,随即组成了陕西靖国军,邀请于右任担任右翼军总司令。于右任受孙中山指派遂前往陕西赴任,同时在当地积极发展文教事业。一九二二年,靖国军瓦解宣告解散,于右任返回上海,与邵力子、叶楚伦等人一起创办了上海大学,自任校长,还在校内广纳共产党人,共产党的元老瞿秋白、邓中夏等人当时都是该校的部门负责人,教员中还有蔡和森、肖楚女等早期著名的共产党人,连魏野畴后来也时常到该校活动,使得上海大学成了华东地区宣传革命的大本营。中国国民党成立时,于右任作为国民党创史元老,成为二十一名参议之一。一九二四年一月,国民党在广州举行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选出二十四名中央执行委员,于右任即为其中之一,并兼任监察委员。  张灵甫当时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中学生,怎么会和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扯上关系的呢?说起来,这也是陕西民国名人交往中的一段逸闻。  中学时代的张灵甫对文史典籍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他的国学根底甚佳,对诗书古籍很有心得,还喜欢研读历史,关羽、岳飞、文天祥这些古代英雄都是他的崇拜偶像,他尤其喜欢吟哦岳飞的《满江红》、文天祥的《正气歌》,并亲自手书悬挂室内作为励志的座右铭。古代英雄人物的义薄云天、精忠报国、视死如归自是少年人学习效仿的榜样,无庸讳言,这几位同时也是封建君王的忠臣良将,他们不事二主、奉天朝为正朔的思想,恐怕也对张灵甫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影响,以至于日后陷于愚忠的迷思之中不能自拔。  这个喜欢读史的少年还有另外一个雅好,就是研习书法。张灵甫自幼性格就相当地认真执著,大凡感兴趣的事会做得十分投入。自从上私塾迷上书法之后,小小年纪的他一直练笔不缀,及上师范,西安的文庙碑林就在学校的附近,这里是古城书法爱好者的聚集地,对张灵甫来说更是近水楼台,他时常在那里流连忘返。逢到周末节假日的时候,同学们回老家的回老家,逛街的逛街,他却很少回乡下,也不喜与同辈一道嘻戏,而是寄情于笔墨之中,常常独自一人带上文房四宝,跑到碑林去临摹历代书画名家的碑帖,有时写得聚精会神,痴迷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常引来旁人的围观赞叹。  那时候他最喜欢练习的是何绍基的字,何绍基是清代著名的书法家,碑派书法的开拓者,他的风格自然而跌宕,细腻而粗犷,外行人看似形拙,内行人却赞其风骨,被书法界誉为精妙、奇特、独树一帜。张灵甫因而练得一手颇见功力的碑体字。  功夫不负有心人,少年张灵甫的书法造诣,在坚持不懈的勤学苦练之中日臻提高。在省立一师的时候,他每每代表学校参加学生书法展览和比赛,他的书法不仅闻名全校,就是在西安城里也逐渐有了点小名气。几十年后,他的一师同学师哲在回忆录里还提到:“张灵甫与我同窗四年,写得一手好宇。”(1)  学校出了个学生书法家,老师们很感自豪,尤其是张灵甫的老师韩兆鹗先生,更把他引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多方关照,时常为他在学校里举办书法展览,使得他名声在外。  这位韩兆鹗先生此时虽然只是默默无闻的一介教书先生,日后可也非等闲之人。他早年毕业于京师大学堂,在四十年代中国民主同盟成立后,他成为民盟在陕西省的负责人之一。五十年代初,作为民主党派的知名人士,韩兆鹗不仅是新政府首届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还曾官拜陕西省人民政府副主席。不过到了一九五七年,韩兆鹗因为有所谓的反苏言论,与许多其他民主党派的知名人士一样,没能逃过被打成大右派的命运。  张灵甫少年书法家的名声从学校传了开去,结果传到了于右任的耳朵里。  当时正是于右任从上海回到陕西领导靖国军讨逆期间。于右任原本就是个文人,他对教育历来十分重视,他曾经说过:“以学救人,效虽迟而功则远。教育是立国之本,欲建设新民国,当先建设新教育。”他率领靖国军与陕西地方军阀周旋之余,也在家乡兴办教育,他本人又是一位著名的大书法家,年轻时候专功北魏碑帖,也曾经潜心临摹何绍基的书法,并以何绍基入手,以后又旁及各家,真、草、隶、篆,各体均学,博采众长,自成别具一格的“于体”,他的作品,是现代书画界喜爱的收藏精品。听说陕西省立一师有一个少年学生,能把何绍基的碑体字摹仿得维妙维肖,于右任不禁心生好奇,很想看看这位少年的墨迹。  关于张灵甫和于右任早年的交往,曾见诸于坊间一些野史轶事的传闻。据说当时于右任到省立一师参观时,少年张灵甫在书法大师面前毫不怯场,当场研墨挥毫。于右任见这个十几岁的翩翩少年英目秀气,写出字来却笔力雄劲,连声夸赞:“好字,好字!后生可畏!”  这一传闻,笔者在访问张灵甫的长子张居礼先生时得到了证实。张居礼现居西安,曾长期担任陕西省政协常委, 现为西安市政府参事,民革西安市的副主任委员。张居礼先生说,于右任的确曾经称赞过张灵甫的书法功底很好:“还在他上中学的时候,我看到他临摹的作品几可乱真,非常惊讶,也非常喜欢。我们成了忘年交。”  于右任的字本是从何绍基的魏碑体演变而来,张灵甫有练何体的深厚功力,经于右任略加指点,学于体的字很快就上了手,后来他模仿于右任的字体,也能达到真假莫辨的水平。  就这样,这一老一少陕西乡党因研习书画而结下了雅缘,成了忘年之交。  只是,少年张灵甫尚不知道,与大名人于右任的忘年交,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在于书画雅趣之间,而是在几年之后,当他懵懂地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正是这位于右任,在关键时刻成了他的引路人,而这条道路,决定了张灵甫今后一生的命运。  1-2 参考书籍及资料注释:  1《在历史巨人身边-师哲回忆录》中央文献出版社 1991年12月第1版 。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三节 投笔从戎  (起6J点6J中6J文6J网更新时间:2005-3-1 1:08:00  本章字数:9008)  一  一九二三年,张灵甫从陕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师范毕业生,职业离不开教书育人,张灵甫回到家乡,找了一所小学,开始当起了教书先生。  教书是一项诲人不倦的工作,极考验一个人的温柔和爱心,很难想象张灵甫这种性格的人,教起书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要他面对着一群闹哄哄的乡村小孩,整天耐着性子重复念叨“人之初,性本善”,也实在是勉为其难了。他当然也敬重六先生,但要他象那位老秀才一样,一辈子窝在乡村里做一个孩子王,在穷乡僻壤教书度此一生,这可绝非是他所愿。他在西安读书时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乡村的寂静与西安城里的噪动相比,就象是波澜不惊的一潭死水,委实憋得难受,令他难以在此安心教职。古人有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要说张灵甫那时有什么野心,倒也不见得,只是外面那个造英雄的时势,喧嚣鼎沸,这对于有一点激情,又有一点抱负的乡村知识青年来说,的确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于是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教着书,一边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前途来。  家里有个现成的榜样。长房的三哥张致甫在西安读完中学后,考进了北京的朝阳大学法律系深造,那时刚毕业回到西安做事,多年之后,张致甫在家乡当了好几任的县长。张灵甫对北京心驰神往久矣,便想循着堂兄的求学之路,也去北京试试运气。他这个教书先生注定是做不长了,没多少日子,他就辞别故里,千里迢迢到北京去赶京城的考场。也许是因为深受家乡积淀千百年古风的熏陶,张灵甫对中外历史一直情有独钟,他投考的是北京大学历史系,并且一考即中,成了一名时髦的北大学子。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  自五四运动以来,北京大学就一直是全国学生运动和社会思潮的交汇中心,未名湖畔的校园里充斥着众多的学生社团,各种主义的宣传方兴未艾,到处都有人在慷慨陈辞地演说、辩论,墙上的壁报语不惊人誓不休。当时的中国,处于一个激烈动荡的大时代,一方面军阀割据,各地军阀为一己之私利,各自挟英美日德等国的暗中扶持,争权夺利,不时战火四起,以至国弱民贫;另一方面,五四爱国运动以后不久,新文化、新思潮强烈地冲击着封建旧道德、旧礼教,民主与科学已经成为思想进步青年心目中的新旗帜,热血的莘莘学子们为寻求救国救民之路,几乎无心向学,他们满怀热诚,组织上街游行,宣传新思想,鼓动民众起来反封建反军阀。  张灵甫当时也应该算是一个追求进步的新青年,他不安囿于穷乡僻壤,跑到京城来寻求自己的梦想,欲通过读书来出人投地,也是人往高处走,无可厚非,如果不是适逢乱世,凭他孜孜以求的执著精神,最后读成个饱学的鸿儒名家也不无可能。但是,生活在北大这个时刻会令人精神亢奋、热血沸腾的大环境里,只有真正的书呆子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从闭塞的潼关内来到全国思想活跃的中心北京,在张灵甫的人生经历中是一个重大的转折,北大的学生活动和宣扬各类主义、思想的讲座,令人大开眼界,很快他就被卷入学生运动的激进潮流之中。  西安的家人并不清楚张灵甫在北大除了读书还到底做了些什么。在他后来的同事、部下的印象中,他平时沉静内向,很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只是偶尔发起脾气来雷霆万钧。这么说来,那些慷慨激昂的街头学生演说家里,大概找不到他的身影,舞文弄墨倒是很可能有的,因为他后来不仅写过诸如《遭遇战之研究》、《日军作战心理的分析》、《在劣势装备下如何实施河川战》等军事专论,而且在硝烟弥漫的抗战间隙,甚至还写过与打仗风马牛不相干的评论文章,有一篇的题目竟然是《评文妖郭沫若》,若非此事出现在台湾出版的一本正式的人物传记中,当真令人疑惑是否确有其事,如此看来,北大的校园壁报上还是有可能贴过他的墨迹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历来中国人造反多由秀才们挑动起来,可秀才们自己造反却多半造不出什么结果来。文人学生好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但是江山被他们指点之后,破碎依旧,笔杆子并不能解决病入膏肓的社会之根本症结。学生运动看得多了,张灵甫发现空喊口号也闹不出多大名堂来,就对学运逐渐萌生了倦意。然而时局的纷乱,已经使得这位嗜书的读书郎难以静心坐下来做学问,他曾丢开书本长叹道:“大丈夫当拨乱反正,旋乾转坤,措国家于磐石之安,凳斯民于衽席之上,而吁衡大局,非武力不足以除强暴,非破坏不足以言建设,吾宁长事铅椠乎?” (1)  既然不愿意“长事铅椠”,也就是说不想继续枯坐书斋,而想要去做些“武力”“破坏”一类的大事情,那这书到底还要不要读下去呢?答案很快就明朗了。  一九二四年九月,北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时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直系军阀吴佩孚与奉系军阀张作霖燃起了烽烟。冯玉祥当时也属直系,被任命为“讨逆军”第三军总司令,出古北口与热河一线与奉军作战。冯玉祥是北洋军阀中较具有民主思想的人物,从一九二O年开始与孙中山接触,此后国民党人对冯玉祥不断进行争取工作。先后被吴佩孚打败的段祺瑞、张作霖也积极联络冯玉祥反直。一九二三年十月,曹锟贿选总统,引起全国的普遍反对。在反直浪潮中,冯玉祥与第15混成旅旅长孙岳、陕军暂编第1师师长胡景翼结成了反直三角同盟。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后,孙岳、胡景翼分别被任命为京畿警备副司令和直系援军第二路司令。正当直奉两军在山海关一带激战时,冯玉祥领军由古北口秘密回师北京,在孙岳部配合下,于十月二十二日连夜占领北京城。整个军事政变过程,神不知鬼不觉,北京市民清早起来,惊异地发现满街都是佩戴冯部袖章的士兵,这才知道北京一夜之间变了天。冯玉祥、胡景翼、孙岳随即联名通电主和,同时逼迫曹锟下令停战,免除吴佩孚担任的各项职务,撤消讨逆军总司令部。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北京政变”,又称“首都革命”。  长城前线的直军得知后方生变,军心涣散,很快就被奉军击垮。事后,冯玉样召集会议,一致决定立即电请孙中山北上共商国事,并商定请段祺瑞入京维持局面。会议还决定冯、胡、孙所部改名为中华民国国民军,暂编三个军,冯玉样为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景冀为副司令兼第二军军长,孙岳为副司令兼第三军军长。随后,贿选总统曹琨被拉下马,早已废黜的末代皇帝溥仪也被逐出了故宫,北方的政局为之大变。  在直军瓦解之后,国民军的领袖们开始分享胜利果实,重新划定各自的地盘,胡景冀得到了河南的根据地,领衔主持中原地区的军政,开始大肆扩编他的国民二军。  张灵甫原本对于学生运动的空泛口号已经意兴阑珊,冯玉祥等人发动的“北京政变”,对已经有心从军的他所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学生运动整天游行示威,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而冯玉祥大帅旗一举,一夜之间就可以令北京变天。中国军阀政治的严酷现实,给这个学历史的年轻书生又上了活生生的一课:今日之中国,非武力不足以成大事,在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起而行事的军人比坐而论道的文人,在推动国家历史前进上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古人一曲敦煌词,恰好道出他此时的心境,张灵甫坐不住了。  算起来,张灵甫在北大读书的时间并不长,从头到尾大约只有一年左右。离开北大的原因,固然有出于对秀才造反失望的因素,用国民党方面的说法:“时以国是日非,民事日困,慨然有匡济时艰之志……” (2)于是投笔从戎。不过,如果张灵甫能够顺利读完大学的话,他的“匡济时艰之志”或许还没发得那么早,也不一定马上就卒学告别北大。直接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是他自己的生活出了点状况,这是一件他事先没多顾虑,却又影响到他继续完成学业的烦心事:他缺钱花了。  以父亲张鸿恩的经济能力,张灵甫从小吃穿是不用愁的,父亲也从没让他为钱的事情操过心,他只需安心地做他的学生读好书就行了,上中学又有堂兄大哥在西安照应,这就养成了他对钱财不太在乎的习惯,而且以后也一贯如此。当初赴京投考北京大学的时候,他对在北京学习生活的费用可能想都没顾得上细想,还是西安的两位堂兄给他凑了一些资助。而张鸿恩在家务农为主,他对北京城的了解肯定还不如儿子知道得多。对于张灵甫放着好好的教员不做,辞了稳当的工作跑到北京去上学,张鸿恩心里不见得会很乐意,但是得知儿子顺利考上北京大学的消息,他应该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张家祖上并非书香门第,他这一辈出了哥哥一个秀才,下一代里也只有长房的老三读了大学,现在自己的儿子也能考上大学,而且听说就是当年的京师大学堂,他当父亲的该支持还是要尽力支持。  但是,北京不是西安,在京城上大学和在本地读师范的消费也远远不在一个档次。张灵甫在北大读了一阵子书,虽然有堂兄和父亲的资助,可衣食住行样样都得真金白银地支付,每个月有出没进,他所带的钱很快就要用完了。做学生的没有进帐,书却是要继续读下去的,勤工俭学他也没这个概念,唯一的途径就只有向家里伸手了。他匡算了一下,在北京一年吃住学费等开销,至少得要好几百块大洋,自己的家境虽然还过得去,但他也清楚,家里既非名门望族,也非富商巨贾,几百块大洋对于务农的小康之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负担。没有办法,为了完成学业,他只得硬着头皮给父亲写信告急。  张鸿恩接到儿子的来信傻了眼。那时他还是小本买卖,家业还没有后来那么殷实,几百块现大洋,要他一下凑齐这么多现钱还真是犯难。思前想后,他给儿子回了信,他在信里劝儿子,大意是说:念这书如果要这么多钱的话,家里是负担不起的,几百块现洋那得卖掉好些良田才能凑齐,庄稼人是靠地过日子的,要是卖了地,一大家子人靠什么呢?这书还是别念了,回家来吧(3)。  收到父亲的回信,张灵甫没有再坚持,他乖乖地收拾起包袱,回到了陕西老家。这倒不是他对父亲就那么地言听计从,反正他自己本来这书就已经读得心猿意马了,见父亲不主张他继续学业,也就不再留恋京城的求学生涯,索性打定主意干脆投笔从戎做现代班固去了。  二  陕西家乡的局面与张灵甫离乡到北大读书前已经很不相同,当时的西安正在到处闹学潮,许多学校都处于瘫痪状态,不甘寂寞的年轻人相互串联,交流消息,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出去闯荡一番,在乱世中干出些名堂来。何去何从呢?这段时间,张灵甫与一班志同道合的同学时时聚集在一起商议。这群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单纯、冲动,对闯荡江湖充满着幻想和雄心,但在政治上还懵懵懂懂,头脑发热游个行喊个革命口号什么的还凑合,当真行动起来,还真有点没方向。商量来商量去,既然一直在嚷嚷着反帝反军阀,投军总不能再投到反动的军阀部队去吧,听说冯玉样和胡景翼的国民军比较倾向革命,他们所辖的地区也很有些民主的新风气,大家最后决定一起去河南,投奔胡景冀的国民二军。  不清楚张鸿恩对儿子的决定是什么态度,但从张灵甫在投军路上的艰苦境遇来看,他的离家出走,似乎并没有得到家里的大力支持。  “他曾经告诉过我,那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相当辛苦,随身仅带了一点简单的行李,很少的钱,买了车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到了开饭的时间,人家坐在他对面吃香喝辣,他为了省钱,只好眼睛望着窗外看风景。” 张灵甫的最后一任夫人王玉龄回忆说(4)。  南行的列车隆隆地穿过豫西大地。车厢里面挤满了操着南腔北调的旅客,行李在他们的头上脚下凌乱地堆放着,混浊的空气中传来小贩含混的叫卖声,一片闹闹哄哄。一个学生装束的高个子青年临窗而坐,透过积着尘土污垢的车窗,他的双眸凝视着窗外,此时他的目光依然年轻,依然带着几分热切,几分单纯,几分对未知命运的憧憬。正是原野翠绿,鲜花烂漫的时节,窗外的景色却并不令人赏心悦目。这一带,胡景冀的国民二军与刘镇华的镇篙军在年初刚刚发生过一场混战,一路上,战乱的痕迹随处可见,沿途到处是背井离乡的人群,人们肩挑手提行李,衣衫褴褛,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惶恐。我们无从猜测,面对车窗外的满目苍夷和芸芸众生,这个年轻人是否对自己今后的人生走向有了新的感悟,是否就此发誓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对主宰乱世、操生杀大权的铁血军人世界产生了由衷的崇敬和膜拜?  大约在一九二五年的春夏之交,张灵甫到达了河南开封。  一开始,他的投军过程并不太顺利。都说关中出大汉,张家的男子正应了这句话,他们清一色的高头大马,相貌堂堂,属于典型的关中大汉。张灵甫显然也遗传了家族的基因,他身高一米八七,魁伟英挺,仪表也非常出众,英俊的长方脸,浓眉俊目,高鼻阔口,有一股咄咄逼人的霸气,不怒自威。这样的一表人材,而且是饱读诗书的名牌大学生,在今天站出来也是鹤立鸡群了,遑论是二十年代,他要想当兵吃军粮,本应不愁找不着去处,张灵甫也很自负。可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起先找了几个招兵的地方,居然都不收他,这使他的自信心大受刺激。不过他这人既然下定了决心,绝没有畏缩不前的道理,打听了一下不被录取的原因,人家的理由却滑稽得让他啼笑皆非,说是嫌他长得太高大了,不知是怕他随时会扛了枪跑掉,还是目标太醒目。最后好歹找到了国民二军的驻豫军官训练团,这家倒没嫌他个子高,总算让他如愿以偿,张灵甫终于开始了摸枪杆子的生活。(5)  这时的河南,相比北方其它军阀的属地,局面的确是非常的热闹。当时也到河南投奔国民二军的师哲,在回忆自己年轻时代的这段经历时这样写道:  “当时郑州、开封确有些言论自由和社会活动自由。南方的一些知名人士、社会贤达(如黄绍纮、李烈钧等)、大学生、留洋生等等纷纷前来〔大多是为了在这里搞活动经费〕。一时间热闹非凡,人才济济,欣欣向荣。苏联的专家、军事顾问也应邀前来,为了接待他们,开封专门设立了三个招待处,而且允许共产党活动。中共豫陕区委书记王若飞在开封、郑州等地进行活动,革命运动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6)  这位把河南的局面搞得有声有色,对革命分子招贤纳士的人,就是胡景翼。  说起胡景翼,在民初的陕西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胡景翼出生于陕西三原县,和于右任是同乡,青年时期经于右任的介绍在日本结识了孙中山,受孙中山的影响较深,是同盟会会员。在民初陕西起兵造反的人中,既有江湖豪杰,也有许多文人雅士,胡景翼就属于后一类人。他虽为文人,为人却侠义而有豪气,喜结交江湖人士,耆帅刀客,来者不拒。在辛亥革命时,胡景翼順利发动这批“耆帅、刀客”组织武装响应革命的号召,并逐步发展成为陕西的实力派,因此,胡景翼的部队鱼龙混杂,其中不少本是豫陕一帶的巨匪。早几年在陕西闹靖国军的时候,当时的陕督就直指胡景冀的靖国军是土匪。胡景翼当然不买账,他把于右任请回陕西在靖国军共事,反唇相讥说:“难道于右任也是匪吗?”那边振振有词:“于右任当然不是匪,他是被匪所裹挟的。”据说两边你来我往且打了一阵子笔墨官司。  “首都革命”之后,临时政府让胡景翼主持河南军政,他也很努力地想做出一番事业,励精图治,致力整顿军队。他的国民二军本来就是西北军的一支,说是陕西子弟兵一点也不过分,这大概也是张灵甫和他的同学会决定来投奔国民二军一个重要原因。  这时的河南省方与当时在国共合作中洋溢着革命朝气的广东愈走愈近。胡景翼与于右任、李大釗都的关系良好,借此他引进了大批国共两党的优秀人才加入河南的军事与行政单位工作,意图根本改造他的军队与行政机构。在这些被引进国民二军的人才中,就有一些刚从黄埔一期毕业的学生,其中两人后来成为国共两军中的著名人物,一位是未来的解放军元帅徐向前,另一位是未来的国军名将杜聿明。但是胡景翼在一九二五年四月突然暴病去逝,所谓改革也就无疾而终了。  张灵甫加入的驻豫军官训练团,原是胡景翼一连串革新工作的重点项目。驻豫军官训练团原称开封陆军训练处,是胡景翼培训下级军官,以取代那些出身“綠林大學”的老兵油子的重要机构,他力图通过这些措施提高军官素质,改变旧军队的形象。但是这所军校的素质并不怎么好,胡景翼手下那种匪里匪气的”蹚将”(7)式的部队,也让张灵甫这样的知识青年难以与之为伍,许多青年在決定投效军伍之后,仍然舍近求远,宁可南下广州,接受真正的革命军教育。  在联合广东革命勢力的大环境下,豫陕一帶旳实力派也能对有志南下的青年表示理解,有的甚至主动出钱资助南下青年的路费。张灵甫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被人送钱,但他到河南也是适逢其时,在当时云集河南有志革命的青年们中,到广东去投奔国民革命,正在形成一股热潮。是继续留在河南的国民二军,还是南下广州呢?面临新的选择,张灵甫也开始彷徨起来。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给他指点迷津的引路人在开封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他几年前结识的忘年交老前辈 - 于右任。  于右任是在当年的六月来到河南,其间,他应邀来到国民二军,发表了关于革命的长篇演讲(8)。  于右任在演讲中对革命的定义是:“革命是被压迫阶级对于压迫阶级的一种反抗的行动;革命是人类社会进化过程中的必有的突变现象;革命是根本解放被压迫阶级根本改造旧社会的方法;革命是舍己利人,普救众生的,最高尚最神圣最光荣的事业。”对于革命的目标和价值,他说:“(一)革命是要谋最大多数人们的最大幸福,不是谋少数人的目前的利益;(二)革命是要谋社会制度的整个的彻底的改造,而不是谋社会制度的局部的表面的改造(三)革命是要打倒社会上一切压迫别人掠夺别人的寄生阶级;(四)革命是要创造优美的社会,在这个新社会中便可孕育新的优秀的分子,更促进社会的进化。” 至于如何进行革命,他认为:“一、要一个革命的政党;二、要民众的普遍觉悟;三、要与全世界革命势力一致进行;四、要一个真正革命的国民军。”  于右任的这番革命理论,以现在的观点来看也是具有相当的进步性,对张灵甫这种政治上还没开窍的热血青年来说,犹如醍醐灌顶。客观地说,当时的国民党作为一个处于上升期的新兴政党,其政治主张和信念是属于左派阵营的,否则孙中山联俄、联共和扶助农工的主张,也不会成为当时国民党的纲领性政策,那时正值国共合作的蜜月期,连毛泽东不久之前也受共产党的指派,在湖南落力地为国民党发展建立地方支部。当然,于右任所谓的“一个革命的政党”,无疑是指他所在的国民党了。  对忘年交老前辈来到开封,可以想见,张灵甫一定是十分兴奋的。自从靖国军倒台,于右任黯然离开陕西之后,他与于先生已经多年没机会见面了,现在机缘就在眼前,他乡遇故知,他岂可轻易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前往于右任的下榻处登门拜访。  得知张灵甫投笔从戎的经历,于右任并不惊讶,不过他对小伙子投到国民二军有些不以为然。作为国民党的元老,于右任为自己的党网罗人才是相当不遗余力的。也就在这一年之前,一九二四年黄埔军校刚开张的时候,他就亲自推荐了数十名陕西籍的有志青年投考黄埔一期,据说当这群年轻人风尘仆仆从陕西辗转到达上海去拜访他的时候,几乎已经囊空如洗,无以为继了,于右任得知后,当即就当了自己的皮袍子,热心地给他们凑齐了南下广州的路费。要说于右任还真有伯乐之才,在由他推荐的那些西北毛头小伙子中,后来成为国军将领的比例还出奇地高,其中最出名的,要数这时刚毕业的杜聿明,另外还有关麟征、张耀明、董钊等人,到了解放战争期间也都已经官拜国军中将了。  于右任一直很欣赏张灵甫的才气,现在他见这酷爱书法的小伙子也投笔从戎了,爱才之心又起。他对年轻的同乡小朋友说:“既然要从军,何必呆在地方部队?你应该到广州去投考本党开办的黄埔军校,我来给你写介绍信。”  于右任德高望重,对张灵甫亦师亦友,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这番话,年轻的张灵甫自然是极其信服的。投奔国民革命,在当时的大批进步青年眼里,既是一条爱国救民之道,又激进时髦,可以一展宏图抱负,至于革命还分有产阶级的革命和无产阶级的革命,这时的张灵甫是搞不大清楚的,连当时的不少共产党人对此都认识模糊,年轻的他没这个理论水平去弄明白这些复杂的政治问题,也是不足为奇。 反正于老先生说了,国民党是一个革命的政党,黄埔军校是致力于建立真正革命的国民军,那么自己既想投奔革命,又想做个军人,去黄埔军校不是正好两全其美吗?  张灵甫一拿到于右任开的介绍信,就兴冲冲地收拾行李准备南下。他的性情有着西北人特有的憨直豪爽,有这等好事,也很乐意与他人分享,他还想到了在河南的其他同学。  师哲当时就在开封,他并不是和张灵甫一同前来的,但是人在异乡,大家又是一个学校的同学,相互之间很快就互通了音信。  “五册”惨案的发生又一次增强了我入伍的决心。我的一师的同学张灵甫也到了开封。他找到了于右任先生,由于老先生介绍准备到广州投考黄埔军校,他邀我一起南下。我拒绝了他的邀请,决心参加国民二军。”六十多年后,将近九十高龄的师哲在他的回忆录《在巨人身边 – 师哲回忆录》里,记录了这一段往事(9)。  张灵甫并不知道,师哲在一年前已经由魏野畴介绍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而他自己虽然向往投身大革命,却还是一个无党无派的政治白丁。不过,师哲只是对张灵甫同学的一手好字表示羡慕,却并无将这位同学发展成为自己同志的意思。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列行进中的列车,那它的轨迹,犹如列车的轨道,纵横交错之际,某个关键节点的一个小小的道岔,很可能就此完全改变列车的行进方向,其终点也就大相径庭。  开封,就是张灵甫人生轨迹中这样一个关键的节点,于右任搬动了他的命运的道岔。  一九二五年秋,张灵甫离开了河南开封,前往广州去投考黄埔军校,随即加入了国民党;师哲不久之后则由中共党组织保送去了苏联留学。两个相熟,并且怀着类似梦想的年轻人,从此分道扬镳,各自踏上了人生的不归之路。  1-3 参考书籍及资料注释:  1台湾官版张灵甫传记  2同1  3 2003年10月笔者与张灵甫的长子张居礼先生的访谈。  4 2003年12月笔者与张灵甫的夫人王玉龄女士的访谈。  5同4,此段经历是张灵甫自己对其夫人所述。  6《峰与谷-师哲回忆录》师哲著 中央文献出版社 1991年12月第1版 。  7豫陕一带对土匪头子的别称。  8 三原文史资料第4 辑。  9《在历史巨人身边-师哲回忆录》师哲著 中央文献出版社 1991年12月第1版 。  TXT之梦  第一章 第四节 黄埔四期生(上)  (起6B点6B中6B文6B网更新时间:2005-3-3 23:55:00  本章字数:6992)  一  广州市南的黄埔长洲岛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孤岛,来往省城需以轮船摆渡,交通不便。从一九二四年春开始,前往小岛的渡轮上,时常出现一群又一群操着南腔北调的年轻人,他们的到来,使得岛上原本已经荒芜的原广东陆军小学旧址和比邻的逊清时代海军学堂基地顿时热闹非凡。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教官们的带领下,在废弃多年的校园里垒石砌砖,修整扩建,亲手建立起了他们自己的学校。校门上六个正楷大字“陆军军官学校”,向世人宣告着:民国历史上一所绝无仅有的新型军官学校就此诞生,这就是在中国现代史上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黄埔军校自一九二四年六月第一期开学之后,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再加上苏联在经济和武器上的援助,到了一九二五年秋,学校的物质条件比刚开张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以现在的标准来看,黄埔军校的门面和校舍条件,不见得比当代一个住宿中学的标准好过多少。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要说黄埔军校是藏龙卧虎之地,大概没有人会否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少了二十年代从这扇小小的校门进出过的一大批师长和学生,中国现代历史恐怕得重新写过了。且不论蒋介石、周恩来、叶剑英、聂荣臻、何应钦、陈诚、张治中这些担任校长、主任和教官的重量级人物,也不提前三期的老大哥,单是黄埔四期的新生就可以说是精英荟萃。张灵甫与林彪、刘志丹、胡琏、李弥、文强、刘玉章、唐生明、潘裕昆、高吉人、邱维达、谢晋元等这些在中国现代史,尤其是中国现代军史上名声显赫的国共两方将领,都是在这一九二五年的秋冬之季,踏进了这个不起眼的校园,加入了黄埔军校第四期的行列。  张灵甫到达广州的时候,黄埔四期开考日期在即,他立即持于右任的介绍信赶往军校报名参加入学考试。当时军校对考生的学历要求仅为旧制中学毕业或同等学历,考试则是按旧制中学修了程度出题,并加口试,以观察考生对三民主义了解的程度和性质,推断其志趣、常识、能力,及将来有无发展之希望(1)。中学生水准的考题,对于大学生张灵甫来说自是驾熟就轻,他&#38918;利通过了考试,被录取为&#40643;埔军校第四期的入伍生。  单以学制来看,早期的黄埔军校并不正规。当时中国正规的陆军军官学校一般学制在两年以上,外加半年到九个月的入伍生教育。但是&#40643;埔军校是以快速训练下级军官为主,迅速扩充壮大中的革命军急待这些新生力量早日担当起军队的骨干,花两年多的培养时间未免太过奢侈,因此学校不得不大幅缩短学时,浓缩教程,军校的前两期学生学制仅六个月。  张灵甫入学时,黄埔军校前两期的学生已经毕业,有的在之前沙基惨案及第一次东征中为革命献出了鲜血乃至年轻的生命。与前两期不同的是,黄埔军校从第三期开始也实行入伍生制度,新生入伍先要接受数个月的新兵教育,期满经甄别考试,合格者才能升为正式军官生。第四期的入伍生教育期限六个月,升军官生后再修习军事学术,一年后毕业。按照原先这一设想,新生原本应该在军校有一年半的训练和学习时间,但实际上并没有严格执行。象张灵甫这种报到比较早的入伍生还算基本上足了半年的入伍生训练,但其后仍旧有各地赶来的考生陆陆续续被录取,有的在当年大约年底左右才报到,就只能接受不到三个月的入伍生训练了。后来由于北伐开始,&#40643;埔四期学生提前毕业,校方&#23559;该期的军官教育课程浓缩成了八个月。  军校的生活紧张而有序。入伍生们被编成三个团,每个团分成若干个连队。学生们通常二三十个人住一个寝室,睡的是竹搭的双层铺。每天天未大亮,晨雾缭绕的校园里就响起了嘹亮的起床号声。按规定,学生们从起床到集合只有三分钟,吃饭十分钟。对已往是平头百姓的新生们来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穿衣、打绑腿、漱洗、吃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刚开始的时候,一听到起床号声,大家手忙脚乱,出早操前穿错衣服、打翻水盆、衣冠不整或者饭没吃完饿肚子的大有人在。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新生们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每天清晨即起,环岛跑步外加早操,上午下午出操两小时,学科各一个小时,即所谓的“三操两讲”,晚上八点半晚点名,九点熄灯,一切按部就班。  对自幼家境不错的张灵甫来说,来军校过这种艰苦规律的军人生活无疑有点自讨苦吃的味道。不过,孟老夫子早有古训:“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张灵甫熟读古书,对这著名的训诫自是了然于心的,况且他在驻豫军官训练团有过受训的经历,当然更懂得军校不是养尊处优的地方,既然打算在军旅中闯出一点名堂来,今后在战场上流血拼杀是免不了的,相对而言,军校训练的吃苦流汗也就根本不足挂齿了。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对军校的严酷要求倒是不以为忤,只当是为今后堪当大任而磨炼自己意志耐力的机会吧。  在半年入伍生教育的严酷训练中,&#24373;灵甫与同学们一起一边参加对广东军事重地繁重的卫戍警戒任务,一边学习军事基础知识。典、范、令与工兵、军中卫生、劈剌、体操、夜间教育等,是入伍生的必学教范,同时还得摸爬滚打,实习射击、行&#36557;、各种兵器操作和营级战斗教练,为成为一名合格军官打好基础。与其它两千多名同学一样,经过入伍生训练,张灵甫犹如一只正待破茧而出的蛹,从一个书生渐渐向真正的军人兑变。  二  一九二六年二月,入伍生进行升学甄别考试。按照考试成绩,合格升学的学生被分入不同的科系,步科编成了步兵军官生团和预备军官生团两个团,后来也称为一团和二团。顾名思义,这两个团有点普通班和提高班的意思,也就是说,一团的考试成绩好点,二团的就差点。张灵甫虽然通过了期终测验正式升为黄埔军校第四期的学员,但他进的是步兵第二团第二连,可见他的甄别考试成绩并不太理想。 而黄埔四期日后最出名的另一名学生,则被分配到同一个团的第三连,这名同学就是林彪。国共两方在黄埔四期中日后最出名的两个学生,居然都屈居二团,不能不说是一个有趣的现象,究其原因,可能与学校的教学政策有点关系,当时的黄埔军校讲究的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学生似乎不能单凭军事专业强就获得青睐。  一九二六年三月八日,黄埔军校举行第四期开学典礼。校长蒋介石照例要对新生发表训话,他首先勉励学生们要时刻准备&#28858;革命而牺牲,接着讲了半个小时的“革命的基础”问题,谆谆教导这些新学员,革命党的主义是三民主义,三民主义的立足点是民生主义,而民生主义的最后一步是共&#29986;主义,不过“实现的方法有些不同”。  当时被认为左倾的蒋校长接着说道:  “现在有些人不明白革命的意义,不晓得革命的基础在什么地方,或者相信三民主以而排斥共产主义,或者相信共产主义而排斥三民主义,这些统是自相矛盾的。他们要晓得反对共产主义就是反对三民主义,还以三民主义亦就是反对共产主义。如果真正三民主义者,绝不反对共产主义。如果真正共产主义者亦绝无反对三民主义之理…从前一二三各期学生每每有这样子的怀疑,弄到自家反对自家主意,自家拆自家的战线……我望自今以后大家不应有这种现象,如果我们还有这种事体发生,就无异叫我们自己不要革命,叫我们本党自杀,还怎么对得起本校已死的同志,怎么对得起我们已死的总理,怎么对得起已死的廖党代表?本校长对三民主义的观念就只如此,望大家认识清楚….”(2)  司令台下的军官生们整齐地列队肃立,身材高大的张灵甫站在前排队列中,毕恭毕敬地聆听着蒋校长一口浓重难懂的宁波腔的的训话。他和同学们刚刚才结束紧张而与外界隔绝的入伍生训练,对于校长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台下的大部分学生还浑然不觉,而蒋介石的这番话却是实有所指的。  当时黄埔岛上的政治风云,已经呈山雨欲来之势。  还在第四期入伍生入校之前,黄埔军校内的政治气氛就弥漫出吊诡之气。就在军校准备第四期新生招考的时候,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日,黄埔建校时的党代表廖仲&#24887;在国民党中央党部前遇剌身亡。一般认&#28858;,剌杀廖仲&#24887;是由当时国民党右派的领袖代理大元帅胡汉民的授意。张灵甫开始入伍生训练期间,胡汉民与部份国民党右派的一些重要官员正相继离开广东。新任的党代表是当时被认为左派的汪精卫,他曾大呼“革命的向左来”,黄埔军校政治部自主任熊雄以下几乎全部都是共产党员,校内的政治活动因而空前活跃。黄埔军校的原校名“陆军军官学校”也在一九二六年初改&#28858;“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以强调在军官训练中的政治教育比重。而在这个时候,国共虽然还处于第一次合作的蜜月期,两党的裂痕其实已经显露端倪,可以说是黄埔军校多事之秋的开始。“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孙文主义学会”的斗争就是这种裂痕的具体表现之一。  青年军人联合会,成立于一九二五年二月,当时黄埔第一期学生即将毕业,鉴于当时广州商团反动势力日益强大的形势,黄埔一期的共产党员学生蒋先云首先提议成立这个组织,起初的宗旨倒也简单,就是把所有驻扎在广州的倾向革命的青年军人联合起来,以联合的革命军人,来对付联合的反革命商团。当时成立青年军人联合会,校长蒋介石也是点了头的,他向来把黄埔军人看作是他自己的势力,把其它军队里的革命青年吸引到黄埔军人周围,对他扩张自己的势力不无好处,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起先不但不反对,还把自己的心腹学生贺衷寒等人也派到会里担任骨干。不过,会里的活跃分子大部分是共产党员学生,领头的有蒋先云、周逸群、王一飞、李之龙、陈赓等人,结果青年军人联合会很快演变成了由共产党人领导的左翼军人组织。  买了炮仗给别人放,这样的结果蒋介石当然不乐意了。他支持的贺衷寒等人先是常常在会里与左派学生唱反调,后来干脆忿然离开另起炉灶,在蒋介石的默许下,军校内的右倾教职员和学生于一九二五年秋冬组织成立了孙文主义学会,由军校政训主任王柏龄和一期毕业生中有名的右派学生贺衷寒、曾扩清等人领衔。他们公开宣称,共产党虽然与国民党合作,其实是想乘机篡夺国民党的党权,一朝得逞,所有国民党员,尤其是黄埔同学中的国民党员,将受到无情的迫害,而无立足之地。因此,他们以学习研究三民主义为号召,集结一批黄埔师生,专门与左翼师生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对着干。  如此一来,在黄埔军校前三期的同学中间就形成了针锋相对的左右两派,在学校里,如果看到两队学生唇枪舌剑,箭拔弩张,不用问,那一定是两派学生在相互较劲。一九二五年十月,两派的成员甚至在广东大学举行的关于第二次东征的集会上大打出手,拔枪相向,形成势同水火的局面。四期新生的连排长们,大都是先期毕业的黄埔学长,这种斗争也就不可避免地通过他们蔓延到了新生之间。青年学生血气方刚,容易受到政治鼓动的影响,部份学生在左右两派的诱导之下迅速在政治上“站稳立场”,加入了两派之间的政争。  其实象张灵甫这种刚入军校的四期入伍生,多半踏出校门不久,缺乏社会阅&#27511;,他们的投奔大革命,一般凭的是年青人的爱国热情和对国家民族救亡图存的责任感,有的或许还加上一点个人出人头地的企图心,要说对什么主义的绝对信仰,一开始也许还谈不上。用张灵甫的同学文强日后的话说:“当时许多同学入学时甚至连三民主义和三大政策都搞不大清楚。” 他们多数并不具备参与这场政治斗争的基本常识,对当时广东风云变幻的政局也没有深刻的认识,在政治上流于空泛的口号&#21558;喊者居多。  文强在的入伍生甄别考试就很形象地体现了这批入伍生的政治水平。文强的升学口试由黄埔军校教育长邓演达主持,邓演达问他:“为什么来黄埔?未来有什么志愿?”文强的回答象是在背口号:“为革命不怕死而来,志愿是打倒列强,打倒军阀,&#28858;实现‘三民主义’而奋斗。”邓演达满意地点点头,吩咐他以后要多多研读“有三大政策的新三民主义”。文强是政治科的准学员,入学之前已经是共青团员,入学后不久又转为正式的共产党员,在同学中应该属于政治上的活跃份子,可即便是他,口试结束之后却也颇为纳闷:这个“新三民主义”究竟是什么玩意儿?(3) 可见当时的学生们对于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有什么区别,在理论上并不十分明白,军校里悬挂的标语还有“民生主义就是共产主义”的字句。可以说,除了青年军人联合会中的共产党中坚份子和孙文主义学会中的坚定右派份子外,许多黄埔生在入学的时候,政治上还是模棱两可或者说是幼稚的。  这种政治上的模糊,在前几期的军校学生中也相当普遍,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后来在黄埔一期毕业生中成为仕途佼佼者的胡宗南。胡宗南在校时与时任军校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走得相当近,他时常向周恩来虚心求教,课余有空,就到周恩来的政治部打下手跑龙套,以至周恩来称他为“黄埔先进”,可见得他的表现一度也相当左倾。他与倡导成立青年军人联合会的共产党学生蒋先云关系不错,在蒋先云的鼓动下,胡宗南还差一点加入了共产党,右派学生甚至曾经把他当成共产党分子,声称要教训他。只是,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介石也非等闲之辈,他对黄埔军校可谓呕心沥血,对学生关怀备至。以一个政治人物的敏锐目光,他很清楚,能够考入黄埔军校的青年,都可以说是社会精英份子,今后将成为国民革命军中的骨干力量,必须善加笼络利用。胡宗南就是在蒋介石的感召之下,再加上右派学生骨干贺衷寒也与他私交不错,一直在政治上对他竭力劝诱,晓以厉害,胡宗南权衡再三,最终摆脱了共产党的吸引,投入了国民党的怀抱,并加入了孙文主义学会,从此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政治道路,后来成了蒋介石的一员反共大将。(4)  张灵甫与大多数军校同学一样,是在入学时集体加入的国民党。黄埔的国民党组织发展学生入党,程序十分简单,填写入党登记表就像是做作业,每人一份。理由就如招生简章上所说,学校对考生政治思想上的要求,就是必须是中国国民党党员,或者具有接受本党主义之可能性,无抵触本党主义之思想者。现在既然已经入学成为国民党军校的军校生,加入国民党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共产党学生,共产党组织早有决议,党员可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   张灵甫虽然加入了国民党,以他之前单纯的学生经历,他在入学时对三民主义的理解,大概还停留在为考军校而从于右任那里恶补的那点水平,至于共产主义,在北大读书的时候倒是可能听过演讲,那时不过是当作另一种西方的新思潮而已,不见得就视为洪水猛兽。按照军校规定,学生每个周末可以放假进城,学校安排渡轮,由值星官统一带队离开黄埔岛,下午四点再在城里规定地点集合回校。城里的农民运动讲习所曾经是不少左翼学生的周末聚会地点,张灵甫有没有与左派同学一同去过那里,无从考证,不过从他后来的表现来看,那里讲的打土豪分田地那套理论,不大可能是他的兴趣所在。他的投笔从戎,既是基于青年人挽救国家危亡的民族意识,也是出于不安现状想成就一番事业的个人抱负,反帝反军阀的革命他是可以拥护的,要说把自己勤劳致富的老父当作土豪劣绅来革命,让自己的家业给别人共产,这就显然不是他能够接受的理论了。  与日后的名气相比,张灵甫在军校可以说是默默无闻,也不见他热心于政治派别活动,也许是以前参加学生运动留下的阴影,在左右两派学生为彼此的信仰主张激烈辩论,吵得面红耳赤甚至打架斗殴的氛围中,张灵甫选择了保持沉默,对这些主义之争并不热衷,他的兴趣集中在新接触的军事课程上,对战术学、兵器学、筑城学、地形学等军官生专业讲义爱不释手。  这些课程正规军校生至少需要用两年才能学完,而黄埔四期的学生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速成,课时安排必须十分紧凑, 教官只能以短暂的时间对每个课程进行简单的提纲挈领式宣讲。好在与当时国内其它几个速成军事学校相比,黄埔师生的素质远为优秀整齐。黄埔的大部份军事教官均出身于保定军官学校、云南讲武堂或留学日本,军事素质良好。当时流传着一种说法:“保定的教室,(云南)讲武堂的操场,黄埔的战场。”意指在当时国内的军校中,以保定军校的军事教育最为完整,早期一名保定学生要经过长达七年的完整学习方能毕业,所以保定出身的军官很适合当其它学校的教官。而云南讲武堂的学生以操场动作训练严格著名,据说这所学校的学生在晚上睡觉时均向同一方向侧卧,在熟睡中能依口令一致翻身。所以讲武堂出身的教官是操场上三操两讲的优秀人选。  在这些优秀教官的指导下,早期的黄埔生们虽然接受的只是速成教育,所学得的知识还是足以应付基层军官阶段的要求,大部分人一毕业就马上投入实战,学以致用。以黄埔四期的教官素质和课程安排,象张灵甫这样文化水平高又专心用功的学生,不难在课堂上掌握军学素养的基础条理,形成在实战中以经验自我充实的客观条件。蒋介石也很明白他的学生们在正规军事教育上的局限,北伐结束之后,他大力发展军事教育,并成立了大量深造班以提升他这批早期学生的素质。不过仍有一些军官因种种因素没能脱产参加这类深造进修,而单凭战场经验、战功的积累和个人的悟性升至高位,在这些人当中,张灵甫就是一个典型。  TXT之梦  第一章 第四节 黄埔四期生(下)  (起2E点2E中2E文2E网更新时间:2005-3-3 23:58:00  本章字数:4724)  三  四期学员正式开始军官生的学习课程后不久,军校纷纷扰扰的左右翼学生团体之争也终于有了一个了结。在“所有官生应精诚团结努力研究学术”的名义下,蒋介石取缔了青年军人联合会,为示公允,孙文主义学会也一并取缔。此事的导火索,是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八日发生的“中山舰事件”。此时,黄埔四期入伍生升军官生的开学典礼刚刚过去仅十天。这一事件虽然没有导致如后来四一二政变那样自相砍杀的极端结局,但国共合作的裂痕显然更加恶化,一些著名的共产党籍教官如高语罕、恽代英等先后辞职离校。当时的黄埔岛上,也是各种传言纷纷出笼,学生们对各种猜测、联想莫衷一是,人心惶惶。  蒋介石把黄埔军校看成他安身立业的命根子,岂能让他视为心头肉的黄埔生们受到“异端”的挑唆而产生对他的不利情绪,他也不愿意政治风潮影响军校学生的日常作息,待事态稍微安定,他就匆匆赶回军校,亲自出面百般安抚。  蒋介石先是在校本部大礼堂召集全体师生大会,后又在总理纪念周发表讲话,表明“绝不承认三月十八日那天的事件,共产党有什么阴谋在内”,轻描淡写地把整件事说成是一场误会,已经平息了,要大家安心学习,亲爱精诚,共泯猜疑。接着,他话锋一转:“我军既以三民主义为主义,唯有以信仰三民主义者为干部,而共产主义及无政府主义分子,应暂时退出,以求各军精神之团结,而谋革命之成功。”他目光炯炯,扫视着台下的学生们,语气逐渐激昂起来:“至于说共产党完全脱离了国民党之后,国民党就不能革命,不能存在!这些话!是不应该讲的!共产党同志,不要这么轻侮国民党。本党所有的宣传机关和言论机关可以讲统统都属于诸CP同志,要晓得,这完全信托CP同志能够同我们国民党合作到底。这完全可以证明国民党对共产党同志,毫没有存一些彼此之见。否则,国民党安能把这些重要的宣传机关,信托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污辱本党吗?大家总要相互体谅,两方面自觉错误,免去一分纠纷,就可以团结一分力量。”见台下有的学生神情茫然,他又加重语气道:“如果本校长不革命,反革命,同学们就应该打倒我!”(5)  就在蒋介石说了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不久,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提出了整理党务案,禁止国民党党员在脱党之前加入其它党籍,并以要求做一个纯粹的党员为名,迫使二百五十多名跨党的共产党员退出了国民党和国民革命第一军。蒋介石不愿意这个事件在学生中造成更大的波动,他在提出禁止跨党时曾召集四期学生训话,说道:“于是四期学生中的跨党份子必需作出选择,如果你现在有两个党籍,那么你必需脱离一个党。不管你是国民党或者共产党,都是我的学生。只要能作一个纯粹忠实的党员,共同为国民革命而努力,不管你是那一个党,都是我的好学生…。”  蒋介石貌似公正的言辞,很能迷惑一大批黄埔军人的心,否则就难以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当年追求进步的黄埔青年会留在国民党军队,心甘情愿地效命于他们的校长。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前期,蒋介石自知羽毛未丰,表面上对共产党表现得相当合作,而且言必称革命。孙中山逝世时,国民党的右派曾一片鼓噪,质疑联俄联共的政策,蒋介石则公开讲话:“反革命的势力虽然很大,但是我们有国共两党的合作,有全国民党的支持,总理死了,还有鲍顾问领导我们,总理的精神不死!。”国民党的右派干脆说蒋介石已经加入共产党了。连共产党当时都没有把蒋介石当成右派,而是作为可以合作的对象。  张灵甫早年通过和于右任的接触,一直以为孙中山创建的国民党才是唯一正统的革命党,一般的军校学生在入校前大部分也没有接触过共产党,当他们面对孙中山先生的遗像和青天白日的国民党党旗,在军校集体宣誓入党的时候,很自然地为自己终于成为一个正统的革命党人而由衷自豪,一种崇高的归属感使命感油然而升。而以革命长者面目出现的蒋校长,俨然是总理事业的继承者和捍卫者,也就就成了众多学生拥戴效忠的当然领袖。  共产党方面把中山舰事件作为一个分水岭,认为蒋介石起初打击左派以取得右派的支持,又打击右派以表示革命,但自该事件发生之后,蒋介石实际上已经成了国民党的右派。  军校生张灵甫是可不能从这种角度来认识他的校长的。由于张灵甫后来成为蒋介石最钟爱的心腹爱将之一,有人便说他自进入黄埔军校起就受到蒋介石的栽培,此话未免夸张。黄埔军校第四期学生(包括潮州分校)共有两千六百余人,张灵甫在军校期间的表现既不活跃,也算不得出类拔萃,蒋介石会在众多的学生中对他特别眷顾,这种推断有捕风捉影之嫌。张灵甫的军事才能,现在还不到火候,他真正得到蒋介石的赏识,还要等到十年以后的抗日战场。不过张灵甫对他的党国和校长蒋介石的效忠之心,应该说得之于黄埔军校时期蒋介石所灌输的信条。  蒋介石有他自己的一套治军手段。身为校长,他很注意在学生中树立校长的权威,他提出,革命军的第一个根本条件是信仰三民主义,第二个根本条件则是信仰领袖,这个领袖当然是指他自己了。他向学生们强调“革命的人生观”、军人的忠诚和武德,要他们意志坚定地跟着校长去成功事业和理想,并强调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死是军人的本分。蒋介石在对黄埔一期学生的第一次训话就说:“ 有句要紧话,请各位听好,就是我们军人的职分,是只有一个生死的‘死’字。我们军人的目的,亦只有一个死字。”(6)他要求他的学生:“在学校里,在军队里,各位如果相信本校长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那么在校内,在军队中,都要服从我的主张,如同我以总理之思想为思想,以总理之意志为意志。”(7)  蒋介石时时向学生灌输这些信条,这使得许多年轻的黄埔生从那时起就养成了对他绝对服从的意识。蒋介石对黄埔学生也竭力拉拢,每周抽空找一些学生到他的校长室面谈,或师长般循循善诱,或长者般嘘寒问暖,即使公务繁忙也不间断,这往往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单独面对面的谈话,使涉世不深的学生感觉自己受到校长的特别的关爱和重视,因而感动不已,生出仕为知己者死的豪情,立志为校长效劳。这是蒋介石禅精竭虑积累自己的军事班底,感召人心的高明之处。  以张灵甫早年所受的教育和所读的经文史籍,儒家的伦理对他影响至深。君臣之道、“君可不仁,臣不可不忠”、“仕为知己者死”、“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这套儒家的伦理与蒋介石的说教是如此的合拍,年轻的张灵甫对校长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加上蒋介石当时正值壮年,一身戎装总是一丝不苟,显得精神矍烁,精明强干,训起话来,一口宁波官话不急不徐,沉着严肃的标准军人样子,张灵甫很为校长的威仪所折服,他对校长崇敬有加,成了蒋介石忠心耿耿的坚定拥护者。  象许多奉信正统的黄埔军人一样,张灵甫的命运从此开始就将被绑在国民党的战车上,注定要为他的所效忠的党国、领袖和信念而拼死征战了。  中山舰事件后,黄埔军校和广东的政治局势象走马灯一样,发生了一系列重大变化。  一九二六年四月十日,青年革命军人联合会宣告解散。  一九二六年四月二十一日,孙文主义学会也宣告解散。  一九二六年五月十五日,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提出了整理党务案。  一九二六年六月五日,“刻期北伐案”通过,国民政府任命蒋介石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具体筹划北伐事宜。  一九二六年六月二十七日,黄埔同学会成立,明确规定凡属黄埔同学,均为当然会员,无论毕业与未毕业的同学,均须在同学会的监督指挥之下,效忠国民党,奉行三民主义,绝对服从效忠校长领导,不得有任何其他的组织活动,尤其不得从事共产主义的宣传。  一九二六年七月九日,国民政府在广州东校场举行北伐誓师兼蒋介石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典礼。  北伐誓师典礼的当天,张灵甫和同学们一大清早就全副武装在黄埔登船。学校安排学生乘搭广东内河上特有的大花艇,这些大花艇每三艘一队由一艘小火轮拖曳,每艘大花艇能搭乘一个排。黄埔的两千多师生装满了廿艘小火轮与六十艘大花艇,浩浩荡荡地驶向广州的天字码头。不过因为船身太重,船队的航行较为缓慢。学生在登岸编队之后在炎炎夏日下足足跑步十公里,才抵达东校场。  在誓师典礼上,蒋介石慷慨激昂的训词激起了全场军民的热情:  “在北方军阀与帝国主义者已重重包围我们,压迫我们,如果国民革命的势力不集中统一起来,我们再没有同生死共甘苦的决心,一定不能冲破此种包围,解除此种压迫,所以本总司令不敢推辞重大的责任,只有竭尽个人的力量,担负起来,以生命交给党,交给国民政府,交给国民革命军各位将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对得住国家,对得住人民……..我们所负革命的责任如此重大,而所处地位如此危险,又眼见得人民如此痛苦,国家如此危殆,我们每个革命军人,每个 总理信徒,应当深念自己对人民对国家的职责,必须将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的责任,担在自己的肩上;要想如此,只有大家精神团结起来,才能集中我们的势力。我们的精神再不团结,势力再不集中,那便只有亡国灭种,我们自己也死无葬身之地。革命的指挥不能统一,意志不能一致,势力不能团结,命令不能实行,一定要失败,我们每个的势力都要被帝国主义者消灭。所以大家必要牺牲个人意见,坚固团结,为中国争独立自由,非达到此种目的不止,祗有如此,才无愧为总理的信徒,革命的军人。我们要完成总理的遗志,必须要求大家紧记这几句话;我们的总理,还照临在我们的头上,虽然我们已看不见总理,然而总理的精神是不死的;我们必须协同一致,必须为完成总理之志愿而奋斗!“(8)  北伐开始之后,随着前方不断传来的战况,军校生们人心思动。在这瞬息万变的政治和军事形势下,张灵甫和四期的黄埔生们紧张地进行着军官生最后课程的学习。由于革命军纷纷抽调北上,以黄埔师生为骨干的第1军在军长何应钦的率领下,也离开广州,先开往武汉后又转战江西。四期生们一边在军校学习训练,一边还要参加惠州、虎门、黄埔等地的警卫任务,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这一期,按原定学制最早也应该到第二年三月才能毕业,但是,北伐的形势发展急需大批的新生力量,学生们纷纷传言,四期生要提前毕业了。果然,两百名黄埔四期学生被挑选&#28858;北伐军的宣传员提早毕业并投入战场,九月份学校贴出布告,四期生到郊外进行最后的实弹演习,当年十月,在北伐军攻克武昌的捷报声中,张灵甫与黄埔四期的全体同学正式毕业。  黄埔军校,把张灵甫从一个满腹古书经史的儒雅书生,训练成了一个冷峻骠悍的军人,从这里,张灵甫迈向了战场,开始了他是非功罪二十年余的戎马生涯。  1-4 参考资料和注释  1 黄埔军校第四期招生简章。  2 《滇缅边区风云录》 柳元麟 台湾 “国防部”史政编译局 1996年 (作者柳元麟毕业于黄埔四期)  3 《我在黄埔军校的见闻片断》 文强著 广州 广东文史资料第37集 1982年12月  4 参见《我在黄埔军校学习的回忆》 蒋超雄著 广东文史资料黄埔军校回忆录专辑 1982年12月  5 《黄埔军校史料》广东人民出版社 1994年  6 《先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 <军校的使命与革命的人生> 1924年5月8日黄埔军校讲 秦孝仪编 台北 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会印 中央文物出版社经销 1984年  7 《蒋介石研究》—平 著 团结出版社 2001年7月   8《先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就职誓师讲话> 秦孝仪编 台湾 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会印 中央文物出版社经销 1984年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五节 初露锋芒(上)  (起5K点5K中5K文5K网更新时间:2005-3-5 0:19:00  本章字数:4692)  一  黄埔毕业,曾经同场操练甚至共眠一室的同学,如今各奔东西。  与前两期的学长相比,黄埔三期之后的军校毕业生在出路上选择较多。在早期奠定广东大局的东征阶段,由黄埔师生组成的教导团分工并不细致,前两期新训练出来的军官生十有八九直送前线战场。一九二五年之后,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已具雏形, 陆续组建扩充的非作战机构,比如高司单位、兵站后勤、部队政工、战地政务、训练单位乃至各级党政机关,都需要充实新生。在毕业生中,当时最炙手可热的去处数政工一职。北伐军的政工系统在国共合作的大环境下组织健全,担任政工干部的毕业生常常能得到坐火箭般的破格提拔,很快飞上高枝掛上指导员、党代表、主任的高阶头衔,而在战场上拼杀的小排长们,出生入死却不容易得到如此迅速的窜升。  黄埔三期流传着一个笑话,该期第7队有一个学生还没毕业就获派为连党代表,那时的学员队长才相当于连长,这个学生的级别比管他的队长还高了一头。志得意满的连党代表学生在调职前一天被队长范藎抓到偷吸香烟,范队长罚他站两个小时夜哨,并训斥道:“明天你去当连党代表,届时我听你指挥。但你在未离队之前仍是我队学生,必需服从队上的管理教育!” (1)   政工干部既能获得青睐,录用者一般就不是泛泛之辈,不光政治上得表现积极,文化水平还要高,进军校前有高学历的军官毕业生就比较有机会进入政治部门挥舞笔杆。张灵甫的陜西同乡与四期同学,同为北大肆业生的苏士杰,还没毕业就被选往第6军政治部任干事,他后来曾担任中共陕北特委军委书记。张灵甫的二期学长,北大中文系毕业的李秉中,一结业就派往苏联的中山大学进修,返国之后以中校起用。需知这些大学生军官原本就已是凤毛麟角的宝贝,到战场上当个小排长,却是随时会有生命之虞的。  按说黄埔四期中拥有北大学历的学生屈指可数,张灵甫在校期间的政治表现虽不落力,以他的条件,如果刻意钻营的话,在非战斗单位谋一份安全些的差使还是不难的。只是既然要投笔从戎,继续耍笔杆子显然有违他的初衷,而且搞政治得善于鼓动宣传,这并非张灵甫的强项,他情愿下战斗部队,真刀真枪打仗更显英雄本色。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他的性格,这个嗜读古书典籍的书生,秉性中却遗传了秦人尚武好斗的古风,他更向往做一名金戈铁马纵横疆场的武士,在战场中浴火重生,完成一个真正军人的涅磐。  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三岁的张灵甫来到第21师报到,从最基层的步兵排见习官做起,不久见习合格即升任排长,他的传奇军事生涯,就此起步(2)。  北伐一开始,蒋介石名义上号称是统帅有八路北伐军的总司令,手下的部队却多由地方诸侯凑成,真正属于他的正宗嫡系,只有第1军。这第1军原是由黄埔军校的教导团发展而来,军官从上到下基本以黄埔教官和黄埔生为主,当时的军长是何应钦,第21师在北伐开始后也曾经隶属于第1 军序列。能加入这个天子门生的嫡系大本营,张灵甫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一九二六年深秋,第21师由师长严重率领随东路军出发北伐,一路转战闽浙赣地区。在江西南浔线上,部队碰上了军阀孙传芳的五省联军,当面的敌人是孙传芳手下卢香亭的队伍,装备精良。双方在德安的马回岭地区拉开了阵势。  这是张灵甫在北伐战争中有案可稽的第一次出场。他所在的营奉命向敌方发起进攻,初出茅芦的张灵甫担任全营进攻尖刀排的排长,面对敌强我弱的情势,他向营长建议以智取代替强攻,用夜袭偷营避敌锋芒,他的建议获得了营长的采纳。在北伐战场上, 张灵甫对蒋校长“赶快的去死” 的训示是切实身体力行的,马迴岭一战,他身先士卒摸黑直闯敌营,在激战中右腿中弹仍咬牙不退,一直撑到突破敌阵(3)。战斗胜利了,张灵甫按着被鲜血渗透的裤腿,首次尝到了枪弹无情的滋味。这却远不是最后一次,在日后长达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中,张灵甫屡次中弹负伤,但都侥幸躲过死神的召唤,身上大小近十处的伤疤弹痕,都是擦肩而过的死神留给他的警示,直到最后他自己直面死亡。  初战告捷,张灵甫不仅在部队里赢得了勇敢的美名,紧接着还升官当上了连长,可谓名利双收。  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张学良宣布拥护蒋介石,东北易帜,北伐结束,各路北伐军开始整军缩编。张灵甫以连长原阶调任第1师第2旅第6团1营2连连长。在这个当时有“天下第一师”之称的蒋军嫡系部队中,张灵甫开始崭露头角。  北伐的成功堪称中国现代史上的奇迹,这个统一中国的盛业最奇之处,乃居於弱势的北伐大军,原是一个由各路军头凑集而成的松散集团,本身就根基不稳,矛盾重重。伴随着北伐的进行,先是四一二政变,蒋介石向共产党人举起了屠刀,国共由革命的同志反目成仇,继而北伐军内部又政纷内斗不断,宁汉分裂、清党分共、张黄事变…而北伐之后紧接而来的裁军,又进一步激化了各军头之间的恶斗。北伐的结束,接踵而来的不是对国家的积极建设,而是新军阀之间的相互混战。  二十年代末的中国,南京国民政府虽名为中央,事实上许多地区依然处于四分五裂状态,蒋介石的势力所及,主要在华东长江流域,而两广、四川、云南、山西、西北等地,地方军阀根基深厚,有的地方几乎水泼不进,蒋介石苦于欲染指而不得,至于东北,更是张学良的独立王国,蒋介石只能靠玩弄权谋,以怀柔的手段将其招安,暂时根本无力插足东北事务。可以说,当时的蒋介石也只不过是众多军阀中的一支,其他地方势力并不买他那个中央政府的帐,更不甘心向蒋介石俯首称臣。大江南北,反蒋的烽火一时间此起彼伏。  在蒋介石奠定一统中国霸业的一片军阀混战之中,蒋系中央军,这支由黄埔军校高级教官领衔,由忠心拥蒋的年轻黄埔生支撑中下级军官体系的嫡系部队,当仁不让成了蒋介石手中杀敌削藩的魔王之剑。  在这批忠心追随蒋介石的黄埔青年军官中,张灵甫是一个表现出色得力的典型。枪声一响,性命押上,这个似乎为战争而生存的年轻军人,对战争有着一种走火入魔般的狂热献身精神,在军阀混战的战场上,张灵甫心甘情愿成为他的蒋校长的马前卒,为校长的称霸中原之战积极效命,冲锋陷阵。  二  风云突变, 军阀重开战。  一九二九年二月底,李宗仁的桂系第四集团军首先在武汉异动,蒋介石纠集三路大军前往讨伐,蒋桂之战打响。第1师由徐州出发,向黄梅、广济、蘄水一路急进,张灵甫所在的第2旅是第1师的前锋部队。蒋介石军队人多势众,加上他又通过手段收买李宗仁手下的俞作柏、李明瑞等人倒戈,桂系部队没坚持多久就开始瓦解。当第2旅于五月一日抵达黄梅时,桂系多已投降,指挥官胡宗鐸、陶钧等人先后逃遁,蒋介石已经顺利进入了武汉。第1师也进驻汉口市区以保护蒋介石的安全,随即留在原地驻防,以威慑鄂中。  事变结束之后,蒋介石将第四集团军悉数吞并,其中的第17师缩编成中央军独立第12旅,由原第1师第2旅副旅长彭进之出任旅长,彭进之从第1师挑选了一批出身黄埔又有战功的中下级军官随他编入独12旅掺沙子,以便将这支新收编的杂牌部队彻底改造成为中央军。作为彭进之的原部下,张灵甫也在这时被调入独12旅担任连长。独12旅成军后不久就被编入第1师,改称第1师独立旅,这样,张灵甫就又回到了第1师,任独立旅第2团第3营第9连连长。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一九二九年十月十日,冯玉祥部西北军通电反蒋,起兵二十万从陕西向豫东进攻,蒋介石再次督师讨伐,西北军因准备不足将领离心,很快就兵败如山倒。第1师沿密县向嵩山攻击前进,一路顺畅。中央军各路捷报传来,蒋介石喜笑颜开,他安心返回汉口,让与他合作的湖南枭雄唐生智代理讨逆军总司令主持局面,对西北军进行最后追击。  唐生智原是湖南的旧军阀,他在一九二六年三月推翻原湖南省长赵恒惕,独霸湖南一省的军政大权,结果引起了北方直系的愤怒。唐生智不得以乞援于广州,却促成了国民革命军的出师北伐。北伐结束之后,蒋介石让唐生智出任军事参议院院长一职,算是投桃报李。但是唐生智却认为蒋介石过河拆桥让他坐了冷板凳,于是心怀不满,开始与蒋貌合神离。蒋介石这个时候起用唐生智为讨逆军代总司令,原以为唐会对他感恩戴德才是,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池,却不料唐生智一朝军权在握,就想乘机扳倒忘恩负义的主子,他竟然以讨逆军代总司令的身份通电与“逆军”合作,准备乘虚直扑武汉,创造了近代军人倒戈史上登峰造极之作。   蒋介石闻讯大惊失色,但他手上的嫡系将领对他信仰颇深,忠诚不二。第1师得知唐生智部作乱,急忙在新郑上车赶回武汉护主,蒋介石也在武汉重组大军,并命令第1师在大风雪中出发北上讨唐,进攻确山。张灵甫连在河南的驻马店打了一仗,战斗中他右臂负伤(4)。一九三O年元月中旬,唐生智的主力戏剧性的被倒他戈的杨虎城军击破,讨唐战役结束。 张灵甫随第1师回到汉口,随后调往徐州九里山整训。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在整训中的第1师一口气还没有喘匀, 仅仅隔了大约两个月,剧烈的枪炮声又在中原地区骤然响起,中国现代史上最大的一次军阀混战–蒋桂冯阎中原大战爆发了。  大战一开始,第1师就投入战况最激烈的豫东陇海路战线。初期的陇海路战线在归德、兰封一带,冯阎联军的第四方面军由第6路军总指挥兼河南省政府主席万选才在那里指挥布防。坚固的防御工事是万选才部与其后投入归德战线的西北军的作战特色,而早期的中央军作战,只是凭恃北伐时期“革命精神”的蛮勇,对敌方坚固的阵地正面猛打硬冲,战术僵化,这导致中央军在初期作战中伤亡严重,而其中最为惨烈的战斗,发生在马牧集。  一九三O年五月上旬,讨逆军第2军团总指挥刘峙率第1师、第3师、教导第1师与第11师,兵分三路向归德攻击前进。教1师与第11师第33旅直取归德,第1师进攻马牧集以北。第11师与第3师在宁陵以北推进。这是中央军在陇汉路战线的首战,参战部队都是蒋军嫡系,挟北伐之余威,士气颇高。  在马牧集以北攻击前进的是由徐庭瑶任代师长的第1师,而第1师的前锋,正是张灵甫所在的独立旅第2团。  第2团甫一上阵,就与守军在谢集交上了手。  谢集是个土寨子,寨墙坚固,高约十公尺,守军约为一个营。五月里,正是青纱帐初起的季节,风中瑟瑟摇弋的长叶阻挡了进攻一方的视野,更增加了攻击的难度。第2团一到达谢集,旅长彭进之就宣佈要对谢集展开一次小规模的攻坚战。在分派任务的时候,张灵甫自告奋勇要求担任主攻。早期的国民军,勇敢牺牲精神是战场上衡量下级军官的第一要件,在这方面张连长堪称楷模。有人自愿冲锋在前,彭进之当然求之不得,他向张灵甫投去赞许的目光,欣然同意由张灵甫的第9连担任第1师在中原大战中第一仗的主攻连。  在机枪第3连的火力掩护之下,张灵甫指挥全连扛著云梯分成数个攻击梯队,向谢集发动正面冲锋,他本人义不容辞参加了第一个攻击波。攻击部队顶着守军强大火力的扫射,将云梯靠上寨墙,张灵甫带头冒着弹雨爬云梯登上墙头,以集束手榴弹猛轰寨内守军。第9连官兵在连长的表率之下,也呐喊着一拥而上翻过寨墙,冲入寨内与万部第35师守军展开肉搏。守军在第9连博命的冲击下很快崩溃,从西门突围逃出谢集。第1师在中原大战的第一场战斗旗开得胜。  胜利来之不易,代价也是够惨重的。攻击部队在守军居高临下的火力扫射下伤亡甚大,负责指挥掩护的机枪第3连连长顏主一被炮弹击中头部,当场阵亡。带头猛冲的张灵甫也在激战中右臂再度负伤,这是张灵甫第三次在战场负伤,而且这次伤势不轻。代师长徐庭瑶得到报告后,连忙命令野战医院将张灵甫送到上海的医院诊治。(5)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五节 初露锋芒(下)  (起1C点1C中1C文1C网更新时间:2005-3-5 0:42:00  本章字数:5992)  三  在张灵甫离队养伤的这段日子,豫东战局变化迅速。第2军团攻克归德,重创了万选才的第12军。第1师继续进攻郑村、崔楼一带,歼灭了第35师的一个团,随后继续攻占民权县城、毛姑砦、仪封、内黄等要点,兵锋直逼兰封。  五月二十二日,冯阎联军的主力开进兰考地区布防。  豫东成了近代内战史上血腥的战场。  冯阎联军开来了铁甲车助阵,这是一种由火车加固改装而成的战车,可以沿着交通线轨道来回作战。联军铁甲车的远程炮火在战场上大发神威,令蒋军不胜其扰。第1师代师长徐庭瑶见状恼羞成怒,他也搞来了一列中山号铁甲车与联军对抗。这位日后国军机械化部队的创始人,早期打起仗来也是“革命战术”的忠实执行者,不怕战术不现实,只怕战术没胆量,他竟然下令在中山号上装上大铁勾,由他师长大人亲自率领向冯军铁甲车高速撞击,企图以此一举俘获对方的铁甲车,结果高速奔驰中的列车遭到对方炮击冲出轨道。徐庭瑶还算命大,重伤未死,但是这伤成这副样子,师长自然是做不成了,他的职务由其部下取而代之。新上任的第1师代师长,就是胡宗南。  徐庭瑶对张灵甫在谢集战斗中的出众表现印象深刻,在还没有异想天开去撞冯军的铁甲车之前,他已经报准将正在上海养伤的张灵甫提升为少校。半个月后张灵甫伤癒归队,继任代师长的胡宗南马上发布任命,张灵甫被提升为第3营少校营长。  张灵甫返回部队时,适逢西北军正在发动中原大战中一次著名的猛烈炮战。蒋介石在7月22日致国民政府电中提到了这次炮击:“自十一日至廿三日,密集重炮火力向我李坝集第1师、第2师、第5师、第23师等阵地注射不下二万余发…。”(6)  中央军从来没被被如此强大的炮兵轰击过,防护与阵地构筑都没有作好相应的准备,剧烈的炮击把他们轰得晕头转向,而此时,恰又传来长沙在彭德怀的红三军团进攻下失守的恶耗,前线蒋军开始军心动摇。  第1师在归德野鸡岗的主力阵地上,第3营的官兵们正被前所未见的猛烈炮火炸得灰头土脸,士兵们战战兢兢龟缩在掩体中,不知道倒霉的炸弹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成为炮灰。张灵甫新官上任,他一抵达阵地就发现营里官兵士气不振,大为不满。炮声中,传令兵向各连排长传来了命令:“营长要训话!” 正抱着脑袋躲避轰炸的连排长们只好顶著炮火,匆匆跑到临时挖出的壕沟中听训。新任营长神情严厉,狠狠地为部下打气道:“我等应努力奋勇作战,坚定必胜信心,发扬黄埔革命精神,打胜这仗。”张灵甫不愧是蒋介石忠实的“好学生”,对着同样出生黄埔的连排长们,他仍不忘再加上一句:“否则对不起校长!”  炮弹在连排长们的头顶上呼啸着,炸开的弹片和着冲天的泥土,象下冰雹一般不时散落到壕沟之中。张灵甫不为所动,他沉着脸的样子相当吓人,目光带着逼人的杀气。连排长们对这个从原第2连连长升上来的新营长并不陌生,张灵甫在战场上的拼命作风和对部下严厉的要求,早就令他们心生敬畏,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在他面前露怯言退。在战场上,一个具有猎豹般攻击斗志的带兵官可以将绵羊般的部下带成群狼。当年在场听训的军官中,有第2团第3营机枪第3连中尉连附杜鼎,杜鼎日后长期追随张灵甫,在第74军系统历任过团、旅、军长等职,在晚年的回忆录中,杜鼎对当年张灵甫初到野鸡岗的情形依然记忆犹新, 并毫不掩饰对老上司冷峻镇定的军人气质表示崇拜之情。(7)  西北军与中央军在归德展开了对峙,他们对当面的中央军大修防御工事。西北军的防御工事外壕深四公尺,宽五公尺,土垒高达七公尺,密佈诡雷、鹿砦。在这森严壁垒面前,中央军由正面硬攻强打的战术显然难以奏效,刚刚由中央军校教导示范部队编组的教导第2师在正面强攻中一败涂地。转入僵局的战况对中央军渐显不利,连蒋介石也感到了豫东战场的危险,亲自跑到前线的柳河沟车站坐镇督战。  这时的第1师却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 在与孙良诚的交战中,他们把这个冯部大将打得难以还手,以至孙良诚一听到对面是第1师就下令撤退。结果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奇观,张治中的教导第2师、卫立煌的第10师等同样在归德前线的中央军主力部队纷纷冒用第1师的番号,碰到西北军的人马就喊:“我们是胡宗南的第1师!”逼得对手望风而逃,悲叹说胡宗南的第1师真是神勇无比,到处都碰得到。第1师成了中央军在中原战场的中流砥柱,它在哪里出现, 哪里就意味着将成为中央军的下一个主要战场。  接下来的两个月,张灵甫随第1师在中原战场来回奔波,犹如战场救火队。九月六日,蒋介石指挥大军兵分十八路向郑州全面出击,第1师这一路由商邱经鹿邑、商口、郾城、密县、许昌向新郑进攻,是攻击军中迂迴最远的一路。这一次,第1师的对手是西北军的第1路军总指挥张维玺。此时适逢黄河严重泛滥,第1师在洪水中艰苦推进,迟至9月底才到达许昌县城。  而在此之前,西北军第8军已经有充裕的时间作好布防,以逸待劳。  张灵甫的独2团第3营这次又被挑选作为进攻突击部队,师里还调来一列铁甲车与一架飞机掩护第3营的进攻。但是,西北军的工事完整,射击军纪良好,而且擅长近战搏斗。 面对西北军的深沟高垒,张灵甫指挥第3营从上午八点打到下午六点,迟迟未能突破敌阵,攻击队反而被敌火压制,困在西北军阵地前三十公尺左右的开阔地白白挨打。黄昏时分,第3营连长以下官兵的伤亡人数已达百余人,第7连连长王元勋负伤,第8连连长谢营如阵亡。  天色已暗,目睹手下的严重伤亡,张灵甫不得不暂时放弃进攻,鸣锣收兵。  守军的深沟高垒依然在夜色中巍然不动,似乎在向他示威,心高气傲的张灵甫咽不下这颗失败的苦果,他不服气地瞪着敌方的高深工事,暗自盘算着次日如何设法一举突破这难以逾越的障碍。算他走运,办法还没来的及想出来,第二天,许昌的西北军却忽然自动消失了。原来,由于中央军的另一个师向许昌侧翼迂迴,为了免于被包围,张维玺不得不放弃许昌率领全军退往新郑。  河南战局的最终改观,还是得益于西北军第9路军的突然倒戈,由于第9路军总指挥吉鸿昌出人意料地投向了蒋军,郑州一带的西北军被自己人的反戈一击摧毁了继续坚持的意志,不是投降就是缴械。第1师一路畅行无阻开进了河南首府开封。  张灵甫在开封总算获得了一段难得的休整时光。一九三一年的农历新年,第3营的营房里酒肉飘香,笑声喧哗,一派久违了的欢乐气氛,这是营长张灵甫在犒劳部下。张灵甫平时对部下出手颇为大方,还在当连排长的时候,打了胜仗就时常邀请部下会餐,有时还会自掏腰包给大家加餐。这一次,大概是他自黄埔毕业后连年征战之中,第一次享受过和平年的滋味,平时一向几乎烟酒不沾的张灵甫,也破例兴致勃勃,陪着部下一道吞云吐雾,开怀畅饮。  开封,是张灵甫当年南下广州的起点站,正是从这里,他开始滑向自己的人生轨道。五年过去了,这五年里,国家发生了太多的重大变故,个人的命运又何尝不是。一九二五年的秋天,一个从开封出发登上南下列车的热血书生未必会想到,经过五年的腥风血雨重回故地,自己将非复当年吴下阿蒙,变成一个生死不惊的冷血军人,他也不再是对国民党一知半解的政治白丁,而成了蒋校长的忠实信徒,愿意为所信仰的领袖、党国、主义战死沙场。这个二十七岁的青年军官,此刻正春风得意,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将随着国民党军的战车,在这条轨道上开足马力,疾驰、前进,永不回头,直至车毁人亡。  四  第1师在中原大战时打出了名气,成了蒋介石手下名符其实的王牌师,但是该师在中原大战期间也伤亡惨重。由于所谓的“革命战术”的激励,伤亡将士中各级军官的比率非常高。四十年之后,第1师在台湾的老人回忆中原大战之后的状况时依然不胜感慨:“战后第1师移驻开封,下级干部伤亡颇重,皆由士兵直升而上,先生(指胡宗南,笔者注)对伤患官兵优遇诚慰,知所感恩,故伤癒者必归队,甚而有负伤十余次,遍身伤疤者…下级干部中大多皆有此种战功。连长阵亡,排长升代,排长阵亡副排长升任,由于连续战斗,一年中有班长升排长又升连长者…。”(8)  在战场上,死神总是追逐着勇者。胡宗南明白,优秀干部的损失是部队的致命硬伤,在开封整训期间,他成立了军官训练班,对在战场上提升的下级干部施以小部队战术动作的速成补习,以提升他们的素质。下级军官的训练可以在短时间内速成,而中上级指挥官的培养,却不可能如此的多快好省。  作为当时国民党军的头号王牌师,第1师有着一种被神化的威势,而第1师的这种威势,又被在部队调用上捉襟见肘的蒋介石鞭打快牛,连续在各个新战场上作超负荷的使用,这使得第1师一直没有充裕的时间从容整训。在其它部队中的同学纷纷进入高等教育班、兵种专门学校等深造班进修时,张灵甫没有此等幸运机会坐下来安心学习。第1师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转战之中,胡宗南显然不愿意让骁勇善战的张灵甫离开战斗中的部队,到后方脱产进行高阶干部所应接受的深造教育。张灵甫与第1师新近由血战中提升的中高级军官,包括胡宗南本人在内,必需以自己在战场上所累积的经验担负起超于所学的责任。  在国民党著名的战将中,有一类是属于接受过较完整的高级军事教育者,比如邱清泉、廖耀湘、孙立人等,而更多的则是如张灵甫这类在实战中凭战功和个人天赋一步步晋升高阶者,比如杜聿明、王耀武、胡琏等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这一点上,张灵甫与他后来的对手解放军将士们,似乎并无太大的差别。  许昌攻击的失利有可能对张灵甫造成一定的冲击。事实上在经过惨烈的中原大战之后,原本以“革命战术”相标榜的中央军军官,也开始检讨战场上用弟兄们鲜血换取的经验,对于正面蛮打硬充战术的现实性产生怀疑,中原大战对中央军战术思想的进化影响深远,虽然这种进化并没有多大长进,以致在最初对红军发动的围剿中,依然大败而归。没有原始的资料可以证实许昌失利对张灵甫的战术思想带来了什么严重影响,但从后来的实战表现来看,张灵甫除了早期作战锋芒毕露的“勇”之外,在战术指挥上也多了几份“智”,因地制宜、声东击西、攻其不备、灵活多变,都成了他以后的作战特色。  第1师这次在河南的时间有将近一年,但并不是一直在休整。  先是因为这期间河南地方上不太平。经过连年战乱之后,河南出现了大量强寇土匪,新上任的河南省政府主席刘峙对此十分头疼。驻扎在省城的第1师义不容辞地挑起了剿匪的重任。仅仅休息了两个月,张灵甫又奉命随第1师独立旅出发,进剿长期在确山、桐柏一带流窜的豫南巨匪洪德昌。对于第1师来说,剿灭这些土匪是杀鸡用牛刀,河南匪患在第1师不断的打击之下,渐告肃清。紧接着,第1师被急调沿平汉线北上,参加讨伐在河北邢台称变的原西北军第2方面军总指挥石友三,与张学良的东北军连手将其击败。  一九三一年八月,第1师才返回开封驻地,就借到调令前往江西参加围剿红军的作战,部队刚刚出发,发生了九一八事变,蒋介石调第1师进驻郑州警备陇海铁路,防范日军向华中进犯。 但是,在东北的不抵抗政策,导致东三省国土大片沦丧,国人群情激奋。十二月十五日,在全国因九一八事变的一片讨伐声中,蒋介石被迫辞去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与陆海空军总司令等头衔,宣告下野。  蒋介石短期下野期间,一向是天之骄子的第1师失去了主心骨,士气消沉。不过由国民党四届一中全会成立的新政府的表现也实在令人不敢恭维,面对日本浪人在上海滋事挑起纠纷,东北日军乘机攻取锦州,新政府手忙脚乱。  “像往常一样,蒋介石的‘下野’发生了奇迹般的作用。一九三二年一月二日,政府郑重请求蒋介石马上返回南京,就连学生也请他回去。蒋介石平静地住在山区的家里,比平时更为繁忙。政客们向蒋介石发来雪片般的电报。另外两位离任的国民党领导人汪精卫和胡汉民也发来电报。这些电报都有一个共同的宗旨:急需制订‘对日新政策”。“(9)  日本人可没这个耐心让国民政府慢慢讨论“对日新政策”,他们迫不及待就在上海挑起了一二八事变,当时驻上海的十九路军奋起还击,著名的淞沪抗战因此打响。国情艰危,穷于应付的新政府只好又把蒋介石请到南京主持局面。蒋介石就坡下驴,一回到南京马上布署上海的防务,同时命令第1师改称第43师,紧急开往常州、无锡、江阴等地部署上海战场的二线阵地。  得知将被调往抗日战场,张灵甫象一头嗜血的猎豹闻着了血腥般地兴奋起来,第1师的士气也由极度消沉转入空前的亢奋之中。但是此时的蒋介石尚无意继续上海的战事,只想在国际调停下将战事早日结束。这个“第43师”也就只能停留在上海附近无所作为。张灵甫在沪战一个多月期间对作战的唯一贡献,只是按照胡宗南个人的规划,参与赶修完成无锡-江阴、常州-溧水及常州-溧阳之间的公路,并加固了江阴要塞的工事。  19路军和后来投入的由张治中率领的蒋军嫡系第5军正与日军在上海激战,张灵甫却整天在安排部队挖土修路,他只能沮丧地想象着不远处的友军与日军交战的枪炮声,而没有机会及时进入近在咫尺的上海战场。三月十四日,沪战由国际协调而停火。张灵甫与第1师的其它官兵一样,对未能在抗日战场上一显身手感到万分遗憾。他还得再等待漫长的五年,才有机会跟随另一支部队重返淞沪战场,打响他为国家民族而战的第一枪。  淞沪停火协议墨跡未干,内地的烽火又频频延燃。这一回,惊人的消息并非来自反蒋的各路军阀,而是从大别山区传来。红四方面军攻破了黄安,并在潢川成功击溃国军另一支王牌部队,即由原来北伐时代第1军改编的第2师。  国民党军队在大别山区的围剿作战全面失利,武汉震动。  1-5 参考书籍及资料  1.参见《对黄埔军校的片段回忆》 宋瑞珂著 广州 广东文史资料黄埔军校回忆录专辑 1982年12月   2.关于张灵甫黄埔四期毕业后所加入的部队及其后的历次升迁履历,两岸出版的有关人物传略均有不同记述。鉴于台湾在这方面的档案资料比较齐全,笔者在本书中关于张灵甫的履历均参照台湾史政局的人物传记及相关人员的文字回忆为准,下不另注。  3.《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五集及台湾官版张灵甫传记。  4.同3  5.谢集战斗参见《八十回忆录》 杜鼎著 自印 1988年。  6.野鸡岗战斗参见《八十回忆录》 杜鼎著 自印 1988年。  7.《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1930年7月22日蒋介石致国民政府暨中央党部养电》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江苏古籍出版社  8.《胡宗南先生与国民革命》 徐枕著 台北 王曲丛刊编辑委员会编 1988年1月  9.《蒋介石传》作者:布赖恩&#8226;克罗泽   TXT之梦  第一章 第六节 陌生的对手  (起6K点6K中6K文6K网更新时间:2005-3-6 16:46:00  本章字数:7573)  一  红四方面军的崛兴,无疑是中国现代军事史上的一大奇迹。  黄安(今红安),位于大别山南麓鄂豫两省交界之处。七十多年前,在这片贫瘠的鄂东山区,曾经上演过一场暴力革命的史诗,其惨其烈,已经载入了中国现代史的革命史册。董必武、李先念、陈锡联、韩先楚、秦基伟…,小小的黄安走出了两位共和国主席,二百多位共和国将军。  这是一片红色的土地,这红的,是血。  红军在黄安的发展,最早可以上溯到北伐中期,当时激进的国民党黄安县党部已经执行董必武制定的《湖北省惩治土豪劣绅暂行条例》,开始在黄安积极发动土地革命。国共分裂之后,中共黄麻特委依据八七宣言的精神,在潘忠汝、吴光浩、曹学楷、戴克敏等人领导下,于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在黄安、麻城发动了著名的“黄麻起义”,这是继毛泽东不久前在湖南领导的秋收暴动之后,又一次影响较大的武装暴动。“ 小小黄安,真不简单,铜锣一响,四十八万,男的打仗,女的送饭。”从起义期间流传于当地的这首民间小调,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当时火热的暴力革命气息扑面而来。  起义的革命武装很快组成了由潘忠汝、吴光浩领导的鄂东军。但是,初生的红色政权与红军武装在国民党军的进剿之下,不久就被击溃,到了一九二九年,由鄂东军演变而成的红31师实际上只剩下四个大队约二百五十人的实力,各种枪支不到二百支,战士们只有对革命的热忱,却没有良好的训练与给养。一九二九年五月,红11军军长兼红31师师长吴光浩阵亡,这支小小的红军火苗,眼看着就要在大别山区被捺息了。  一九二九年六月初,鄂东的山间小道上走来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位三十左右,个子瘦高,相貌平常,他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威武的军人,但是人不可貌相,事实上这位年轻人不仅毕业于黄埔一期,而且还是具有卓越天赋的军事指挥员,在大别山红军最艰危的时刻,中共中央派他进入大别山区重整旗鼓,而他也不负众望,在抵达大别山之后,迅速总结以往在大别山区的斗争经验,概括出了著名的游击战术诸原则并用于实战,组织红军武装紧紧依靠苏区群众,在大别山区创造了红四方面军的传奇。这位创造传奇的年轻指挥员,就是日后共和国的元帅徐向前。(1)   随着土地革命的深化展开,红31师取得广大贫苦人民的支持并迅速扩张。一九三O年四月,红31师扩编成红1军,次年3月,这支原本已经濒临瓦解的红军武装东山再起,大展神威,第一次在歼灭战中消灭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师,生俘师长岳维峻,证实了自己的军事实力。中共中央对于大别山一连串的胜利极感欢欣鼓舞,派张国燾到大别山区成立了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与军委会,并将徐向前提升为红四方面军总指挥。一九三一年十二月, 红四方面军围攻黄安县城,在长达四十三天的围城之后, 终于胜利攻城破寨。  红四方面军的成功,除了徐向前在军事上的卓越指挥之外,鄂豫皖特委积极开展的土地革命是苏区得以迅速扩张壮大的根本原因。一个政党、一支军队,当它取得了人民的支持,就有了取之不尽发展壮大的源泉。这种鱼水关系,国民党内比较清醒的人士并非毫无认识。  抗战时期担任陆军大学教育长的万耀煌在一九三二年的时候曾经指挥国民党军第13师参加对黄麻根据地的围剿,这个有国军战略专家之称的将军,亲自到汉口向蒋介石报告他对鄂豫皖苏区作战的体验:  “共匪是一个有理想、有主义、有一定目标的集团。共產党是统一的,政治上采苏维埃制度。军事指挥也是统一的。领导机构有中央有地方,决不是普通土匪,不能拿剿土匪的办法剿共匪…匪区好比一个大湖,民眾就是湖水。红军是水中之鱼,在水中来去自如。我们剿匪部队是渔船,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我们一网下去虽然能捕捉到水中少数的鱼,但是仍有大多数鱼在湖中…。”  万耀煌并举出了一个公式,形象地解析了国军与红军的力量对比:  红军: 红军+武装民眾(赤卫队)+无武装有组织的民眾+主义=总力量  国军: 兵+兵+兵=我们总力量(2)   一九三二年三月到五月期间,红四方面军在徐向前的领导下,连续进行了商潢战役、苏家埠战役和潢光战役,重创了国军的第2师、第7师、第55师与第46师。  红军在鄂豫皖地区接二连三的军事胜利使蒋介石深感震惊。中原大战结束之后,蒋介石暂时摆平了各路军阀诸侯对他权威的挑战,使他们偃旗息鼓,至少在表面上统一了中国,这使蒋介石得以腾出手来,开始集中全力对付被他视为心腹之患的共产党军队。这次他采取的战略是逐次转移重点,各个击破,即首先集中兵力进攻鄂豫皖、湘鄂西苏区,得手以后,再转入围剿中央根据地的第二阶段,以期达到围歼中央红军的目的。于是,国民党大军兵分两路,向鄂豫皖和赣粤闽掩杀而来。  蒋介石决定御驾亲征,一九三二年六月,他亲自兼任鄂豫皖三省剿匪军总指挥到武汉督师,指挥对大别山区的围剿。胡宗南的王牌第1师也被点将,追随校长由上海的抗日前线直奔鄂豫皖的围剿战场,这还是第1师参与北伐和军阀混战之后,首次卷入与红军的对垒。  第1师调往安徽前线之后,先到皖西为陈调元收拾残局,从红军手中夺回了六安。不久红四方面军因霍邱作战失利退出了皖西。一九三二年七月,就在第1师继续向鄂东追击的时候,由何应钦指挥的江西围剿部队却在乐安告急,第1师奉命差遣独立旅急驰南昌稳定军心。独立旅先以火车赶运浦口,转搭轮船到岳州,然后徒步向南昌行军。张灵甫与他的部下在车马倒腾和长途行军中疲惫不堪。张灵甫的团长李庞因为行军中落伍士兵太多秩序混乱,遭到胡宗南极不客气的申斥。当独立旅辗转到达南昌之后,江西战局已暂告平静,累得人仰马翻的独立旅又马不停蹄地向英山、霍县行军,赶回归建。  当独立旅开回湖北的时候,国民党军对鄂豫皖苏区的第四次围剿已经接近尾声。  蒋介石的重兵围剿策略奏效了。张国焘被前一阶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开始对国军的围剿不以为意,坚持“不停顿进攻”的错误战略决策。从一九三二年八月开始,红军在麻城、冯寿二、七里坪、胡山寨、新集、土桥铺等地与敌人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殊死硬战,然而敌众我寡,面对的又是装备精良的蒋军嫡系精锐,在连续数月的恶战之中,红25军军长蔡申熙战死,红1师政委甘济时战死,红12师师长陈赓重伤,尤其是一九三二年十月的河口血战,红四方面军更是损兵折将。在强敌围攻伤亡惨重的情况之下,张国焘和徐向前不得不作出一个痛苦的决定:放弃苦心经营的鄂豫皖根据地,率部跳出大别山区转移。 (3)  已经进入了秋冬季节,山风呼号,落木萧萧,撤退的红军指战员们缺乏足够的寒衣、食物,他们在饥饿、寒冷中,踏着山间满地的枯叶,向着西北方向默默行进,开始了没有根据地的流亡,这一走,竟是风雪茫茫的三千里行程。  前面就是漫川关,这是鄂陕交界处的要冲,历代兵家都在此地设防。在漫川关隘口据关堵截红军入陕的是杨虎城的陕军,在红军的身后,则是尾随追击的蒋介石中央军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气势汹汹冲在前面的,是胡宗南的第1师。挟着中原大战的锐气,第1师在红军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终于在漫川关的云岭追上了红军的主力。   兴许以为被迫离开根据地转移的红四方面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第1师起初的追击中显得麻痺大意。前锋部队第4团在漫川关的云岭与红四方面军发生接触的时候,竟搞不清楚前面是哪部分的部队。团长罗历戎不多作警戒,却象唱戏般搞起“来者通名”的把戏,他亲自跑到最前线喝问来者何人。对面的红军战士见来了个楞头楞脑的敌军官,便机智地回话说:“我们是杨虎城的陕军。”罗历戎不疑有他,冒冒失失自报级职姓名,要求会见“贵军师长”。红军战士一听这自己送上门来的家伙原来是胡宗南部的团长,立刻毫不客气地报以一排枪弹,鲁莽的罗历戎臂部重伤倒地。(4)  追兵已到,前有堵截,漫川关真正成了红四方面军的生死关,北进的红军如果不能突出重围向西北寻找一条生路,整支队伍将面临灭顶之灾。生死存亡之际,红军别无选择,唯有以死相拼,倾全力撕开敌人的防线夺路而走。古人云:哀兵必胜。红四方面军这支哀兵在绝境之下果然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在徐向前的指挥下,红12师34团团长许世友一马当先,率部冲破敌44师的阻拦,从两队敌军的结合部杀出一条血路。隘口杨虎城的陕军也没能抵挡住绝地反击的红四方面军哀兵,红军大部队终于成功地经人迹罕至的小道,翻越漫川关,向关中平原挺进。  第1师仍不善罢甘休,继续在红军后面发足狂追,他们脚跟脚紧盯着红军也进入了陕西。敌对双方的两支军队,在大西北的高山峻岭之上,平原河川之间,顶着寒冬的朔风雨雪,你来我往,且战且走,开始了一场难分难解、辗转曲折三千余里的缠斗。  二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第1师在陕西的镇安、长安、鄠县(今户县)交界处再次追上了红军的主力。胡宗南立即命令独立旅第2团团长李庞率该团唐天文的第1营与张灵甫的第3营向当面红军攻击前进。  张灵甫的作战素以行动快速攻击凶猛著称,他的部队也因此常被上级当作前锋尖刀使用,这一次又不例外。一接到命令,张灵甫立刻就率领他的第3营伙同第1营向西进中的红军侧翼发动突然进攻,并与红军发生了白刃格斗,当面红军的后卫部队卒不及防,一下子被他冲成两截,部分溃散。张灵甫一击得手,即指挥第3营在鄠县的炉丹村按营扎寨,对红军方向布置警戒.  但是,他的团长李庞打仗比罗历戎更加掉以轻心。第1营营长唐天文很有自信地向李庞报告说,红军已经溃退,希望能派第3连到附近村落拣枪,收容战俘。李庞正沉浸在初战得胜的喜悦之中,对唐天文的要求不及细想,随随便便就点头同意了,也没有安排下属积极向红军方向佈署搜索侦察。于是独2团在敌前形成了一个营散开拣枪,一个营警戒的松散状势,而且散开的第1 营没有与占据阵地的第3营维持适当的距离。  在敌前放松警戒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机警的红军马上发现有机可乘.  独2团打的红军部队是由徐向前亲自率领的红四方面军后卫。就在独2团第1营将兵力分散到四处搜集战利品的时候,代替负伤的师长王宏坤担任红10师代师长的曹光南组织两个团向第2团发动猛烈反击。王宏坤对曹光南的评价是:“作战勇敢,指挥头脑清晰”,是位杰出的指战员。在炉丹村作战中,曹光南果然出手不凡,一动手就插入第1营与第3营的结合部,将第2团拦腰斩断。  李庞遭到袭击后,连忙以第1营的两个连占领一个小高地,并命令张灵甫率第3营向团部靠拢。听到团长急切的呼救,张灵甫立刻在村里集合部队,准备主动出击前往救援。但是,曹光南没有给他机会,红10师在进攻独2团团部和第1营的同时,还以另一部迅速包围了炉丹村的第3营。张灵甫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发觉自己也陷入了重围,这下子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遑论再去救援别人了。双方一经接触,张灵甫便掂量出了对方的实力,凭他的实战经验,他明白硬冲是不行了,于是当机立断,调整部署命各连退回村里占领各自的阵地。  兵力分散的第1营与团部则与红军展开了激战,在红军的强烈攻势下,第1营与团部迅速瓦解,团长李庞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在督战时中弹阵亡。群龙无首的第1营与团部的溃兵向独立旅本队方向逃窜,撇下孤零零留在炉丹村的张灵甫第3营不管了。  曹光南对溃散中的第1营残部不感兴趣,况且残敌正在向大部队靠拢,贸然追击有被第1师大本营重拳反击的危险。曹光南的眼睛瞄上了已经成为瓮中之鳖的张灵甫,他把大部队拉了回来,团团围住第3 营,准备一口吃掉这盘大餐。  入夜时分,独2团团部已经溃散无影,失去与上峰和友军联络的张灵甫既聋又瞎,完全不清楚当面红军的虚实,第3 营在红军重围中岌岌可危。危急的情势最能考验一个军官的军事素质和实战能力。几年来张灵甫一直在北伐和军阀混战的战火中提着脑袋打滚,在师里也打出了一些名气,面对强手打起仗来自有一股他特有的顽强嚣张之气。他并没有因被迫孤军夜战而张惶失措,而是冷静地指挥第3营迅速进入阵地,编成火网,以火力抵消红10师的密集冲锋。  第3营中半数的步兵班装备有一挺轻机枪,营部则直辖一个重机枪连与一个60迫炮排,战术娴熟的营长可以藉此构成三十年代中国战场上称得上效力强大的火网。第1师的官兵在中原大战与西北军的激战中也磨练出了不一般的近战技巧与王牌师的好斗精神,加上第3营又有一个在作战中尤其好斗的营长,这种部队在战场上还是能够与对手真刀真枪硬拼一场的。  张灵甫认为,在失去联络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部队在黑夜中胡乱突围逃跑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于是他决定先坚守住阵地,等天亮了再说。  红10师对第3营的猛烈进攻持续了一整夜,但张灵甫凭借着火力优势顽强抵抗,红10师的多次冲击均未能奏效,自身反而遭受到了损失,红10师代师长曹光南本人也在激战中牺牲。  当晨光乍现的时候,炉丹村响彻一夜的激烈枪声终于沉寂了下来,彻夜未眠的张灵甫疲惫地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晨雾中,硝烟已经慢慢散去,前方是一片空荡荡的平原,不见一个人影。转移中的红军没有恋战,他们已经在黎明前悄然撤走,张灵甫顿时如释重负。  炉丹村的这一仗虽然在兵力悬殊的不利形势下进行,但张灵甫侥幸没有象他的团长那样遭遇没顶之灾,这场战斗给他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多了一项可资炫耀的“战功”。 战后,胡宗南奖赏第3营八百块大洋,张灵甫也因功晋升步兵中校。第2团在作战中自报伤亡官兵一百余员。(5)  主动撤退的红军没有在战场上留下伤亡的战士,第1师在炉丹村战斗的战果统计仅凭臆测进行判断。张灵甫只知道他打垮了红军的一次攻击,而胡宗南也只看到张灵甫在团长阵亡友军溃散的劣势之下,在黑夜中沉着地独撑大局而立下了战功,却并不清楚在炉丹村战斗中他们击毙了一名红军师长。  不过这一仗,离开根据地的红军在战况统计上也不大精确。在曹光南阵亡后,红四方面军也没有搞清这支从侧翼杀出来的部队是何方妖孽。参与指挥作战的王宏坤在回忆录里提到了独2团这次侧翼突进,但他是这么说的:  “我军分为左右两路,红11师和12师在左路,走库峪。红10师和红73师在右路,走汤峪。总部跟红10师一起行动…,两天后的傍晚到达汤峪,前面就是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那里开出了很多温泉,当夜很多人洗温泉…。我军在汤峪住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西进,73师前卫,10师接著73师走,张国燾跟著73师一起行动。我们行军进到离西安大约40余里的长安县王曲镇,遭陕军猛烈阻击。73师的部署没搞好,将一个战斗力较弱的团作前卫,敌人一个反突击,我军被打回。我们师在后,陈昌浩写来信,要我火速亲率30团从西向敌侧翼迂回,我带30团往西赶去。我们迂回部队还未到时,73师师长王树声已重新组织好了部队,拿出师主力团扑上将敌打垮,缴枪不少...这一天,我们师也遭敌人侧击,曹光南在后组织28团与29团反击敌人,一举歼敌两个营,还缴获了一批棉衣与粮食。战斗中,曹光南壮烈牺牲…”(6)  显然,红军仅注意到来敌的规模是两个营,而不清楚这支从后面杀出来的部队原来是第1师,有不少红四方面军的相关人员在回忆这一阶段的战况时,将当时接连发生的几个战斗搞混,以致有些人把击毙第1师团长的战果误计到其它战斗上。 (7)  张灵甫与红军在炉丹村的战斗,在战术上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小胜,但是对国军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战略意义。杨虎城部陕军不想参与这场对红军的激战,以免伤及本钱,这使胡宗南对杨虎城非常不满。杨虎城先是轻易弃失漫川关,接着在胡宗南要求在秦岭汤峪口阻击红四方面军时不加理睬,在渭河北岸坐观红军出汤峪口西行。炉丹村战斗之后,红四方面军继续向西,由周至翻越秦岭进逼南郑。国军在战略上合围红四方面军的计划,再度因本身的派系问题而宣告破产。  炉丹村之战后,第1师仍跟在红军后面寻寻觅觅,但每每扑空,多数时候只是在不断地行军,没有发生真正的战事。这期间张灵甫抽空回了一次家。炉丹村就在他的家乡长安县附近,离东大村并不远。这应该是他离家投军之后几年里有数的一次返家,其实也不算探亲,他的家人只知道他是在追击徐向前红四方面军的途中顺道路过家门,所以只匆匆住了一夜。当时他的父亲张鸿恩在家里开了一个私塾,专门请了一位住家先生给家里几个侄孙教课,也兼收了几个邻居家的小孩。私塾就设在张家马房边的两间小屋内,一间用作教室,另一间则供先生起居之用,张灵甫当晚就临时住在那里过夜。几年来一直在战场上冲冲杀杀,回到家里放下屠刀的张灵甫,在小小教室的平和氛围里大概感觉到了久违的书香之气,见着私塾先生的笔墨,他手痒起来。  在家人的印象中,张灵甫是个非常安静的人,他沉默寡言,平时多半自顾埋头看书写字,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读书人模样,家人很难想象这个人一上战场会象一头危险的豹子一样极具攻击性。  “他这个人的确有着奇特的双重性格,打仗和不打战的时候判若两人,打起仗来连命都不要了,可在家里,有时静得连声音也没有。”王玉龄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这样评论他的丈夫。  这时,暂时抛开战场血腥的张灵甫,回到家里放下枪杆,又变回了家人所熟悉的儒雅书生,他铺纸提笔,开始奋笔泼墨。第二天一大早,他的侄子张居正和几个小兄弟蹦蹦跳跳来上早课,一推开虚掩着的教室木门,孩子们惊讶地看见,课桌上到处摊放着他们五叔的书法大字,墙上挂的黑板也满是粉笔书写的狂草, 而他们的五叔却已不知去向。(8)  1-6 参考资料和注释  1.参见《历史的回顾》徐向前 著 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0月第1版  2.《万耀煌先生访问记录》 万耀煌口述,沈云龙访问 台北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1993年5月  3.同1  4.《红四方面军在湖北的最后一战》 王兴华著 郧西文史资料第1辑 1986年6月  5.张灵甫营的炉丹村之战,参见《八十回忆录》 杜鼎 著 自印 1988年。  6.《我的红军生涯》王宏坤著 1991年7月   7.徐向前在《历史的回顾》中提到了红四方面军在关中三县交界处的几个战斗及曹光南的牺牲,统称为彷徨村战斗,因此多数相关材料称曹光南牺牲于彷徨村。解放后担任北京军区副政委的罗应怀当时是红四方面军参战的连长,他回忆说,彷徨村之战“整整打了一个半天与一夜”,作战地区是“彷徨村到炉丹村之间”,并且“击毙伤敌第1师团长以下数百人”。这与直接参加作战的原国民党军第1 师独2团第3营机枪连连长杜鼎的描述一致。根据战况与第1师的位置分析,王宏坤笔下与曹光南作战中的不知名番号的侧击部队,应是第1师独2团。  8. 张居正先生2004年3月致笔者来信。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七节 川西北的缠斗(上)  (起9A点9A中9A文9A网更新时间:2005-3-7 22:01:00  本章字数:4380)  一  在红四方面军翻过秦岭逼近南郑的时候,第1师也越过秦岭,继续紧紧咬住红军不放,于是红四方面军调头向南,转往大巴山区进入了四川境内。  四川省内原本各路军阀各霸一方,刘湘、刘文辉、刘存厚、邓锡侯、田颂尧、杨森、李家钰、罗泽州等长年混战不休,但当胡宗南的部队尾随着红军直闯川北大门口时,正关着门自家打得鸡飞狗跳的四川各地军阀们却突然团结了起来。他们担心蒋介石借口追剿红军,实则趁机插足四川,到时候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于是联合致电中央反对中央军入川,并且大言不惭地宣称,他们能够包打红四方面军。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濬权衡利害,电令胡宗南停止追击,在南郑原地待命。  四川军阀的此举,无意中帮了红四方面军的大忙,历史也因此机缘而发生了奇妙的转折。红军趁机甩掉了穷追不舍的中央军,继而在川北轻松打垮了四川军阀的防线,结束了历时近三个月的流亡,在川陕边区建立了新的根据地。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红四方面军从入川时的大约一万五千人逐渐壮大到了八万人,创造了另一个奇迹。而第1师则调往陇南,稳定甘肃局面,也为胡宗南日后成为西北王埋下了伏笔。  第1师调往陇南之前,由于杨虎城有意将甘肃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处处与中央委派的甘肃省政府主席邵力子为难,邵力子不堪压力,弃职跑回南京,无奈之下,南京政府只好任命西北实力派军人邓宝珊代理省主席。蒋介石不甘心让甘肃成为杨虎城的地盘,命令第1师转向入甘。 胡宗南一到甘肃,就将主力分别屯扎与兰州与天水,以昭示中央政府在西北的威望。  在甘肃,胡宗南终于有了充裕的时间停下来整顿部队,在南京的授意下,他在积极整训第1师的基础上开始扩编,将第1师扩充到有九个团之众。第1师的优秀军官这时都普遍获得了提升,已经成了胡宗南得力干将的张灵甫自然也在继续晋升之列。在进驻甘肃之前,张灵甫已经升任独立旅第1团中校团附,一九三三年,独立旅第1团团长夏季屏调职,张灵甫接着晋升独立旅第1团团长。  在第1师与张灵甫同时期的九名团长中,有三名出身黄埔一埔,四名出身黄埔二期,两名出身黄埔三期,只有张灵甫和另一名也因战场上表现突出而受胡宗南青睬的刘超寰是黄埔四期。在资历观念深厚的国军中,论资排辈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资浅的军官并不容易与资深军官竞争而获得越位晋升的机会,由此可以见,胡宗南的确对张灵甫欣赏有加。  张灵甫当时随独立旅驻扎在川陇边界的碧口,看守入甘大门,他升任团长之后就在碧口锐意整军。张灵甫的治军非常严格,训练扎实,他带兵讲究宽严并济,重赏重罚,带出的部队军风在国民党军队中称得上严谨。他个人在操守方面也相当洁身自好,一不嗜烟酒,二不打牌赌博,也不好色,因此麾下的官兵对团长的严厉心悦诚服。张灵甫后来的部下也说:“他对下面的确是很严,可他对自己更严。长官以身作则,大家也没话讲。”(1)第1团在张灵甫的从严训练下,成了胡宗南全师的头牌劲旅。  第1师因为进不了四川而停留在陇南整训,徐向前率领红四方面军则在四川境内所向披靡,四川境内排得上名的军阀几乎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川康绥靖总司令刘湘是四川的军事领袖,他本人亲自到嘉陵江前线去督师,信誓旦旦地要将“赤匪”一举剿灭,结果却被红四方面军打得土崩瓦解。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再次达到胜利高峰的红四方面军在清江渡召开会议,领导人张国燾和徐向前等人制定了川陕甘作战计划。在四川取得的一连串胜利,使徐向前对红四方面军的战斗力深具信心,他也坚信,只有继续巩固发展根据地,才能维持军事上的优势。他打算以川北建立起来的根据地为依托,向西发展新的根据地。雄心勃勃的徐向前剑锋一指,将红四方面军未来的发展方向指向陇南重镇,也就是他那位黄埔老同学胡宗南这一年以来新建立的中心根据地-天水。徐向前计划先夺取碧口,再向天水伺机而动。(2)  刘湘的亲征失利,使川中军阀终于向红四方面军彻底认输。眼看着自家后院大火蔓延而不可收拾,曾经集体排斥中央军入川的军阀们,这时再也顾不得请来的神日后是否还能送得出去,只得再度联名向中央紧急呼吁,要求中央军入川救火。在川北的大军阀邓锡侯甚至谦卑地亲自到天水面见胡宗南,协调出兵定川事宜。  此时,在江西的中央红军未能顶住国民党大军对苏区的第五次围剿,已经被迫撤出根据地,开始了著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西北大局也较两年前平稳许多,蒋介石纵观全局,决定让第1师入川,守住川北的门户广元、昭化,防止红四方面军向陕甘发展,同时调动大军尾追中央红军,企图将整个红军分头剿灭。  二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中,第1师独立旅旅长丁德隆率部由碧口出发向阳平关推进。在第1师独立第2营攻取阳平关之后,丁德隆率领五个团回师到广元、昭化布防。丁德隆将张灵甫的第1团与刘超寰的第3团布署在广元城内担任城防部队,让这两个黄埔四期同学负责广元守备体系核心的防备任务。独立旅第2团驻昭化,第1旅第1团驻三磊坝,补充旅第1团驻羊谟坝,第2旅第6团驻阳平关,构成一个互相呼应的整体防线。  张灵甫的这位直属旅长丁德隆本人出身黄埔一期,是胡宗南的同学。丁德隆雅好音律,长于书画,与同样喜欢附庸风雅的张灵甫算得上是气味相投。张灵甫在丁德隆麾下任职四年,期间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也许两位“儒将”之间存有某种惺惺相惜之情吧。  就在丁德隆在广元地区积极布防之际,他的老同学徐向前也没闲着,徐向前率领红四方面军的主力正挥师北上,准备与丁德隆过招,发动广昭战役。  红四方面军经过清江渡整军,士气与技战术进一步提升,战斗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徐向前打仗是很能够知己知彼的,他仔细研究了丁德隆在整个广元的防线,准确地判断出它的最薄弱环节是在羊谟坝,因为驻守羊谟坝的是补充旅第1团,这个团是胡宗南利用西北招募的新兵组建的新团,不像第1师其它部队那样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算是第1师中的弱旅,只要打断了整个阵线中的这个软肋,就能迫近广元守军的侧翼,并乘虚侧击丁德隆部署在广元和昭化核心的精锐部队。由此可见,徐向前对胡宗南的第1师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入研究,对对手各个团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那么对此时已经担任第1师主力团长的张灵甫这个四期小老弟,估计也是略有耳闻了。  决策一定,徐向前即在广元正面集中了十八个团作为攻击军,用其中一半共九个团的兵力进攻宰羊謨坝的补1团,以打开广元的大门。  广昭战役一开始,红四方面军打得相当顺手。王宏坤率领34团与36团奇袭位于转斗铺的第1师第1游击支队潘名世部,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并击退了前来支援的第2游击支队。  徐向前则亲率红9军与红30军的九个团突袭羊谟坝。虽然补1团是个新兵团,战斗力却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一击。补1团自然不可能以一团之力打退半个红四方面军的进攻,但是在团长罗克传率残部向广元撤退之前,这个垂死挣扎的新兵团着实将红军咬了一口。在一月二十四日的激战中,红25师副师长潘幼卿阵亡,在徐向前身边督战的红88师副师长丁纪才被流弹击中牺牲,就倒在徐向前的身旁。与此同时,向昭化进攻的红31军两个团则没能攻破守军独立旅第2团的防线。  第1师的战斗力出乎徐向前的意料,他花了三天整理部队并调整部署,构成对广元城郊乌龙堡的包围态势。红30军与红31军强渡嘉陵江,占领了广元城郊的飞机场。  一月二十九日深夜,徐向前以红88师与红93师围攻乌龙堡守军第1师第1旅第1团与补1团残部,另以红10师的3个团向广元正面进攻,虽战况激烈但进展不大。独立旅的战斗详报声称,二十九日“东西剧战,彻夜不息,我五(乌)龙堡守军死力坚守,肉搏奋斗,阵地屡得屡失,进退往复数十次”。(3)   敌军凭借坚固工事据守,广元久攻不克,相持下去对红军明显不利。  在外围部队与红4方面军主力在城外激烈对决的时候,独立旅的真正精锐,张灵甫的第1团则与旅部在广元城内严阵以待。广元城垣坚固,张灵甫在战前又在城内加筑了层层堡垒,他颇为自信地估计,红军在外围激战已经一周,即使能够冲破外围的重重防守攻到广元城下,也根本无力突破他第1团的坚固阵地,因此他有恃无恐,指挥若定。 这次还真让他估计对了,红军在与外围的独立旅三个团和两个游击支队激战多日之后,战事已呈胶着状态,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疲惫的红军最终没能如愿攻下广元城,不得已而撤退。  徐向前后来总结说:“广、昭两城的守敌相当顽固,粮食、弹药充足,有恃无恐,我军硬攻难克……广昭战役,我们和敌人打了个平手,末达到预期的目的。主要原因是胡敌装备好,战斗力强,凭险固守,我军缺乏炮火,硬啃啃不动。” (4)  独立旅的战后检讨则对红四方面军表示轻视:“匪连年窜扰,损伤颇多,初级干部能力低劣,子弹尤感缺乏。故其攻击动作多在夜间,被攻击时全用红灯,以密集部队利用隐蔽及交通便利之处向我攻击。夺其山头若不得逞,即行溃退…匪来时沉著应战,匪必自溃退也。”(5)  打胜仗的原因很多,有时候单凭胜仗并不足以判断出指战员的优劣,失利后的应变方式,也是评价指战员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准。徐向前在自述红四方面军的战斗作风时写道:“毛泽东同志在总结红军的作战经验时,曾对运动战作过通俗的解释,打的赢就打,打不嬴就走。一条是打,一条是走。走的目的是為了争取时间,做打的文章...红军的走,对打破敌人的优势和主动地位,改变自己的劣势和被动地位,关系是何等重大!”(6)  广昭之战使徐向前清楚地认识到,第1师在装备、素质、地形与态势上均占据了优势,红军向甘肃进军的战略规划暂时还不现实。他迅速收兵撤退, 从此不再提起进攻天水。徐向前的决定为接踵而来的西渡嘉陵江以及一四方面军的会师创造了客观条件。  对蒋介石和胡宗南而言,广元之战不止改变了红四方面军北进的战略规画,更重要的是让川中各路被红四方面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军阀们切身体会了中央军的威力,加速了四川内附南京的速度。  不过,国军当局对自己破坏红四方面军北进战略企图的成果看来是茫然无知的,蒋介石与胡宗南看到的战果,只是独立旅守住了广元,并且损耗了不少红军而已。独立旅的战果统计也是错误百出,理论上应该最了解战况的第1师参谋长于达,居然坚信独立旅在广元战役中击毙了蔡昇熙,而实际指挥作战的旅长丁德隆则认为他击毙了陈昌浩与“董麻花”两名红军“师长”。(7)当红四方面军遭到损失而撤退时,独立旅误判红四方面军将要再攻广元,所以严加戒备,而一旁被打怕了的川军也无意乘胜追击。国民党军对整个红四方面军的状况一头雾水,只要红军退入根据地,就无从取得确实的相关情报。直到国共内战结束,国民党军这种对共方情报既聋又瞎的状况在各个战场上屡见不鲜,成了最终在战场上全面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七节 川西北的缠斗(下)  (起3O点3O中3O文3O网更新时间:2005-3-7 22:14:00  本章字数:6772)  三  广元之战后,红4方面军西渡嘉陵江, 徐向前著手在岷江流域成立川西北根据地,准备将根据地设在松潘、茂县和理番(今理县)一带原本由四川军阀邓锡侯盘据的地方,以迎接中央红军北上,完成历史性的会师。  蒋介石察觉到两股红军即将汇合的趋势,命令第1师全军入川进行追击。一九三五年三月三日,蒋介石让胡宗南以西北追剿纵队名义统一指挥第1师、第49师、第60师、补充第2旅与独立第32旅,尾追红军的踪迹,向松潘高原进发。蒋介石得意洋洋地宣称,红军已经被压迫到川西北的荒凉高原上,他判断西渡嘉陵江的红军不会再尝试从广元进入陕南,决定让胡宗南布置一道封锁线,企图将红军困死在松潘高原上。  虽然蒋介石另调了两个师又两个旅共十二个团的兵力归胡宗南指挥,使得胡宗南的总兵力高达廿四个团,但是胡宗南并没有组织起一个像样的指挥机构,松潘高原作战使胡宗南原形毕露。胡宗南或许是一个称职的师长,但指挥大军团作战则力不能逮,他十五年之后的彻底失败,在松潘之战中已可见端倪。  一九三五年六月十二日,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两方的先头部队在四川懋功达维地区胜利会师。为了统一下一阶段的战略方向,中共中央政治局于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在懋功以北的两河口举行会议。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八日,中央政治局作出了《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战略方针的决定》。明确指出:“在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我们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主力向北进攻,在运动战中大量消灭敌人,首先取得甘肃南部,以创造川陕甘苏区根据地,使中国苏维埃运动放在更巩固更广大基础上,以争取中国西北各省以至全中国的胜利。”“为了实现这一战略方针,在战役上必须首先集中主力消灭与打击胡宗南军,夺取松潘与控制松潘以北地区,使主力能够胜利的向甘南前进。” 为贯彻两河口会议的决定,中央军委于六月二十九日制定了以夺取甘南,赤化川陕甘为目的的《松潘战役计划》,并将一、四方面军分编为左、中、右三路北进。但是,与胡宗南已有交手经验的张国焘却主张回避胡宗南的主力,向川康边界少数民族地区退却。由于张国焘与中央意见相左,红军在懋功和毛尔盖地区滞留一个多月,战机贻误,致使胡宗南的重兵控制了松潘北去的交通要道,红军已难以按原计划经松潘进入甘南,中共中央只得撤销原定的《松潘战役计划》,改从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大草地北上。(8)  读过红军长征历史的人,都对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艰苦卓绝的壮举印象深刻。而他们的敌人,在他们前后面围追堵截的国民党军队的境遇,一般人了解得并不多。其实,对此时封锁松潘高原企图守株待兔的胡宗南大军来说,他们的日子也是度日如年。  为了追剿红军,张灵甫也不得不爬上了雪山。这一次,张灵甫的战场转到了侯君集、松赞干布、年羹尧等历史上著名将帅曾经叱吒纵横的古战场 - 松潘高原。  《读史方舆记要》写道:“松潘旧界,广六百七十里,袤千六百里。”自古以来,汉族与羌、蕃等少数民族为松潘这块雄伟奇瑰的高原大地进行了长期的争夺,松潘地区自从秦朝建置湔氐县之后,几乎在每个朝代都是激烈的战场。清顺治九年松潘卫内附,清廷在松潘部署了防务。五十年后,这片高原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前后相连十余年的兵祸,使松潘成为清初最多事的军事重地。  松潘高原风景壮丽雄伟,但是除了土生土长的当地居民之外,很少有人能够适应松潘高原上的恶劣气候。这是一个平均海拔在三千公尺以上的大高原,最低处的海拔也有一千多公尺,高原上群峰绵延,山陵积雪终年不化,长年严寒,一年间的封冻期长达五个月,大部份地区全年之中并没有显著的无霜期,气温最低可以低达摄氏零下二十度。  恶劣的气候、复杂难行的地形与极度匱乏的粮食,都是兵家大忌,要在松潘高原上部署大军封锁线就意味着天价的成本。  既然红军已经渡过嘉陵江,第1师独立旅就没有必要继续在广元地区驻防。张灵甫奉命率部向西面的平武进击,部队出广元走的是昔日三国魏将邓艾袭蜀的故道,经剑阁暗渡阴平,正是唐代诗人李白慨叹的“难于上青天”的古蜀道。即使无需象邓艾一样“束马悬车裹毡推转而下”,在艰危的古蜀道上行军,部队仍被搞得人困马乏,苦不堪言。虽说 “踏遍剑门蜀道,胜读半部三国”,对三国历史如数家珍的张灵甫,此时骑在战马上,却是没有半点游历三国故地的雅兴。  他的手里捏着一封急电:碧口告急!  碧口是白龙江在川陇边区切割出来的一个狭长河谷,白龙江由碧口向东,到广元汇入嘉陵江。天然形势与舟楫之利使碧口成为摩天岭侧川陇交通的重镇。往南则是通往青川的山路,商旅由碧口出发,可以经青川转往江油、成都。但是碧口只是一个山区小镇,腹地不足,平时粮食不能自给,需由外地采购才能足够居民的需求。  一九三五年四月初,红30军第89师与红31军第93师第279团兵分三路向碧口袭来。当时驻防碧口的只有一个由西北补充旅副旅长刘鸿勋率领的百余人的游击支队, 碧口郊区出现红军的消息传来,城内军民惊恐万状,商旅们争相将财产货物装船,准备逃难。就在碧口乱作一团的时候,张灵甫团及时赶到,独立旅曾经在碧口驻防一年有余,他的出现对商民们起到了一些稳定人心的作用。 独立旅大部队随后全部抵达碧口,紧接着,胡宗南准备入川的大军也开始在碧口集中。面对云集的国民党大军,碧口当面的红军寡不敌眾,主动撤退。蒋介石由陇海铁路调来的大军先后由碧口进入了川西北。 (9)  胡宗南抵达碧口后,下令独立旅与补2旅由平武向松潘推进。独立旅沿涪江行军,翻越海拔四千五百多米高的小雪山,张灵甫第一次尝到了在雪山高地行军的艰辛。  与张灵甫的部队一同向松潘进发的还有补2旅,该旅的参谋主任李鸿藻事后回忆这段高地行军时仍然心有余悸:  “由小雪山东山脚下的姜糖铺到松潘上下约百余(华)里。上坡六十里,下坡四十里。早晚不能行走,在上山之前需喝姜糖水暖暖肚子,不然上山遇到风雪就有冻死的危险。我们到达姜糖铺也做了一些登山的准备,在登山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风雪,只是空气稀薄,喘不过气来,走上几十步就得停下来休息休息,若勉强行走,就要头昏呕吐。爬到最高峰时正值中午12时,远望西南方向的大雪山,雪天相接,白茫茫不分天地,日光照耀光华夺目。下山时山坡陡峻,脚不停趾就到了山下…。”(10)  张灵甫领着他的第1团也跋涉在这条艰难的行军道路上。部队离开大本营越走越远,给养接济也随之越来越困难。第1师当初刚回师碧口的时候,一日三餐已经难以维持,能吃上两顿干饭就算不错了,如今行进在荒无人烟的高原雪山上,举目四望,不见村落,更不见炊烟,一天两顿稀饭都难于保证,连找个适合设营的地方都十分困难,虽然进入了夏季,终年积雪的高原早晚温差极大,再加上高原缺氧反应,张灵甫与手下的官兵们一样,在饥寒交迫中步履维艰,精疲力竭。(11)  比起其它外来部队,张灵甫的部队适应能力还算是强的,毕竟他们在碧口屯驻过一年多,多少已经习惯了当地的气候,相比之下,刚刚从北平调来的补2旅就比较不能适应,至于拨给胡宗南指挥的其他部队,情况就更加糟糕。第49师与第60师是由原来第十九路军缩编的部队,士兵几乎全都是广东人,这些来自温暖湿润的南方地区的士兵对北方高原雪山的气候反应,结果可想而知,每日因冻饿而死的官兵竟达上百人,部队非战斗减员数量惊人,战斗力大打折扣。(12)  当张灵甫在雪山上饱受煎熬的时候,第1师第4团先抢占了松潘,使胡宗南得以部署他的松潘围堵线。胡宗南深知在松潘高原上作战的艰难,当年清军统帅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大量使用川陕一带适应本地气候的绿营作战,而胡宗南手上多半是新从东南地区和北京调来的部队,高地恶劣气候成了部队最大的天敌,这令胡宗南烦恼不已。另一个胡宗南不愿意承认的缺憾,是他其实缺乏驾驭大军协同作战的能力。在高原上的大军作战会使经验丰富的老将畏怯,何况胡宗南从来没有这种实战经验,所以他选择消极围堵的策略也是不得已为之。他将大军沿松潘、岷江一直到上下包座展开,占领每一个可以离开高原的隘口,并向毛儿盖伸出一个前进基地,试图构成一道完整的封锁线。  翻过了小雪山,张灵甫奉命于岷江以西布防,即使在这一地区,他与他的部下官兵的境遇也不见得能比在雪山上好过多少,部队还是遇到与年羹尧当年屯兵松潘时一模一样的问题:缺粮。  胡宗南的封锁线由于准备仓促,严重的粮食问题早在大军集结碧口时就已经发生,当大部队在松潘地区撒网般散开,补给线拉得更长,缺粮的情况就愈加严重。松潘地区多产青稞,外地人不能适应这种寒性的食物,许多人吃了会腹泻,因此军队一部分补给所需的粮食只好从离开松潘四五百里外的四川江油、清平、平武等地雇挑夫人力输送,扣除沿途十几天的损耗,每个挑夫一次能送到松潘的粮食平均只得七八十斤,根本不足以维持大部队的供给需求,官兵普遍处于半饥饿状态。  李鸿藻回忆说:“胡宗南玩弄了一个欺骗官兵的花招,下命令道:‘国难当头一切要节约,上至司令下至士兵,每天只吃一餐,放午炮吃饭……。’说到挑米的民夫,更是苦不堪言。白天挑重爬山,食不饱腹,病倒者比比皆是。死了的扔到山洞里喂狼,病重的脖颈和腿弯间用麻绳兜住,像抬猪一样抬著走。这种惨状真是恒古未闻。” (13)   非常的时期就会有非常的手段,有些搞粮食的创意实在是别开生面。阿坝在当地是属于比较富裕的地区,第1师派人去向当地土司买粮食。被派的是一个叫谢义锋的营长,他是张灵甫在黄埔四期时候的同学, 与张灵甫一样长得高大英俊,能骑善射,但他还有一本正经不善交际的张灵甫所不擅长的本领:会跳舞,会讨女人喜欢,是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谢义锋到阿坝后吃了阿坝土司的闭门羹,为了完成找粮任务,他居然使出美男计,诱惑了当地土司的女儿。土司的女儿很热情地为情人指点如何打通关节,使谢营长顺利完成了采购重任。阿坝土司不久之后亲自到松潘见胡宗南,疏解了胡部的粮荒。也许因为这一功劳,战后不久谢义锋被升为团长,接替后来因获罪而被解职的张灵甫的位置。  一九三五年八月底,红军越过大草地北上,并在包座歼灭守军及援军第49师。第49师的大量溃兵向碧口涌来,当地驻军本来已经在缺粮中自顾不暇,根本不去管这些友军的死活,败下来的伤病员境况及其凄惨。当时在碧口的目击者瞄写了所见的惨状:  “在松潘围堵的后期,国军已经筋疲力竭。从伍诚仁的败兵(笔者注:指第49师)到达碧口,市上就不断出现乞食的病兵,沿门讨饭,有些竟然倒毙在街心,胡宗南的留守处从不过问....约末农历六月,我从碧口回到县里,沿途看到死尸纵横,都穿著军衣,佩有符号。有些村落旁边狗一群一群地在那里争食,头面被啃的有骨无肉,军服和徽章仍赫然在眼。这样伤心惨目的状况被我亲眼看到,觉得古诗中‘鸟鳶啄人肠,啣飞挂枯枝’的景象,还没有这样惨凄。”(14)  有后勤支援的国民党军尚且如此,在高原不毛之地上的红军的悲惨遭遇,比起国军更要艰难百倍。美国作家斯诺在《西行漫记》里记录了红军的状况:“由于不抢就没有吃的,红军就不得不为了几头牛羊打仗。毛泽东告诉我,他们当时流行一句话叫‘一条人命买卖羊’,他们在藏民地里收割青稞,挖掘甜菜和萝卜,就靠这种微不足道的给养过大草地。毛泽东幽默的对我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有一天我们必需向藏民偿还我们不得不从他们那里拿走的给养…。”  第1师第3游击支队支队长朱冕群在红军北上之后负责清扫战场,他亲眼目睹了牺牲在途中的红军战士:“ (我营)沿红军北上所经道路,向腊子水搜索前进,清扫战场...看见沿途冻死、饿死的红军很多。走上一二十步,就有红军遗尸四五具,并在路旁发现红军遗下的一些草根树皮和牛马牲畜的骨骼。遗尸的眼珠都被老鸦啄去,情景壮烈,不忍卒睹。当时由于我是处于敌对状态,为这样多不怕牺牲,甘于冻死饿死,弃骨异乡的红军的献身行动,迷惑不解。我还在哨棚里见到已冻死的红军战士,两手作射击姿式的英雄形象,实令人感佩...。”(15)  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在包座打的大胜仗,击破了胡宗南精心布置的封锁线,为红军北上扫清了障碍,打开了向甘南进军的通道,使国民党军企图把红军困死在草地的企图彻底破产。  失利的消息传来,耐力已经达到极限的国军官兵们表面上虽然对作战的功亏一篑感示遗憾,私底下莫不对终于能够脱离松潘这个不时人呆鬼地方而暗自庆幸。  一九三五年从松潘高原上生还的军人们,无论来自哪一方阵营,在他们晚年回忆起彼时彼地曾经经受过的巨大苦难,都永生难以忘怀。  一九三五年十月中旬,国民党军在松潘高原上的围堵部队纷纷撤退。胡宗南率第1师回到甘肃追击中央红军,有气无力的第1师这时只能虚晃一枪,就在甘谷县停止了追击。胡宗南本人到了甘谷,再也撑不住虚弱的身体而病倒,蒋介石连忙派飞机将这位爱将送到南京调理休养一周。  张灵甫庆得生还,但也累得几乎虚脱,形容消瘦。稍事安定之后,他想念起许久未见的在西安的妻女来,便向代师长李铁军告假,李铁军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张灵甫得到假期,想到脱离炼狱之后又能与家人团聚,自然满心欢喜,战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此时的张灵甫,三十出头已经位居上校团长,以一个黄埔四期毕业生的资历,在同年的国民党军官中也算得上是一个佼佼者。因为作战果敢机智,他很得师长胡宗南的赏识,连受嘉奖,可谓仕途顺利,踌躇满志。  但是,乐极生悲,张灵甫万万意想不到,这次返乡会发生一场改变他后半生的突然变故,使得他在军界的大好前程几乎毁于一旦。  一九三五年冬,张灵甫在西安惹出了一场大祸,这就是著名的“团长古城杀妻案”。  张灵甫枪杀了妻子吴海兰。  1-7参考资料和注释  1.二OO四年九月笔者与胡立文先生的访谈。胡立文抗战期间曾在74军153旅旅部替当时担任旅长的张灵甫当文书,后曾任整编第74师中校军需官。  2. 参见《历史的回顾》徐向前 著 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0月第1版  3. 《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 第五辑》 《第一师广元昭化战斗详报 1935年1月》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江苏古籍出版社   4.同2  5. 同3  6.同2  7. 蔡升熙是中共鄂豫皖特委委员兼军委副主席兼红25军军长。1932年10月9日在湖北省黄安县河口镇作战阵亡,与广元战役相差足有三年。陈昌浩是红四方面军政委而非师长,并且根本没有阵亡,董麻花则无其人。  8. 参见《毛泽东传》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 主编 金冲及 中央文献出版社 1996年8月第1版   9.《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1辑》 <一九三五年胡宗南部在碧口阻截红军> 韩定山著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甘肃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 1986年8月  10.《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 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审组编 北京 中国文史出版社 1990年   11. 第1师参谋长于达回忆道:“那里(松潘)的艰苦之情,我是身受的。当参谋长连饭都难以吃饱,第1师初进时每天两顿干饭都支持不了(笔者注:应指在碧口),而今每天是两顿稀饭。事先胡先生也知道松潘粮食困难,一到松潘即展开外交工作,派人从成都送茶砖哈达分别去阿坝、芦花、毛儿盖交涉粮食补给…阿坝地大富庶,胡先人派人去买粮,粮是买到了,却因运输困难而无法运到。我们的粮食一部份是由江油、青川、平武运去的,那里有两个土司,他们买了一百多条牛背了粮食来送我们。江油到松潘的运输不能用挑,都雇人背上去的。这一段路程雇工来往要走十几天,只来运输的工作就要把粮食吃掉一半。打仗皆靠粮食,粮食不足,士气不振…这一仗主要靠补给,我方虽有补给来源,却已饱尝艰苦,而共党所占据之地多数是山地,根本不产粮食,又缺乏后勤,他们的境遇更可想而知。”   《于达先生访问记录》 于达口述 张朋圆等访问 台北 中央研究院近代历史研究所 1989年  12. 第49师在上包座战斗详报提到在高原上的惨状:“沿途全属荒草古林,无村落可资设营。加之淫雨绵延,数日不习。官兵因冻饿而死者日以百计…给养无法补充,官兵筋疲力竭,举步艰难。故不能与悍匪作殊死战……。”  《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1935年8月 第49师四川上包座战斗详报》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江苏古籍出版社   13. 同10  14. 同9  15.《成都文史资料选集第13辑》 <胡宗南部在川陕甘边区堵截红军概况> 朱冕群著 政协成都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  TXT之梦  第一章 第八节 杀妻疑云(上)  (起4U点4U中4U文4U网更新时间:2005-3-8 23:06:00  本章字数:5367)  一  入夜,南京城老虎桥的模范监狱内,寂静无声,犯人们已经熄灯入睡。长长的走道上,响起了狱卒“托托”的皮鞋声。沉重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一间特殊的号子前才停住,狱卒手中一管硕大的手电筒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向号子内已经睡下的囚犯们毫不客气地照了过去。  这是一间关押特殊犯人的号子,里面全是名字已经被打入另册等候处决的死囚。雪亮的光柱引起囚犯们的一阵骚动。这些死囚知道,监狱内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但凡行将处决某个囚犯,狱卒通常会在前一个晚上来死囚号子巡视,并特地打起手电,朝囚犯们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象是要验明正身,如果最后手电光长时间停留在某一个人的脸上,那就意味着这个倒霉的家伙第二天要上路了。  “每当这个时候令我最恼火。死就干脆死了,这个样子实在很没有尊严。”一个曾经在这个号子里呆过的死囚,在侥幸生还大约十年之后,对新婚妻子私下谈起了这段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这个在死囚号子里还奢谈尊严的人,就是因杀妻而获罪的张灵甫。  早在张灵甫中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父亲张鸿恩就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对象是邻村的姑娘邢凤英。邢凤英与张灵甫同年,是个勤劳朴实的乡村姑娘,只是她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目不识丁。张灵甫平素对父亲颇为孝顺,投身军旅后偶尔回家探亲,也曾与老父抵足而眠以示亲情,当时年少的他没有要公然违逆父亲的意思,不过他在外求学,对父亲自作主张为他娶亲似乎并不心甘情愿。张灵甫后来离家,长年以来对邢凤英不相闻问。  一对没有感情基础、教育背景迥异的青年男女因父母之命而被撮合,在那个时代属司空见惯,许多时候在当事人之间酿出的却是一杯难饮的苦酒,甚至一些伟人们年轻时候也曾为此面临过尴尬,张邢两人的这类婚姻悲剧,也不脱特定时代的烙印。  张灵甫惹出命案的妻子吴海兰,是四川广元人,她的父亲在广元县城里是一个颇有名气的铜匠,家道小康。吴海兰在当地的女子学堂上过学,当年小县城里女孩子受过正规教育的很少见,吴海兰有文化又是个漂亮的川妹子,在广元这个小地方就比较引人注目,眼界也就高起来。  与一般花天酒地的国民党军官相比,张灵甫还是属于比较爱惜羽毛的,在私生活方面相当检点,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倒是与他日后的上司王耀武颇为相似。张灵甫死后多年,留在大陆的原整编74师军官曾有人在有关的文史资料里发表过回忆文章,在提到张灵甫的为人时,均表示印象中他性格豪迈直爽,好附庸风雅但不好色,对部队里的风化事件惩罚及其严苛。有一次,他的师文工团团长拐带别人的妻子,被人告到他那里,他查实之后立即下令处死,而且是砍头示众,手段颇为血腥。(1)  不过这个冷血军人在平时却俨然儒将一个。他闲暇时喜欢在营中里看古书、练书法、填词作赋,业余爱好收集古玩字画、摄影、养花弄草,似乎仍保留着当年北大历史系书生的遗风,与一般人从文艺作品里得来的张灵甫形象很不一样。不过张灵甫毕竟是个职业军人,他的另一个爱好则与风雅完全无关了。张灵甫喜好马术,他的骑术高超在军中是出了名的。有一次,第1师新得了一批战马,其中有一匹马性情特别爆烈,谁都不让上身,有人就把张灵甫找了去,他拉起缰绳三跨两骑就把那马制服了。他不但爱骑马,还爱马成癖,几乎把马当宠物一样饲养,后来当了军长师长,还三天两头往马厩跑,亲自督促豢养之事。还在他当团长的时候,曾经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有一次,他的一匹爱马得了肺炎,兽医束手无策,张灵甫见爱马痛苦地喘息着卧以待毙,他陪伴在旁伤心不已,竟然手抚马鬃情不自禁潸然泪下,据说那匹马也对着主人涕泪涔涔,一人一马,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在军中传为异谈。(2)  张灵甫那时才年届而立,看书写字骑马,不见得就是愿意清心寡欲,只是军中本是男人的世界,战争岁月又行踪不定,加上他性格内向不苟言笑,总是令人望而生畏,即使有女人,人家也不敢对他抛媚眼。朋友看在眼里,知道他老家的一段婚姻名存实亡,就有好事者为他撮合新人。  有军官朋友向他介绍了吴海兰。吴海兰年轻有文化又长得如花似玉,张灵甫见了很是满意。而女学生吴海兰一见这位年轻的中央军团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不免动了春心。你有情我有意,两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张灵甫是个军人脾气,办事讲究速战速决,再说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开拔,没那么多花前月下的酸讲究,没过多久,他就与吴海兰在广元拜堂成亲,这算是他的第一次新式婚姻,时间大约在1933年冬。  本来张灵甫娶了吴海兰之后,两个人的婚姻还是相当美满幸福的。吴海兰长相漂亮,贤惠能干,这个四川妹子还能象北方人那样擀得一手的好面,张灵甫是西北人,喜食面食, 吴海兰的手艺很对他的胃口。小夫妻俩琴瑟和鸣,感情笃深,不久女儿张云芳也出世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军中的朋友同僚都很羡慕。  既然是一对恩爱的欢喜鸳鸯,张灵甫怎么会冲冠一怒杀红颜呢?  关于张灵甫杀妻一案,坊间流传着多个版本,但基本的情节是差不多的:张灵甫误信谣言,怀疑爱妻不忠,因而醋劲大发,不问青红皂白就拔枪怒射,酿成了轰动西安的“团长古城杀妻案”。  在这些众多版本故事的作者中,大概唯有吴戾天是唯一与张灵甫有过接触者。吴戾天,原名吴鸢,抗战时在74军军部任职。一九八四年,他在陕西省的文史资料上发表了《我所知道的张灵甫》一文,其中谈到了他所听说的关于杀妻一案的传闻。  吴戾天在文中写道:  “一九三五年红军到达西北后,第一军跟踪尾随与红军对垒。第一军的眷属,都住在西安,张妻带着孩子(不满三岁)和其他军官眷属住在一起,他在前线忽然得知妻有外遇的信息,就借春节假期来到西安,挚妻儿回户县省亲。除夕之夜命妻到后院菜地割韭菜做饺子,正当其妻弯腰割韭菜时,他陶出手枪,从背后将妻击毙(一说这次事件,是张的同事杨团长开玩笑酿成的,这位团长到西安探亲,回到部队后与张在闲谈中,谈到西安家属情况时,说有一天看到张妻与一男性逛街,张本性多疑而残忍,就信以为真,致酿成人命)。”(3)  因上文作者曾经与张灵甫在同一个部队共过事,他所听到的这个传言为不少作者所采信,相信也成了后来别人撰写该事件的蓝本。  《民国高级将领列传》中的《张灵甫》一章,对这一事件是这样描述的:  “但是,张灵甫是一个非常冷酷寡情的人,其醋劲在同事中出了名。一天,张灵甫见一位同事探亲返部队,便问:“你可看见我的太太?”这位同事打趣地说:“看见啦,在电影院门口,你太太穿着旗袍。还有一位小伙子,西装革履的俩人可亲热哩。” 张灵甫是一个遇事很认真的人,听说妻子“不贞”,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一连几天闷闷不乐,脾气变得越来越粗暴,见谁骂谁。他认为这是难以容忍的耻辱。但直接提出离婚,又怕成为同事们的笑柄。后来,他向胡宗南请了假,带着一支手枪回家,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对妻子说:“我有好长时间没吃过饺子了,你为我包一顿饺子吧。”妻子听后便爽快地到菜地割韭菜。张灵甫便尾随在后,待妻子刚蹲下去割韭菜时,即拔出手枪,对妻子后脑就是一枪,妻子一头栽倒在地。他枪杀妻子后,既没声张,也不掩埋尸体,就返回部队。”(4)  上述情节,显然也是脱胎于吴戾天的版本,只是情节演绎得更富于戏剧性。  张灵甫在一九三五年冬请假离队确有其事,至于蓄意带枪回去杀妻之说,则是想当然的讹传。在他请假的时候,情况尚一切如常,当时他只是从松潘高原下来后回家去休假探亲而已。  由于一直在前线奔波与红军作战,张灵甫把妻女安置在了西安,吴海兰当时借住在张灵甫的堂兄大哥张德甫的家中,位于西安莲寿27号,那是一座前后两进的大院子,张德甫家住后院,前院的邻居是一对李氏姐妹。  当张灵甫回老家探亲时,他先到了西安堂兄家里,和吴海兰一起小住几日。小别胜似新婚,开始的时候,小夫妻俩形影不离,白天一起逛街吃饭,晚上一同出去看戏,很是快乐甜蜜。  “五叔父回西安后,就住在我伯父家里。那时他回来和吴海兰的关系很不错的,他们经常出去玩得很开心,还带我一同去易俗社看过戏呢,我还记得那晚看的戏叫《韩宝英》,戏文讲的是韩宝英救石达开的故事。”张灵甫的侄子张居正当时十多岁,正在西安读小学,他还清晰地记得案发前后几天所发生的事:“有一天晚上,他们夫妻俩不知为什么事发生了争吵,五叔父在发脾气,我伯父就出来调解。第二天,五叔父与吴海兰一起回乡下老家,后来便发生了悲剧。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就回到西安我们的住处,记得那天我出门上学,在半路上还遇见了他,他只身一人往家里走。回到家后,他把吴海兰的衣物付之一炬,后来我伯父将他训斥了一通。”(5)  张灵甫回乡下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笔者曾向张灵甫的长子张居礼求证上面文章所描述的情节。  张居礼先生说:“这件事发生时我还没有出生,我所知道的情况是听我母亲(笔者注:指邢凤英)说的。据我所知,他们两人(笔者注:指张灵甫和吴海兰)当时在家里的后院谈话,不在菜地里。我母亲就在现场不远处,但并不知道两人在谈些什么。后来就听到一声枪响,我母亲大惊失色,吓得掉头就跑,也没顾得看清是怎么回事。因为事发突然,我母亲虽然在现场,但也不太清楚当时的状况和开枪的原因。至于不在场的外人传说,我不便评论。 所谓割韭菜包饺子,显然是在编故事了。事情发生在冬天,大冬天的陕西,那块地里会长韭菜?。”他接着补充道:“说实话,有些事情就是人家在这么传说了,其实究竟为什么开的枪,有什么内情,现在很难说得清楚。”(6)  看来只有张灵甫自己才能说清楚了。此案发生十年之后,他的最后一任夫人王玉龄听说了这桩案子,当时年仅十八岁的王玉龄竟然傻乎乎地去问丈夫:“要是我在外面乱交男朋友,你会怎么处置我?”  张灵甫被天真的新婚妻子触及早年的伤心事,哭笑不得,只是看着她摇头苦笑,没有说话。  “我当时真的很幼稚。”王玉龄说:“我还对他说:‘我要是真的出了这种事,随你怎么处置,我们家人是不会去告你的’。他不解释,只是沉默地拥抱我。后来才告诉我说:‘是她拿了我的东西,我问她又死不开口。事发前晚,我们已经发生过争执,我心里很不痛快。第二天带着孩子坐马车回长安乡下。从西安回家的路上,总会经过我母亲的坟地,她知道我每次回家都要在那里下车,在母亲的坟前祭拜过后再回家,以前她都会跟我一同下车,那天她拒绝了,我当然很生气。回到家查问她一些事也不答话,那我就火更大了……’”(7)  至今为止,这大概是我们能够从当事人最亲近的人处,得知他亲口对此事说过的唯一只言片语。  张灵甫无意再说下去,也没有解释吴海兰到底拿了他的什么东西,以致他大光其火。直到张灵甫死后多年,当年与他私交甚笃,曾经长期在他手下任职的刘光宇(8)与王玉龄偶然谈到此事,开口就是惊人的一句:“她偷了张灵甫的文件。”   刘光宇讲述的,是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杀妻内幕。  原来,张灵甫当年并非因为怀疑吴海兰有外遇而打翻醋罐子,而是发现她擅自拿走了他的军事文件,却交待不出理由,因而怀疑妻子可能受人利用而怒火中烧。前面说过,当时胡宗南的部队一直在川陕一带与红四方面军激战,当地也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活动,张灵甫疑神疑鬼,担心妻子可能沾了共产党的边,但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又不便声张,于是就暗地里向妻子盘查,不料吴海兰对此保持沉默,惹得他气急败坏,越发怀疑妻子背着他做了不可告人之事。此事若是换了别人,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偏偏刚从血肉横飞的前线回家的张灵甫,血管里还弥漫着随时会散发出来的杀戮的戾气,他的性格容又不得“背叛”二字,不能接受吴海兰有可能通共的嫌疑,对爱妻的“背叛”行为极为震怒,加上当天心头已经郁积了一股邪火,极度的自尊和冷血顿时膨胀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拔枪的瞬间,眼睛里已经没有曾经深爱的妻子,只有“赤党”的疑犯了。(9)  吴海兰死在了丈夫的枪下。因为事涉通共之嫌,事发后张灵甫怕传出去有口难辩,便推说是感情纠葛。这是关于张灵甫杀妻案的另一个版本,也就是所谓张灵甫学吴起杀妻求将之说的由来。联系到后来张灵甫被轻判的事实,以及刘光宇和他的密切关系,此说似也不象空穴来风。  不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有一点大致是可以确定的,张灵甫对吴海兰的怀疑并没有寻获确凿的证据。但是,死无对证,张灵甫悔之晚矣。  案发之后,张灵甫并没有马上回到第1师,仍然若无其事地住在西安堂兄的家里。一天,有人在《西安日报》上投书揭发张灵甫的杀妻事件,他读后很是恼火,便向在该报当编辑的亲戚打听作者的背景,得知此事原来与前院的李氏姐妹有关系。因为是前后院的邻居,吴海兰生前与李氏姐妹常有来往,关系相当不错,她的离奇失踪,引起了她们的怀疑,并且也打探到了一点风声。李氏姐妹中的妹妹李朝惠,当时在和杨虎城的机要秘书周藩伯谈恋爱,周藩伯经常在周末用车来接她出去玩。张灵甫一听,觉得事情不单纯,他自忖此事虽然冲着他来,或许后面还有其他来头,也可能有人想利用此案打击中央军的声誉,给蒋介石难堪。这一来,他便心知难掩人口,如果被人揪住不放,后果一定大为不妙。但是罪已铸成,一时间也无计可施,于是他决定先回部队避避风头,再作打算。(10)  TXT之梦  第一章 第八节 杀妻疑云(下)  (起1O点1O中1O文1O网更新时间:2005-3-10 0:14:00  本章字数:5980)  二  吴海兰被枪杀的事情传到了她的娘家四川广元,吴家的人悲痛欲绝。他们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杀人偿命,自古就是这个道理,女儿冤死女婿枪下,凶手岂可逍遥法外?吴海兰的哥哥吴正有长途跋涉,气冲冲从四川一路赶到陕西,打上张家的门来要人。张灵甫这时早已回了汉中的部队。找不到儿子就找老子, 吴正有找上了张鸿恩。  张鸿恩是个本分实在的人,儿子媳妇儿回家来团圆,原本是一件令老人高兴的事情,谁知当天就在家里出了这等人命案子,盛怒之下的儿子过后一句话也不解释,铁青着脸扬长而去,害得老人在家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他明白这件事是自己的儿子理亏,无论儿媳妇有没有做错事情,儿子拔枪杀人总是不对的。但是人死不能复活,儿子总归还是儿子,现在吴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做父亲的还是想息事宁人。张鸿恩拿出大把的现洋来好言慰抚吴正有,让他拿着做个路费,实际上算是对吴家的一点补偿,暗地里希望能够为儿子破财消灾。  银子收下了,吴正有的气可没平,他不甘心妹妹的一条命就这么打发了。于是,吴正有开始了艰难的上告历程。他先把状子递进了西安的地方法院,也曾到第1师的师部上告。但是人家收下状子之后,都没了下文。  吴正有在西安等了一段时间,没有获得任何消息,正不知如何是好,绝望之中突然想起妹妹生前参加过妇女协会,他就再次写了控告信,找到了西安的妇女协会。西安的女界得知此事,义愤填膺,加上报上原本已经揭露过这起案子,一时间舆论大哗,声称要为吴海兰讨个公道,严惩杀人凶手,中央军团长杀妻案一时在古城闹得沸沸扬扬。女界虽然吵吵嚷嚷,但是婆婆妈妈们也奈何不了军队,张灵甫依旧在胡宗南那里当他的团长,继续带兵操练。  吴正有正没奈何处,就在这个时候,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来到了西安,妇女协会的人趁机把吴正有的控告信转到了她的手里,希望上面能有人出面干预一下 。于凤至接了状子,回到南京就把此事告诉了宋美龄。那时候宋美龄正在和蒋介石一起积极鼓吹新生活运动,旨在改造社会道德与国民精神,一看状子,团长杀妻,不但有违社会道德,还明明触犯了国法,怎么能置之不理?于是她向蒋介石告了御状。  蒋介石一听有人告状,说自己的黄埔门生无理杀妻,非常生气,立刻吩咐下面将人送南京军事法庭查办。  胡宗南在西安接到了命令,心里十分为难。吴正有的状子,胡宗南是知道的。胡宗南本人是复兴社的骨干份子,曾经庄重起誓要对蒋介石在新生活运动所提出的那些清教徒般的戒律身体力行,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打牌,不能讨小老婆,如今自己手下的团长惹出这种人命案子来,令他觉得有失第1师的颜面。胡宗南虽然赏识张灵甫的军事才干,但对他年轻气盛的鲁莽行为并不以为然。然而张灵甫打仗确实是很有一手,在第1师里是屈指可数的一员得力干将,胡宗南不忍心看着他年轻轻的就此毁了前程,张灵甫也可能以丢失文件为由为自己做过辩解,总之胡宗南当时就是护着张灵甫,拖着此事没办,还曾许诺来告状的吴正有,以收他入伍做副官为条件让他封口,但被吴拒绝了。现在蒋介石来了命令,胡宗南不敢再虚于委蛇了,他叫来了张灵甫,告诉他这下子漏子捅大了,现在案子已经闹到了南京,校长下了命令要把他押送南京法办。  张灵甫自知,自己仅凭一时的疑心就大发雷霆枪杀了吴海兰,追究起来没有真凭实据,总是罪责难逃,既然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索性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说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既敢做就敢当。于是他向胡宗南表示,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让师长为难,自己遵命去南京投案服罪就是了。  胡宗南与张灵甫毕竟一个部队相处了六七年,对自己这个下属憨直的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既然表示愿意遵命服从,相信他一定言出必行。于是,胡宗南也不担心他会半路逃之夭夭,对张灵甫既不绑也不押,放心地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南京投案自首。张灵甫十分感激胡宗南的信任,也信誓旦旦,表示先回家处理一点家事,不日即一定起程去南京负荆请罪。胡宗南二话没说,竟同意放他先回家去了。  虽然嘴上豪气万丈,一想到自己因获罪而前功尽弃,原本大好的前程化为乌有,前途又是凶多吉少,张灵甫回家途中难免一路闷闷不乐。人在落魄的时候,身边家人的慰藉就显得弥足珍贵。  张灵甫一进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温馨的家庭画面。邢凤英正一手抱着已经从奶妈家送到乡下的女儿云芳,一手持勺耐心和蔼地喂小女孩吃饭。  此情此景,令相当大男人主义的张灵甫心里有一种刹那间的触动。眼前的这位村姑,自己从来对她不闻不问,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冷落,替他在家照顾老父,甚至还为他悉心照顾他与别人结婚所生的孩子。面对如此温良宽厚的女子,张灵甫饶是铁石心肠,也不免生出几许感动和歉疚。(11)  张灵甫把自己要到南京去投案的事告诉了家人,将历年来的私蓄全都留给了家里,在家盘桓数日之后,便只带着几套换洗衣服上路了,连盘缠也没多拿,说是一路上自己可以卖字为生。  从陕西到南京路途遥远,中间还要倒几次车。张灵甫独自一人离家,也没人管他的去向,他一路走走停停,半路上见所带盘缠用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卖起字来。他的字写得越大越见功力,字体工整苍劲,写的对联条幅还真有人来买,就这样信笔游蛇,竟让他一路赚到了盘缠到达南京。他也果然听从命令没有食言,径自去军法处自投罗网,被拘押于老虎桥模范军人监狱。  案子审完了,起先初审内定是要判处张灵甫死刑的,连名字也已经被打上了红勾,择期待决。  偏偏祸不单行,在被判处死刑之际,他又在狱中染上了疟疾,病势汹汹几乎奄奄一息。赔了夫人又折了前程的张灵甫在多重打击之下,心灰意冷起来,反正枪毙也是死,病重也是在等死,他绝望地破罐子破摔,连申诉也放弃了,但求一死了之。  在张灵甫刚收押的时候,模范监狱的典狱长就和他的关系不错,有时两人天南地北的还聊得颇为投缘。典狱长当然知道一些张灵甫的案情,当张灵甫被初定极刑之后,他对张的处境表示惋惜和同情,并竭力为张灵甫打气道:“这件案子的情况应该还有斡旋的余地,蝼蚁尚且惜命,你就此放弃未免可惜。”典狱长还悉心安排狱医为张灵甫治病。也许是命不该绝,张灵甫凭着年轻力壮的原始本钱,不久之后居然起死回生,战胜了病魔,于是他又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欲望,听从典狱长的劝说,向军事法庭递交了申诉书。(12)现在自然无法知道他找了什么借口为自己辩解,但是法庭显然接受了他的申辩,因为对他的原判并没有被执行。  在等待案件复审期间,张灵甫闲来无事,在狱内也就是看看书练练字,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润笔颇多,有人要是喜欢,他就随手送人,坊间甚至有传言,说当年南京夫子庙一带有不少店铺的招牌,就出自他这时的手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灵甫在狱中反倒有得是时间面壁思过,修身养性,一场牢狱之灾,使得他以往心浮气燥的性子得以修练得沉稳了许多,以后很少再乱发脾气。友人来信慰问,张灵甫回函自嘲曰:“为杀妻室做楚囚”。  写字看书不过是打发时间,坐牢的心情总是落寞的。不过这期间家里传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张灵甫走后不久,邢凤英发现自己怀孕了,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男婴,这是张灵甫的第一个儿子。  随着儿子的出世,张灵甫似乎时来运转,没过多久,他竟然被赦罪释放了。据他家人的回忆,之前南京曾派人去西安调查过张灵甫的情况,来人一走就爆发了西安事变,之后张灵甫便获释回到了西安。也就是说,张灵甫的获释,并不是一般认为由于抗战爆发而与其他戴罪军人一起获得政府大赦,而是在一九三七年初就被释放了。  几十年后,我们看到了对此事的一些评述,有人很肯定地判断说,是蒋介石徇私枉法,偷偷放跑了心腹爱将;也有人言之灼灼,说是胡宗南或是王耀武在蒋介石面前替张灵甫说情:“张钟麟这个人,打仗很有本事,不如把他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吧。”于是蒋介石顺水推舟,嘱咐张灵甫出去之后好好做人,把他秘密释放了。由于张灵甫后来的确受到蒋介石的宠爱,这些说法似乎有后事得以佐证,不少人深信不疑。  事实上,这时的张灵甫资历尚浅,在蒋介石的心目中根本还排不上号,他真正出道获得蒋介石的青睐,还是在八年抗战的岁月。更何况,当时蒋介石攘外安内正忙得焦头烂额,还因为亲临西安督促张学良、杨虎城加紧剿灭陕北的红军,而被张杨扣留逼其抗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说蒋介石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工夫亲自为一个小团长特别费周折去法外施恩,在道德评判上固然可以给他加一点负分,但却并无依据。至于说胡宗南、王耀武等黄埔学长联名担保说情,则还在情理之中。  可是,杀人偿命总是国法,即使张灵甫属自首有从宽情节,凭什么从宽到只关了不到一年就释放了呢?当事人没有留下任何解释,按照常理推断,作为情杀案的凶手,服刑不满一年就获特赦关照的机会应该不会太高,如果从刘光宇讲述的情节去推敲内情,或许可以得到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张灵甫很可能在狱中写的申诉书中,辩称怀疑妻子窃取他的军事文件,有通共之嫌,故怒而杀之。如此,他被上峰认为是冲动之下“大义灭亲”之举,属情有可原,因而对他网开一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三  张灵甫出狱之后,在老家呆了没几天就又回到了西安,为了表示从新开始新的生活,他把自己的名与字对换了一下,从此他就名叫张灵甫,字钟麟。  来到西安,他开始落实两件事:一是复职,二是娶妻。  西安是他的老家,同学朋友众多,其中黄埔同学也不少,找个军职对他来说不算太难。当时杨虎城部的警备3旅旅长王竣是张灵甫在黄埔军校时期的三期学长,他竭力游说张灵甫投到杨虎城的麾下,许诺说可以保他做副旅长。张灵甫黄埔毕业后就一直在中央军的部队任职,而且是号称“天下第一师”的胡宗南的正宗嫡系,要他放下身段到地方杂牌军里混差事,他才不愿意,再说这时西安事变刚刚尘埃落定,在张灵甫这个对蒋介石忠诚不二的黄埔生眼里,杨虎城根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叛将,岂有卖身投靠之理。虽然张灵甫不领情,王竣却对他依然有笼络之意,在张灵甫再婚之际,王竣还亲自送来了二百大洋作为贺礼,但张灵甫对王竣的好意却坚辞不受。(13)  张灵甫这一次的再婚妻子,是出生西安名门的高艳玉。高家在西安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据说祖上曾经是前清的状元,官拜翰林,高家大院是当时西安北院门最好最阔气的院楼,院子里还有自家的戏台子。张灵甫在西安没有置过自己的房产,婚后就迁往高家居住。这桩婚事的介绍人,正是张灵甫以前在陕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恩师韩兆鄂。  说到这件婚事,之前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小插曲。  在韩兆鄂往高家替张灵甫做媒的时候,高家还同时收到另一名候选女婿的求婚。巧的是,这一位也是一个陕西人,也在中央军嫡系部队任职上校团长,还也是黄埔四期毕业,这个人居然就是张灵甫的同学加朋友胡琏(14)。听起来这两个候选女婿条件不相上下,高母比一比媒人送来的相亲照片,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当场就替女儿拍了板,她相中了照片上西装革履英俊倜傥的张灵甫,把其貌不扬的胡琏淘汰出局。这件相亲撞车的事大约纯属巧合,倒是没听说张胡两人存下什么芥蒂,而且之后同乡同学的交情还不浅。  婚姻大事是解决了,张灵甫的军职还是悬而未决。第1军(15)是他的老巢,一开始他仍有意回到第1军去,于是给胡宗南写信打探口气。不知是胡宗南还在对他所惹的麻烦耿耿于怀,还是由于别的原因,张灵甫的信如石沉大海(16)。胡宗南居然不念旧情没有反应,这点大概出乎张灵甫的意料,他是个个性极强,恃才傲物的人,纵使有求于人,要他低三下四去贴别人的冷脸,还是不屑于委屈自己的。张灵甫与胡宗南的上下级关系就此划下了句号,他与胡宗南也从此有了隔阂。其实,他倒是应该感谢胡宗南没有热烈欢迎他回第1师去的,否则的话,八年抗战他大半时间只好跟着胡宗南军事集团蹲在大西北看后院,而没有机会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与日寇正面厮杀为国立功,更没有机会伴随着他的部队,在抗日战场上一步一步成长为令日军闻风丧胆的抗日铁军,那他的军旅生涯中最风光的部分,就会黯然失色。  一九三七年的春天,张灵甫的军事生涯出现了转机。  新婚伊始,张灵甫住在岳家气派的豪门大院里,本应与名门闺秀的妻子快乐地共享两人世界,但是这个新郎却心不在焉。家庭从来不是张灵甫心目中的重点,自从投笔从戎以来,他几乎常年以军队为家,家庭在他心中的位置远远不及枪林弹雨的战场。本来他一手如意一手算盘,结婚娶妻,然后重返第1军,再去打出一番事业来东山再起,现在计划只实现了一半,太太是有了,第1军看来竟是回不去,杨虎城的警备旅又根本不予考虑,那他还能往哪儿去呢?张灵甫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张灵甫想起在汉中的一个人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张灵甫以前驻防的汉中一带,营盘还在,部队换了,这支部队的带兵官是张灵甫的老熟人。事也凑巧,这时从汉中刚好传来一个好消息:汉中的部队扩编了,正在招兵买马。张灵甫砰然心动。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1-8 参考资料与注释  1.《安徽文史资料选辑第11 辑解放战争时期史料专辑(上册)》;《镇江文史资料 第12辑》 1987年01月第1版  2.台湾官版张灵甫传记  3.《陕西省文史资料选辑第17辑》1984年9月版。吴在抗战期间任职74军军部,他对张灵甫过去的了解,应来自于同事间的传闻,故文中对张灵甫的籍贯、事件发生的时间及妻儿情况等记述多有讹误。  4.《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五集。  5. 2004年3月及6月笔者对张居正先生的采访记录。  6. 2003年10月笔者对张居礼先生的采访记录。  7. 2003年12月笔者与王玉龄女士的访谈。  8. 刘光宇抗战期间长期是张灵甫的直属部下,解放战争后期曾任国民党第100军副军长(军长杜鼎),属陈明仁兵团。陈明仁长沙起义时,刘光宇与杜鼎因拒绝跟随而率部哗变,后转赴台湾。  9. 同注7  10. 张居正先生2004年3月致笔者的来信所提供。  11. 在接受笔者采访时,王玉龄谈到张灵甫曾对她提及他当时回家时的这段感受。  12. 张灵甫曾向王玉龄讲述过自己的狱中经历。本节上述关于此事的叙述,系笔者主要根据对王玉龄的数次采访整理。  13. 同10  14. 胡琏陕西华县人,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生,曾任蒋介石嫡系部队第十八军军长,第十二兵团副司令。1949年去台湾后,担任过金门防卫军司令、陆军副总司令及"总统府"战略顾问,并晋升为一级陆军上将。  15. 第1师于1936年扩编为第1军  16. 同5  TXT之梦  第一章 第九节 张灵甫与王耀武  (起4U点4U中4U文4U网更新时间:2005-3-12 0:27:00  本章字数:5465)  在张灵甫结束牢狱之灾前后的这段日子里,中国现代历史的进程又发展到了一个重大的转折关头。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在张灵甫的老家西安,张学良、杨虎城扣押了前往敦促其剿共的蒋介石及随同他一起到西安的十多名军政要员,通电全国,提出改组南京政府,停止内战,立即释放全国一切政治犯,召开救国会议等八项主张,西安事变爆发。  其实在事变发生之前,国民政府已经开始考虑调整它的对日政策。当时面对日本对中国愈演愈烈的侵略蚕食活动,国民政府步步退让,以期日本能够好自为知,并希望博取国际社会对中国处境的同情和支持,出手制止局势的进一步恶化。但是,事实证明这只是中国方面的一厢情愿。随着日本侵华野心日益肆无忌弹的暴露,中华民族不仅面临着严重生存的危机,也令蒋介石和政府大员们感到其统治地位已处于危卵之下。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蒋介石和国民政府内的许多要员也有相当强烈的民族情绪,在被逼到几乎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国府方面开始着手与中共进行秘密接触,双方的代表邓文仪和潘汉年已经在莫斯科初步探讨合作抗日的可行性(1)。然而国民党蒋介石在抗日问题上的政策依然摇摆不定,对他们来说,攘外必先安内,共产党始终是其心腹大患,因此,蒋介石玩弄两手策略,一方面继续在军事上围剿红军,如果能够先将之剿灭,达到“安内”的目的,则一劳永逸,退一步的话,也可以借军事压力在谈判桌上换取更多的筹码。西安事变则在此关键时刻,催化了国民政府对日政策的调整,最终促成了国共双方的第二次合作。  西安事变虽以和平解决告一段落,其间的过程可以说是险象环生。事件爆发之初,军政部长何应钦曾欲进攻西安,以武力解决事端,但遭到了以宋美龄为代表一派的反对,后者竭力主张和平谈判,不以军事压迫张杨而陷蒋于不测,及时制止了何应钦的军事行动。  但在此之前,何应钦在取得指挥调动军队的大权后,曾经调遣军队组织讨逆军,进攻西安的部队已经出发行动。在这些部队中,有一支驻扎在陕西的生力军,在其新任师长的率领下,受命出子午谷直逼汉中“勤王”,因中途事变已经和平解决,该师随即在汉中驻防。这个师的番号是:国民革命军第51师,师长的名字,叫王耀武。  王耀武早年也是第1师出身。有人说张灵甫认识王耀武,就是因为两人曾经是上下级关系,张灵甫当连长的时候,王耀武做过他的顶头上司营长,又一说是王耀武任第5团中校团附的时候,张灵甫在他手下当营长。这两种说法事出有因,但都不甚准确。  张灵甫与王耀武的确在第1师的同一个旅有过短暂的共事经历,两人的关系最早可以追溯到北伐结束之后的整军缩编时期。张灵甫从第21师调到第1师第2旅的时候,他在第6团担任第9连连长,王耀武则在同一个旅担任第5团第3营营长,两人并不在同一个团,不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在台湾官方编撰的张灵甫传略中,张灵甫后来也没有在王耀武的第5团担任营长的纪录。不过张连长与隔壁团的王营长因互仰大名而结识还是有可能的,只是他们同在一个旅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两人此时建立深交的机会应该不多。一九二九年蒋桂之战后,张灵甫在独12旅成立时就被调往该旅任职,待该旅一九三O年十一月调归第1师建制师时,王耀武已经离开了第1师另有高就了。  不管怎么说,两人有过这么一段前缘,好歹也算是故交。这个时候张灵甫想起王耀武驻扎汉中,他的第51师又恰好在扩编招人,既然胡宗南不出声,他张灵甫也不能就在家傻等着在第1军这一棵树上吊死,他干脆修书一封,请王耀武拉兄弟一把。 (2)  在张灵甫后半生的军旅生涯中,王耀武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张灵甫在国民党军队中的飞皇腾达,就是自加入王耀武的麾下而始,而他籍以起家的第74军,更是王耀武的心血结晶。当然,张灵甫在抗战期间的步步高升,主要还是凭借他自己打仗肯动脑子肯用命而不断积累的战功,而王耀武这位伯乐对他的赏识和提携,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可以说,王耀武是对张灵甫有知遇之恩的长官,他是张灵甫军事传奇的推手。在叙述张灵甫的后续发展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王耀武其人。  一九O四年,山东省泰安县夏张乡山王庄的农民王进增添了个儿子,取名王耀武,字佐民,在家排行第二。王进增的家产只有四亩山田,却要维持全家六口人的生活,是个不折不扣的贫农。很不幸,王进增在王耀武幼年时即去世,全家靠王母一人支撑。与张灵甫相比,王耀武幼年时代的家境要穷得多了,但是王母仍然设法让孩子上私塾读书认字。  一个只有私塾学历的农村少年,在出路上没什么选择余地,除了当农民,不外乎找机会外出打工。一九二一年春,经亲戚介绍,王耀武到天津北安利饼干公司当一名学徒,两年后他调往上海的分公司做店员。店员工作整天对顾客赔笑点头哈腰,天长日久,王耀武觉得既没前途又无趣,不过这也养成了他颇具亲和力的圆滑性格。王耀武那时也是个有上进心的青年,明白自己想要有一番作为,在学业上必须有所提升,所以他白天看店,晚上上夜校补习。后来黄埔军校招生,王耀武在亲戚和少东家的帮助下,前往广州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  王耀武在军中的经历与张灵甫差不多,他毕业之后也下了部队从排长做起。北伐结束时,王耀武已经挂上了少校的军衔,在第1师任第2旅第5团第3营营长,不久之后升任第5团中校团附。  一九三O年,王耀武在刘峙的推荐下调离第1师,升任独立第14旅第1团团长,这是一支在南昌新组建的部队。  王耀武在团长阶段打出了名气,一九三二年在与红军作战的宜黄战役中,王耀武因死守有功,战后受到蒋介石的召见和赏识,次年被调往江西抚州,升任原由保定编练处三个新兵团组建的补充第1旅旅长,该旅原临时归顾祝同指挥,王耀武因此得以与顾祝同建立了良好个人的关系。张灵甫后来在第74军的同事李天霞、邱维达和周志道,这时也已经在王耀武的补1旅任职,李是第3团团长,邱是参谋主任,周是第2团团长。  一九三四年秋冬,红军北上先遣队抵近浙赣交界地区,时任浙江省保安处处长黄浦一期毕业的俞济时向南昌行营求救,要求派部队进剿,王耀武的补1旅遂派归俞济时指挥,参加了对红军北上先遣队的围剿,为重创红10军团立下大功,他的双手也因此沾满了红军官兵的鲜血。在此役中,早期红军领导人红10军团副总指挥兼红19师师长寻淮洲战死,红21师师长胡天陶被俘后遭杀害,闽浙赣苏维埃政府主席方志敏与红10军团总指挥刘畴西也被俞济时的浙江保安纵队俘虏后杀害。说起来,刘畴西还是俞济时黄埔一期的同学,但俞济时对这位担任红军将领的同学斩尽杀绝毫不留情。当年侥幸突围出来的数百名红军干部战士,后来组成红军挺进师,创建了浙南革命根据地打游击,其中就有之前担任红10军及先遣队参谋长的粟裕。十四年后,历史仿佛走了一个轮回,在一九四八年九月的济南战役中,由粟裕指挥的华东野战军高喊着“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一举攻克了山东首府济南,当时的国民党政府省主席兼第二绥靖区司令王耀武则在出逃途中被民兵抓获,成了战犯。  王耀武的治军特色与张灵甫十分相似,他赏罚分明,恩威并用,平时以负责任守纪律勉励下属,以身作则,对犯纪律的部下不予姑息。在后来的第74军时期,早期追随王耀武多年的第51师第301团团长吴克定在南京战役中畏缩不前,就被王耀武革职。在湖南桃源的时候,第57师第169团团长李毅民允许士兵抓了一些战后无主乱跑的鸡鸭打牙祭,也被王耀武革职,并且通令全军。所以第74军上下军纪整肃,不象其它一些国军部队那样胡作非为。曾经在王耀武身边担任第74军副官处副处长的刘操说:“无论平战两时,全军官兵接受任务都不敢马虎,不存侥幸之心,努力完成。纪律方面严肃认真,上下遵守,不敢违犯。”(3)  在个性上,王耀武与张灵甫也有不少共同点,两个人都很有一些国民党王牌将领的气质:骄傲自信,豪爽直率,固执倔强,争强好胜,而且难得的是,两个人的私生活都称得上严谨。不过,王耀武有两个特点却是张灵甫望尘莫及的。  张灵甫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精于作战却不大会处世,他讲话直言不讳,不喜官场应酬交际,也不太懂得敛财,连自己的私蓄都不善打理,丢给亲信下属代管了事,口袋里有几个钱,大部分都被他花在所爱好的古玩字画上,他的收藏中还真有些上品,比如郑板桥的竹、齐白石的画等国宝级精品。但他对投资经商置产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兴趣。  王耀武则大不相同。在国民党军界,王耀武做生意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他早年的店员经历,培养了他敏锐的商人意识。一九二八年北伐结束之后,王耀武重拾饼干贸易的老本行,托友人掛名在武汉开办振兴饼干厂,开辟第二职业。此后财源滚滚,在长沙、重庆等地先后开设了分厂。抗战时期,他在宁波、温州、广州等地派人投机倒把,低进高出做各种日用品买卖,大发利市。所以王耀武的个人经济基础远比张灵甫雄厚,以至内战爆发前两人在南京见面,张灵甫还毫不客气地向王耀武打秋风借钱,惹得王耀武笑话他:“灵甫啊,都是做军长的人了,自己总该有点基础了吧!”(4)  王耀武也很会做人,对上司、同僚乃至下级都能做得面面俱到,令人皆大欢喜。他时常找下属军官个别谈话,因而对手下的个人情况十分清楚,部下有请求的时候,无论有用没用,他都会尽力帮忙写介绍信、送津贴。在国民党官场上,王耀武的公关手段更是出类拔萃,对上打点周到自不待言,连对一些高官身边的亲信甚至门房喽啰都不怠慢,这些人不但会为他适时美言,一个实际的好处是保证了他有直达上听的顺畅渠道。王耀武后来能以一个黄埔三期生的资历,越过许多比他资深的高级将官在国民党军界迅速得到提拔,他的这种炉火纯青的社交应酬功夫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单会逢迎拍马,油嘴滑舌的人物。据刘操回忆:“有一次他回忆黄埔生活,津津有味地讲他搞作战实习的情景,讲到他脖颈上系着红带子,讲到他如何坚持五分钟猛打猛冲取得胜利。又讲到老头子(指蒋介石)召见他,表扬他等等。边讲边笑,滔滔不绝。最后,他说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老头子就喜欢我这傻呼呼的楞劲。” (5)  当然,这样一个王耀武是既不楞也不傻的,他的这些特长加起来,在国民党军界的升官图中就创造了“三李不如一王”的奇迹(6)。  王耀武凭围剿红军期间的表现赢得了蒋介石的首肯。在浙江围剿结束之后,王耀武和他的补1旅被调往松潘高原,在胡宗南率部转往甘肃时接防。虽然他原本是从第1师出来的,却害怕到西北后胡宗南把他改编了去,就走老上司俞济时的门路,帮忙他继续保持独立(7)。驻防松潘期间,王耀武为在松潘高原上丧命的国民党官兵修建了一个公墓,所清理埋葬的各部官兵遗体超过了一万,多半是病死或饿死,这也算王耀武位老部队死亡的官兵作了一次仁义的功德。一九三六年春,补1旅撤下高原,在汉中改编为新编第10师,新10师成立的时候仍然与补充旅时代一样只有三个团,只是旅部改称师部。不久王耀武打通了重庆行辕主任贺国光的关系,让军政部核准新10师改成由军政部直接补给的正规军,并核发了第51师番号,将该师扩充成两旅四团制的甲种师。王耀武麾下一下子冒出了两个旅部和一个步兵团,原来补1旅的干部不敷使用,他不得不多方利用关系招募新血,同在西北的第1师,就成了王耀武招贤纳士的对象。  陕甘一带中央军部队的圈子并不大,王耀武部队的异动自然引起正在西安赋闲的张灵甫的注意。张灵甫给王耀武发出信后,在家静候佳音。   回复很快就来了,还附带了委任信。以王耀武与第1师的渊源和交情,他对张灵甫在第1师的表现不会陌生,甚至有一种说法,张灵甫的出狱是王耀武做的保人,此说虽真伪末辨,但王耀武对这位学弟的为人和才干十分欣赏应是不错的,他曾经称张灵甫是一条具有秦陇古风的血性汉子,称赞他作战很有办法,这样的干将当然多多益善。由于第51师当时没有带兵官的实缺,一开始王耀武给张灵甫任命的职务是第51师师部额外的上校高级参谋(8)。这也可以说是王耀武的用人习惯,他的部队设有不少高参、附员一类的闲职,用来延揽人才,以免实缺不足而有遗珠之憾。  张灵甫很清楚,王耀武是校长十分器重的将领,第51师也是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一手组建的嫡系部队,跟著王耀武,在前途发展上不见得就比跟着胡宗南差,干得好的话自然会有出头之日。所以高参就高参,张灵甫也不介意暂时屈就这个没有兵权的虚职,他当时的处境也由不得他耍高傲,收到委任信后他就欣然受邀到汉中报到。  张灵甫军旅生涯最辉煌的篇章 - 为民族抗日而战,拉开了序幕。  1-9参考资料和注释  1.参见《1936年邓文仪与王明、潘汉年谈判经过及要点》 杨奎松著《党史研究资料》1994年第4期  2.张居正先生证实,张灵甫是在给王耀武去信得到回音后去了汉中的王耀武部。  3.《王耀武的几件事》 刘操著 《泰安郊区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泰安郊区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 1982年11月   4.笔者2003年12月与王玉龄的访谈。  5.同3  6.在国民党军中,李延年、李仙洲和李玉堂是三位较出名的山东籍将领,资历都比王耀武深,但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却让王耀武去担任山东省主席和第二绥靖去司令,故有“三李不如一王”之说。  7.《国民党第一补充旅的前前后后》周更生 著 《湖北文史资料》  8.《八十回忆》 周志道 著 台湾  TXT之梦  第二章 第一节 苦战淞沪(上)  (起1J点1J中1J文1J网更新时间:2005-3-17 18:11:00  本章字数:4610)  一  一九三七年七月十七日,庐山。  庐山军官训练团参加集训的团员们齐集一堂,正在等待蒋介石前来发表总理纪念周讲话。庐山风景秀丽,令人心旷神怡,但是,身处避暑名山之中的受训军官们,心情却异常地躁热不已,数日来,一股焦灼、不安、激愤的情绪,在团员们胸中涌动着,喷涌欲出。  十天前,华北七七事变的枪声,激起了全国军民要求抗战的强烈悲情,也点燃了有爱国心的中国军人心中淤积已久的复仇怒火。济南惨案, 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现在又发生七七事变,面对日寇肆意妄为,国家江河破碎,作为军人却无所作为,这个耻辱他们已经忍无可忍!他们急切的想知道,蒋委员长今天究竟会对事态作什么样的表态。  蒋介石神色凝重地走上讲台,瘦削的面孔带着几分憔悴。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让大家失望。面对台下一片期待的目光,蒋介石左手插腰,右手挥舞着握紧的拳头,语气坚定地开始发表那份著名的“最关头后"的抗日演说:  “我们既是一个弱国,如临到最后关头,便只有拚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生存。那时节,再不容讲我们中途妥协。须知中途妥协的条件,便是完全投降、整个灭亡之条件。全国民众要认清`最后关头'的意义,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唯有‘牺牲到底’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与万劫不复之地!……"   “和平已非轻易可求得,眼前如果要求平安无事,只有让人家军队无限制地出入于我们国土,而我们本国军队反要忍受限制,不能在本国土地内自由驻在;或是人家向中国军队开枪,而我们不能还枪。……"   “我们东四省失陷,已有6年之久;现在冲突地点,已到了北平门口的卢沟桥。如果卢沟桥可以受人压迫强占,那么我们百年故都,北方政治、文化中心与军事重镇北平,就要变成沈阳第二!"   “北平若可变成沈阳,南京又何尝不可变成北平!"   “政府对于卢沟桥事件,已确定始终一贯的方针和立场,且必以全力固守这个立场。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所以政府必特别谨慎,以临此大事。全国国民亦必须严肃沉着,准备自卫……”。(1)  (1)《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辑》 <对于芦沟桥事件之严正声明> 秦孝仪编 台北 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 会印 中央文物出版社经销 1984年  在蒋介石发表此项抗日声明之时,由周恩来执笔的《中国共产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也已经转交到了在芦山的蒋介石手中。  中国共产党在宣言中向全国人民庄严宣告:  “当此国难极端严重民族生命存亡绝续之时,我们为着挽救祖国的危亡,在和平统一团结御侮的基础上,已经与中国国民党获得了谅解,而共赴国难了。”  同时作出四项保证:  一、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的实现而奋斗。   二、取消一切推翻国民党政权的暴动政策及赤化运动,停止以暴力没收地主土地的政策。  三、取消现在的苏维埃政府,实行民权政治,以期全国政权之统一。  四、取消红军名义及番号,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之统辖,并待命出动,担任抗日前线之职责。(2)  (2)这是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宣言。此宣言起草于一九三七年七月四日,七月十五日由中共中央交付国民党,至九月二十二日国民党中央社才发表。《周恩来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12月第1版。  八月二十二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宣布,红军主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  两个敌对的政治阵营,在民族存亡国家危难之际,再度携起手来,实现国共的第二次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建立。  全面抗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部队,争相电呈中央,纷纷要求调往抗日前线。  就在华北地区战云密布的同时,中日两国军队在黄埔江畔也剑拔弩张。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在两军对峙的前沿上海闸北地区,枪声骤起。  八月十四日白天,中国空军对日军在上海的据点实施轰炸,当晚,事先已提前进入上海市区待命的第 87师王敬久部和第88师孙元良部(后第36师宋希濂部也加入)在第9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的指挥下开始行动,于拂晓时向日军发动全线进攻。   淞沪会战正式打响!   八月二十三日,日本援军在强大空军和炮舰的火力支援下,从上海东北方向的长江南岸开始大举登陆。  上海战况吃紧,蒋介石从全国急调精锐部队加强抗击。  胡宗南手下的第1军从陕西赶来。  罗卓英的第18军从广东赶来。  俞济时的第58师从汉口赶来。  ……  双方几十万大军云集到上海这个狭窄而密集的战场。  八月十六日,王耀武也接到了军委会的调令。  陕西宝鸡车站的站台上,四列长长的军列静静地等候着即将出征的抗日将士们。正在汉中集训的第51师奉命收拾行装立刻急行军到宝鸡,全师不顾旅途的劳顿,在沸腾的抗敌呼声中在宝鸡誓师,随即登上军列经郑州南下,一路上不顾敌机的轰炸袭扰,向上海方向疾驰。张灵甫以第51师上校高参的身份也随师部一同赶往上海战场。八月下旬,第51师经苏州赶抵上海郊区嘉定的安亭镇。  随着全国各地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为便于协同指挥配合作战,南京的军委会于八月底在淞沪战场上新编制了一批军级番号,将各师分别编制组合成新军。战况日趋激烈,这些新军的编制部队都是边战斗边在战场上临时拼凑而成,来自不同军系的部队会被凑在一起,而升任的新军长,也有可能是非本派系的长官,从而打破了国民党军长期以派系圈定部队统率范围的怪圈。  第74军就是这样一支临时拼凑而成的新军。  一九三七年年八月三十日,第58师师长俞济时被任命为第74军军长并兼任第58师师长,下辖第51师和第58师,在沪战结束一年之后,第57师又于一九三八年十月拨入第74军序列。  这支日后威震华中抗日战场的抗日铁军“三五部队”,就这样在纷飞的抗日战火中仓促诞生(3)。  (3)”三五部队”是日军為第74军取的绰号,因该军的三个师均以五字开头。  第74军在抗战结束后整编为第74师,由于它在张灵甫的率领下积极参与内战,最后在孟良崮全军覆没,它在抗战期间的功绩,解放后直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大陆都鲜有人知。一位解放军军中作家在撰写一本描写国民党军正面战场抗战纪实著作的后记中写道:  “ 为中国大百科编撰新四军、第三野战军条目,是我的正经活。有次,我在翻阅孟良崮战役资料时,看到一篇有关陈毅在被俘的七十四师将校军官会议上的讲话,这篇资料有许多省略号,引起了我的疑惑和兴趣。我拜访了整理这份资料的‘老前辈’,问他为何要把陈毅的许多讲话省略了,这些省略的内容里说了些什么?他考虑了一下,回答我说,这些省略的内容是陈毅讲到有关七十四师在抗战中,是抗战的先锋,抗战模范等词句。那时出版这本书,担心有关国民党第七十四师积极抗战的事扩散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用省略号替代了。现在看来,国民党抗战是不可抹灭的事实,应该写出来,让人们知道,国民党的许多部队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也是爱国的,也是进步的。搞历史的应该实事求是,尊重事实,有功言功,有过讲过。既然陈毅都敢赞扬国民党抗战,我们还怕什么呢?”(4)  (4) 《血战:国民党军正面战场抗战纪实》 胡兆才 著 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6月版   第74军的确是国民党军中的一支传奇部队,这个军在抗战时期曾经被军委会当作整个华中战场的总预备队,从上海、南京、兰封、瑞昌、德安、长沙、南昌、高安、上高、鄂西、衢州、常德到雪峰山,抗战时期华中战场的每一场硬仗,几乎都活跃着第74军勇猛矫健的身影。当年该军在湖南武冈整训的时候,陈诚由重庆前往视察,他在对第74军营长以上军官训话时说: “三、六、九三个战区发生战争,委员长在地图上先找七十四军的驻地位置。为什么? 必要时,要使用你们这个部队。从这可以知道委员长对你们的器重。” 作为这支传奇部队的一员战功突出的干将,张灵甫在八年抗战期间,除了身负重伤不得已离队休养及后期赴重庆陆军大学进修外,一直马不停蹄随第74军南征北战,几乎无役不从。  第74军的赫赫战功使日军恨之入骨。战后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编纂的正式官版战史《中国事变陆军作战》频频提及日军与第74军的作战情况,并咬牙切齿地称之为“支那第一恐怖军”。  第74军后来以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首和守卫首都南京的“御林军”著称,成为蒋介石的宠儿,正宗嫡系,但是作为一个新军,在成军之初它并未被上峰另眼相看,它的桂冠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凭着在抗日战场上真正一刀一枪的拼杀,终于脱颖而出在国民党军界享有了突出的地位和声誉。  第74军的基本部队是第58师,该师原由浙江省的两个省级保安团与系出民初著名山东土匪孙美瑶部合编而成,由俞济时统领。抗战军兴之后,俞济时率部由汉口赶往上海,投入上海防线施相公庙的激战。不久俞济时在战地晋升第74军军长,起先指挥他自己的第58师、王耀武的第51师与一个来自湘西的独34旅。  后来拨入的第57师则是由早年山东的一支地方部队改编而来的杂牌军,驻防咸阳,淞沪会战中经连云港赶往吴淞口参战,并在战地扩编成第69军,军长阮肇昌即为原第57师师长。由于伤亡惨重,战绩也不突出,且系杂牌,该军战后即遭裁撤。第57师几经周折,才在一年后拨编到第74军,也是杂牌变嫡系的一例。  追根寻源,在这三个师中,张灵甫所在的王耀武第51师算是得之于中央军的正宗血脉。  第74军的三个师虽然来自不同的军系,在战斗力和装备上均有相当的水平。一九三五年,国民党军对师级部队进行了整编,全国约两百个各种师级单位前后共整编了三十个,被整编的部队在人员、武器装备上得到了调整与充实,而这三个师也先后位忝其中。以军官素质而言,这三个师也相对高。第51师与第58师的军官大半出身中央各军事院校,第57师早期的师长阮肇昌本身则是军中著名的军事教育专家,四十年代担任过陆军大学教育长,他麾下的军官水准也不差。作为第74军的首任军长,俞济时资历的战功在中央军中算是压得住阵脚,他曾经以师长身份参加过一二八淞沪战役,在与红军作战中也有过实战历练,而他又是蒋介石的浙江同乡,很早就被蒋视为心腹。虽然一般认为俞济时自视天之骄子,在先前浙江任上态度跋扈,但在统率手下出自其他派系的部队时,他还能够做得不甚偏颇。王耀武则早在补充旅年代就把俞济时视为上司,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关系,这使新建的第74军很快形成凝聚力,为最后博得国民党“御林军”的荣耀地位,打下坚实的基础。  TXT之梦  第二章 第一节 苦战淞沪(下)  (起3Z点3Z中3Z文3Z网更新时间:2005-3-21 2:16:00  本章字数:5106)  二  未来的“御林军”军长张灵甫,此时还名不见经传,初到上海郊外嘉定战场,这位第51师的上校高参忙着在师部协助师长王耀武出谋划策,协调各部的行动。  第9集团军司令张治中命王耀武向罗店推进,准备接收罗店-施相公庙一线原由第18军第11师守卫的防线。第51师的官兵们磨拳擦掌,蓄势待发。  增援的日军自二十三日起在上海部分长江岸线陆续登陆,其中日军第11师团以一部兵力向宝山、浏河两个方面警戒,主力直扑罗店,并于八月二十三日午后占领了罗店。  罗店镇位于淞沪侧背,沪太公路中段,是江苏与上海之间的交通枢纽。罗店如落入敌手,中国军队与后方联系的陆上主要交通线将瘫痪。中日两方的统帅部都十分明白,罗店在淞沪战场的位置至关重要。  双方军队在罗店必要拼死相争!  在宝山和罗店担任抗登陆作战的主力军,是陈诚指挥的第15集团军和第18军所属各部。他们从二十四日起向日军发起反攻,一度夺回罗店,但在日军反扑后又告失守,此后双方你来我往,罗店数度易手,血流成河,被称作淞沪战场上的“血肉磨坊”。  八月二十九日,当第51师的先头部队第306团赶到罗店附近的时候,遇上的正是这样一个血腥相持的局面。  第306团的团长叫邱维达,也是黄埔四期生。邱维达布置完阵地,决定先对罗店的日军进行一次试探性夜袭。该团第3营在营长胡豪的指挥下,乘着夜色成功地在日军防线上撕开一道二百多米宽的缺口,不过第3营浅尝辄止,随即迅速按计划撤退诱敌。大胆妄为的日军果然中计,他们以为第3营不堪一击,在溃散逃窜,立即尾随而出展开追击。在后面预设埋伏的邱维达马上组织全团火力,对出击的日军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一仗下来,三百余名日本兵横尸阵前,中队长秀吉三郎毙命, 联队长竹田也在伏击中负伤,日军的五辆战车在进攻中被击毁成了一堆废铁。第51师主力顺利进占罗店、顾家宅战线。  第二天,上海的《申报》与《大公报》都兴奋地报导了这支刚刚到达上海的部队夜袭日军获得胜利的喜讯,还配发了师长王耀武的照片。第51师在淞沪战场的罗店一战成名,极大地鼓舞了战地的士气。  本师在上海首战告捷,张灵甫也为之欢欣振奋,翻阅着手中报捷的报纸,他的内心也有一丝遗憾。打仗他是惯打头阵的,五年前的一二八淞沪抗战,由于蒋介石只希望借助国际调停尽早结束战事,张灵甫随胡宗南的第1师只能在上海附近作壁上观,最后悻悻而归,现在终于踏上了抗日御侮的最前线,正是军人在卫国战场上一显身手的时候,第51师的抗战第一仗却根本轮不到他出阵。谁让他只是个徒有虚名的高参,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呢,虽然说在师部帮师长运筹帷幄,战友的胜利也有他的一份心血,但他以前是握有实权的带兵官,习惯于剑锋所指一呼百应的主官角色,如今却坐在后面当幕僚,犹如唱惯了主角的剧团头牌转做幕后协理,眼巴巴看别人登台,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尤其是在上火线巡视的时候,脚下冒烟的焦土,身边呼啸的弹雨,都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张灵甫渴战的神经,提醒着他,这里,才是更能体现他存在价值的所在。  张灵甫焦燥地等待着亲自率兵与日寇搏杀的机会,他扳着手指头,默数着那个补充团该抵达上海的日子。还在汉中整训的时候,第51师已经内定由三团制师扩编为两旅四团制的甲种师,王耀武向他许诺,陕西省的一个保安团正在改编为补充团,番号一下就让张灵甫接任团长的实缺。眼看着同僚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张灵甫实在心痒难忍,恨不的将陕西的补充团一把拉来上海。一直等到十月份,新兵团总算完成整训输送到了前线,这个团的番号是:第74军第51师第153旅第305团。张灵甫这个上校团长,终于得以走马上任了。(5)  (5) 一些相关资料均称此前张灵甫已经参加了罗店战斗,但据当时任第151旅旅长周志道的回忆,张灵甫是在1937年10月才由高参调任第305团团长,因此,他在罗店应不是以第305团团长的身份上阵。参见 <江西文献>第73期<张灵甫将军传略> 周志道著 台北 江西文献社出版 1973年7月2日。  新兵团珊珊来迟,这时第51师在罗店的大部分作战已经结束,移师到了施相公庙、曹王庙一带。在张灵甫的调教和指挥下,第305团这个新兵团初生之犊不怕虎,不仅成功地抵御住日军对阵地的轮番冲击,还不时向日军发起夜袭反击,战况危急之时,张灵甫甚至自己跳出战壕,率兵冲锋,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正当他打得性起准备为国立功的时候,没隔多少天,上面却传来了撤退的命令。原来,战况急转直下,淞沪战场的国军由于日军在金山卫登陆而被抄了后路,不得不转入了总撤退。  在整个撤退过程中,第74军基本处于掩护大军后撤的位置,惯打前锋的张灵甫,这次完全掉了个头,成了全军的后卫。  十一月七日,第51师奉命退到青浦县城以南,在马桥、铁店塘到三角店一线修筑工事,以掩护罗店的前线部队后撤。两天后,第74军全军退往苏州,留下邱维达带领第306团固守青浦掩护撤退。十一月十六日,第74军奉命担任苏州到吴江防线的防守,并展开一翼沿太湖警戒,防止日军由太湖登陆,以掩护淞沪战场撤退中三十万大军的侧翼。  从无锡到澄江,有一道国防工事线,修建于抗战之前,一般简称为锡澄线,是淞沪战场的预备阵地,也是守护南京的一道屏障。指挥总撤退的第三战区曾经试图将大军布署在这道锡澄线继续抗击日军。第74军在苏州到吴江之间展开的用意,就是为了争取锡澄线的布署时间。  军长俞济时来到防线四处踏勘,他认为位于水陆要冲的望亭镇将是日军必取之地,便命令王耀武派一个团前进配署在望亭。  第51师在淞沪战场上鏖战两个多月,各团伤亡严重,这时最完整的团就只有到达前线时间最短的第305团了。这个新兵团在上海表现出来的旺盛斗志和过硬的战绩,令王耀武对它的团长的作战能力充满信心。他叫来第151旅旅长周志道,把张灵甫配属给他,交代周志道指挥第151旅与第305团突出阵线,负责固守望亭,迟滞追击的日军。  望亭镇位于苏州市西北,地处太湖之滨,在苏州与无锡交界处,属于今苏州市相城区。在一九三七年,此地有京杭大运河与京沪铁路(今沪宁铁路)通过,是苏州与无锡之间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太湖水网的一个重要入口。现代的望亭镇有312国道、沪宁高速公路与苏州环城高速公路等主要交通路线穿镇而过。  优越的地理位置,在战争中往往成为兵家的必争之地,在国军几乎失去抵抗一路溃退的淞沪会战后期,望亭镇却因之成了尚与日军作殊死一战的少数几个战场亮点之一。  由于兵力不敷分配,张灵甫不能将第305团整团带至望亭布防,只得抽调第3营一个营的兵力。他的主要任务是守备京沪铁路在望亭的一三七号铁路桥与运河铁桥,除阻止日军陆路进攻外,也要防止日军汽艇侵入太湖。毫无疑问,日军要越过运河,必将试图夺取铁桥,守桥的任务将十分严峻。张灵甫决定亲自在第3营压阵守桥,这个第3营的营长,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刘光宇。邱维达对刘光宇的评价相当不错:“有胆识,头脑清楚,重道义,富感情,但骡子脾气特强,带住他没有两套很难驾驭。”不过刘光宇碰上张灵甫可算是一物降一物,他对张灵甫相当尊敬服帖,直到后来到了台湾也一直与张灵甫在台的家人来往密切。  十一月二十一日,天刚蒙蒙亮,日军第9师团向望亭镇发起了攻击,一波接着一波的日军潮水般地向铁桥方向涌来,一眼望去,微明的晨曦中,一片鬼影瞳瞳。张灵甫在上海憋足了劲正没处使,这回总算等到了发泄的机会。待日军进入有效射程,一声令下,第3营官兵手中的机枪、步枪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冲到阵前的日本兵顿时倒下一大片,死伤狼藉。不甘失败的日军紧接着又组织了数次冲锋,在第3营的顽强阻击面前,都没能逾越铁桥一步。日军被激怒了,他们招来飞机向第3营的阵地进行猛烈空袭,并在重炮掩护下再次发动连续的冲锋。张灵甫的部队没有强大的炮兵支援,更不可能有空军的助阵,他的手里,有的只是并不先进的轻武器,还有手下官兵作为中国军人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在日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和陆空火力立体攻击之下,固守在一三七铁桥的第305团第8连拼死力拒,损失惨重,连长刘德胜上尉在战斗中牺牲。刘光宇大叫:“大桥告急!”  张灵甫在指挥所闻讯,立刻与周志道一起赶到铁桥畔,他们不顾日军剧烈的枪炮扫射轰炸,操起枪杆亲临死线督战。士兵们见团长和旅长都冒着枪林弹雨并肩上阵,士气大振,再次一鼓作气将日军打了回去。  三天,足足三天,日寇眼巴巴对着近在咫尺的太湖,望桥兴叹,无法进扑。第305团在张灵甫的沉着指挥下,就象一根坚固的铁栓,把日军第9师团牢牢地卡在望亭,一步也前进不得。  西撤的数十万国军,此时正争先恐后向西奔突,真正是兵败如山倒了。在这种绝望的战况下,留下阻击的小部队往往处于绝境,只能以血肉之躯与追击的日军拼消耗、拼伤亡,成为丢卒保车策略下为大局而牺牲的小卒子。张灵甫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死守!”这是上级的命令。作为职业军人,张灵甫执行战斗命令向来是不含糊的,在望亭,他与全团官兵抱着必死的勇气,承受着敌人的狂轰滥炸,舍命抵挡日军的猛攻,击毙日军千余人,至少为一部分在混乱中溃退的大部队争取到了三天宝贵的喘息时间。  张灵甫的团损失也不小,望亭之战,第305团伤亡官兵六百余人,幸运的是,张灵甫还能带着剩余的部队全身而退。  二十四日傍晚,张灵甫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江南的深秋,惨淡的落日在一三七号铁路桥上洒下几抹淡淡的余辉,铁桥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阴影,最后一次向世人展示着它弹痕累累的躯体。  撤离之时,张灵甫回首远眺他的部下曾经用生命守卫过的这座大桥,心中并没有丝毫的留恋。对他来说,掩护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这就足够了。张灵甫干脆地一挥手,只吐出冷冷一个字的命令:“炸!”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铁桥随着冲天的火光蹦向半空,随后缓缓地向湖面栽了下去……  刚炸了一座铁桥,又来了一座石桥。  俞济时在带领第74军大部队撤离时,吩咐殿后的张灵甫将位于苏州东南的宝带桥摧毁。起先张灵甫并没太在意,不就是再炸一座桥,小事一桩。他遵命来到桥边,一眼望过去,愣住了。  这是一座历史名桥,横亘于大运河与澹台湖之间的玳玳河上,桥身以金山石筑成,是中国现存古代桥樑中最长的一座多孔石拱桥,全长三百十七米,共有五十三个孔,在造型上与一般古桥不大一样,平坦宽阔,以便于挽舟拉纤,桥面的宽度可以并行两辆汽车。在俞济时的回忆录里,张灵甫对炸毁这座古石桥的反应却没了之前炸铁桥的干脆,颇耐人寻味。俞济时得到的报告是:桥樑太坚固,无法摧毁。最后是由工兵在桥两端各挖掘深沟三道,以阻止日军利用这座古石桥。  离开望亭,第305团向无锡以西的红菱镇归建,原先落在青浦作最后掩护部队的第306团,在十四日与日军接战后,也已完成争取时间掩护大军撤退的任务,但第2营营长尹元之少校在激战中牺牲,该营战后只有70余名官兵生还。这时邱维达带着部队赶了上来,他按命令在望亭将殿后的任务转交给张灵甫之后,便由当地老百姓带路,抄小道追赶大部队去了。  王耀武在师部急得团团转。全师大部队已经前进到靠近南京的句容,师部却与转移途中的张灵甫和邱维达两个断后的团失去了联络。已经三天了,眼下日军越过昆山正沿着公路向南京咄咄逼近,留下掩护的这两个团位置很可能被敌军超越而处于敌后险境,现在还没能够联络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手下两员大将和他们部队的命运……王耀武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这两个家伙打仗还是很有办法的。”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一面自我安慰,一面不停地向参谋们催问最新情况。可参谋们千篇一律的答复唯有令他失望:“还是没有消息……”。  就在王耀武几乎绝望的时候,邱维达和张灵甫却一先一后风尘仆仆出现在第51师师部,王耀武简直喜出望外,他一把攥住他们的手,激动地说:“三天来一直为你们担心,能冲出重围,真是命大!”(6)  (6) 《沧桑集》邱维达著 台湾《传记文学》1992年5月  第305和306团能够钻出日本追击大军的空隙安然归队,当然不单凭的是运气,部队穿小路走捷径脱离险境,全靠熟悉当地情况的老乡自告奋勇作向导,才得以避开日军的大部队。在抗战时期,全国军民同仇敌忾,积极抗战的军队,自然也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鼎力支持。张灵甫也尝到了军民鱼水之情的甜头。  他意想不到是,紧接着而来的一仗,是一场还没开战却几乎已经没有胜算但又不得不打的恶战。    起点中文网 www.cmfu.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TXT之梦  第二章 第二节 血溅南京  (起2G点2G中2G文2G网更新时间:2005-4-2 19:40:00  本章字数:7019)  相传朱元璋建都南京时,初开城门十三座,朱元璋登高视察城垣,发现地处东部的皇宫紫禁城靠近钟山,不利城防,遂下令借助城外的丘陵地势再修建一圈外城,在险隘之处砌上一部分城墙,另开城门十八座,因此南京城门有“内十三,外十八”之说。外城早已不复存在,但这些城门的名称作为地名流传了下来。位于南京东南郊的高桥门,就是“外十八”之一。当年太平天国战天京、武昌起义后苏浙联军攻南京,高桥门均曾经是激烈的战场,它是从东南方进入南京的一个门户。  历史的时针转入了一九三七年的十二月。  日军沿京沪线继续西进,先头部队于十二月初抵达句容附近,准备向南京进犯。战争的厄运,再度降临南京城。  高桥门前,空旷的荒野。  疾风劲吹,旗手高擎的军旗,在风中凛凛作响。头戴蓝绿色钢盔的士兵,手持钢枪,整齐列队面北而立,场面庄严肃穆。刚刚经过恶战和长途转移的第74军第305团,正在进行入阵前特殊的宣誓仪式。  从望亭回归大部队,张灵甫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本以为可以暂时先缓一口气,谁知板凳还没有坐热,王耀武就向他下达了新的作战任务:全团即刻移师南京南郊,接防第51师的第二道防线。  在上海连月来的阵地战和撤退沿途的阻击战中,第74军元气大亏,连排长伤亡甚多,士兵缺员更为严重,师团长们都希望部队能够停下来,作适当整补之后再战。军长俞济时专程去了一趟南京,带回来的指示却不是北撤休整,他向大家宣布了统帅部的最新命令:撤退到南京附近的部队要留下一部份保卫首都,第74军已被列入首都保卫战的序列。这就意味着,部队必须马不停蹄连续作战。  上海战场的大部队自十一月上旬开始撤离,战区原计划在吴福线、锡澄线逐次稳定战线,如果这些国防线能够如愿发挥预期作用的话,南京的防卫问题尚有时间从长计议。但是,由于南京统帅部的失误和日军的行动迅速,从淞沪战场撤下的数十万大军一路失控溃退,逐次抵抗的设想数日内化为乌有,首都的安危,出乎意料地突悬于旦夕之间。这样,保卫南京的议题仓促间摆上了议事日程。  十一月中下旬,蒋介石的陵园官邸数日灯火通明,各路大员纷纷应招赶来。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蒋介石连续三次召集高级幕僚,紧急磋商对策。刘斐、白崇禧、何应钦等一批高级将领均向蒋介石建议,以当前中日两军的状况,南京殊难固守,战略上不应为与敌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过早投入大部队消耗决战,他们主张,在上海作战损失较大的部队一律撤往后方整补,仅在南京留少量部队作象征性抵抗后主动撤离,以图保存实力,贯彻持久抗战的方针。蒋介石起初点头赞同,对大部队的撤退也作了指示,但是南京究竟应该守到何种程度,蒋介石仍举棋不定。稍后参加会议的唐生智却力排众议:“南京是我国首都,为国际观瞻所系,又是孙总理陵墓所在,如果放弃南京,将何以对总理在天之灵?” 唐生智的高调,戳到了蒋介石的心病,南京毕竟是首都,军机幕僚可以只着眼于国内的军事因素,他蒋介石还是不得不考虑弃守南京在国际政治层面的影响。“再研究研究吧。”迟疑不决的蒋介石步出会议室之前,撂下一句未置可否的话。又考虑了一天,在最后一次会议上,蒋介石改变了主意,表态采纳唐生智死守南京的主张。委员长的研究结果,令统帅部的将领们面面相觑,会场上出现令人尴尬的沉默,没人愿意临危受命,主动去接守城这个烫手的帅印,既然唐生智这样强烈主战,就让唐将军自己去勇担重任吧。(1)  (1) 蒋介石在陵园官邸召集会议讨论保卫南京之事,参见《抗战初期的南京保卫战》 刘斐 著 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中华文史资料文库》第四卷 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年版  还在张灵甫率部激战望亭的时候,南京统帅部守卫首都的方针已定,起先讨论的象征性防御改成了永久性防御,如此,守城的部队就需要大大加强。唐生智向蒋介石请樱出任南京守将,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紧接着调兵遣将,原本不在卫戍军名单上的第74军,就这样被拉入了保卫首都的序列。留守南京的其他部队也几乎都与第74军一样,在淞沪会战中打成了伤残之躯,在日军沿途紧逼跟踪袭扰的情况下,经过混乱的长途撤退,根本没有时间在后方进行即使是短期的整训补充。  一个仓促的守城决定,一位无力控制全局的守将,一支疲弱的新败之师,这一切,都昭示着南京保卫战未战先败的悲剧性结局。战役的结果之惨痛,半个多世纪后依然令国人刻骨铭心,但是,若仅以成败论英雄,对当年那些不惜为国流血牺牲,以血肉长城抵御外侮的抗日将士们,则有失公允。在牢记南京大屠杀的国耻之时,我们后人也不应该忘记,当年的守城军人们,也曾经在南京浴血奋战过,在这出悲剧中,不乏可歌可泣的悲壮场面。  军令如山倒。一接到命令,第51师迅速行动起来,从句容向西转移到上坊镇,奉命守备南京城防从方山至淳化镇的一部份外围防线。  淳化镇在南京东南郊外,距中华门十八公里,在一九三七年时有京沪国道通过,今天则有104国道与宁杭高速公路(宁溧段)在淳化镇交汇。日军一路若从句容进击南京,淳化镇是必经之地,定会以主力猛攻。第51师的任务,就是防守这道通往南京的南大门。  王耀武向各团团长下达了作战部署:纪鸿儒的第301团占领宋墅到淳化镇的正面,程智的第302团占领方山到宋墅的正面,该两团先期构成第一线阵地;刚刚归来的张灵甫第305团负责第二线阵地,把守从高桥门到河定桥一线,邱维达第306团一部则置于湖熟镇,防范敌从右翼进犯。王耀武的布防,基本是沿当时的京沪国道而展开的一个纵深防御阵地。  原先听说淳化一带筑有预设的国防工事,官兵们以为阵地应该有现成的坚固依托可恃,不料一到达实地察看,情况令人大失所望。所谓的国防工事,布局设计极不合理,机枪掩体相互距离甚远,射击孔大而无当不具隐蔽性,工事偷工减料,有的简直只是敷衍的土堆。由于守城的决定临时做出,具体的准备工作毫无系统可言,原有的工事无人留守,也没有向导,各部队连工事位置图都无处可寻,只能自己瞎摸乱撞,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事,却大门紧锁没人接应,官兵们气愤地跺着脚叫骂,性急的干脆砸门而入。第51师到达前线即漏夜紧急抢修阵地,但是缓不济急。该师事后在战报中无奈地写到:“构成坚固而纵深之阵地,需工甚大。而担任作战之部队输送力量薄弱,爆破材料及障碍物材料极感缺乏,虽经星夜赶筑,终以正面过宽,材料缺乏,阵地未能完成预期之坚固程度。”  高桥门附近的阵地同样差强人意,张灵甫不得不督促部下尽速对工事作临时性的加固。  从高桥门的土坡向东南方瞭望,淳化鎮方向日军的密集炮击清晰可闻,伴随着一串串沉闷的爆炸声,张灵甫不用望远镜也能望见,远处丘陵边缘不时腾起大团大团的黑烟,将天空染成一片阴沉的灰色,分不清哪是乌云,哪是硝烟。淳化鎮第一线的第301团于十二月四日开始已与进攻的日军主力接战,前面传来的战况很不乐观,两天里第301团官兵伤亡大半,纪鸿儒快要顶不住了。  时间刻不容缓,张灵甫已经来不及从容修筑完整的第二线阵地,他在高桥门附近快速检视一周,即命令全团集合阵前。  一支部队的精神和特色,往往与其主官的性格和作风十分相似。常言道:只有不会指挥的将,没有不会打仗的兵。由张灵甫一手带出来的新兵第305团,在两个多月沪战的实战磨练中成长迅速,作战特色也打上了其团长的鲜明烙印,官兵们打起仗来自有一股与张灵甫一样不怕死的狠劲和虎气。虽然预设的工事状况不尽人意,张灵甫对部下的精神状态还是相当的满意,整齐的队列,钢盔下一张张被战火熏得黝黑的面孔,疲惫中依然昂扬着为国杀敌的战斗豪情。遗憾的是,对其中的许多人而言,未来的几天,南京很可能将是他们年轻生命的最后终点,当他们的躯体倒向这片战斗过的即将沦陷的土地,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身后留下的,将是令他们死不瞑目的屈辱。  对于战场上的生与死,张灵甫对部下的诠释是典型的铁血军人式的训示:“作战须步步求生,而存心必时时可死!盖有光荣战死之决心,乃能作绝处逢生之奋斗!” 团长的训话斩钉截铁,接下来的宣誓仪式,更将全团的情绪推向了高潮。张灵甫肃立队前,面向紫金山,亲率全团官兵向中山陵方向遙拜,官兵们挺枪举拳向孙中山寝陵同声宣誓:誓与首都共存亡!。  淳化鎮的战斗,以身负重伤的第301团团長纪鸿儒被抬下阵地而告终,团里的十二名连长,四分之三非死即伤,全团官兵伤亡一千四百余人,第301团几近全军覆没。十二月八日凌晨,淳化鎮失守。  王耀武见情势不妙,不得已将第51师的阵线向后收缩,日军趁势发起追击,企图将撤退中的第51师一举歼灭。王耀武打算将师主力撤过第二线阵地,转移至光华门外的飞机场继续抵抗。   一个电话打到了第305团的团部,电话里响起王耀武浓重的山东腔:“灵甫,第305团向淳化鎮后方东山屯、上坊镇一线推进,掩护师主力后撤!”  又是一个吃力挨打的阻击后卫角色。张灵甫没有怨言,他放下电话,将防务转交给接防的友邻第87师,离开坚守了两天的高桥门,率第305团逆北撤的师大部队而动,匆匆向离淳化鎮仅数里之遥的新阵地赶去。  八日入夜,日军穿过已经没有对手的淳化镇防线,原属第305团防地的河定桥一带,由于根本没时间构建像样的工事,也被日军乘虚占领。但是,日军随后的进展遇到了顽强的阻力。张灵甫率第305团力主半路截杀而出,力阻强敌。打疯了的鬼子目标直指京城,根本不把这支中国军小部队的拦击放在眼里,各色炮火对准第305团的阵地一顿狂轰,企图用优势的火力将弱小的对手迅速从前进的道路上一把抹去。  炮击刚停,日军的步兵在战车的掩护下向第305团的阵地冲了过来。阵地上临时单薄的工事在敌人猛烈的炮火轰击中尽毁,第305团的士兵几乎无处藏身,许多人只得匍匐在敌人炮弹炸出的浅坑中掩蔽,向冲上来的日军开枪还击。敌人的步兵仗着战车的掩护,向阵地步步逼近,短暂的对射过后,攻守双方在阵前短兵相接,刀枪铿锵处,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倒下。仗打到这个份上,几乎是回到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冷兵器搏击状态。作为一名本身具备相当战术指挥水平的团长,要在近战肉搏中要求部下勇敢奋战,牺牲拼命,什么细致的现代战术布署,都已经没有讨论的意义,这时的张灵甫,唯有以个人英雄主义的感召,以身作则向部下示范人在阵地在的无畏勇气。  他迅速组织起火线敢死队,自己端起冲锋枪,亲自率队向日军发起反冲锋,坚决将来敌逼退。冲杀中,张灵甫的左臂中弹重伤,他匆匆包扎后继续投入战斗,部下力劝团长随伤兵撤过长江到后方就医,张灵甫勃然作色道:“昔日项羽兵败,犹不愿渡乌江,我岂能因伤渡长江?当与敌决一生死以践誓言!”团长负伤不退裹伤犹战,榜样在前,官兵们无不感奋力拚,在张灵甫的带头冲杀下,第305团终于在夜战中拼死夺回了河定桥阵地,把日军堵在南京东南郊的大门之外。  但是,战况依然喜忧参半,守卫东山屯的第2营不久传来令张灵甫不安的坏消息:阵地经不住敌人的密集轰炸已被突破!失去右翼阵地的依托,使得第305团又顿时陷于极其不利的势态。  得知张灵甫负伤的消息,王耀武吃了一惊,考虑到第51师已经大部退到南京城区,他连忙派人向张灵甫传话,着他过江就医,第305团阻击任务已经完成,即刻向城区撤退,占领雨花台的藏家巷、新闸、杨庄一线。  对王耀武要他离队就医的传话,张灵甫充耳不闻,他拒绝在激战的危急时刻扔下手下的官兵自己脱离部队,便自顾带领第305团向雨花台的新阵地转移。进得城来,已经是九日的深夜时分,刚刚赶到新战场的张灵甫发现日军已经跑在了前头,藏家巷防线被敌抢先一步占据,有一部日军并突入了中华门一带,他立即将部队展开,与突入的日军继续彻夜混战,趁敌立足未稳,将侵入中华门附近的日军打出门去。  十日拂晓,第305团的防线遭到了日军的猛扑,城门内外,天昏地暗,枪炮声不绝于耳。又是一天一夜的混战厮杀,一直打到十一日上午,日军见正面的阵地久攻不下,便避开第305团的主力,向防线侧翼的华严寺、毛官渡攻击。张灵甫立即将于清祥营投入华严寺,加强防守兵力。华严寺的争夺战反复激烈,营长于清祥在战斗中重伤,全营伤亡大半,但华严寺最终还是牢牢掌握在张灵甫的手中,第305团成为南京中华门前的一道坚强屏障。  这时,南面的雨花台方向传来噩耗,守卫雨花台正面的第88师遭敌突破,第305团的侧翼顿时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之下。占领雨花台的日军居高临下,利用有利的地势向华严寺的第305团疯狂俯射。遭到来自背后的猝然打击,张灵甫在敌人的两面夹攻之下,渐感吃力,但是他依然坚守在阵地前沿,率部力战不退。据第51师战报记载:“11日午刻,因我雨花台守军先行退去,以致我毛官渡、华严寺阵地腹背受敌,然犹奋力迎战,不敢轻弃寸土。”  从高桥门、河定桥、上坊镇到华严寺,将近五天的奔波激战,第305团的伤亡触目惊心,张灵甫清点人数,全团十二名连长五人伤亡,官兵折损近千人。  王耀武获悉第305团伤亡严重,下令张灵甫将部队收缩到南京城西南角的赛虹桥,与周志道的第151旅会合。远在城东另一侧的第3营被日军隔在光华门外,刘光宇率第3营经过华西门、洪武门、太平门等,足足环城跑了七十余华里才到达横卧秦淮河的赛虹桥。  负伤多日的张灵甫,在连日的激战中几乎不眠不休,失血、伤痛加上极度的疲劳,与总部会合时,他面色苍白,力渐不支。军长俞济时一见张灵甫这副模样,不容分说当面强令张灵甫暂时离职,即刻去江北治伤,并下令第305团团长由中校团附常孝德代理。迫于军长的命令,张灵甫不得不黯然离队。  运送伤员的江轮拖着白色的浪花,缓缓驶向江心,将激战中的南京城区留在了身后。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淹没在流萤般漫天划过的弹雨和时隐时现的火光之中。凭着十来年的作战经验,张灵甫不难从近日来的战况作出判断,这场战役的胜负几乎已经没有了悬念,想到首都迟早即将沦陷,城内的弟兄们还在作殊死抵抗,自己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张灵甫悲怆于怀,怅然欲泣。(2)  (2)张灵甫离开南京的时间说法不一。周志道的回忆称张灵甫没有离队,一直到“率部转进江北”。但是俞济时的回忆明确说是他亲自命令张灵甫离队,而在邱维达的回忆中,在十二月十一日时第305团已经由常孝德任代团长。故此处取后两者的说法。  张灵甫过江疗伤后,第305团残部在代团长常孝德的带领下,退到了水西门,与在赛虹桥的第302团一起继续作战。  在十二日的战斗中,第151旅旅长周志道指挥该旅仅剩的主力第302团,击毁日军战车四辆,击毙日军五百余人,并缴获轻重机枪十余挺,步枪四十余支。但是,第302团团长程智与该团第1营营长郑浦生壮烈殉国,全团伤亡官兵一千七百余人。   当日,正当各部还在奋战之中,突然传来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下令撤退的消息。这位矢志坚守南京的唐将军,前几日为表示自己与南京城共存亡的决心,曾经亲自下令浦口方面的驻军有权击沉由下关驶向北岸的船只,此时此刻却率先坐船渡江逃难而去。在他的身后,是火光冲天的首都,是完全没有组织的总撤退,南京军民陷入空前的狂乱状态,抗战史上一幕最大的悲剧开始了。  全城大乱,通往下关码头的道路上挤满了争相过江的军民,你推我挤,相互践踏。俞济时勉强掌握住部队,由中华门、赛虹桥退到新河镇、北河镇一带,抢购沿岸木材商的库存木料,扎成木排渡江,加上他事先开后门请他的族叔交通部长俞飞鹏备下了小货轮在江边接应,第74军参加南京战役的残余部队才基本得以撤到江北。第51师撤出官兵约三千人,第58师撤出约四千人,日后在蚌埠又陆续收容了约两千余人。但是,仍有大批官兵在从中华门到江边的沿途失散,包括第306团团长邱维达。俞济时和王耀武得知丢了邱团长,非常着急,派一艘小轮沿江喊话寻找,所幸在媒炭港巧遇邱维达,即把他与随行副官卫士一同救起。  全军撤走时,第51师的赛虹桥阵地还留下了一支殿后的小部队,第302团第1营的残余官兵,以生命在这场悲剧中演出了壮烈的最后一幕。十三日,南京全城沦陷,日军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抵抗已经毫无希望,但是第1营在营长徐景明的领导下继续作孤军奋战,宁为玉碎,全营一直与敌拼杀,最后全体殉国。  一九四六年春的某日,一辆军用吉普车从“御林军”整编第74师驻地孝陵卫疾驰而出,穿过南京城区,停在城西的赛虹桥边。前座的副官下车拉开后门,车里下来一高一矮两名将军,均身着笔挺的黄绿色将军呢制服,肩上将星闪耀,气度不凡。高个子将军手执手杖,走路右腿微瘸,不用说,这位瘸腿将军,就是已经位居国民党陆军整编第74师师长兼首都警备司令的张灵甫,身边略矮的一位,是他以前的老长官周志道,此时则成了他麾下的整编第51旅旅长。面对秦淮逝水,远处青山依旧,张灵甫与周志道在桥边追忆前尘,缅怀为抗日而英勇捐躯的昔日袍泽,不胜唏嘘。  不久,赛虹桥畔竖起了一座石碑,纪念碑是周志道命整51旅工兵营所建,碑上“五十一师殉国官兵纪念碑”的题字,是张灵甫特请他的老朋友监察院院长于右任先生书题,以纪念当年在南京保卫战中壮烈殉国的第51师官兵。该碑现已不存。  TXT之梦  第二章 第三节 重返豫东  (起1E点1E中1E文1E网更新时间:2005-4-13 15:41:00  本章字数:7323)  一  南京一役,张灵甫因伤势严重,渡江后不久暂别部队回到西安养伤,住在西安当时最著名的大同医院。来医院探视的亲朋好友和昔日同事同窗络绎不绝,少不了一通慰问和溢美之词,在张灵甫听来,心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时候他早已经知道,十一日那日他被军长俞济时逼着渡过长江前往野战医院就医,实属万幸,负伤使他躲过了一劫。合上眼睛,野战医院里侥幸逃离南京的伤员痛心的哭诉,依旧历历在目。就在他离开南京的第二天,十二月十二日,首都弃守,群龙无首的大撤退场面极度混乱,守军各部在南京的下关等处挤作一团,江边、江面的部队无遮无掩地裸露在日军炮舰和飞机的疯狂扫射轰炸之下,完全成了敌人的活靶子,继之而来的日军野蛮屠城,更是国人心中永远的痛。  战局演变至今,实在是军人之耻,只有与敌再决生死,才有脸告慰家乡父老。大后方的西安很少闻到前方的战火硝烟,虽然老百姓从战时动员和日机轰炸中感受到大战的气息,对于前线的战事,还只是从报纸上读到一鳞半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张灵甫魂不守舍,他不愿意在医院再呆下去,臂伤还没有全愈,就赶着返回部队报到。  王耀武正忙得抓差,张灵甫提前归队正中他的下怀。南京一仗下来,第51师的四个团长,程智阵亡,张灵甫、纪鸿儒和邱维达全都重伤,离队休养。团级军官尚且伤亡如此,下级官兵的损失之大足见一斑。负伤的团长们陆续归来,王耀武论功行赏。张灵甫在上海、南京战役中的果敢表现,加深了王耀武对他的器重,一九三八年三月,张灵甫升任第153旅副旅长,并仍兼第305团团长,他的顶头上司153旅旅长,就是在孟良崮战役对他见死不救的整编第83师师长李天霞,这是后话。邱维达则升任第151旅副旅长,成了周志道的副手。  当时第51师正在湖北荆门休整,除了将原留洛阳的一个补充团补入外,还从其他来源补充了不少新兵。抗战军兴之时,民众抗日御侮热情高涨,后方师管区的新兵团中,并非都是被强制征兵的壮丁,主动投军杀敌报国的热血青年也为数不少。笔者曾经访问过的原第74军老人中,就有在这个时候入伍的爱国学生,胡立文就是其中的一个。七七事变爆发后,这位十六岁的湖南中学生,与他的哥哥与同学们一道踊跃报名参军,被集中到江西的九江师管区集训,后来适逢第74军整补,他被分配到第51师。新鲜的血液输送到战后严重失血的一线部队,繁重的新兵训练工作就成了当务之急。  张灵甫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练兵。  第305团经过上海、南京两次恶战,老兵所剩无几,要在短时间内将补充的新兵训练成上场即能应付恶战的劲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最终成为国民党军中的王牌将领,张灵甫有一套他的带兵手段,他标榜“四耻四乐”为练兵标准,即:“作战怕死,军人之耻;学术落伍,军人之耻;逃病兵多,军人之耻;纪律废驰,军人之耻”;“救民水火,军人之乐;军誉日隆,军人之乐;精诚团结,军人之乐;歼敌致胜,军人之乐。”(1)在胡宗南手下时,他就以练兵从严著称,在第74军,第305团的官兵又一次领教了他魔鬼式的严厉,试过偷懒懈怠的,尝过张灵甫的军棍后,都心有余悸,不敢再犯。张灵甫练兵不搞花架子,重点在单兵野战技术、小班战斗及小班防御的演练,各连队相互观摩考评,在频繁的模拟演练中,让新兵感受战场的逼真环境。  (1)台湾官版张灵甫传记  对于张灵甫的从严治军,见过十分极端的两极评论。  曾经在第74军任职的周更声撰文说,张灵甫治兵严苛,手段暴戾,时常杀一儆百:“他在当师长时(笔者注:应指张后来在第58师任师长时),曾对他的团长刘光宇说:‘明天纪念周,你团里有几个(他的惯用术语,就是有几个要枪杀的官兵)?’刘团长说:‘我团里没有。’张灵甫说:‘你们团里总是没有。明天一定要替我找几个出来。’刘也说:‘只有拿我去枪毙吧。’”(2)  (2)《国民党第一补充旅的前前后后》湖北文史资料2002年11期  不过,同是张灵甫的部下,也有人称他平时温文尔雅,待官兵如子弟。  作家吴强在小说《红日》里描写过这样一段情节:因崇拜师长而改名的营长张小甫从解放军的俘虏营归来,被暴怒的张灵甫打了一顿关起来,他的副官过后去看望张小甫,送去师长关照的饼干食品,安慰说:“他把部下的每个人都看成是自己的儿子一样,这,你也是知道的。” 小说的人物情节是虚构的,吴强倒是访问过第74师的俘虏,有没有一点生活的原型呢?我们来听一听亲身跟随过张灵甫的原第74军老人的现身说法。  胡立文老先生,一直居于大陆,现已八十多高龄,精神矍铄,思路清晰。一九三八年,他加入第51师,分配到第153旅。张灵甫见他是学生出身,字也写得不错,就安排他在第305团团部当文书。抗战期间,胡立文一直跟在张灵甫身边有四年之久,直到张灵甫在第58师师长任上保送他去读军需学校,他才离开第74军,抗战胜利后又回到整编第74师任军需官。在与他经历类似的人当中,命运之神似乎对胡立文特别偏爱,孟良崮战役时,他在后方临沂,74师覆没后,重建的74军在淮海战役再次覆灭,他又侥幸留在南京没有参加,并从此脱离了国民党军队,脱下军装当了老百姓,靠以前所学的专业知识生活。因此,解放以后他不象一些昔日同仁那样倒霉,他的历史问题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在专业岗位上,他兢兢业业,可谓桃李满天下,深得领导和同事们的好评,还在五十年代就当上了地方上的政协委员。当胡老先生对笔者谈起半个多世纪前的老上司,心情颇为复杂:  “他在打战、军训时,确是一位威严令官兵敬畏的将军。部队总是有纪律的,第74军的军纪非常严格,抗战的时候,我们与驻地的老百姓关系很好,说不拿一针一线也不算过份的,你做错事他用军纪处罚很正常。在平时,他对部下很礼遇,你问他对我这个小兵怎么样?我只能说……很好。我到他那里才十七岁,个子小小的,在他面前象个小孩子,可能我做事也还算伶俐,他挺喜欢我,总对我和颜悦色,从来没有训斥过我,有时候还摸摸我的头,鼓励我好好干,象是家里大人对自家孩子在说话,很和气的……。”  张灵甫曾经自我总结教育士兵的经验说:“说法未必能使顽石点头,苦心不辞一滴杜鹃之血。”看来除了凶神恶煞般的严厉,他也还有对部下耳提面命的耐心。  说白了,这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凭着这一套恩威并施,加上以身作则,张灵甫在部下心目中确实树立起了相当高的个人威望,获得了官兵们的拥戴。  一九三八年四月,第51师在黄陂接受军委会校阅,获得军委会校阅官的优良考评,第305团的成绩在阅后评定中,名列全师第一。  抗战的大局依然在不断恶化,平静的休整很快结束。一九三八年五月初,第74军调入新组建的第一战区第一兵团序列,该兵团集中于河南东部地区,故又称豫东兵团。张灵甫随第74军再上战场,出征豫东。  二   抗日战争打了大半年,中国军队以血肉长城苦苦抵挡,打破了日本侵略者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狂言,自己也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中国军队的表现,一言以蔽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由于早期战略思想的错误,战术呆板,加之落后乏匮的装备难以与日军的强大武力匹敌,机械的国民党军在辽阔的战场上处处被动,攻无实力,守则不固,而日军在机动能力、兵力编排和战术指挥上皆优于国军,因而掌握战场主动,节节取胜。虽然日本刚在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一日的御前会议作出决定,军事上暂时停止扩大在中国的作战规模,诱使南京政府求和投降,可是在华军事行动的顺利,使得侵华日军的野心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他们多少有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一九三八年初,已经攻占了华北五省的大部和京沪杭三角地区的日军,继续南北对进,对以徐州为中心的中国第五战区形成夹击的战略态势。侵华日军强烈的求战欲望,感染了东京大本营,加上蒋介石出乎日方的意料拒绝其提出的条件,坚决不向日本求和,东京大本营遂改变原计划,决定顺应侵华日军的求战呼声,发动徐州会战,要对中国军发出致命一击,以使其永远不得咸鱼翻身。中国第五战区的形势顿时紧张起来。  一开始,“致命一击”是打了出去,结果却事与愿违,之前被认为不堪一击的中国军队,非但没有料想中的一击就倒,反而让日军出师未捷先自栽了个大跟头。轻敌的日军阴沟里翻船了,翻船的地方后来因此而名扬史册,那个地方,就是鲁南小镇-台儿庄。一九三八年三月中下旬始,在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指挥下,中国军队在历时半个多月的台儿庄战役中,击溃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的主力,歼灭日军二万余人,取得了台儿庄大捷。  中日开战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在大规模战役中战胜了对手,蒋介石欣喜若狂,他食之甘味,胃口被刺激得大了起来,李宗仁指挥一帮杂牌军也能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要是再集中更多的主力部队,扩大台儿庄胜利的战果,应该也不是异想天开吧。于是,蒋介石陆续从各战区调集大批军队,第五战区的兵力由二十九个师大举增加到六十四个师又三个旅,共达约六十万人,在徐州摆出与日军一决雌雄的架式。  骄狂的日军在台儿庄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大日本皇军”的颜面尽失,南京政府偏偏又乘机在国际上到处宣传张扬这难得的胜利,日军大本营为挽回面子,也顾不得御前会议“在八月以前绝不向新地区发动进攻”的方针,陆军部向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官寺内大将、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官(火田)俊六大将发出第84号命令,华北方面军以一部占据兰封以东陇海线以北之地区,华中派遣军以一部占据徐州以南津浦线附近。据此,日军在四月间自平、津、晋、绥、苏、皖一带,纠集了十三个精锐师团,约三十万军队,兵分数路对徐州大包围。  进入五月,战局已转为对我方不利,为避免被日军包饺子一锅端,李宗仁根据统帅部放弃鲁南苏北的指示,于五月十八日命令战区各部按部署分路突围。五月十九日,徐州弃守。日军占领了徐州,但是人去楼空,围歼中国大军的计划扑了空。  在日军还在与徐州我军激战的时候,前锋第14师团土肥原部已经从濮阳渡黄河向鲁西南和豫东扑来。土肥原部的行动意图十分明显:切断陇海线,既可断绝中国军队东援徐州,又断了徐州守军的退路,还可与华中方面的日军主力相呼应,一石三鸟。  战火向豫东蔓延。李宗仁退幕,豫东兵团的司令长官,该登场了。  徐州会战后期,为策应第五战区的作战,蒋介石从正在整补的中央军抽调部队,组建了豫东兵团。这支兵团大部分属中央军嫡系,俞济时、宋希濂、黄杰、桂永清…个个都是有来头的黄埔系将领,不够分量的司令官还真难以镇得住这些手眼通天的天子门生。谁有资格来执掌这个兵团的帅印?蒋介石亲自点将:薛岳。  薛岳,字伯陵,广东乐昌人,生于一八九六年。当同龄的孩子还在过着自由自童年生活的时候,十岁的薛岳已经是广东陆军小学的学员,后入保定军校六期深造,自此,薛岳与军队结下了不解之缘。薛岳年纪不大,资格却不嫩,他曾与叶挺同在孙中山警卫团当过营长,不到三十岁就成了粤军名将,在内战中是一个积极的剿共先锋。但是在抗日战场上,薛岳当不愧为抗日名将,从豫东会战开始,他将在中国的抗战史上留下若干值得一书的大手笔。上海会战时,薛岳是第十九集团军司令,南京战役之后,他出任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主要在苏浙皖地区建立游击区,稳定江南战局。对一个职业军人来说,打游击总不如指挥大规模正规战痛快,李宗仁血战台儿庄,在第三战区的薛岳的心情不是隔岸观火,他更象一个在场边坐冷板凳的替补队员,空怀壮志,感叹时不我予。  蒋介石一纸豫东兵团司令官的委任状,令薛岳血脉膨胀。机会终于来了,“看试手,补天裂”!  三  张灵甫对豫东一点不陌生。砀山、野鸡岗、贺村,手指划过地图上这一连串熟悉的地名,中原大战的往事象电影的闪回镜头,一幕幕赫然在目。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八年前在此对垒的两军,在一九三八年之春,西北军成了了台儿庄之战的中流砥柱,曾与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的中央军精锐,现在则到豫东,策应徐州方面的作战。抗战初期,当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各派系军队共同汇集在中华民族的旗帜下,众志成城一致御侮,彰显军人以民族大义为重的爱国精神。  第51师起初的战场在砀山。砀山位于豫皖边界,今已划属安徽辖区,当时则还是豫东后方。五月十三日,第151旅先期坐火车抵达砀山,适逢日军小股部队作试探性袭扰,周志道命令第302团派精兵一百五十人赶往回龙集截击,歼敌一百余人,摧毁轻战车四辆。次日,日军大部队从永城来犯,与豫东各部发生激战。 张灵甫的第305团随第二批车及时杀到,下车伊始,他立即指挥部队加入砀山阻击战,与友军协同配合,连手抗敌。战斗中,张灵甫团一名营长负伤,官兵伤亡数十员。负伤的营长叫陈传钧,即后来在孟良崮被俘的整编第74师第51旅旅长。  五月中旬,云集豫东的中国军队已有十多万之众,南下来犯的土肥原极其猖狂,为达成切断陇海铁路的战役目的,他罔顾四周的中国大军,带着二万余人的一个师团,孤军直闯对方重阵,几天内连下数地,主力集结于罗王寨、三义寨、曲兴镇等几个大集镇,兵临兰封城下。翻开河南地图,找到兰考和开封,可以清晰看到,土肥原是沿着陇海路沿线据交通要道的大小村落布防。他的北面是属西路军的桂永清第27军据守兰封,西面是李汉魂的第64军,东路军俞济时第74军和宋希濂第71军沿陇海铁路的野鸡岗、贺村向日军右侧挺进。土肥原师团的位置,正处在中国大军逐渐形成的合围之中。  这个合围的局,是薛岳替他设的。豫东兵团前出阻敌,原本意在阻击日军南下,土肥原的轻狂突前让薛岳嗅到了围歼该师团的绝佳战机。还在土肥原猛攻归德的时候,薛岳考虑战场形势的变化,果断改变豫东作战布署,反守为攻,分东西两路出击,力图围歼日军的第14师团于兰封地区,因而战史上也将此战称为兰封会战。五月二十日,会战已转入我方攻击势态,国军对占据交通沿线的日军据点发起了全线进攻。当日,宋希濂军与敌激战仪封、内黄,豫东我军并力克野鸡岗车站。   谁都知道,砍树用斧子远比用菜刀省力,攻坚也是一样,重武器在攻坚战中的效用不言而喻。威力强大的重炮,可以在步兵发起进攻前摧毁守军的坚固工事,大大减轻攻击部队在战斗中的困难和损耗。而缺乏重武器导致攻坚不力,却是抗战初期中国军队普遍的软肋。以第74军为例,豫东战役的时候,只有第58师有一个炮兵营,编制六门克鲁伯山炮,这六门山炮竟然还是清朝光绪爷年间的遗产,炮身上有“大清光绪年间”字样和圆形的祥龙标记。还幸亏借助于这六门前朝留下的山炮的威力,第58师在二十七日的罗王寨攻坚中大展神威,与友军一同合力将日军逐出寨门。  第51师当时能提供的炮火支援就更可怜,连满清的山炮都没有,最好的重武器只是侵澈力和射程有限的81公厘中型迫炮。张灵甫时隔八年重返豫东,手里的武器并不比打许昌的时候有多大的提升,而敌人却变成了装备强大的日寇,日军一个联队的步兵火力就抵得上他一个团的数倍,还能随时招来各种炮兵和空中支援。即便如此,经过艰苦激战,张灵甫还是于五月二十三日率部与友军一起先后攻克了大小毛姑寨、水口等重要据点,并沿陇海路继续向西进攻,打通了一度被切断的陇海路,沿线的日军纷纷向西面的几个大集镇逃窜。至五月二十七日,几乎整个土肥原师团已被中国军队压缩在开封和兰考之间的罗王寨、曲兴集和三义寨几个大集镇之中。  三义寨位于兰考的最西面,陇海路的北侧。五月二十八日,第51师加入三义寨攻坚战。张灵甫与纪鸿儒携手上场,第302团担纲战斗的正面攻坚,第305团负责配合助攻。进攻部队一度成功冲入寨中,遭到日军战车、骑兵的迎头反击,攻入寨子的队伍被打回头,纪鸿儒与张灵甫互相呼应鼓励,各自整理部队再度向日军发动猛攻,寨内寨外,两军绞杀在一起,呐喊声震天,炮火浓烟遮天蔽日。纪鸿儒身先士卒,再破寨门,但在带头冲向日军堑壕时,不幸被据守的日军击中,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得知噩耗,张灵甫悲痛万分,飞马赶往第302团见战友最后一面。当天还在战斗中与他互通战况的纪鸿儒,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军衣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张灵甫与纪鸿儒在第51师共事才一年,不算深交,但是英雄惜英雄,他对这位打仗与他一样拼命的同仁,怀有一个真正军人的敬意。平时极注重军人威仪的张灵甫,此时也顾不得在部下面前是否有失副旅长的尊严,抱着已经没有体温的纪鸿儒,当众轻弹男儿之泪,抚尸痛哭,尽显袍泽情深,并发誓要痛杀倭寇为战友报仇,在场官兵均为之动容。  这场攻坚的努力和鲜血,最后还是付诸东流。五月二十三日,当各部纷纷拔除土肥原师团的沿线据点,推进顺利的时候,不争气的桂永清却丢了兰封,薛岳精心布置的合围陡然破了个大洞,围歼计划近乎前功尽弃。薛岳大为恼怒,急令宋希濂第71军夺回兰封,封死第14师团的退路。宋希濂不辱使命,四天后攻下了兰封,但为时已晚。二十八日,俞济时、李汉魂、宋希濂等各部在三义寨、曲兴集围攻土肥原师团,奋战犹酣,西援的日军中岛师团击破薛岳布置在在商丘一线的阻击,敌援军得以毫无阻拦地向兰封一路猛扑而来。  薛岳明白,是土肥原的大胆冒进,才有了他酝酿的兰封会战,这场围歼本来拼的就是时间,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一旦徐州地区的日军腾出手来大军西援,他薛岳不但没有任何胜算,还会偷鸡不着蚀把米。桂永清失守兰封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四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日方的援军向豫东推进了。地图上画出日军的行进箭头,对豫东的国军已呈内外夹击之势,何去何从?《中华民国史志》以短短的一句话,交代了此战的结局:“六月一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令豫东各军向平汉线撤退。”  兰封之战,功亏一匮,一只几乎煮熟的肥鸭,只好让它飞了。十五万国军精锐没能围歼才两万余人的土肥原师团,薛岳试手补天不成,饮恨豫东。  战后,第74军经陈留撤往沁阳。  然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梅雨季节长江地区沉沉的阴霾之下,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大会战的惊雷,已经轰然炸响。  TXT之梦  第二章 第四节 智取张古山(上)  (起5D点5D中5D文5D网更新时间:2005-4-20 19:12:00  本章字数:5992)  一  八月的武汉,素有火炉之称。一九三八年的这个盛夏,身在武汉的蒋介石真的是坐在火炉之上了。  徐州会战和豫东会战方落下帷幕,日军兵锋即直指华中,位于华中腹地的武汉,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半年多之前,国民政府退出南京西迁重庆,政府各部门沿长江而下到达武汉之后,在这块尚未被战火延燃的土地上暂时安营扎寨,武汉成了当时实际上的战时之都。蒋介石明白,武汉人称“九州通衢”,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是一个战略重镇,加之政府的首脑机关云集在此,日寇迟早会使出恶虎掏心战略,针对武汉下手。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混乱的上海、南京大撤退,蒋介石吸取了血的教训,军事委员会也从最初沉重打击的晕头转向中回过神过来,逐渐稳住了阵脚。早在徐州会战之时,国民政府方面就在为保卫大武汉作战略准备。武汉当然也非久留之地,将宝贵的精血拼光耗尽已经证明并非明智之举,所以战略上的设想是争取坚持数个月,以空间换时间,一方面消耗、挫遏敌人的攻势,一方面争取时间完成工厂、物资、机关的继续内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长期持久抗战的战略思想已渐成共识。  国民党军委会将作战的重点布置在武汉的外围地区,指导思想是“应战于武汉之远方,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因此,日军要直击武汉,先得夺取周边地区中国军队层层防守的要塞。徐州会战结束之后,日军向安徽、江西等地持续展开进攻,以取得向武汉进攻的战略出发点。  中国军队则几无还手之力,除了防御还是防御。虽然在节节抵抗中也给予敌人的进攻力量以大量杀伤,迫使日军不时停下来休整,从而迟滞了日军的进攻势头,但是,蒋介石所期待的捷报却几乎一个也没有。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战报,一份接一份全是令人沮丧的消息:  安庆失守。  马当失守。  九江失守。  瑞昌失守。  ……  日军的铁蹄和隆隆的战车越逼越近,蒋介石被火炉烤得再也坐不住了。就象一个垂危的病人,一个台儿庄胜利的强心剂,尚不足以让病入膏肓之躯能见多大的起色,这个时候,他太需要再打一场胜仗来杀一杀日寇的猖獗气焰,激励一下笼罩在一片败战愁云之下的军心和民气。   九月下旬,第九战区的赣北战场,终于亮起了一道希望的曙光。  在瑞昌和九江的南面,有个地方叫德安,如果把这三个地方用直线连接起来,基本是一个呈倒悬状的等腰三角形。德安东接星子,西临武宁,南邻永修,地势为低山丘陵,北部、东部和西南三面环山,南部为低山地形,中部是大片丘陵。由九江通南昌的南浔线,中段即穿越德安境内,马回岭等几个著名的战略要地,均在这南浔线的中段上。  日军侵占九江、瑞昌后,德安在当时的重要战略地位更凸显了出来。一旦拿下德安,日军可南下直捣南昌并续威胁长沙,截断粤汉路,对武汉形成大包围。德安失陷,不但会影响南昌、长沙、武汉,而且还会威胁整个粤汉以东的中国军队。因此,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火田)俊六派出华中派遣军一部南下,企图经南浔线直取南昌。  (火田)俊六派出的主将是冈村宁次。懂一点中国现代史的人,对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冈村刚在这年的七月就任第11军司令官,在日本军队中,他不仅是一员著名的战将,还是一个中国通。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常年从事与对华有关的军事谍报工作,完整的从参谋到主官的历练,以及早年与中国军界的渊源,都使得冈村在侵华日军的诸将中显得鹤立鸡群,这也是他日后升任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的雄厚资本。  新官上任三把火。冈村一到第11军就任,自是要努力做出些战绩来以示与前任的不同。他的第一把火烧到九江,第二把火烧到瑞昌,现在,他要把第三把火点向南昌。  冈村的第11军下辖第6、第101、第106、第27师团和波田支队,其中第106师团是战斗力较弱的所谓特设师团。冈村将所部分成三路,左路第27师团与第9师团一部由瑞昌南下,右路第101师团沿京九公路向星子进犯,第106师团则沿南浔路向南昌正面推进。齐头并进的三路进展,并不如冈村预想的顺利,左路第27师团进到德安西面的麟麒峰,遭到中国守军的顽强阻击,处境不妙,右路第101师团则被中国守军死缠烂打,陷在星子难以动弹。冈村焦躁起来,他要铤而走险了。  在迎战左右两路日军进攻的时候,中国军队的兵力也频繁调动,南浔和瑞武之间因此逐渐扯开了一条防御空隙,正是这条空隙,引发了冈村宁次冒险一试的冲动:派第106师团钻隙而入,向中国军的纵深腹地穿插,从背后瓦解中国军的防御体系。  应该说,冈村想到的这一步,有其高明之处,却也异常凶险。说它高明,因为一旦第106师团大胆钻隙成功,既能避开正面攻击的血拼,又抄了中国军队的后路,以解左右两翼受阻的困境。说它凶险,派一个才一万多人的不满员师团深入虎穴,若被中国军队发觉而断了后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要赌就得舍得下注,老谋深算的冈村权衡利弊,认为还是值得一搏。九江、瑞昌的胜利使他陶醉,说到底,他还是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  上得山多终遇虎,这一次,他遇上了劲敌。这只虎,就是人称“老虎仔”的薛岳。  兰封会战,薛岳先盛后衰,以十五比二的兵力优势痛失好局,被蒋介石不客气地斥之为战史上的笑柄。不过骂归骂,蒋介石也知道,这种结果不能全怪薛岳,自己的门生不争气也是事实。战后,他把失守兰封的桂永清和阻击丘商不力的黄杰撤职查办,第88师师长龙慕韩更因擅自弃守兰封而被执行枪决。薛岳则依然获得重用,鉴于武汉会战迫在眉睫,他战后即调任第九战区第1兵团司令,负责南浔线及其两侧地区的防务。根据《武汉会战第九战区作战计划》,第1兵团的任务是“以最大之努力,侧击敌人,迟滞其西进”。  九月二十五日,第106师团在师团长松浦淳六郎的率领下,向西轻装急进,一头钻进了赣北的崇山峻岭之中,开始了它的死亡之旅。  日军深入我方腹地的情报,很快报到了薛岳的手里。第106师团不顾一切的大胆钻隙精神令他吃惊,盯着山峦起伏的赣北地图,薛岳计上心来,他决定利用地势,给敌人设计一个巧妙的反“八”字包围圈,先任由第106师团长驱直入,再将其一举围猎,兰封之耻可血矣。他的计划得到了蒋介石和军委会的首肯,于是十余万部队迅速向德安西南部调动集结。  第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丝毫不觉状况有异,依然带着一万多人的部队放肆钻隙,深入德安县城西南的万家岭地区。出乎意料地进展顺利,淞浦暗自窃喜,却不曾想,薛岳预设的反”八”字口袋,已经开始悄悄收拢。  瓮中捉鳖,这个瓮也得够结实才好,否则又得重演兰封熟鸭飞走的闹心一幕。  所幸的是,万家岭不是兰封。  二  万家岭位于山峦起伏的德安西南,离县城二十七公里,在今天的磨溪乡曙光村,当年万家岭战役的主战场遗迹方圆约四百八十万平方米,如今已是江西省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时近中秋,满山树叶金黄,当松浦带着他的师团踏足这片赣北的山区土地,他不会料到,这里将成为他的师团的墓地。松浦师团参战时间较长,之前战绩不佳,且伤亡过半,出发前不久刚进行过补充。对于新来的上司冈村将此重任交给第106师团,松浦应是心存感激的,这至少说明冈村并不因为他没有值得一提的战绩而小看他的能力,松浦极想通过此战有所表现,洗刷一下作战不力的前耻。   日军的侦察机照例频频飞临赣北上空,中国军队十余万人的大动作,难以瞒天过海。当日军参谋们根据飞机侦察的情报,将中国军队的动向在地图上一一标示出来,老奸巨滑的冈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手正在对第106师团形成包围,他下的赌注,很可能要被对手一口吞掉!冈村立即给松浦下令,第106师团尽快向第27师团靠拢,以求解围。   松浦在做什么呢?对着军用地图发呆,他居然迷路了。松浦一得知自己落入了陷井,急令手下赶快确定方位,寻找逃生之路。但是,在这要命的关头,地图上的标识却与实际位置对不上号了,情急之中只好借助罗盘来定位,罗盘上的指针又奇怪地左右乱跳,鬼子们匪夷所思,他们哪里会想到,这竟然是因为山区地下蕴藏的磁矿在捣乱。地图错了,罗盘又失灵,松浦方寸大乱,第106师团在山里没头苍蝇般来回奔突,整个师团依然在山区转圈。   这个时候,薛岳的包围圈在万家岭地区逐渐合拢,松蒲师团再没有时间自寻生路,只得做困兽犹斗了。   反“八”字的包围圈,像一只碗状,能不能存住碗里的东西,两翼当然也重要,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碗底,也就是包围圈南部的长岭、张古山一线,这也是敌人最有可能寻求突围向第27师团靠拢的地方。薛岳布置在这道战线作战的部队,正是俞济时的第74军。   十月三日,包围第106师团的部队开始向包围圈中的敌人作向心推进。俞济时命率先奉调万家岭的第58师攻击前进,占领长岭、背溪街阵地,与右翼第4军相呼应,压缩包围圈,遭到第106师团的猛烈反扑,战况激烈,最危急时,俞济时甚至把军部的警卫营都顶了上去,自己几乎成了光杆军长。全神贯注的俞济时在第58师压阵,分身乏术,第74军的另一条重要战线张古山,就全看随后从德安赶来的王耀武了。   张古山是万家岭战场的制高点,地势陡峭。日军占据着张古山,就多了一道阻止中国军队进击的天然屏障,反之,若第74军打下张古山,则不仅彻底封死了第106师团的生路,而且居高临下直逼敌人的核心阵地。张古山的得失,关系到围歼松浦师团的成败。王耀武深感压在肩上的担子千钧沉重,他不敢再有任何闪失了,他的心理上正蒙着一层阴影,因为不久之前,他刚刚背上了一个处分。   还在九江尚未失守的时候,第51师在吴城、星子到庐山西侧的马回岭守卫第二线阵地,以防日军利用华中纵横的水网地带,从水路对中国军队的防线作迂回突进。一九三八年年八月二十二日,日军果然派台湾守备旅团窜入鄱阳湖,试图在星子以南登陆,张灵甫与第153旅出兵进行反登陆作战,成功将日军驱逐入湖。   当日,由于瑞昌失守,第51师又被第九战区紧急北调救火,归属第30集团军指挥,阻击从瑞昌突入的日军。八月三十日,第51师前锋第151旅的第302团第1营在岷山与日军第9师团第6旅团的一个大队遭遇,营长胡立群在战斗中牺牲,幸亏旅长周志道随后率本部及时赶到,主力奋力反击,才夺回了岷山阵地,并顺势于九月一日收复瑞昌。日军第6旅团恼怒之际,集中主力向第151旅大举反攻,周志道势单力薄,孤掌难鸣,王耀武只得命令该旅撤出瑞昌,退回东岭。占据瑞昌的日军第6旅团马上出发,进击黄老门与马回岭,以图截断南浔铁路,第51师与赶来增援的第58师联手抗击,才将日军打退,援军第18军攻占岷山,保住了南浔铁路。但是瑞昌反攻不力让王耀武走了麦城,他在战后被记大过一次。   (1)《岷山之战》作者:吴鸢《德安文史资料选集第二辑》;《八十回忆》 周志道 著 台湾   前车之鉴犹在,王耀武没有退路,张古山一仗对他来说,意味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张古山的地势,明摆着对在山上凭险据守的日军极为有利,谁都知道,在这样的山势前,靠仰攻拿下山头是要付出极大伤亡代价的苦差使。由谁来担纲主攻?在师部召集旅团长们讨论作战方案的时候,王耀武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刚刚佩上少将将星不到一个月的张灵甫身上。   张灵甫在一九三八年九月升上了第153旅少将旅长,这是他在南京战役后短短半年期间的二度晋升,张灵甫的官阶,这时已经越过早于他跟随王耀武的邱维达,与黄埔三期的学长周志道平起平坐,再次证明王耀武对张灵甫前一时期战功的欣赏和肯定。副师长李天霞则因此被免去原先兼任的第153旅旅长一职。张灵甫升任旅长,留下的第305团团长的空缺由唐生海填补,第306团团长在这年的一月已经由常孝德升任。这是一个妥善的人事调动,看得出王耀武对的张灵甫的特别关照。唐生海是王耀武黄埔三期的同学,虽然届期比张灵甫高,但是他在抗战以前长期在中央军校洛阳分校担任教官,经历以纸上谈兵居多,让他担任团长一职,有助培养他的实战经验。(1)而常孝德则不仅是张灵甫的黄埔四期同学,本身在原305团也给张灵甫当过将近一年的副手。镇住这两个人,张灵甫毫无问题,指挥上可以完全得心应手。   (1)这里需要更正的是,在一些描写万家岭战役的书籍资料中,称第153旅旅长为唐生海,而误认张灵甫仍为第305团团长,这是错误的。  对于王耀武的周到,张灵甫也是心领神会的,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打日本没什么可挑精拣肥的,张灵甫向来很看不起一打恶仗就耍滑头做缩头乌龟的家伙,认为这种人缺乏武德,不配称为军人,因而他打起仗来,越是艰险的战斗,反而越激发他与强敌较量的旺盛的求胜欲望。万家岭战役,王耀武在关键的时刻想要张灵甫出马,也是出于对他惯打硬仗恶仗的能力和斗志的信任。担纲夺取张古山的重任,于公于私,张灵甫都义不容辞,再说他这才当上第153旅的旅长,也正想再立新功,为自己领上的将星增光添色。   “师长,张古山就交给我吧!”张灵甫主动请缨,语气自信。   他的确是有备而来。   张古山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没有足够的重炮配合,仅凭轻武器攻坚伤亡难免,这些不利因素大家都讨论过了,但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张灵甫想的是,如何利用地势,另辟蹊径,攻其不备。事先他对着地图将张古山的地形琢磨了一番,又带着团长们在附近作实地勘查,仔细观察之后,张灵甫分析,日军的不备之处当在后山绝壁,于是心生一计。   张灵甫熟读古书,说话时常引经据典,他对王耀武说:“三国时蜀将姜维据守剑阁,拒十万魏兵于险关之外,魏将邓艾遂以精兵偷渡阴平翻越摩天岭,下江油直取成都而一举灭蜀,此谓出敌之不意也。我们今天可仿效此战法,以智取代替强攻。”   接着,他向王耀武扼要说明自己的打法:“为避免重大伤亡,不宜对各山头直接正面仰攻硬冲。正面应仅取佯攻之态,同时选出精兵编成突击队,绕道后山,无人烟处料敌疏于防备,突击队攀岩附葛摸到山顶进行背后偷袭,成功后,正面部队即转入真正攻势,前后夹击,当收事半功倍之效。唯万家岭战场日军具有绝对空优和炸射频率,攻山拟夜间进行。”   张灵甫一席话头头是道,听得王耀武频频点头称是。王耀武对这套出奇制胜的献议极为赞赏,第153旅有第305和第306两个团,他马上为张灵甫再另配第302团加强攻击力。也就是说,王耀武把大半个师都交给了张灵甫,让他一共指挥三个团主攻张古山。  西沉的太阳落下张古山顶,当最后一道晚霞消失在天边,起伏的群山丘陵无声地隐没在悄然涌起的暮色之中,秋天山间的晚风,隐约飘来秋蝉的悲鸣。   大战前异样的宁静。   TXT之梦  第二章 第四节 智取张古山(下)  (起3M点3M中3M文3M网更新时间:2005-5-2 0:45:00  本章字数:6796)    三   十月七日,傍晚时分,第51师进入了预定的攻击位置。   依照张灵甫的事先指令,担任主攻的第305团已经挑出一批精兵组成了突击队。一小队人马借着暮色的隐蔽,朝日军阵地的后山方向悄然行进,他们沿着后山绝壁,在黑暗中披荆斩棘,奋力向上攀登。   前面响起了枪声,这是正面的部队在突击长岭北部的高地,张灵甫意欲先夺取这个由日军五个中队据守的高地作为支撑点,进而向张古山冲顶。日军通常不作夜战,而国军胆敢在夜里主动挑战日军的更是罕见,因此高地上的日军此时不像白天那样警觉,晚饭过后,除留下少数警戒人员外,其余准备轮换歇息。张灵甫指挥第153旅主力突如其来的进攻,把日军打得措手不及,月黑风高的山地,山下的中国军队人影都看不清,鬼子们一时间乱作一团,等他们从混乱中反应过来躲进工事里放起枪来,长岭北部的山头已经遍布冲上来的大批中国士兵。这正是张灵甫所要的近距离的对战效果,虽然日军单兵作战的素养远高于一般中国的士兵,但是在日军火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轻武器对轻武器,张灵甫对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兵也具有相当的自信,何况他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仓促间,高地上六百余名日本守军依然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被迅速歼灭。   拿下了高地,张古山几乎触手可及,张灵甫命令第305团连续作战,连夜出击张古山。张古山上的日本守军约有八百人,长岭北高地的战斗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敲响了警钟,日军不敢懈怠。第305团参加佯攻的士兵们开始呐喊着向张古山做势进攻,严阵以待的日军不知是计,见对方来攻,果然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正面,正乒乓乓乓打得起劲,猛然间听得背后枪声大作,第305团的突击队从后山登顶成功,张灵甫的这把尖刀,适时向山上的日军背后,挥出致命的一击,突击队员们与山上的守军拚上了刺刀,正面进攻的部队趁山上日军自顾不暇之际,一口气冲上了张古山顶。日军腹背受敌,全面崩溃,张灵甫的两面夹攻战术如愿奏效,约八百名鬼子死的死逃的逃。   一夜之间,张灵甫指挥第153旅攻占了最难克服的万家岭战场制高点,王耀武在师部与张灵甫通过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在一线作抵近指挥的张灵甫仍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很清楚,夜间偷袭成功,只能算是扬长避短获得的暂时性胜利,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头。在上海、南京、豫东,他领教过日军陆空火炮的绝对威力,白天能不能顶得住敌人优势火力的冲击,老实说,他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张古山是松浦师团最后的退路,日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天亮之后必将会有更严酷的恶战,他告诫部下枕戈以待。   果然,第二天清晨天刚亮,二十余架日军轰炸机就钻出厚厚的云层,飞临张古山上空,飞机的呼啸混和着炸弹划过空气发出的凄厉啸音,震耳欲聋,顷刻间,张古山上炸翻了天,从远处望去,张古山笼罩在浓烟火海之中,简直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由于中国军队几乎没有防空能力,日机异常猖獗,肆无忌惮地作低空俯冲,对准山头轰炸扫射,而不必顾虑被对方防空火炮击落的危险,阵地上的人连飞机身上涂的猩红的膏药旗也肉眼可见。在敌机剧烈的空袭下,第305团伤亡极其惨重。张灵甫蹲在掩蔽工事里,炸起的碎石浮土几乎埋了他半截身体,头上的钢盔不时被爆炸的气浪掀动着,透过呛人的硝烟,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许多官兵在阵地上,还没出战就葬身于炸弹火海之中,而自己一方却得不到有效的炮火支援对日军进行压制,作为一线指挥官,张灵甫心情酸苦杂陈。   上午十点,空袭方停,急于夺回阵地的第106师团向张古山发起了冲锋。张灵甫一身尘土跑上第305团防御阵地亲自督战。狗急跳墙的日军顶着山上洒下的弹雨,不顾一切地弯着腰向山上猛冲,直逼第305团的阵地。当部分日军最终冲上山顶,第305团残余的官兵在旅长张灵甫和团长唐生海的带领下,上剌刀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杀,拼了性命将日军打下山去。趁着战斗的间隙,张灵甫急忙整理残部,将勤杂人员全部编入战斗队,并慰问、安置伤员后送。黄昏时分,第106师团再度对张古山发动强大攻势,炮火密集地倾泻到张古山上。经过大半天的激战,第305团已经伤亡大半,精疲力竭了,为避免更大的损失,以利稍后再战,张灵甫不得不将第305团残部撤下张古山。攻击中日军也丢下至少八百具尸体。   阵地的丢失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张灵甫并不认输,这一仗,他和王耀武都输不起,若松浦师团从他这里打开缺口跑掉,薛岳的整个战役计划将落空,这将是他军旅生涯的极大耻辱。入夜,张灵甫再次组织起四百余名精兵进行顽强反击,夺回了阵地。张古山阵地就这样在激战中几经易手,白天日军凭借空中优势和重炮攻下阵地,晚上张灵甫再指挥部队以夜战夺回。双方都打得头破血流,气喘吁吁。张灵甫不愧为一员善打恶仗的悍将,在他的凌厉攻势之下,日军最终再次被赶下了张古山 。十月十日下午,又一股穷途末路的日军窜到张古山、长岭一带,在飞机和重炮的掩护下作孤注一掷的进攻,试图冲破第74军的阵地突围逃命,张灵甫一面指挥第305团继续死守张古山,同时命令第302团与第306团配合第58师向背溪街发动两路夹击,经过五个小时的激战,将背溪街的五百余名日军也悉数消灭。两军交战勇者胜,张灵甫在第74军人送外号“猛张飞”,张飞打仗玩起命来,对任何对手都是一场血的灾难。五天里,张古山上直杀得尸山血海,任凭敌军再怎样狂轰滥炸,直至十二日战斗结束,日军没能从张古山跑出一兵一卒。  张灵甫在张古山上笑到了最后。  张古山成了淞浦的噩梦。  战至第五天,第106师团的气数,也到头了。   在张灵甫率部血战张古山的时候,十余万中国大军对包围圈中的松浦师团正全线出击,在中国军队的强大攻势之下,松浦师团被打得丢盔弃甲,冈村宁次不得不派出空军,罕见地从其他部队抽调上百名下级官佐空投万家岭,为松浦输血,企图挽救败局。九日入夜,第106师团已接近全面崩溃,国军开始扫荡战场上四散奔突的日军,第4军的一支部队甚至冲到了离第106师团司令部仅数百公尺远的地方,如果不是黑夜中目标不清,松浦的司令部极有可能被端,据后来被俘的日军说,当时淞浦已经在准备焚烧军旗,紧张得快要切腹自杀了。冈村宁次&#28858;了拯救第106师团的残兵败将,破例冒险出动飞机夜航,用空投炸弹炸开一条血路,借着照明弹的指引,松浦才得以率三百余名士兵逃出包围圈。一般认为,万家岭战役于十月十日结束,但实际上十日之后一些地方的战斗仍在激烈持续当中,根据陈诚十月十五日致蒋介石的密电,第74军的张古山、长岭阵地就战至十二日方停。由于日本援军纷至,战场上还是有部分溃散的第106师团残兵未及扫荡而得以脱逃,对此,陈诚在电报中遗憾地表示:“此次敌迂回作战之企图虽遭挫折,但我集力围 攻未将该敌悉数歼灭,至为痛惜。”  不过,整个第106师团在万家岭会战中被中国军队完全打垮了,可以说几近全军覆没,还搭上了前来解围的第101师团的第149联队。战后,国军在战场上清点出至少六千具日军尸骸。国军第139师师长唐永良后来在率部游击敌后时路过万家岭,他在《我亲眼看到的万家岭战场残景》一文中,描写了他亲眼目睹的万家岭战场一年之后的凄惨情景:“围绕着雷鸣鼓刘村都是敌人的坟墓,人骨、马骨……此外沿山麓、沿道路、沿溪流,无处无日兵骸骨,若说五步一尸、十步一马,并不算过分,统计雷鸣鼓刘村、哔叽街、万家岭一带战场,日兵骸骨至少在六千具以上,马骨至少在千具以上。”  万家岭战役,是抗日战争初期国民党正面战场上继台儿庄战役胜利后的又一次重大胜利,对挫败日军突破南浔线的企图,延缓日军对南昌的进攻和保卫湘鄂赣边境,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十月十日,国军围攻胜利已成定局,蒋介石亲自起草嘉奖电给薛岳各部:“查此次万家岭之役,各军大举反攻,歼敌逾万,足征各级指挥官指导有方,全体将士忠勇奋斗,曷胜嘉慰,仍盼再接再历以竟全功……”。  万家岭大捷的消息传来,全国军民精神也为之一振。尽管武汉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政府机关正在撤离,刚刚度过一个苦涩的“双十节”的武汉群众依然兴奋不已,爆竹声昼夜不绝于耳,欢庆万家岭之役的胜利。  张灵甫不负众望,在万家岭战役中为第51师立下功了头功。而第51师在此役中也付出了极高的代价。损失最大的第305团,团长唐生海、营长胡景瑗和李石见都身负重伤,接替唐生海任第305团代团长的中校团附于清祥及营长王之干牺牲。另外,第302团团长林秀峰、第306团团长常孝德、第302团营长李文光、第306团营长尹本提、王梦庚等指挥官也在激战中负伤,而投入支援的第151旅第301团,团长张汉铎和营长卢醒负伤,营长陈铭牺牲。第51师在张古山血战中,四个团一共伤亡五名团长(包括代团长)、七名营长和两千余名忠勇官兵。军官频繁的高伤亡率,说明第74军的军官的确具有与众不同的忘我牺牲精神,这种精神支撑着第74军的荣誉感和意志,在以后的抗战岁月中,一次又一次打出王牌军的军威。  四   一九三八年十月中旬,万家岭会战结束,第74军起初仍在德安一带驻防并休整。  深秋的赣北,碧空如洗。一天,在野外操练的第153旅官兵,看见旅长张灵甫陪着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向不久前的战场走去。来客身着军装,举止却不似传统的军人,他言谈热情活泼,不经意间洋溢着一股才子气,连冷峻寡言的张灵甫也受到了他的感染,与他一路侃侃而谈。这位来访者是特地从武汉前来江西造访张灵甫的,他就是著名戏剧家田汉。  国民政府在武汉时期,国共合作的气氛还相当不错,来自共产党阵营的左翼作家田汉,受命担任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第五处处长,负责艺术宣传工作。他受时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主任周恩来的亲自指导,在武汉积极组织进步的戏剧工作者组成抗敌演剧队,深入到各战区开展抗日救亡演出活动,用艺术的形式鼓舞军民的抗战斗志。万家岭战役的胜利,是宣传中国军队奋勇抗敌英勇事迹的绝佳素材,值得大书一笔,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便特派田汉到江西采访前线将士,于是就有了田汉与张灵甫的这次会面。  站在硝烟刚熄的战场,张灵甫亲自向田汉指点战场遗迹,向他详细介绍张古山之战的战术布置和战斗情况。据当时在旁陪同张灵甫的旅部文书胡立文对笔者回忆,随行的旅部参谋在访问中,特地向田汉补充了张旅长献计仿三国战例偷袭张古山的情节。  不久,第74军移驻长沙,大量伤员转往长沙治疗,第51师负伤的军官们全都聚在长沙的医院里。正带着抗敌演剧队在长沙演出的田汉,也到医院走访了张灵甫的部下,包括第305团团长唐生海等第74军的负伤官兵。(2)一九三九年一月,张灵甫率第153旅屯驻长沙小吴门外,田汉来到旅部再度拜访张灵甫,他以张古山之战为蓝本,编写了话剧《德安大捷》,特将剧本带来给张灵甫过目,在戏剧家的生花妙笔下,张灵甫成了剧中歌颂的抗日英雄角色。过后,《德安大捷》由田汉的演剧队排演并向长沙市民和第74军的官兵作了公演,张灵甫因而名扬湘江,一时风头无二。  (2)一些涉及万家岭战役的资料、作品,包括吴鸢的《我所知道的张灵甫》,均指张灵甫在张古山战役中身负重伤,有的还指他腿部因此战而致残,经笔者考证,应均属误传。张灵甫战后不到一月即率部进驻长沙,而胡立文先生则回忆,张灵甫去长沙之前仍在江西接受田汉的采访,说明他在万家岭战役后没有离开部队入院治疗,应不可能身负重伤。至于腿部致残,则是在一九三九年春的高安战役,详见后文。  田汉在第74军还对官兵们发表了演讲。在与第74军将士的多次接触中,官兵们为国家而战奋不顾身的英勇事迹,深深感动了戏剧家,这位《义勇军进行曲》的作者,主动挥笔作词,为第74军创作了一首激昂的军歌,并由著名作曲家任光谱曲: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  我们向日本强盗反攻!  他,占领我们的土地,他,残杀我们妇女儿童!  我们知耻,我们负重,我们是国家的武力,我们是民族的先锋!  我们在战斗中成长,我们在炮火里相从。  我们死守过罗店,保卫过首都,驰救过徐东,大战过兰封!  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  我们是国家的武力,民族的先锋!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  踏著先烈的血迹,瞄准敌人的心胸,我们愈战愈奋,愈杀愈勇。  抗战必定胜利!杀!  建国必定成功!杀!  十月底,武汉沦陷,南面的长沙处于日军的严重威胁之下。为了保卫长沙,十一月五日,第74军接到第九战区的命令,急开长沙以东的永安等地,第51师与第58师星夜向长沙进发,抵达长沙外围后即紧张布防。谁知日军尚未到达,长沙城里却先自阵脚大乱,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一片恐慌气氛中,抗战期间的又一宗大悲剧发生了。事后,《中央日报》社论痛心疾首地写道:“长沙近三十年来,物质、人力欣欣向荣。全国都市中,充实富庶,长沙当居首要。百年缔造,可怜一炬。”  这“可怜一炬”,指的就是著名的长沙大火。  由于湘北的临湘、岳阳等地相继陷落,长沙濒危,蒋介石指示当时担任湖南省主席的张治中,若万不得已弃守长沙,则实行“焦土抗战”政策,焚毁长沙,不资敌用。十一月十日,张治中在南门外磐园召开省府会议,布置落实焚城的准备工作,约定届时起火信号以天心阁上火炬为准,统一行动。不料日军还没有渡过汩罗江,十一月十三日凌晨,睡梦中的长沙市民就被接二连三的冲天烈焰惊醒,长沙已经烧成了一个火城,身处城内的人们,上至省主席、警备司令,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被这突发的大火惊得张皇失措。全城的街道、建筑,十有八九在狂烧的大火中被毁。  。  大火的起因,各类史书莫衷一是。据张治中事后发表的《关于长沙大火经过真相的说明》称:“(一)由于地方军警负责者误信谎言,事前准备不周,临时躁急慌张之所致;(二)由于曾从事破坏准备之人员及人民(自卫团员丁森等)鉴于敌机之连日轰炸及最近平江、岳州、通城、通山等县被炸之惨,激于民族义愤,以为敌寇将至,乃即自焚其屋,遂致将准备工作变为行动,于是,一处起火,到处发动,以致一发而不可收拾……”  原以为来长沙主要是为迎战日军,现在却是自家后院先自失。十一月十五日,也就是长沙大火后的第三天,张灵甫率领第153旅从郊外驻地进入了长沙市区。  火灾后的城区,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的焦黑烟雾,陆续返城的灾民们失去了赖以栖身的家园,只得以残砖破瓦、芦苇篾折等材料,搭起简陋棚屋,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度日。望着焦头烂额,无家可归的百姓,这些刚从前线下来的将士们既震惊又伤感。 张灵甫常把“救民于水火,军人之乐也”挂在嘴边,面对在火灾中挣扎的灾民,也十分痛心,现在正是身体力行为部下做出表率的时候。在部队整训之余,张灵甫亲自带领所属官兵,在瓦砾灰烬之中帮助受灾群众建屋搭梁,恢复家园。由于第74军军纪严明,不扰民,加之抗日英雄的名声,张灵甫的部队与当地民众关系融洽,颇受好评。  长沙大火也间接地为张灵甫今后在国民党军界的仕途发展,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机缘,就是在这里,他与前来视察的蒋介石攀上了直接的关系。大火之后,蒋介石亲临长沙察看灾情,顺便也来到在郊外驻防的第51师巡视防务状况,张灵甫因此有机会与他敬仰的蒋校长有了面对面的接触。  蒋介石对曾国藩的推崇是尽人皆知的,治军他注重曾国藩的《曾胡治兵录》,在黄埔当校长时就发给学生人手一册,要求反复诵读。用人方面,他又深受曾文公识人密要《冰鉴》的影响。曾国藩主张:识人观人,神骨为先;欲察德操,则观动静;观人行迹,而知其神;文英武雄,各具其神;天生骨相,不足为论。蒋介石有样学样,考察部下,也喜对照着从对方的长相、气度、神态和答话内容察言观色,揣度此人能否堪当大任,若他认为对方形容猥琐,在他面前举止失措,即使该人之前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业绩,也难以博得他的好感。  张灵甫出挑的外表和高大身材在一群将官中本就显得鹤立鸡群,他对穿着细节又极讲究,军容风纪向来一丝不苟,一派神气傲然的将军相,不难给喜欢相面的蒋介石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蒋介石下部队视察,张灵甫作为部队长理所当然陪侍在侧,蒋介石也很想了解基层官兵的想法,他边走边沿路与张灵甫交谈,向他打听部队的教育训练状况,询问他对民心士气的看法,张灵甫有问必答,但无赘言。一番交谈之下,蒋介石发觉这个黄埔门生言语中肯切要,气宇不凡,不禁心生欢喜,临走前对张灵甫很是嘉许了一番。张灵甫小吴门外迎校长的插曲,在蒋介石的心目中挂上了号,为他日后成为蒋介石青睐的心腹爱将,埋下了契机。  TXT之梦  第二章 第五节 瘸腿将军(上)  (起1H点1H中1H文1H网更新时间:2005-5-22 13:35:00  本章字数:4386)  一  在第74军,张灵甫有个绰号叫“张瘸子”,他走路借助一根状似日本军刀的手杖,有人又戏称“拐公”。据他的部下说,叫他“张瘸子”,不是嘲笑他的残疾的意思,而是显示对老上司的亲昵。是不是出于亲昵,姑且不论,不过官兵们都知道,张灵甫的右腿,是在亲临火线指挥的时候,被日本鬼子的机枪打断的,所以对他多少怀着些敬意。在国内近年出版的一些涉及武汉会战及万家岭战役的纪实作品中,对于张灵甫与日寇血战张古山的事迹,多有客观的描述和评论,不过有的作者以为张灵甫是在此战中腿部重伤致残,从此成了“瘸腿将军”,则是张冠李戴的误会。  张灵甫作战勇猛,在第74军是公认的。由于经常上一线抵近指挥,负伤的次数也就相当的多,不过之前都还不至于到严重伤筋动骨的地步,休养一段时间过后就归队了。比较危险的一次伤在额头,他的右上额因此留下了一道难看的伤疤,如果当时子弹射偏一点的话,张灵甫的故事也就至此完结了。性格豪爽的军人一般不拘小节,不太会在意这样一道伤疤,但是也有例外,张灵甫就偏偏在意得很,这个小细节也为他的双重性格增添了一个有趣的注脚。与战场上的猛将形象相比,张灵甫在生活小节上一点也不粗犷,可以说还十分的讲究。比如他十分在意自己的仪表军容,平时从不穿皱巴巴的衣服,军装总是熨得笔挺,再热的天,出门也是军帽、皮带、皮靴全身披挂,派头十足,一副标准的军人风范。在他身后留下的旧照片中,不乏特地在照相馆照的军装、便装大特写,有的造型形同剧照,似乎他对自己英气逼人的形象有一种潜意识的自恋。额头的伤疤,让他觉得破了相,张灵甫从此就在右额蓄了一缕偏长的头发遮掩,有点象希特勒的怪异发型,行止之间时常习惯性地用手去撩拨按捺,这成了他的一个招牌动作。第74军里一些崇拜张灵甫又比较调皮的部下,喜欢背地里模仿他这个习惯动作取乐,作为调侃这位严肃有余的长官的余兴节目。至于后来有人撰文说,张灵甫是因为崇拜希特勒而特意留了个希特勒式的小分头,则是牵强俯会了。  张灵甫战后不久在江西亲自接待田汉的战地采访,不到一个月又率部进驻长沙,并且帮助遭受长沙大火之灾的百姓恢复家园,可见张古山一战,他并没有身受重伤。张灵甫真正重伤断腿成为“瘸腿将军”,是在张古山之战五个月后的高安战役。  高安战役,是南昌会战系列战役中的一部分。始于一九三九年三月中的南昌会战,历时将近两个月,这是武汉会战结束之后中日两军之间的又一场会战。一九三八年十月底,中国军队弃守武汉,日军随即占领,但是长江南北,中国军队在第五、第九战区仍屯驻重兵,武汉依然处于国军的包围态势之下。在江西,日军之前进攻南昌的企图未能得逞,还在万家岭丢了将近一个师团,不得已之下缩回了原先占据的瑞昌、九江一带,与我第九战区在赣北集结的十五万大军对峙。而南浔线(南昌至九江)不仅还在我赣北军队的控制下,中国空军还经常从南昌的飞机场起飞,前往轰炸日军在长江中的军舰,这对倚赖长江中下游航道输送的日本华中派遣军构成了严重威胁。为了确保长江航运的生命线,消除侧翼危险,巩固对占领的武汉安全,并进而切断在南昌与南浔线交汇的浙赣铁路,断绝中国军队通往大后方的运输线,冈村宁次再一次把目标瞄准了南昌。  长沙大火之后,薛岳调到长沙任第九战区代司令,赣北的前敌总指挥部总司令,由原第19集团军司令罗卓英担任。第九战区在赣北的防线,依然采取呆板的单线展开的传统阵势,主力摆在在一线,绵延百余里,却毫无战略纵深可言。这种单线防御,即使部署坚固,如果敌人集中兵力猛击一点突进,其余防线便形同虚设。  冈村宁次这一次使出了全新的杀手锏,对不同的兵种重新编组,炮兵集中各种火炮三百余门,并与化学部队混编,由野战重炮兵第6旅团长澄田崃四郎指挥统一指挥,一百三十五辆坦克及装甲车编为战车集团,由战车第5大队大队长石井广吉指挥,在空军配合下对中国军队的防线作快速突进,为步兵开路。他的新战术,有效地打破了罗卓英传统防御布局的罩门。  三月十七日,日军以第101、第106、第6师团和航空兵一部,从江西北部的箬溪、星子等地出发,沿南浔路两侧的修水、武宁、吴城向南昌方向发起突击,长时间密集的炮火急促射击并夹杂着大量化学毒气弹,使中国守军损失惨重。我第九战区各部队虽顽强苦战,但在日军战车集团的突击、重炮及毒气弹的轰击和飞机轰炸下,不得不节节后退。  蒋介石已预感到坚守南昌与敌硬拼恐得不偿失,故特致电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第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和江西省主席熊式辉:“此次战事不在南昌之得失,而在予敌以最大之打击。即使南昌失守,我各军亦应不顾一切,皆照指定目标进击,并照此方针,决定以后作战方案。”并告诫“切戒以主力背赣江作战。”(注)  三月二十六日,日军主力陆续渡过赣江。  三月二十七日,南昌在日军突进下失陷,日军第101师团占领南昌。  &#36123;北国军向赣江以西转移。  赣北战场战火再起,罗卓英告急,蒋介石不得不再抽调援军。正在湖南休整的第74军再度被抓差,三月二十五日,正当南昌还在激战之中,这支战区直辖部队紧急出动,火速向赣北增援!  张灵甫率领第153旅回到不久前刚离开的旧地,却是出师未捷血洒战场,自己先断了一条腿。  二  呼啸的军列刚停入站台,车厢里呼啦啦跳下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军官短促的喝令声中,众人匆匆列队集合,来不及训话,没有时间休息,立即闷头向锦江、高安方向疾走。   早春三月,寒意未消,天空连日下着瓢泼大雨,造成河水猛涨,道路泥泞难行。饿着肚子连续的冒雨强行军,士兵们衣衫透湿,饥寒困顿,行军队列中,难免有人怨声载道。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转头看去,正在骂骂咧咧的士兵顿时噤若寒蝉。   骑在马上的,是他们的旅长。张灵甫朝队列里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勒住马缰略一停顿,又继续策马前行。   讲怪话的士兵吓得脸色如土,心里兀自七上八下,但愿旅长没听见自己在骂娘。   队伍的行军速度却是逐渐慢了下来。前面传来长官的命令:停止前进,暂时宿营歇息。   炊事兵开始埋锅做饭,袅袅的炊烟和着饭菜的焦香,在野外的营地四处飘散开来,刺激着士兵们的辘辘饥肠。大家发现,今天的伙食似乎比平日里丰盛了些,听军需官说,是张旅长特意交待额外加上他自己的军饷给弟兄们改善伙食,以示慰劳。旅长能以这样的方式聊表心意,也算是尽心体恤下属了,官兵们颇受感动。   正吃着饭,张灵甫带着几个副官随从,亲自下到各连队来巡视慰问,他要言不繁,几句话向大家解释了前方的紧急战况:“日军主力已经渡过了赣江,南昌城陷入巷战之中。本师的先头部队已在高安郊外与敌搜索部队接战,因此,我们必须加快行军速度,即刻向高安进发。”   既然军情十万火急,大雨中辛苦行军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大家纷纷表示自当克服困难,稍事休息过后,打起精神来继续赶路。   高安南临锦江,在南昌西面大约四十五公里处。日军第101师团进入南昌时,第106师团主力回师奉新,一面派出第111旅团,准备向高安进犯。   三月二十七日,第51师分批陆续抵达高安,第57师也在抢占锦江沿岸的阵地。拂晓,张灵甫奉李天霞之命,指挥第305团主动向日军第111旅团发起进攻,以掩护第51师主力占领阵地构筑工事,先期到达的第306团,则据守在高安东郊的祥符观。   第306团的团长由卢醒代任。卢醒是湖北天门人,在第74军诸军官中,他可以说是追随张灵甫时间最长,与张灵甫关系最深的一个,早在北伐时期,才十几岁的卢醒就在担任连长的张灵甫手下当文书,张灵甫在胡宗南第1师任团长的时候,卢醒是他的亲信下属,后来又与张灵甫前后脚投奔王耀武的第51师,原任第302团的营长,长沙大火之后,张灵甫把他调到了自己的手下,先是出任第306团中校团附,后升任代团长。   日军第111旅团来犯高安,首先与之接战的,就是在祥符观的卢醒第306团。进攻祥符观的日军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并且配备战车队,日军以战车开道,在阵地上横冲直撞,第306团仗打得十分吃力,卢醒硬顶了一阵,几乎难以招架。危急之中,他不得不向在高安城内的旅长张灵甫喊话求救。张灵甫镇定地指示卢醒坚决顶住,并给卢团长吃了一颗定心丸:“我这就上来。”   说完,张灵甫把钢盔朝头上一扣,立刻抽调一个营,冲出高安城增援。   日军已经突入祥符观的阵地,与第306团扭杀成一团。第306团的官兵苦苦支撑,但被日军的步车混合大队压着打,阵地眼看着就将被突破,这时,见到旅长亲自带着一队援军杀出城来向日军发起反冲锋,官兵们精神大振,遂呐喊着和战友们一起与敌殊死再拼,日军不敌张灵甫的凶狠攻势,不支后退。   祥符观阵地暂时得以保住,卢醒四处寻找旅长要向他报告战况,不料却发现张灵甫被几个部下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右腿血涌如注。原来,张灵甫在指挥部队冲杀的时候,右腿膝盖突然被鬼子的机枪扫中。旅长猝然倒地,把卫兵随从吓得不轻,众人急忙七手八脚将张灵甫架到略安全的地带,查看伤势。张灵甫以前腿部也曾数度负伤,起先并不以为意,他一把甩开随从,只让战地卫生兵草草包扎一下止血,强忍着剧痛,拖着伤腿继续指挥。   第111旅团不甘失败,继续向祥符观发动全力反扑。敌人的炮火加上战车部队的猛烈攻势,使第306团和赶来支援的第302团第1营伤亡剧增。李天霞平素不喜欢打硬仗,一看苗头不对,与其添油式的消耗兵力,不如保留实力,等与第57师汇合后再作打算,于是命令第51师撤出高安,张灵甫退出祥符观。   次日,第51师和57师全体集结完毕,军长俞济时命令两师同时出击,仓促占据高安的敌第111旅团立足未稳,在第74军优势兵力攻击下,仓惶撤退,第74军二占高安城。   但是,南昌失陷后,各路部队正在纷纷四散转移,此时第74军再孤守高安已无太大意义,反而有陷于日军主力围攻之险。前敌总司令罗卓英决定避免让第74军孤军决战,遂于四月一日电话命令俞济时撤守锦江防线,主动退出高安,向西转移。四月底,在南昌反攻战中,第74军卷土重来,再次向高安发动反攻,打退日军,三占高安城。(注)   在一九三九年四月到一九四O年之间,第74军长期驻防赣北,与日军多次较量,为稳定赣北大局立下了大功。   张灵甫没有参加一九三九年四五间月的南昌反攻战。由于腿伤严重,经过简单的战地治疗后,他的部下胡立文领着四个士兵和一个医护官,用担架将张灵甫从火线抢下,送往宜春火车站,转送桂林后方医院治疗。但是,这次在后方医疗养伤时间之长,却完全出乎张灵甫的意料。  TXT之梦  第二章 第五节 瘸腿将军(下)  (起0I点0I中0I文0I网更新时间:2005-6-5 17:59:00  本章字数:3799)  三  日军的机枪子弹正中张灵甫的右膝,造成膝盖严重骨折,由于高安战地的医护条件很差,伤口当时清理不清,加上火车上的长途劳顿,等到达桂林的后方医院,张灵甫的伤口情况十分糟糕,红肿滚浓,他发起了高烧。医生检查过伤势,判断他高烧多日不退,应是细菌感染严重所致,鉴于创口溃烂面积有不断扩散的趋势,不采取断然措施及时抑制的话,恐危及生命,医生建议他最好接受截肢处理。一听要截肢,张灵甫急了:“不行!踞了腿,我还怎么回去领兵打仗?”医生耐心向他解释,晓以利害,可是张灵甫根本不管那一套,他从腰间抽出手枪,一把拍在医生的桌子上:“不必罗嗦,要踞腿,不如先一枪打死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殊料当过秀才的将军蛮横起来一样不可理喻,碰到这种病人,医生也只好自认倒霉,战战兢兢答应他尽力治疗,不提截肢。张灵甫还不放心,生怕医生护士在他睡着的时候做手脚,连睡觉都把手枪放在枕头底下,硬是枕戈以待了。(注)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张灵甫的伤腿石膏打了一年有余,还是不见起色,伤口总是反复发炎,右腿仍有不保的危险。内地医疗条件有限,张灵甫无奈,只得转往香港的玛丽医院,求助该院的英国医生诊治。据说他坐飞机去香港治病,还是得了蒋介石的亲自关照,对于校长的关怀,张灵甫自是感怀于心的。他的右腿在玛丽医院再次动了手术,这次手术相当成功,医生向他保证,只要静心接受治疗,康复应无问题,张灵甫这才放下心来。  在皇家玛丽医院养伤期间,张灵甫因腿上打着石膏不便走动,只能天天坐在床上读书看报解闷。一天,医院里来了一个垂危的心脏病人,病人的儿子在旁护理的时候,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来自内地的国军将军,便与张灵甫搭上了话。一聊之下,张灵甫得知这家人也是特地从内地来香港求医的,还是湖南的显赫世家,病人的祖父,正是张灵甫早在历史书中久仰的名人,名字说出来如雷贯耳,原来这个病人竟是曾国藩的嫡孙,张灵甫因此与曾家的后人交上了朋友。这段无心插柳的友情,几年之后为回到湖南家乡的曾家后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曾国藩的老家在湖南省双峰县荷叶镇富乇村,坐落在的鳌鱼山脚的富厚堂是曾家的老宅,全宅占地六十余亩,建筑面积约一万平方米。曾国藩曾接受封侯,富厚堂是货真价实的侯府宅地。抗战期间,这里的乡间经常有各路武装人马来往,包括国民党军及各路游击队、别动队。有一天,一个姓赵的军官带着一队兵来到这里,相中了富厚堂的房子,想要在大宅里暂时安营扎寨。当时曾家住满了从湖南其他地方来避难的妇孺,多有不便,就恳求姓赵的军官不要驻兵。交涉中间,曾家探得姓赵的是张灵甫的部下,曾家的后人大喜,连忙扯出张灵甫做保护伞,说我们是张将军的好朋友,请各位维护。赵军官听了不敢造次,马上电告上司。张灵甫接到报告,果然还记得老朋友,他责令赵军官要对曾家竭力保护,还交代赵转告曾家放心,如果有危险,将由赵军官负责护送曾家出境。此事见诸曾家后人的回忆,对张灵甫当年的悉心关照,犹心存感念。(注)  张灵甫在香港的皇家玛丽医院遇见曾家后人的时候,腿部已经动过手术,他的伤势恢复情况很不错,如果不是急着出院的话,原本有希望复原,但是他却等不及了。着急什么呢?原来一天早上,他在病床上照常打开报纸,内栏的一则小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战时军人不宜出国养病。这是一则新颁布的规定。张灵甫看后,叫来主治医生,告诉他自己决定要提早出院。  玛丽医院的院长是个英国人,在张灵甫接受治疗期间,他对这位中国将军的为人行事很有好感。听说张灵甫要提早回去,起先以为他是不堪承担昂贵医疗费的缘故,便好心劝他说:“你的伤再继续治疗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复原,否则可能抱残终身。如果费用有困难的话,医院可以减免。”  张灵甫谢过院长的好意,说:“军人死且不惧,何爱一肢。功令不可违。”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去。  院长的预言不幸而言中。张灵甫回国之后,当腿部的石膏终于可以全部拆除,满怀希望的张灵甫沮丧地发现,他的右腿是保住了,膝盖关节却变得僵直再也不能弯曲,从此他只能直着右腿走路,成了“瘸腿将军”。不过张灵甫酷爱骑马的嗜好不因瘸腿而改变,以后行军打仗还照样骑着马到处跑。而借助行走的手杖,在他手里反倒让人觉得更象是指挥棍,而不是因为腿部残疾不便所需。  四  离开部队一年有余,张灵甫终于回到了久违的第74军,而这时军内的人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不能官复原职了。  一九三九年春,军事委员会对军队的编制进行了检讨,认为一般步兵师中的旅一级在实战中功用不大,决定撤裁步兵师中的旅级单位,由师部直接指挥所属各团,使野战部队的指挥更为精简便捷,撤旅的决定在当年年中开始实施。  张灵甫当时已经去了桂林疗伤,留下的第153旅旅长一职由邱维达继任。旅部一裁,各旅长们就得各寻出路了。有本事的旅长不至于失业,资深的升为副师长,对有需要的师,军委会还比照日军的编制,设置了步兵指挥官的职缺,资浅的旅长就调任师步兵指挥官。第51师的原旅长中,第151旅周志道属黄埔三期比较资深,升上了第51师副师长,张灵甫和接替他的邱维达都是黄埔四期,双双在一九三九年六月被调为师步兵指挥官。不久,邱维达考上了陆军大学,王耀武又将邱维达调为第51师的额外副师长,拿一份干薪准备读书。(注)  官运亨通的王耀武,则在一九三九年六月荣升第74军军长。原军长俞济时在同年十月调升第10集团军副总司令。对于蒋介石的提拔,王耀武感激涕零,认为是“伯乐识马,蒋公识人”,表示要更兢兢业业要带好第74军。  第74军的三个建制师,原本就来自三个截然不同的军系,如果主官不得其人,很容易引起各派系之间的纷争,导致部队在内耗中离心离德。俞济时担任军长的时候,基本不大干预第51师和第57师的人事任免,让麾下各师保持自主性。而俞济时的个人资历和威信,还足以弹压住下属各个师长。王耀武则不及俞济时资深,刚升任军长,王耀武在个人威望方面一时还不能如愿压另外两个师,所以他不得不考虑有所调整。  出自山东地方部队的第57师还好办,相较于“中央系”而言,它算是个杂牌,只要能一视同仁,第57师的向心力问题不大。王耀武晋升军长时,副军长就由原第57师师长施中诚升任。王耀武再次充分发挥了他对同僚周到的交际本事,对施中诚推诚置腹,第57师的原军官因此对新军长也都能保持尊敬。新任的第57师师长余程万是俞济时黄埔一期的同学,虽然高出王耀武两期,但是国民党军队除了讲究资历外,战功也是决定地位的另一个重要因素。余程万在黄埔毕业后很长时间一直在读书,先是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一期,后是北平中国大学政治系,再后来是陆军大学研究院,他在军中的实战资历不足,所以也能服从新军长的指挥。  问题较大的是第58师。该师是俞济时从浙江保安部队时代就开始带的基本部队,不仅本身在俞济时手里早就转成了中央军嫡系,而且战功显赫。第58师原师长陈式正是黄埔一期生,俞济时为了树立王耀武的威信,把对王耀武不大服气的陈式正调到浙江升任军长,将出身黄埔二期的副师长何凌霄也调到浙江任师长。这样,黄埔四期出身的另一名副师长廖龄奇就有幸脱颖而出,晋升第58师师长,该师全体团长以上高级军官也都安排成黄埔四期之后。但是第58师的高级军官,包括师长廖龄奇、步兵指挥官李嵩、第172团团长王伯雄、第173团团长蔡仁杰、第174团邓竹修与补充团团长何澜,依然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圈子,与王耀武和军部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尤其是廖龄奇,对军长王耀武并不惟命是从。  这样的情形大约持续有一年,王耀武对解决这种微妙关系颇费思量,看来总要有个把自己人安插进第58师,他才能更好地驾驭这个师。就在这个时候,张灵甫拄着手杖回来报到了。张灵甫养伤经年终于归队,王耀武很是高兴,两人先是对张灵甫的腿伤未能完全复原留下残疾,感叹了一番,接下来就该坐下来言归正传,谈谈张灵甫的安置问题了。  张灵甫在后方养伤的时候,归队无期,暂时挂个有职无责的步兵指挥官过渡,再合适不过,现在他回到部队,原来和他平起平坐的两个旅长都升了副师长,如果让他仍屈就职位相对低一些的步兵指挥官,似乎说不过去。不过部队的军职一个罗卜一个坑,第51师已经有了两个副师长,再加一个也不合适,王耀武征求张灵甫的意见,拟派他去第58师任副师长。张灵甫是王耀武的亲信,王耀武要派他去第58师,可谓司马昭之心,这是一石两鸟,既提拔了张灵甫,又可借助他去对第58师加强控制。而张灵甫凭他的资历和战功,当这个副师长名至实归,别人也没什么闲话可说。这样的安排,充分体现王耀武在人事处理上的心机。  张灵甫不象王耀武那样精于处理人事关系,但是也不傻,对王耀武派他去第58师的用意还是心知肚明的。他是“王军长的人”,能否与第58师的高级军官们打成一片,还得看他的能耐。自负的张灵甫对这一点倒不怎么在意,军人以战绩说话,当初他只身投奔王耀武,与第51师的其他同僚也没什么交情,几年下来照样以军功服人,故他自认融入第58师应不在话下,反正还是在第74军,一回来还得到升职,有兵带有仗打就好,他对王耀武的提议也就没什么意见。  1940年冬,张灵甫调升第74军第58师副师长,成了不久后倒了大霉的廖龄奇的搭档。  TXT之梦  第二章 第二章 目录(全)  (起3G点3G中3G文3G网更新时间:2006-10-16 16:35:00  本章字数:174)  第一节 苦战淞沪  第二节 血溅南京   第三节 重返豫东   第四节 智取张古山  第五节 瘸腿将军  第六节 飞虎旗飘扬在上高  第七节 58师的滑铁卢  第八节 浙赣风雨鄂西路  第九节 常德辉煌军   第十节 转战长衡  第十一节 中将班的少将  TXT之梦  外篇 《张灵甫自杀真相实录及其他》  (起5D点5D中5D文5D网更新时间:2005-4-8 10:25:00  本章字数:5432)  作者:钟子麟  1947年5月16日,孟良崮战役结束,国民党头号王牌军整编第七十四师全军覆没,中将师长张灵甫兵败身亡。关于张灵甫的死因,五十多年来一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总体说来,有国民党方面的自杀说,共产党方面的顽抗击毙说,近年来国内又生出杀俘说。笔者曾翻阅过国内出版和刊登的解放军方面的有关史书和回忆,对击毙说和杀俘说的若干疑点甚有疑问,但以前尚未看到认为可信的关于自杀的证词,故对自杀说亦存疑。近日查阅文史资料,偶得几则原整七十四师旧人的文章,其中对张灵甫之死的回忆竟是惊人地一致:张灵甫决定自杀成仁,命下属向他开枪。   现摘录如下:  实录一:原整编第七十四师连长李怀胜的回忆 [1]  李怀胜,安徽蚌埠人,抗战胜利后先在整编第七十四师特务营任连长,后调辎重团一连连长。孟良崮战役时,他先驻守七十四师的大本营垛庄,垛庄失守后受团长黄政指挥退到孟良崮山上,被派与其他几个连队共同防守师部附近几个山头,最后两天他每天都到山洞向张灵甫直接报告战况。对战役进行到最后时刻,李怀胜回忆到:  “一连防地只剩下几个活着的人了。我见解放军已快攻到跟前,就带着他们朝师部山洞跑去。快到洞口的时候,我听见里面哒哒哒响了一阵枪声,进洞后还闻到一股弹药味。只见师长的少校随从副官刘立智[注:应为刘立梓](跟随张灵甫多年)手里端着一支卡宾枪,张灵甫、副师长蔡某及58旅旅长卢醒三个人胸部洞开,并头倒在他脚下的血泊里,李灿良[注:应为李运良]、常主任还有十几个副官、随从人员都静默地站立四周。我连忙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刘立智说,师长他们三个人不愿意当共产党的俘虏,决定杀身殉国,参谋长与常主任不愿意这样死,于是师长就命令我用卡宾枪将他们三人一起杀死。并且说,师长临死前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块饼干,表示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参谋长的意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致于落到这个下场的。”  实录二:原整编第七十四师辎重团长黄政的回忆 [2]  黄政,整编第七十四师辎重团长。孟良崮战役时,他原驻守垛庄看护辎重,垛庄失守后他退到孟良崮山上与张灵甫通话,张命他留在五十八旅作预备队。  在描述战役最后关头的情节时,黄政的回忆与李怀胜在时间上前后衔接。他说,张灵甫自杀后,指挥所二十余人跑到三百米外的孟良崮东北的五十八旅指挥所,师长的勤务兵哭着对团里陈左弧营长说了此事,师部的张报务员也向黄报告了他发电文内容及经过。黄政所了解的事实经过是这样的:  “在前途绝望、非死即降的情况下,五月十六日下午二时许,张灵甫在师部指挥所的山洞中对下属说,我们是有气节的军人,不成功,即成仁,要用集体自杀,报答党国,而绝不受被俘之辱。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醒与他感情极深,有共生死之谊,他俩随之自杀,义不容辞。副旅长明灿、团长周少宾、参谋处长刘立梓,是张一手提拔的亲信,对张也不能偷生。唯参谋长魏振钺、副参谋长李运良心怀异志,不愿同死。张命李运良给蒋介石拟了一个最后的电文,略云:职师与数倍之劲敌血战三昼夜,官兵伤亡殆尽,援军不至,无力再战,为不辱党国使命,抱定不成功、即成仁之决心,发电后,职等集体自杀,以报总统知遇之恩。李运良把电稿交报务员派发后,即在洞口用短剑刺破面部、颈部,鲜血满脸,卧地装死。魏振钺趁乱逃出洞外隐蔽。洞内六人呼喊“国民党万岁,蒋总统万岁”等反动口号,张灵甫命令刘立梓用卡宾枪把五人打死,刘用手枪自杀。”  黄政说,得悉此事后,五十八旅军心全散,不再作抵抗而做了俘虏。  实录三:原整编第七十四师副师长、重建的七十四军军长邱维达的回忆 [3]  邱维达,孟良崮战役时任整编第七十四师副师长,当时留守南京,后任重建的七十四军军长。1947年5月17日,孟良崮战役结束的次日,他即随陈诚飞抵徐州和临沂,听取作战汇报,参与收容,查访了有关人员并作有记录。邱维达写道:  “16日天刚破晓,张灵甫率少数参谋人员一瘸一拐地(他的右腿残废)登上600高地,向四周阵地&#30637;望一通,见各旅阵地上的官兵仍在忍饥挨饿奋勇战斗,战况已趋稳定,张的表情似乎由急躁转为有些安定的模样。他看了面前的情况,不禁感叹一声,并伸出自己的大姆指说:“好弟兄!好战友!死而无愧!对得起领袖!”说罢,又向其左右表示:“看样子还可以苦撑一个时候,快呼叫空军多投些弹药……”话末说完,解放军的炮弹又从四面飞向600高地,卫土们怕张灵甫受伤,赶紧扶着他缩进掩蔽部……  至十时许,东540高地以及芦山、雕窝相继失守,全师阵地已陷于混战状态。十时稍过,师指挥所通向旅、团的有线电话均告中断,只好利用报话机传达情况,但所收到的情报都是一片悲观失望的消息,不是阵地失守,便是指挥员战死。张灵甫问作战科长刘某:“友军怎么样了?”刘说:“还是没有消息,只有无线电与整二十五师尚可通话,其他都不通。”张又问补给参谋:“弹药还能打多久?”李某说:“携行弹药早用光了,飞机空投的弹药都落在包围圈外面,我们收不到。”张听了这些情况汇报后,长叹了一声:“完了!完了!”说罢,什么事也不过问了,回到自己的掩蔽部内,拿起笔写了两封亲笔信,一封给蒋介石,另一封是给他新娶的妻子王玉玲。给蒋介石的信,是由张灵甫的随从参谋杨国志带出去的,事后我在俞济时那里见过一次,原文记不十分清楚,大意是,整七十四师固守孟良崮,受十倍于我之敌围攻,孤军浴血苦战数昼夜,现已弹尽粮绝援军无望,职决率全师官兵与阵地共存亡,以报党国与领袖培育之恩。待写完毕时钟已报十一时了……  延至十三时许,芦山、孟良崮阵地又告失守,张灵甫急令参谋人员以及警卫土兵一律参加死守600高地指挥所,一面急叫亲信干部卢醒、蔡仁杰、明灿、李运良等到指挥所商议问题,谈些什么,当时无人了解。事后据其随从参谋逃出来向人透露,张灵甫在最后召集几个亲信,怀着沉痛的心情对他们说: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兵骄必败,将骄必亡,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一死以报党国。张最后谈了一个家常,掏出爱人的照片,表示向她告别,还指示杨参谋把他的私人文件毁掉,自己将手表、钢笔、望远镜全部砸毁。”  虽然邱维达在该文中点到为止,没有直接描述张灵甫如何自杀,但曾为邱整理回忆资料的人后来在《纵横》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开篇称采访了邱维达,并在文中叙述张灵甫如何命令下属向他开枪自杀[4]。  如果说当年国民党蒋介石宣传张灵甫“临难不苟”自杀是美化、别有用心而不值一信的话,那么在邱维达、黄政、李怀胜这几位留在大陆的原整七十四师各级旧部写回忆文章的时候,张灵甫早已被我们史书定为内战罪人了,他们根本就不会也没有必要再以谎言来为张灵甫之死涂脂抹粉,然而二、三十年后,他们在大陆不同地方不同时间先后发表的文史回忆文章中,却仍众口一词指证了一个相同的事实:张灵甫决定自杀成仁,自己命令下属向他开枪。其中两位还指名道姓说开枪者是七十四师参谋处长刘立梓,并同声说用的是卡宾枪。邱维达转述的是张身边随从参谋的话,黄政听的的是张身边亲兵的汇报,而李怀胜不仅亲眼见了现场,更亲耳听了刘立梓的说词。邱、黄、李的证词大体又能相互印证对应。另外,当年在山洞目击此事的原整七十四师军官中,至今还仍有人健在,笔者就曾经与其中的一位做过交谈,该老先生现居湖南长沙,是当年的师部少尉,他向笔者证实,张灵甫的最后一封“成仁”电报就是交他亲手译发的,当笔者询问上述各人回忆的张灵甫自杀是否属实时,老先生沉默良久,最后说:“你如果看过他的电报内容,就知道他会怎么做了。就是这么回事。”如此,张灵甫之死真相的谜底应该足以揭晓了吧。  说到此,有必要再回述一下对击毙说和杀俘说的看法。  国内出版的正史的定论,是张灵甫在七十四师指挥部山洞指挥残部抵抗华野六纵特务团攻时被击毙,可谓众口铄金。华野事后在向中央的报告中称,是特务团副团长何凤山将张击毙。按理,正史所依据的主要证人应是何凤山,但是多年后,当有作者在天津的干休所采访何凤山时,这位当年的解放军副团长却诚实地拒此殊荣,否认自己击毙张灵甫一事,虽然他回忆说张是被二连的指战员干掉的,但他自己当时并未目睹,怎么打死的没说清楚[5]。这给我们正史说法的可信度蒙上了重重疑云。  有关张灵甫击毙说,国内报章杂志也刊登过不少文章,但各人所述情节不仅不能互相印证,反而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比如,验尸结果有的说胸部中二弹头上无伤,有的却说后脑中弹身上无伤,有的说腰部中了炮弹,又有的说身中数弹,验完后各个又都声称扯了张灵甫的胸章以资验明正身。但很显然,若其中一种说法成立,其余则必为谬误,这些证人的矛盾的说词,几乎成了一出翻版的罗生门,与原整七十四师旧人一致的证言,形成鲜明的对照。而且,需要指出的是,这些文章作者所采访的当事人中,又没有一个见过活着的张灵甫,即使声称亲耳听开枪者叙说当时击毙情景的都没有,所谓证人,最多只不过见到了他死后的尸体,并不足以证明张是如何被击毙。凡此种种,令击毙说疑窦丛生。  至于杀俘说,最具代表性的应是《张灵甫死因揭密》一文[6],作者认为张灵甫是投降后被解放军一排长泄愤枪杀。遗憾的是,通读全文,只见作者凭些张三李四的道听途说,连一个象何凤山这样直接参战的当事证人都没有,其真实性根本经不起推敲。试举两例:  1.文中一个重要依据是受访者提到陈毅的某个讲话。  据笔者所知,陈毅的这个讲话题为《关于山东战局及军队建设问题》[7],作于孟良崮战役刚结束两周后的1947年5月29日。陈毅在讲话中指责有不执行俘虏政策的情况,说重伤兵杀俘虏,但并未说张也是被杀的俘虏,只提到张灵甫不是自杀,上报来说自杀,是欺骗行为。收录该讲话的文集对此的注释是:“张灵甫是我们杀的,指1947年5月16日,华东野战军第六纵队特务团一部,由副团长何凤山率领冲至孟良崮山上敌整编第七十四师指挥所隐蔽的山洞口,向洞内开枪,敌师长张灵甫等被击毙。由于当时野战军指挥部提出的口号是“冲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故假报了张灵甫是自杀。”也就是说,最初的报告是自杀。可见,这根本就不能成为杀俘说的证据。  2.该文作者最后提到,在到当年埋葬张灵甫的村里采访时,听人说张灵甫中弹后是先重伤后死亡的。作者据此听说得出结论:解放军当年抬着张灵甫行军原来是为抬他去抢救,只是中途死了才把他埋在了村里。  作者这听说的证言属于第几手资料,笔者不想评论,且看下列证人的证词。原整七十四师辎重团长黄政在上文的回忆里提到,5月17日清晨,有解放军干部询问俘虏谁认识张灵甫,黄即和几个被俘的参谋、副官去村口认尸,亲眼目睹了张灵甫躺在门板上的尸体。描写孟良崮战役的小说《红日》的作者吴强,是大家熟悉的作家,当年他是华野六纵某部的干部(与何凤山同一部队),他在小说的序言里明白地写道,战斗结束的第二天5月17日上午,他在孟良崮边一个村里,看见张灵甫的尸体,躺在一张门板上[8]。国共两方目击者相隔多年的回忆,都证实张灵甫从山上抬下时已经死了,连时间和躺在门板上这样的细节也描述一致,而他被抬去埋葬在他处则是若干天之后的事了。有如此确凿的证人,还生出张当时未死被抬去抢救的骇说,足以证明此说纯系无稽之谈。  中央电视台摄制的解放军战争经典战役系列片之《孟良崮》中,参战的原华东野战军第六纵队第十八师师长饶守坤受访时说:“究竟是谁打死的,今天说不出。实际上是这个部队,这个纵队,大家都往(山洞)里打枪打手榴弹,所以大家搞不懂(怎么死的)。我的看法是,乱枪打死的。”华野六纵,就是我们正史上所坚持的击毙张灵甫的部队,而当时在该部任师长的饶守坤,对此应该比那些道听途说者知道得更多更权威一些吧。饶的说法证明,当解放军进山洞的时候,张灵甫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没人看见怎么死的。因此,杀俘说不成立。  历史的这一页早已翻过去半个多世纪,无论张灵甫之死当年如何会生出众多的传说,从还原历史的角度,现在来去芜存真,让真相大白,应该已经无伤大雅了吧。  参考资料  1《安徽文史资料选辑第11辑》  2《镇江文史资料12辑》  3《江苏文史资料第24辑》  4《张灵甫与孟良崮战役》(《纵横》1987)  5《百战将星皮定钧》  6《张灵甫死因揭密》(《军事史林》2001)  7 陈毅纪念馆 http://cyc7.cycnet.com:8091/leaders/chenyi/index.htm)  8 吴强《红日》序言  作者按:本文是两年前写的一篇旧文。笔者在网络上发表此文后,又获得一些新的线索,还有幸找到李怀胜提到的“十几个副官、随从人员都静默地站立四周”中,至今在大陆健在的目击者之一。现将该文修订后一并发在这里供读者参阅。虽然张灵甫的历史定位并不因他的死因而有所影响,不过本书作为他的传记,笔者有必要对传主的结局悬案作一番研究追踪,并会在第三章里向读者作出交待。  又,前阵子众多媒体纷纷转载的“老英模揭开击毙张灵甫之谜”,全文证据建立在被击毙的军官装有假腿上。但是,张灵甫虽然右腿负伤致残,却从来没有截过肢。证据既错,该文揭谜的结论就不值讨论。  TXT之梦  外篇 《说说抗战后的国军整编》(上)  (起5A点5A中5A文5A网更新时间:2007-5-25 15:59:00  本章字数:2500)  作者:钟子麟  关于抗战后的国军整编师的问题,在本书写到内战阶段,我在第三章开头《王牌军长与御林军》一节中有所述及,但限于内容和篇幅,书中谈得比较简略。这里另开一单篇,把为此而写的读书笔记和与网友讨论国军整编师编制的旧贴编辑整理一下,作一读书报告。  一、关于《军事委员会陆军整理计划》  这份计划是由国民政府军政部编制,于1945年8月20日由军事委员会核准,当时标为“极机密”级,计划附件有《全国陆军部队军事机关学校现状一览表》、《复员时应保留陆军部队及人员数目表》、《陆军各部队复员所需经费估计表》、《东北游击部队处理计划》和《东北伪军及伪盟旗保安部队处理计划》。解读这些文件,对于了解抗战胜利时国军具体数据、军队整编方案、对东北伪军等部的接收、遣散问题,或许颇有启示,从中也可以看出其后与中共和谈中关于军队整编问题的一些思路演变。  从发文日期看,该计划核准的时间距日本宣布投降不到一周,自然不可能是在日本投降后才制定,该计划的前言言明:“本计划尽系在敌寇投降前所拟”,显然是为抗战胜利后的整军做准备,其中的统计数据也都截止于1945年7月。  1、若干统计数据  根据该计划的统计,至1945年7月底,全国陆军部队加军事机构和学校在编人员总计约524万人,其中:步兵、骑兵师共280个;炮兵团32个;工兵团26个;辎汽团20个又8个营;挺进部队约25万人;按照编制,前述各部合计为420万人,其余100余万则为军事机构和学校的人数,大约这就是所谓战后国军500万大军的由来。不过其中的统计数据不少由编制数得来,或与具体兵员情况不甚符合,要知道国军素有吃空饷的陋习,所以该统计数据精确度如何未能详考,权供参考罢。  基于上述统计,当时军委会拟议的裁军计划是:陆军保留100个师,骑兵10个师及其他特种部队,共约计180万军队;军事机构和学校的人数减为70万人。如此,整编之后退伍复员的官兵预计为200-270万左右。  大家知道,国军的真正整编始于1946年2月整军会议之后,一般认为与执行国共和谈所签的整军协议有关。不过纵览这份计划,可见早在后来的和谈及整军协议的约半年之前,国民政府的军委会已经有了类似的整军方案。当时确定“战后决以师为最大单位,其编制按现行‘甲种’师编制加以修正”,整编分三期,将陆军逐步缩编为80-100个师,其余步兵旅一律撤销。这里“80-100个师”的数字,和后来与中共协议的90个师的额度相若。国方在协议中的允诺,似乎思路得之于原先的计划,只不过事过境迁,此一师已非彼一师,人数大大不同了。《复员时应保留陆军部队及人员数目表》所列的100个步兵师,总人数为1,377,000,则每师应为13,770人,而后来由军(指三师制的军,下同)整编成的一个师三个整编旅,兵员编制远超过原先设想的‘甲种’师编制了。  以上主要是步兵师的整理计划,关于其他兵种,根据计划正文和统计表格,其中的骑兵和炮兵数据综合整理如下:  骑兵:战时现役有3个军18个师(钟注:正文与表格略有差异),总数约计9万人,计划按‘甲’种骑兵师编制缩编成10个师后,人数减为73160,也就是每师编制7316人。裁减比例远小于步兵师,不到20%。  炮兵:当时有5个美式炮兵团,为炮兵第4、5、10、12和13团;野战重炮和重迫炮共有14个团又2个营;战防炮团4个;高射炮团8个;照测总队1个。统计人数为74606,计划保留数为52800人,裁减比例略高于16%。军委会对炮兵各团曾有重新调配的打算,比如拟将美式炮团改编为师属炮兵;战防炮团和高射炮团,除其中的摩托化和中口径以上者保留为独立炮兵团和独立高射炮兵团外,其余也都拨配各师使用。  对炮兵我所知了了,不知内战时的国军炮兵是否真的如此整编了,和是有其他变动,还请方家指点。  2、东北游击队、伪军及伪盟旗保安队的处理  对于这个话题,我素无研究,只是看了该计划中的相关附件,觉得有点意思,故而在这里做点读书报告,供有兴趣的朋友探讨,若是有错误解读,在这里先行致歉,诚心欢迎指教。  其实国军当时对东北敌我的武力状况可谓两眼一摸黑,该计划坦言对游击队确数无可调查,只是估计大约为10万人,也难怪,想想其中有不少躲在威虎山或夹皮沟的座山雕许大马棒们,也实在没处核对统计去。但是对于伪军及伪盟旗保安队的人数,没个大概数字的情报就不大应该了,附件居然干脆两个字:“暂略”。  不管人数几何,届时总要处理,所以计划不得不做,对于这两种人的处理,所附计划基本是三段式的套路。  游击队虽然鱼龙混杂,好歹是在打击敌伪,总是自己人,所以针对他们的三阶段政策,一是稳住,二是整编,三是集团屯垦或遣散。所谓稳住,先给予相当名义算是收编,这个到了我们的样板戏里,就是许大马棒对座山雕的台词:“大家都弄个师长旅长的干干!”不过若是根据上面的整军计划,国军好象到时候打发自己人都来不及,是否真心要笼络他们就难说了,弄些虚衔大约是为了让他们暂时听话别捣乱罢。因为在计划的第二阶段,国军说要甄别了,只考虑将其中战绩素质俱佳者,小部队编补正规军,三团以上的改编为十屯垦队,待光复后屯垦队再作整编,堪用者拨补正规军师,其余或遣散或集团屯垦,对特殊情况者,还要划定区域,调往边疆屯垦,听起来这是要搞诸如边疆建设兵团的意思了。当然这只是国方的纸上谈兵,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搞到一塌糊涂,屯垦不屯垦的就别谈了,倒是再后来他们的对头解放军由王胡子带着留在新疆搞起了建设兵团。  适用于伪军及伪盟旗保安队的三阶段计划有所不同,对他们采取的手段是“缓和渐进方式”,先是策反,诚心反正的先收编之,否则武力解决,具体也分三个时期,一求其安定,次则整编,最后遣散走人,计划一年内完成。起先基本也是照着这个路子走的吧,但是遣散得似乎快了些,陈诚声称国防军不能容纳伪军,以保持国防军的纯粹性,结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待续)  TXT之梦  外篇 说说抗战后的国军整编(下)  (起4U点4U中4U文4U网更新时间:2007-6-2 16:21:00  本章字数:2184)  作者:钟子麟  二、1946年的军队整编  1、国共整军方案及国军整编  1946年1月12日,国共停战协议生效,在其后召开的政协会议上,军政部次长林蔚作了《关于整军的报告》。根据该报告,从1945年初起,国民政府陆续对军队进行了整军,基本原则是各部队一律裁并三分之一,共已裁减了36个军111个师21旅人数约110万人,编制减少三分之一。到国共达成整军方案之时,还有89个步兵军,2个骑兵军,共253个师约380余万人,国方拟将前述军队裁减为180万人,整编成90个师、骑兵10个旅及若干特种兵及勤务部队。  1946年2月25日,国共根据双十协议和政治协商会议的精神,由张治中、周恩来、马歇尔三人军事小组签署了《关于军队整编及统编中共部队为国军之基本方案》,其中第一期的整编确定为政府军90个师,中共军18个师,一年内双方将除此之外的部队裁减复员;随后半年进行缩编,比例仍为5:1,即政府军缩编成50个师,中共军缩编成10个师,统编为20个军。  但是在接下来的国民党六届二中全会上,林蔚的《军事复员报告》数据有所不同,称政府军队及机关学校现有490万,打算裁减到347万,编为90个师。对此,周恩来在1946年3月18日出席重庆中外记者招待会谈到整军问题时说:“在政协会议中,军政部次长林蔚氏报告,政府军队现有三百八十万,要减到一百八十万,编为九十个师。但在二中全会中,同一人的报告则说政府军队及机关学校现有四百九十万,将来只减到三百四十七万,仍编九十个师,这和在政协报告中的数目比较,多出了一百六十七万。即去掉机关学校,仍然会多出很多,那就是所谓兵工总队,成为正规军的后备队或补充队。这是违反政协决议和整军方案中复员计划的,因这既不能减少国库开支,且将保持额外的一部分队伍,完全与复员精神相反。”这里说的额外部分队伍,应是指扣除机关学校人数后额外的数十万特种兵及勤务部队。  其时虽值和谈时期,但是1月中停战以前,国共是关外大打关内小打,停战之后依然摩擦不断,对于究竟应该裁军整编与否,国民党上层意见有异,白崇禧认为内战不可避免,公开反对整军,一般国军将领也态度消极,不过蒋介石和陈诚却持支持态度,陈诚因此还得了个“整编狂”的绰号,可是他做事又不能一碗水端平,于是搞得怨声载道。遭撤裁的官兵得不到妥善安置,令军人有鸟尽弓藏之感,造成军心浮动。1947年3月,由遭撤裁的数百名高级将官组成的军官团在南京学习期间带头闹事对陈诚发难,酿成著名的“中山陵哭灵”事件,此是后话。  1946年2月中下旬,国军各军师长们云集南京,参加国民政府军事委员召开的军队整军复员会议,会后,国军整编于3月陆续展开。按照国共的整军方案,国方拟分两期,分别以一年和半年的时间完成整编,第一期以陆军按军师单位,军缩编为师,师缩编为团,或先缩编为旅的方式进行,即把一个军(指三师制军,下同)三师九团制整编为三旅六团制或二旅六团制。第一期整编本来预计分三批在1946年8月底完成,但是后来内战全面爆发而中断,完成整编的仅为陇海路沿线和长江以南的约57个师。  2、一个整编师究竟有多少人  那么整编师究竟有多少人呢?这个问题似乎说法不一。  二史馆有一份档案资料《陆军整编军师编制系统表》,似为国民政府军委会原以军为基础的整编所制定的方案,其中有详细的编制数据,具体为:  军及所属各师之编制人数为30425(每师9183,其中官782;兵8401;);师部1392;辖三团,每团2597(官201;兵2396);军部及直属部队之编制数为2876人(其中官717;兵2505)。  三二制的整编师人数基本是按照上述整编军编制减去三个实编步兵团,并在此基础上略作调整,即由原来的一军三师九团制整编为一师三旅六团制,如按上列数据酌减,则应在23,000左右。  以整编第74师151团为例,该团人数约2700,与上列陆军整编军师编制系统表的数据相比略多100。考虑到整74师的师直、旅直比一般部队庞大,全师满员的话在25,000左右应误差不大,再加上后方补充团的人数,说它有三万余人,我认为也没什么不对,至少我所见过的74师旧部的回忆中,如有提及整编后人数,都称有三万余人。  当然上面说的只是帐面上的编制数,部队整编后不一定满员,加上战损后兵员补充不到位,许多部队实际兵员都少于编制数,连王牌军也不例外,所以各整编师的实际人数参差不齐,即使相差数千也不足为怪。以整74师而言,它出南京的时候就不足额,整74师、整11师都有因新兵补充不及时而不得不在战地直接补充数千解放军俘虏的记录,而这在国军是属于违规的。这些还都是中央军嫡系,至于杂牌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国民党军这番整编师的改变军制,当时初衷是认为国内地域辽阔而道路交通状况不良,长途行军造成补给与指挥不便,而三旅九团过于庞大笨重丧失部队的机动性,因而改三三制为二三制或三二制较适宜。但是在后来的内战实践中证明这一整编是一个失败,由于许多国军将领纷纷反映一旅二团制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在实战中指挥颇多不便,1947年下半年始一些部队又开始陆续恢复三团制,至48年10月干脆整编师旅撤销,恢复了军师编制。  TXT之梦  外篇 《蒋介石王牌悍将张灵甫传》出版后记  (起5F点5F中5F文5F网更新时间:2008-1-24 11:55:00  本章字数:2610)  这本书陆陆续续写了三年多,如今终于修成正果,由团结出版社于今年1月出版,图文计四十万字,四百十六页。团结出版社是民革中央的下属机构,民国题材是它的一个主题品牌,所以老钟的选题有幸能入大编的法眼。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得到了网上许多民国军史同好的关心,在与网友的讨论互动中也获益匪浅,恕不一一具名,在此一并鸣谢!  拙作可能在春节前后会在各地书店上架。具体出版信息参见出版社网页  http://www.tjpress.com/bookinfo.php?id=1171  感兴趣的朋友也可通过该社读者服务部邮购http://www.tjpress.com/intro2.php?id=8  ================================================  作者后记  与许多人一样,对本书传主的最初了解,来自于少时所看过的革命战争小说和影片,印象中的张灵甫骄矜冷峻、狡诈死硬而又风度翩翩,是一个被小说和影视作品角色化了的“国民党反动将领”形象。由于张灵甫所率领的整编第74师在国民党军中的特殊地位以及在内战中震撼性的突然陨灭,他的兵败身亡,在海峡两岸的史书中有着截然不同的盖棺论定,一边是死不改悔的内战罪人,一边是忠勇壮烈的军人楷模,评价黑白分明。而当我们翻检历史,试图透过斑驳迷离的时空,去探究、去揭开一个历史人物的面纱,却往往发现,面纱下面的面目本不是非白即黑的。当不同营垒的人们对国家命运的抉择必须以内战来定夺,无疑是一场民族的不幸,而消逝在这场内战中的国民党军将领,因其所在的阵营黯然退出大陆的历史舞台,而成了历史的悲剧人物。在国民党军黄埔系将领中,张灵甫是一类典型,一个曾经卷入大革命洪流的热血书生,一个为确立国民党蒋介石的统治而奋力效命的黄埔军人,一个舍身忘死抵御外侮的抗日功臣,一个为蒋介石冲锋陷阵而兵败身亡的内战先锋,这个当年风靡全国的战争大片《红日》和《南征北战》中家喻户晓的反面形象,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呢?随着对他传奇经历的了解,我忽发奇想:何不试着写一本关于张灵甫的传记?当把这一想法告诉一位律师朋友,引起友人的惊诧:“你可真能不务正业啊!”他说得没错,我不是学历史的,职业与历史人物风马牛不相及,我是他的同行,写这本书纯属票友自涂花脸登场献丑了。  法律工作讲究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这句话略作变化套在历史研究上也很合适,那就是以史实为依据以史料为准绳。一旦开始搜集史料,发现自己真有点无知者无畏。在大陆,张灵甫的形象似乎深深地定格在孟良崮上,关于他过去的种种,几乎被高耸的孟良崮所掩没,单凭一些出版物中人云亦云速写漫画式的吉光片羽,实在难以凑起一幅贴近人物真实面貌的完整历史拼图。  正当为寻找稀缺的史料而有些气馁的时候,2003年某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张道宇先生的信息。很冒昧地给当时身在台北的张先生去函,求解其父亲的生平资料,等待期间惴惴不安,毕竟与张先生是素昧平生。回复却令我喜出望外,张先生告诉我,他的母亲正在大陆,他可为我安排见面采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年冬天,趁年末假期飞抵上海,我对张灵甫将军的夫人王玉龄女士进行了采访,数度的促膝长谈,大量的一手资料和照片,张灵甫、王耀武、俞济时、邱维达、李天霞……这些历史书上干巴巴的人名,在我的眼前渐渐鲜活起来,仿佛跟随历史老人穿越时光隧道,与我笔下将触及的人物面面相对。此后,我又与张灵甫的长子张居礼先生、侄子张居正先生、旧部胡立文先生和钟世炎先生等先后取得了联系。与这些历史亲历者的访谈,使我有机会对传主的生平进行更为贴近的直观考察和了解,他们的回忆大大丰富了本书的内容,虽然我采访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并非都是愉快的记忆。在此,我要特别对王玉龄女士和前述诸位长者对我这个无名小辈的理解、坦诚、耐心和帮助,表示深深的感谢。  通过对当事人的采访,我对史料的收集和脉络梳理有了较为明确的方向。除了继续阅读大量的文史档案、回忆资料和军战史之外,为深度挖掘更多的宝贵一手资料,我还特地抽时间亲往台湾,泡在台北的档案馆和图书馆里翻印、抄录相关的图书资料,并专门查阅了曾被视为国民政府最高机密至今尚未公开出版的蒋介石档案的相关原始文电,以对初稿进行进一步的充实和修订。这一写作过程说起来只是寥寥数语,而当初每每花整天的时间查证史料,只是为了考证落实写下的某一句话、一个数据或一个说法的依据,其中漫长的付出和甘苦,一言难尽。最终给出版社寄出拙作的修订全稿时,离开卷动笔,竟是三年有余了。  在此我得感谢团结出版社常务副社长梁光玉先生,没有他一直以来的热情鼓励和督促,我可能在忙于繁杂的“正业”之余难以持之以恒写作下去,这本书也许早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中自我了断了。在写作过程中,我还得到了许多民国军史同好的支持,尤其是上海的万乐刚先生,有求必应,无私地提供了不少解放军军史资料;台湾的霍安治先生在我写作初期也对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作了有益的交流;另外,与网上诸多民国军史爱好者的互动和讨论,也对我的写作启发良多,恕不一一具名,在此一并鸣谢。  还有一位先生,三年多来我每每深夜伴着清灯孤影阅读写作,这位先生则不时在旁喋喋不休,抱怨老婆移情别恋故纸堆使他倍感冷落,不过一旦我这电脑小白网上遇到技术难题,他总是随叫随到尽力提供技术支持,虽然有时是处于夜半梦中睡眼惺忪的恼怒状态。更令我感动的是,当我决定去台湾查档,这位电脑专家居然丢开手头繁忙的工作,自告奋勇也请了假陪同前往,还一同动手帮忙抄录对他而言实在是枯燥无趣的电文档案,一边则继续喋喋感叹自己作为一名“不务正业”太太的丈夫是多么地辛苦和伟大。为表示鼓励,值此拙作即将付梓之际,特对我先生包益三年多来心甘情愿及不甘不愿的的大力支持给予书面表扬。而我能够撇开琐务,把业余精力完全投入本书的写作,更离不开我母亲的照顾和操劳,为我解除后顾之忧,非常感谢老母亲在背后的默默付出与支持。  最后言归正传,对我这个民国军史的业余爱好者而言,写这样一本书自感有些不自量力,虽然在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助下摸索着勉力完成,毕竟水平有限,其中疏漏错讹之处在所难免,出版后若能得到方家的批评和指教,我将不胜荣幸。  钟子麟  2007年11月8日  TXT之梦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 第五节 棋逢对手 - 涟水故事之一(一)  (起4E点4E中4E文4E网更新时间:2007-3-21 16:17:00  本章字数:2562)  作者钟子麟按:本文是拙作《王牌悍将张灵甫传》书稿的第三章《苏北,谁主沉浮》的第五节。因已属约稿,谢绝平面媒体的转载、文摘、编辑或其它任何形式的发表。网络转贴,请先征得本人同意,并须全文照转(包括本作者按语),切勿对本文作任何删改、剪贴、发挥或以其它形式任意处理,谢谢合作!]  一  早在孟良崮战役之前,陈毅和粟裕就已经多次盯上了张灵甫,痛失两淮之后,华东野战军(一九四六年底之前仍分为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至少有三次试图捕捉和创造战机,准备集中起优势兵力,剪除张灵甫和整编第74师这个华东战场上的头号杀手,由于种种原因,直到第四次,才在八个月之后的山东孟良崮终于一雪前耻。  粟裕最早的一次尝试,是在两淮之战结束后仅一个月,这就是华中野战军对阵整编第74师的第一次涟水战役。   涟水是一座古城,早在秦代就已经立县,具有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也是新四军在苏北的老根据地。涟水位于淮阴东北三十多公里,地处淮河下游,盐河和新淮河(当地人称为淤黄河)一北一南绕涟水城平行,两河在涟水城西互相靠拢,相距最接近处有一个集镇,叫带河镇,是城西的一个入口,它的北面盐河西岸的大关,也通城西。涟水城南的淤黄河河面宽达一至二百米,历史上洪水泛滥成灾,因历代的泥沙淤积,河床高于两岸地平,城南与淤黄河五六百米宽的间距就有三道大堤,最外一道称为内堤,它靠近河床比较低矮,中间一道堤面宽十多米,高过城墙一丈多,最靠近城墙的一道与中间那道高堤相比,只能算是低矮的护城堤埂。一条大道穿过三道大堤,从涟水城南正门一直向南延伸到河边,全城唯一一个过淤黄河的南门渡口,就在路尽头的河边。在涟水城内的西南角,还有一座名为妙通塔的古老佛塔,建于宋朝宋仁宗年间,塔身七层,为八面体,高三十二米,全部石砖结构,妙通塔是当年涟水的地标性建筑,也是全城的制高点,古诗中即有“中塔涟城半壁天”之句(1)。涟水城外的东南方十余公里 处是茭菱镇。  涟水的特殊地势,给张灵甫选定主攻方向出了一道难题。  攻占两淮之后,在上上下下一片褒扬、恭维声中,张灵甫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了,他的强烈的攻击欲望也被煽动得越发旺盛起来。  整编第74师和第28师当时集结在涟水西南的淮阴、淮安地区,兵团原先的部署是由整28师主攻涟水,整74师仅配属一部协助,张灵甫雄心勃勃,打下两淮还意犹未尽,他不顾部队伤亡还没来得及整补,又把攻打涟水的作战任务大包大揽了下来,于是计划变更为整74师主攻涟水,整28师师长李良荣奉命仍拨出其192旅配属张灵甫指挥。  在淮阴之战中,张灵甫只是把28师的192旅作为预备队,战斗中并没派它上场,在他的眼里,28师是无法与他的王牌军比肩的。他说:“打涟水,我们去打,拿下来,他们进城守就行了。”张灵甫对自己部下这样信口说说无妨,有的人还以为师长是好意照顾友军呢,可是这种口吻听在友军的耳朵里,别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整28师师长李良荣也是蒋介石的嫡系亲信,他出身黄埔一期,抗战前期在桂永清手下任师长,兰封战役后,他曾经在蒋介石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当高级参谋。李良荣被张灵甫抢了风头,听他言语之间又流露出小看28师的意思,便公开表示不快,他说张灵甫这样不注意是会吃亏的。几天后张灵甫果然吃了他的亏,在74师攻城有难的时候,28师在后面袖手说风凉话。  在华东战场,74师的表现在国军中属于“木秀于林”,张灵甫又不注意收敛锋芒,因而引起友军的侧目和妒嫉,不大愿意与它合作,甚至希望看它出笑话,由此也埋下了日后张灵甫兵败孟良崮的一个祸根。  张灵甫依然我行我素。进攻涟水之前,有一天他正在师部主持营长以上的作战会议,参谋长魏振钺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报告张灵甫说,是兵团司令官李延年打来的,他要74师把进攻涟水的作战计划送一份交他研究。张灵甫听后当着众人的面大咧咧地对魏振钺说道:“什么计划,我们做好了送去,给他看一下就完了。大烟鬼,不理他!” 说完自顾开他的会,全不在意在场的营团长们都瞪着眼把他的话听了去。  张灵甫不屑征求李延年的意见,对于进攻涟水的计划,他自己还是做了一番功课。  从淮阴进攻涟水,74师将由南向北推进,距离最近最直接的攻击路线,是从涟南渡过淤黄河即可兵临城下。但是淤黄河在涟水城南形成天然的护城河,从这个方向进攻,必须敌前渡河,大大增加了突破的难度,过河后又要在正面不大纵深不够的滩头背水作战,守方却有从河套迂回出击截断攻方的退路之机。所以,如果采取渡河直取城南的方案,成则速战速决,败则风险剧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风险与成功也成正比。  另一个选择在城西,带河镇南北有淤黄河和盐河作屏障,在这里,两河倒成了十分有利于攻方的安全保护,攻方只需考虑如何从西向东进入城区,而不必多顾虑南北方向的侧翼安全问题,而且无需渡河,缺点是正面狭长,最窄处不足一公里,不利于攻方大部队展开,而有利于守方层层设防,不过反过来说,守方的出击路线也因此容易受阻,除非守方从王营方向绕出来,才能打到攻方的背部,这样做对守方费时费力,难保出击部队还没到位,正面却有先被攻破城池的危险。  再一个方向在盐河西岸的大关,这条攻击路线对攻方来说路途最远,而且侧翼完全暴露,基本是利守不利攻。  张灵甫决定铤而走险,他选择第一个方案:北渡淤黄河,背水攻城。  参谋们很快依此做出了具体的作战部署(2):  1.重点在淤黄河河套,自南向北前进。  2.57旅为右翼,沿王家口、顺河集,先行进占茭菱,再打严家码头,然后将茭菱交给28师192旅守备。  3.51旅为左翼,先占领钦工,后击徐家码头。  4.192旅一部掩护右侧,向苏家咀警戒。  5.58旅为总预备队,自淮阴向东,沿大石桥、席家桥、王家口作为徐家荡至顺河集一带之守备部队。  6.主力51、57旅自河套过淤黄河,背水攻取涟水。  这套作战计划,几乎与攻取淮阴的思路如出一辙:大胆冒险的背水一战,速战速决。可以说,正是淮阴之战敌前强渡背水攻城的成功经验,促使张灵甫下了铤而走险的决心,他要在涟水城南再演淮阴的辉煌。  (待续)  起4E点4E中4E文4E网4E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 第五节 棋逢对手-涟水故事之一 (二)  (起4Y点4Y中4Y文4Y网更新时间:2007-3-23 11:29:00  本章字数:2116)    二  在先前估计涟水守军兵力的时候,张灵甫与李延年的看法不尽相同,李延年认为涟水共军最多只有一个师的兵力,张灵甫比他实际一点,也只估计到城内应该还有一个师的机动兵力。在战役发起之前,他的这个估计还算是八九不离十。十月上旬,华中野战军任涟水城防任务的确实只有皮定均的13旅,在涟水附近还有9纵位于淮安的钦工、马厂之间,11纵(5旅)则在淮安以北的顺河集休整。可是,不论是李延年还是张灵甫,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粟裕后来把第9、10、11纵队(5旅)、第13旅(皮旅)、第1师和第6师总共二十八个团,全部都投入了涟水,集整个华中野战军的主力精华与张灵甫决战涟水城下。粟裕的胃口很大,他不单是要保卫涟水,他的战役目标还要在涟水一举歼灭来犯的整编第74师。  张网待捕,粟裕的这张网,起先倒不是特地为了张灵甫而织的。  两淮失利之后,华中局势严峻,原来大片的解放区变成了为敌所占的国统区,苏北只余盐城、埠宁、涟水、沭阳等少数几个下县城尚在中共手中,在苏北的华中、山野部队在国军南北两线的挤压下处于被半包围的状态,薛岳用整编第74师“毒箭穿心”直取两淮的策略,基本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从苏中北援的华中野战军主力没能赶上两淮参战,部队却因此与山野靠拢了,两军的兵力在淮沭地区集中了起来,起先山野在涟水路北,华野在涟水东南。华野除了13旅、9纵和11纵在涟水及东南地区外,还有1师、6师、7师后来进至六塘河北岸、沭阳以西。  对于两军下一步的作战重点应该是放在山东还是苏北,华中和山野的高级指挥员之间存在不同的看法,为了改变华中的被动战局,华中局和粟裕都向陈毅建议,集中华中和山野部队,在淮沭地区打一两场较大规模的歼灭战,以平衡因两淮失利在华中军民中引起的思想波动,这样也能为华中的后方机关、物资向山东转移争取时间,他们的建议得到了陈毅的正面回应。九月二十八日,陈毅和粟裕等联名向中央军委报告《对付敌南下和东进的部署》,其中提到:“我们集中二纵及华野主力在沭阳、涟水之间集结,布置出击或去运东作战,只争取一二个歼灭战恢复淮北,可能改变局势,并掩护必要的后撤。”“两淮高宝一线仍留九纵、十纵、十八团(现为五分区司令部)及地武担任钳制,力求淮海区、盐阜区控制在手里,持久斗争,苏中游击战仍然长期保持。”(3)当日,毛泽东亲自拟电指示陈毅:“两军会合后第一仗必须打胜。我们意见:(一)不要打桂系,先打中央系;(二)不要分兵打两个敌人,必须集中打一个敌人。”(4)  “集中打一个敌人”,而且是要“先打中央系”,打谁好呢?在九月三十日致中央并报华东局的《对淮北作战的设想》中,我们可以了解到粟裕原先的设想:“我决心渡过运河,首歼六十九师两个旅,继歼二十八师之两个旅,再歼七师之两个旅之大部后,淮北局面是可改变的。”(5)  在两淮的74师早晚会北上,这一点粟裕是早就预计到的,但是在其动向暂时不明的情况下,十月初,他与陈毅的商议结果还是如他上面所说的设想,即两军准备联合打宿迁之敌,攻占津浦路,目的是切断李延年兵团的后路,威胁徐州。为此,华中部队一部分主力一开始是向北移的,粟裕并不准备动两淮这一路敌人。  可是冤家对头,你不去找他,他却来找你。粟裕刚调动部分部队向北,南面的张灵甫就来了个贴身紧逼。  十月五日,74师51旅北上涟南,攻取马厂,全旅进占后,继续与华野的9纵和13旅对峙,另派一个团出淮安占领长刘庄,并继续东进;58旅一部从王营出发,于十月六日进占悦来集。  74师的动向告诉粟裕,张灵甫有进攻涟水或苏嘴(在涟水东南)的企图,于是他向陈毅建议,暂缓进行淮北的军事行动,华中野战军要在南面先歼进犯涟水之敌。十月六日,张鼎丞、邓子恢和粟裕三人再联名上书陈毅,要求打击74师的猖狂:“我们认为,必须彻底歼灭该敌,才能巩固涟水,保障苏中坚持之后路有所依托,否则,苏中全失,于华中固不利,于山东及整个大局亦不利。”(6)  经过两淮一役,粟裕对74师的实力开始有所了解,他知道光靠当时驻守涟水和淮安附近的13 旅、 9纵和11纵三支部队,很难达到歼灭74师的目的,于是命令北移的第1和第6两师立即南开参战。  张灵甫似乎对华中部队的动向有所察觉,于是他暂时停住不动,在74师部分向东北前出之后,没有立即作出大的动作,十来天里只派些小部队出来侦察搜索,打打冷枪,夜间偷袭摸哨,搞些神出鬼没的花样,他到底要几时动手,一时令人捉摸不透。这个时候,北面的形势却紧张了起来,徐州绥署积极部署准备大举东犯新安镇、沭阳,第7军逼近六塘河,附近的整编第57师、88师也相应有所动作。粟裕因此改变了主意,十月十八日,他又决定与陈毅集结华野、山野主力于沭宿两侧,待机迎击东犯之敌,他将原定南调涟水的第1、6两师又调了回去,之前对守卫涟水的部队也先作了调整,将13旅和9纵调到宿北机动,由11纵负责保卫涟水,从宝应调来10纵和淮南6旅接替9纵,在谢家荡、顺河集一带节节迟滞74师进攻。如此一来,涟水方向的兵力不增反降,歼灭74师的计划似乎要束之高阁了。    起4Y点4Y中4Y文4Y网4Y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 第五节 棋逢对手-涟水故事之一 (三)  (起4T点4T中4T文4T网更新时间:2007-3-26 11:50:00  本章字数:3097)  三  就在粟裕抽调部队北上的同时,张灵甫趁虚而入开始行动了。十月十七、十八两天,他将74师两淮防地交予李良荣的28师,黄百韬的25师也从宝应北上,与74师打通了联系,张灵甫后方补给畅通,全无后顾之忧。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指挥本师三个旅加28师192旅,兵分三路向涟水进发,张灵甫把前线指挥所设在了淮阴与涟南之间的钦工。十九日,张灵甫正式发出进攻命令:东路57旅从淮安经席桥、顺河集进攻茭菱镇;南路51旅从淮阴自板闸向徐杨庄攻击前进,经马厂、钦工进攻涟南正面,并派一部自王营沿盐河河堤西攻带河镇;58旅为预备队,自淮阴出发至大石桥与席家桥之间地区,对东南警戒并逐步推进(7)。  眼见张灵甫来势汹汹,在宿北集结部队机动待机的粟裕又心动了。他估计宿迁、睢宁之敌暂时不可能渡河攻击淮海,二十一日终于下定决心:“为争取主动,决以一、六师,九、十、十一三个纵队,共二十三个团集结涟水近郊,达到歼灭七十四师之大部,再看情况变化,决定新的行动。”(8)于是,第1、6师、13旅和9纵开始陆续集结,回师南下参战。  张灵甫当然不可能知道粟裕在围歼他的计划上有过这些反复,而他将面对的守军兵力,会逐渐超过他原先估计的两倍多,74师将以寡击众。从十月十九日开始,依照事先计划,张灵甫率领全师从东、南、西三个方向朝 涟水外围推进。  这次他派出在淮阴之战中基本完好无损的57旅打头阵。57旅旅长陈嘘云在十八日已经率部先从淮安出发,十九日中午,该旅171团第2营在旅部炮兵的配合下,攻占季桥镇,171团继续向大小湾子武力搜索,170团进占顺河集、孙家窑,当晚,陈嘘云将旅部暂驻王家口。第二天,57旅向东北方倾巢出动,陈嘘云以旅主力经顺河集、大孙庄向大小胡庄进攻,傍晚占领茭菱镇西南的小胡庄,直逼11纵守卫的小茭菱,陈嘘云旅部推进至大孙庄。而28师192旅则在后面跟进,掩护57旅的右侧翼。左翼的51旅在占领钦工后,继续向涟南和涟西攻击前进。  二十一日,张灵甫命令陈传钧51旅和陈嘘云57旅同时从带河-城南-茭菱一线向涟水发起宽大的正面进攻,所谓宽大正面,也就是不分重点又似乎处处重点的全线进攻,表面上看,城东、城南和城西哪一面都是他的攻击重点,使得守军一时难以判明其真正的主攻方向。当天,51旅攻占涟水南面的张庄刘草上至新渡口王庄之线,到达淤黄河南岸。57旅170团和171团同时向大胡庄、茭菱镇和小李庄、冯家庄发起进攻,在华野10纵和11纵节节阻击下,双方胶着在茭菱镇黄庄一带。  担任守卫涟水重任的华中野战军第11纵队,也就是原来的淮南5旅,淮阴之战后在顺河集休整补充,并奉命扩编为有四个步兵团建制的纵队,扩编之后依然由原旅长成钧担任纵队司令。涟水外围战打了三天了,敌人已经进逼到大门前,他的主攻方向却还不曾暴露,张灵甫究竟会选择哪一路作为突破口呢?在茭菱镇的纵队指挥所,成钧陷入了长考。  成钧手里现在共有第13、14、15团和独立第5团,除了15团在守卫涟水城的核心阵地外,这几天他一直将13、14团和独5团控制在涟水东南的茭菱镇,直到74师51旅猛攻涟水城南,他才于二十二日将独5团调往城内作为预备队加强城防。茭菱镇位于涟南河套地区的右侧(东面),背靠淤黄河,是向敌人出击的最佳阵地,守住茭菱镇,野战军的机动部队就可以西渡淤黄河,以茭菱为跳板向河套地区出击迂回,截断74师的后路,形成包围。可是,现在敌人在茭菱、涟南正面和涟西同时发起了攻势,如果敌人主力在我方机动军团赶来之前破了涟水,那他带纵队主力死守茭菱镇就中了敌人佯攻的奸计了,毕竟保卫涟水才是11纵头号重要的任务。是不是现在就该将主力调去南门呢?陈嘘云57旅堵着茭菱镇大门的连日猛攻,又让成钧有点举棋不定。  在涟水城守卫核心阵地的15团团长李士怀也是高度的紧张。几天前粟裕将主力调往宿北的时候,对涟水的城防还是十分关心,十月十四日,他特地在涟水北面樊卜庄的野战军指挥所召见了李士怀。野司司令员亲自约谈一个团长,这可有点非比寻常,李士怀意识到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任务布置。在淮南六合、樊家集、淮阴,李士怀都与74师多次交过手,粟裕点名要他接防守卫涟水城的核心阵地,正是看中了他与74师的战斗经验。粟裕展开地图,亲自指点李士怀作城防部署。他比较担心张灵甫从城西的陆路来攻,告诉李团长要在带河镇方向多多构筑重叠防线,派最强的部队坚守;鉴于兵败淮阴的教训,粟裕认为张灵甫的战术相当大胆,敢出险招,他有强大炮兵和熟练工兵配合作战,再来背水一战也不无可能,所以涟城南门也是不得不防。李士怀领受了粟裕的指示,回去之后立即依计布置,他把防御重点放在了城西,团部留一个连的预备队外,2营在带河方向的高庄、唐庄、王庄一线构筑三道工事,扼守敌人从两河中间地带向涟西的进攻路线;3营守卫城西大关附近自杂姓庄到谷嘴之间防地,并按需机动;防守自南门渡口以西至杂姓庄的任务则交给了1营,1营将2连3排摆在南门渡口,并配属了营属六O炮班(配备有三门六O炮)(9)。  一个排加三门营属60迫击炮,还可以应付74师少量的先头渡河部队, 51旅在二十二日白天进行的几次试探性渡河,都被3排的排枪和炮弹砸翻在河里。入夜,河南岸74师一边嘈杂的人声、车马声依然清晰可闻,仿佛满不在乎地在向北岸的守军示威。3排的排长是一个名叫邢献良的小伙子,透过迷朦的月色,他望见对岸的敌人在将十几只橡皮筏子推向河水中,轻蔑地笑了,他端起了枪,静候敌人再来送死。但是,邢排长马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一连串像是沉闷的鼓声刚从河南岸传来,南门渡口阵地已经升腾起浓烈的沙土烟尘,淤黄河与筏子都瞬间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74师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攻击准备,这一次的炮击,落弹的迅猛和密度都远远超过了前几次渡河前常规的射击,排山倒海的炮弹把南门渡口两百来米的范围炸成了筛子。从前一天虚虚实实全面开花的宽大进攻中,张灵甫大致摸准了涟水城防的虚实,他选在守军兵力薄弱的环节展开第二轮单点突进,而南门渡口,才是他真正的突破方向,他在河对岸为51旅几乎集中了全师的炮火,盯住渡口突然猛轰,掩护51旅突击强渡。  一位亲历涟水战役的解放军军官,在战役十多年后以纪实文学的笔调描述了这次炮击留给他的深刻记忆:“我要说,这是我在四年解放战争中所见到的最猛烈的一次炮击。现在,阵地上再也分辨不出一朵一朵的炮烟、一阵一阵的轰击声了,人们能够觉察出来的,只是一个持续不息的轰雷,一团浓黑色的腾腾翻浓的烟云。大地和天空,都被卷进了一个疯狂的大漩涡、大风暴中,恍惚火山爆发,大地眼看就要沉陷了。”这位亲历战斗的作者,就是当年第11纵队15团的副政委,李士怀团长的搭档谢雪畴。  谢副政委的记述告诉我们,这一轮炮击过后,3排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包括伤员在内。当察觉炮火开始向后方延伸,邢排长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悸:“渡口前面,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情势:河心里,密密麻麻,蜂蜂拥拥,尽是敌人的橡皮船,船上挤满了暗绿色的钢盔,几只划在最前面的小船,已靠近岸边,敌人从船上跳到水里,扑上岸来……。”(10)   51旅151团的前锋部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已经渡过了淤黄河。邢排长没有退却,十几个还能动弹的战士,随着他们的排长一起从战壕中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上了刺刀的枪、手榴弹、还有铁锹。  暗绿色的洪流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涌上了渡口,很快将他们吞噬。  十月二十二日晚,整编第74师51旅151团第3营冲上了涟水南门渡口。    起4T点4T中4T文4T网4T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 第五节 棋逢对手-涟水故事之一 (四)  (起2Q点2Q中2Q文2Q网更新时间:2007-3-29 11:58:00  本章字数:4870)    四  李士怀在南门告急,成钧的担心变成了现实,11纵主力二十二日深夜立即撤离小茭菱、大胡庄、茭菱镇阵地,乘夜色北渡,连夜跑步向涟水城中紧急增援。  南门渡口突破,城门在望,战役的开局犹如淮阴之战的翻版。51旅151团的战报传到了张灵甫在钦工的前线指挥所,他似乎又胜券在握了。不能给对手一丝的喘息机会,张灵甫命令部队必须连续作战,扩大既有滩头阵地,向纵深推进。  突破南门渡口的51旅151团第3营连夜向两翼迅速展开,抢占河北岸约两公里宽的滩头阵地,配属74师的第15工兵团也迅速用制式器材,熟练地在河上抢搭起一座浮桥,151团全团通过浮桥渡过了淤黄河。  二十三日清晨,冲上滩头的151团与前来增援南门的11纵独5团剧烈交战,从茭菱镇跑了大半夜急急赶来的11纵13团,在团长谢锐的带领下也加入了对151团的反击,可惜反击不成功,他们没能将151团赶下河滩,上午十一时许,河边第一内堤反被151团全部控制。  胜利似乎只差一口气。如果51旅在上午打退11纵13团和独5团的反击之后,趁对方后撤立足未稳之机,再投入兵力冲过第二道大堤直叩城门,当时城垣几乎空虚,而南下的华中野战军援军主力尚有半天时间才能赶到,那么,张灵甫还是有机会利用这一时间差,试演一个月前突破淮阴南门那风光一幕的。  可是,51旅就差了这一口气,张灵甫错失了第一个有利的战机。  彻夜的激战,占据河滩的51旅151团伤亡不小,攻占第一道大堤之后,陈传钧没有立即发起连续的冲锋,他在突破后试图先巩固滩头阵地,再发起下一轮的攻势。这也是登陆作战的常规做法,无论兵力多大,夺取登陆滩头阵地后,首先要巩固之,站稳脚跟后才向纵深发展,陈传钧正是严格按照既定的登陆战程式在操作。151团花了半天时间,很快将守军原有阵地工事基本改造完毕,在原来的河堤阵地以铁丝网拉成多段阵地,以便分段独立坚守,浮桥附近的工事特别作了加强,一个圆周防御的桥头堡阵地也很快构筑完工,组成的多方火力网,尤其注意侧射配置,可以覆盖正面守军及其左右二侧河床底部。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停顿之间,11纵13团和独5团趁机稳住了阵脚,他们退守第二道大堤,筑起了防线,将74师的151团压在了第一道堤岸下的沙滩阵地。  11纵在后来的战斗总结中对74师没有及时大胆出击作出如下评点:“战术指挥上不灵活,按典范令机械实施。其主攻方向选择,即带有较大冒险性,在具体战斗动作上却又拘泥于既定方式。23日晨,敌突破我河堤防线后,未能抓住战机,直扑涟水是一大错着。机械采取突破--巩固滩头阵地--再发展的公式。这也是反革命军队训练上的严重弱点,而上下战术思想亦无法统一的缘故。”(11)  51旅151团副团长王克己回忆说,张灵甫后来把攻城不利的陈传钧狠狠训了一顿,一点不给面子地说:“51旅不行!”陈传钧被训得一肚子怨气,又不敢当面顶撞他,只好对参谋长魏振钺和自己的部下发牢骚:“51旅不行,我看51旅做不了的事,其他人也不见得会做得到的。”   战机稍纵即逝,半天的时间,许多时候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成败。涟水战局的胜负,也在这半天的时间里开始了逆转。不过对于11纵司令员成钧来说,这一逆转的过程,实在是过于惊心动魄。  原先守卫南门渡口至杂姓庄一线的15团第1营,营长负了重伤,副营长和连排干部大部分牺牲,四百多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了五十余人。谷咀附近的第3营遭受51旅来自东西方向的两面夹击,同样伤亡惨重,七连最后只余连长黎国胜等七人。才打了一天多的时间,李士怀的15团已经伤亡大半被打残了,成钧命他收容部队向西南收缩,由13团和独5团接替阵地,他随后再调14团进城,准备在最坏的情况下,一旦城破即打巷战。  11纵主力忙于撤走西移涟城,陈嘘云在茭菱镇的作战变得相对轻松,二十二日下午六时,张灵甫已命他将57旅171团调归51旅参加主攻,茭菱镇防务交由28师192旅来接替。  二十三日下午,151团的工事做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进攻第二道大堤,张灵甫在中午就把57旅171团也调了过来,加入涟水城南的战斗,从右翼同时发起进攻。11纵三个团在第二道大堤上居高临下,打退了74师一波又一波的密集冲锋。13团事先在妙通塔上架起了数挺轻重机枪,以猛烈的扫射遮断74师的后续攻击部队。妙通塔上的机枪布置在这次战役中发挥了神奇的效用,在接下来的两天里,74师好几次来势汹汹的密集冲锋,都被宝塔上扫下的猛烈机枪火网压得抬不起头来,以致士气二而衰,三而竭,最后铩羽而归。奇怪的是,74师射击技术精良的炮兵,对这座宝塔却束手无策,上百发的炮弹对着宝塔猛轰,塔身虽然被炸得千疮百孔,却奇迹般地始终屹立不倒。战后74师自己总结的败因之一,就是归结于宝塔上的机枪阻击对进攻部队杀伤力太大,而当地的老百姓则传说,他们炮轰佛塔冒犯了佛祖因而遭受惩罚。  黄昏时分,151团和171团以第一道堤埂为依托,分别在城东和城南向数米高的第二道大堤发起天黑前的最后总攻,在督战队的枪口下,此时的51旅151团和57旅171团尚能不为先前数次攻势受挫而气馁,他们不顾身边不断倒下的伙伴,向着第二道大堤汹涌着。解放军方面总结的74师攻击特点是:步炮协同紧密,炮火一般不过早开火,省去火力准备阶段,如开始轰击,步兵随即也攻击前进,待步兵到达一定位置后,炮火即转向纵深及两侧,接近前沿的步兵立即开始冲锋;冲锋主要以连续的小群作战为其主,每组不超过四五人,突击队形多呈梅花形或三角形,一批接着一批,前一波垮了后一波上,连绵不绝,突击武器以汤姆式冲锋枪及榴弹为主,冲锋时先投排子榴弹后即以猛烈冲锋枪扫射开道掩护,不断的冲锋波次可持续七八次乃至近十次不等,前仆后继,势在必克。晚上八时许,两团在强大炮火支援下,终于以重大的伤亡代价,相继突破了守军在城东南和西南的防线,冲上第二大堤。占据高堤的74师士兵士气高涨,继而再组织冲锋,越过第三道堤埂,朝涟水城直扑而来。  “这是个具有极度疯狂力量的冲锋。没有亲临过战斗的人,是很难体会出这种密集冲锋的可怕情势的。要想阻挡住这样的冲锋,几乎是不可能的。”亲历战斗的谢副政委如是说(12)。 入夜,11纵14团第2营在城南的防线在74师突击队可怕的冲击下被冲垮了,上来反击的第3营,营长重伤,指导员牺牲,部队出现了混乱,副营长张皇失措,带着仅余的一连人向北溃散。  城垣突破了!74师突击队部分士兵爬上了城墙,从撕开的缺口继续向城垣冲去。  此时11纵14团临时收容回来的部队仅百余人,预备队第1营在带河镇方向来不及赶到,13团与14团残部拼全力从两面反击,试图将缺口封堵起来,涟城濒危。  这一幕,俨然是淮阴南门被突破的再次重演。  听到最后一道堤埂也失守的消息,成钧的心紧张得大概快要滴血了。他的四个团,现在已经全部都扑上去抵挡74师两个团的凶猛攻势,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了。由于援军不至,5旅苦守淮阴城功亏一篑,难道这次涟水城又将在他手里丢失?  什么叫作千钧一发,当时的战场形势,真正是千钧一发。所幸的是,紧要关头,成钧的救兵终于到了。  这一次,张灵甫不再有淮阴的运气。  当天中午,通讯兵连跑带叫冲进11纵的指挥所,报告说第6师的先头部队18旅饶守坤旅长到,正忧心如焚的成钧和政委赵启民立刻高兴地跑出上房,饶守坤刚跨进院子,他们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真是雪中送炭!”“可把你们盼来了!”   饶守坤见两个人都面容憔悴,睡眼惺忪,不禁心有戚戚焉。饶守坤以前曾经与成钧一同共事,成钧还做过他的上级,只是两位老战友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叙旧。饶守坤的18旅当天上午刚刚渡过盐河,在离涟水北面大约一公里远的李庄、韩庄休息。成钧当然希望饶守坤能够马上把部队带入城内参战,不过饶守坤觉得,全旅入城效果未必理想,他要求成钧能撑多久是多久,为18旅的展开尽量争取时间,并建议由18旅黄昏先击退侵入城西大关的敌人,然后派出一个团沿街从西向东打,11纵从东向西打,汇合之后再一起连夜向南反击。如此商定之后,饶守坤立即返回了在城外韩庄的旅部(13)。  晚上,正是在这城破一刻最最关键的时候,饶守坤的18旅53团大队人马从城西北一路杀了过来,将近晚上二十一点,53团与李士怀部会合,立刻马不停蹄继续向东冲杀,正撞上74师部分突入的士兵在与11纵混战,战士们迅速跑上城墙,来不及与11纵部队办理任何交接,马上沿城墙展开加入了战斗。有了这支生力军的支援,试图冲入城内的74师这股士兵部分被消灭,其余被挤出城去。一度动摇的城南防线,终于稳定了下来。  城内还是有隐患未了。74师有两个排的士兵,借着夜幕和炮火的掩护,乘混乱在11纵13团和14团城墙防线的结合部搭起了梯子,偷偷翻过城墙,潜入了城内,他们在城墙边留下的几部梯子,被闻讯出来巡查的13团团长和14团副团长相继发现。派突击小队从对方阵地间隙作夜间渗透,借偷袭后方实施突然的前后夹击,这是74师惯用的战法,5旅在淮阴南门正是吃了这个苦头而惜败,这一耻辱深深印刻在两个团长的记忆之中,一定不能再让它的计谋得逞。  14团派出1营和侦察排在城内彻夜搜索,终于发现了74师突入的小分队的踪迹。潜入的这两排人分别躲进了城西南的几间民居和附近的芦苇丛中,正在隐伏待机,准备与大部队里应外合。1营立即将他们分割包围起来,用喊话展开政治攻心战,守在民居里的74师士兵死抗不降,以猛烈的火力扫射回敬。1营伤亡不小,一时难以靠近,营长高志民及时调整了部署,用突击小队在火力掩护下爬上民居,揭开屋顶的砖瓦向下猛掷手榴弹,祸从天降”,屋里的人再也顶不住了,被1营悉数歼灭。剩下躲在芦苇丛中的少数74师士兵,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仍然不肯放下武器,1营也不客气地报以密集的机枪扫射和投掷手榴弹,把他们大部消灭,并俘虏了二十余人(14)。  深夜至凌晨,11纵与6师紧密协作,一个加紧搜索清除内忧,一个积极出击消除外患。初战告捷的饶守坤在11纵和随后赶来的6师16旅配合下,深夜全旅出击,目的是将74师逐出大堤,谢祥军的10纵也从城东派出一部赶来助阵,守军实力大为增强。  右翼的74师57旅首先初尝败绩。二十三日深夜,171团顶不住守军大量增援部队的迎头反攻,一度攻到城垣的部队在6师16旅和10纵优势兵力的联合反击下溃退下来,仅以一个营的兵力留守北岸沙滩,其余全部撤至河南的徐码头附近,回归57旅整理。该团2营逃跑不及遭遇了灭顶之灾,少校营长胡力奋及约三百名士兵做了俘虏。胡力奋原是南洋华侨,抗战初期他受了爱国华侨陈嘉赓的感召,毅然回国投军,毕业于中央军校广西分校十五期。他被俘之后,《解放日报》于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八日曾经刊载采访他的专访文章《敌俘营长胡力奋悲愤陈词》,介绍他的经历和被迫参加内战有家不能回的苦闷心情。胡力奋不久后被解放军释放,不过他并没有回南洋老家,而是又回去找了他的张师长。张灵甫想必不知道胡力奋对共军发过“悲愤陈词”这回事,他让胡力奋留在师里当了一名参谋。  饶守坤的18旅当晚向正面的出击是一场艰巨的战斗,由于74师占据着大堤,现在轮到它居高临下,出击的18旅仰攻遇到了74师白天进攻时同样难以逾越的障碍。18旅不愧是6师的尖刀先锋,他们很快收复最靠近城垣的堤埂,继续向第二道高堤发起冲击。74师的美式自动火器在黑夜中连续不停地吐出刺目的火舌,在夜战中将效用发挥到了极致。饶守坤三个团全体出动,向西南和正南面反复冲杀,都被74师151团强大密集的火网和南岸准确的炮火阻止在高堤前面难以突破,反击部队遭到了大量杀伤,151团依然占着高堤坚守不退。拂晓后,饶守坤暂停进攻,他将两个团后撤整理,留下一个团守卫大堤北面一线(15)。    起2Q点2Q中2Q文2Q网2Q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 第五节 棋逢对手-涟水故事之一 (五)  (起2V点2V中2V文2V网更新时间:2007-4-3 18:33:00  本章字数:3704)  五  第6师18旅在深夜反击中遭遇到相当的伤亡,主力后撤整理了,11纵14团溃散后奉命收容准备作巷战部署,但是该团直至二十四日上午还未能全部收拢,当时城南的中央防线十分薄弱。  这是张灵甫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他知道当时涟水正面守军的窘境,一定会为自己的错失战机而扼腕。他没有不恤伤亡继续投入部队“坚持最后五分钟”,而是走出了一步缓着:临阵换防。  一线部队叫苦连天,惯以霹雳手段连续进攻的张灵甫也动摇了,他不得不让他的部下喘一口气,显然,74师前一天战斗中的伤亡相当严重,否则不足以影响张灵甫的决心。他命陈嘘云把57旅全旅投入城南,留守茭菱镇的28师192旅也开始准备换防加入战斗。待他全部布置就绪之后,守军也已经及时调整好了防线,上午十时,第 1师一部补上了城南防线的漏洞,11纵 14团收容完毕。对张灵甫来说,更严重的情况是,此时第 1师主力已经全部赶到涟水,接替10纵在城东的防线,而皮定钧的13旅以及9纵,也渡过盐河,正向城西大关、带河镇地区挺进。   华野的援军一支又一支接踵而来,张灵甫不但已经没有了机会,而且即将身临险境。  守军的反击力度,让张灵甫察觉战况有异,但是,唾手可得的胜利一夜之间破灭,他心有不甘。  二十四日,51旅和57旅轮番上阵,都被守军击退,白天战斗的结果,双方仍在大堤边拉锯僵持。  张灵甫在钦工没能等到前方的捷报,茭菱镇的28师192旅却显露了败相。从涟水抽身的10纵和淮南6旅猛攻茭菱镇,192旅的阵地出现了动摇,10纵和淮南6旅西渡淤黄河,正向顺河集挺进。张灵甫不禁一惊,茭菱镇可是万万不能有失,否则,不但57旅的右翼直接暴露,74师的后路也将堪虞。为了阻止守军反击对74师形成包围,他命令正在全力攻城的57旅主力马上撤过河南岸,先巩固后防。预备队58旅推进至严家码头,准备接192旅防地。   敌退我进。二十四日晚,守军的反击全线展开,第1师第1旅由二塘向西出击,第6师16旅和11纵从正面向南出击,第6师18旅从城西经洋闸、清水塘向东攻击。在强大的攻势和夹击下,74师的防线被突破,城南的大堤阵地悉由守军反击部队占领,并将74师压向河边滩头,由于背水作战,74师士兵在河滩阵地退无可退,只得拼命反扑,双方刺刀见红。位于南岸的74师炮兵及时为他们的步兵提供了全力掩护,在河堤前沿观察的炮兵观察员不断为南岸炮兵指示座标方位,呼叫炮火拦截,74师的炮兵象长了眼睛似的灵活迅速反复变换射击方位,隔河射过来的炮弹始终落在反击部队前进道路的前方和两侧,准确的拦阻射击使得华野的反击因遭炮火大量杀伤而被迫停顿,比如饶守坤的18旅撤下来时,伤员几乎三分之二为遭炮火杀伤。当天,51旅和57旅依赖南岸炮火的大力支援,主力退回南岸,51旅151团第3营和57旅170团第2营分别留守北岸桥头堡及河滩,掩护撤退。  如此一夜的折腾,51旅和57旅均筋疲力尽,第二天的战斗,张灵甫只得派从茭菱镇调来涟南的192旅渡河上阵,上午的多次进攻仍不见进展。黄昏时分,57旅鼓起最后的余勇,由170团抽出老兵和士官组成突击队,全部手持自动火器,再向大堤发起强攻,重新冲上了第二道大堤。在这道高于城墙一丈多的阵地上,用机枪和迫炮火力即可直接覆盖城垣和近半个城的目标,这对涟水的防守直接构成严重的威胁,因此守军誓要夺回大堤的控制权。华野在夜间坚决大举出击反攻,在74师炽盛的火力下,反击部队队形不乱,勇敢冲锋,夜间又将占据大堤之敌逐回了河滩。51旅和57旅主力再次被赶回南岸,退守涟水西南吴庄和桥头堡的一部则遭到围困,守卫桥头堡的170团第2营深夜继续受到守军的猛烈进攻,全营伤亡过半,被迫撤退过河,换由第1营上来接替阵地。由于10纵和6旅已切入74师的侧后,威胁位于茭菱以南约十五公里的顺河集,迫近张灵甫的钦工指挥所,192旅连夜向茭菱镇地区后撤,加强侧翼。   将近一周的激战,74师的攻势在拉锯中屡遭挫折,现在的阵地,除了桥头堡之外,几乎都被打回到几天前的原形,等于一无所获。张灵甫并不善罢甘休,二十六日,他继续与守军隔岸对峙,一面以炮火、飞机对涟水阵地狂轰滥炸,一面整理部队,试图在南岸待机再战。然而,他的官兵们刚开战时的锐气犹如卷刃的刀锋,士气三鼓而竭,在华野的优势兵力面前,74 师实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当天的战局在傍晚持续恶化,城西带河镇先告失守,至傍晚六时,连74师在北岸占据的仅有的桥头堡阵地也告丢失,守卫桥头的170团第1营正副营长均受重伤,少量残部逃回南岸。次日凌晨,吴庄再传恶耗,遭到围困的57旅两个营被全歼。淤黄河北岸,他的部队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   守军方面,第11纵队和第6师由于前几天作战伤亡严重,暂时后撤整理,现在参加反击的部队,是上阵不久的第1师、第9纵队和第13旅等部。74师以累战疲军之身对擂对方援军的新锐之师,也只能是徒有招架之功了。不过,74师毕竟还余勇可贾,即使像是13旅这样才上阵的新锐,也还是被74师的余勇所灼伤。皮定均在十月二十六日的日记中写道:“目前敌人的确是很骄傲的,我们也吃了他们不少的亏。如我们的十一纵队战斗力是最强的,目前不能再战了;六师是华中有名的野战军,现在是不能再连续战斗了。我们的伤亡不少于敌人,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我们旅第一夜就伤亡了三百多,第二夜又伤亡了三百多,两夜的激战就失去了六百多名英勇的干战,他们尽到了对中华民族应尽的责任。”(16)   战斗对双方都是十分的残酷,在严重的伤亡面前,华中野战军内部也出现过不同的声音,二十六日出击之前,有人提出放弃涟水的建议,粟裕坚决否决了。华中根据地已失淮阴在前,在这人心浮动之际,保卫涟水的意义已不单在于涟水一地的得失,粟裕集华中野战军主力在此决战,也是为了鼓起华中的整个军心和民气,挫一锉敌人的锐气,以图扭转苏北战局的颓势,正如华中野战军在涟水战前动员中所说:“目前我们要打的仗,是扭转整个华中战局的第一仗,这个仗对今后整个华中形势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是只许打胜,不许打败的。” 放弃涟水,等于是再次向张灵甫认输,粟裕不予考虑。  粟裕的坚持换来了鼓舞人心的战果,二十六日晚的出击,华中野战军取得了完胜。肃清涟水北岸之敌后,粟裕、谭震林、刘先胜于十月二十七日联名向中共中央军委和山东野战军告捷:“涟水保卫战共八昼夜,毙、伤、俘顽军共在五千以上,完全粉碎顽对涟水之进攻。”(17)   粉碎张灵甫对涟水的进攻,只是战役的第一步成果,粟裕志不局限于此,他还要乘胜扩大战果,达成歼灭整编第74师的战役目标,或者至少再歼灭它一个旅,打得张灵甫在短期内不能再战。经报中央军委,十月三十日华中野战军司令部下达了向涟南出击的命令,第1师由茭菱向钦工方向攻击;13旅渡河南下向西攻击;10纵和淮南6旅于顺河集地区集结,共同围歼192旅,尔后向钦工、马厂推进;第6师、9纵由涟水以东南下,歼击钦工以北的74师。  可是,张灵甫已经先走了一步。二十五日晚华野10纵和6旅迫近顺河集,使他对粟裕包围74师的企图有所警觉,至二十六日晚,他从守军的强大反击力度判断,粟裕在涟水投入的兵力已经是他之前所预料的倍数。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现在攻防双方兵力倒置,张灵甫自觉没有胜算,74师如果再在涟水正面坚持,可能处于被合围的境地,对他来说,当务之急已经不是拿下涟水的问题,而是尽快脱险,于是他放弃在淤黄河南岸据守以图再攻涟水的企图,果断决定收兵回巢。他命192旅在茭菱地区顶住侧翼,节节抵抗,51旅和57旅同时从涟南正面阵地开始次第后撤。  实力较弱的192旅成了粟裕下手的第一个目标,首先吃掉茭菱地区的192旅,兜住张灵甫的后路,合围整74师即成功大半。二十八日,10纵会同1师一部率先向位于茭菱、顺河集的192旅发起进攻,收复大小茭菱、大小胡庄,三十日,华中野战军1师、13旅等主力又先后从涟水东南渡过淤黄河,向顺河集追击,192旅顶不住攻击,弃守先前占领的十余处村庄,向西南一路溃退,第二天,192旅位于黄庄的旅部又遭到围攻,旅长曾振负伤,192旅逃命要紧,无暇再顾及74师侧翼的安危,连夜撤回淮安找李良荣报告去了。  二十九日, 51旅和57旅已按张灵甫的命令收缩至钦工、谢家荡一线构工守备,及至192旅自行撤退,58旅在徐家荡、谢家荡,51旅在钦工先后遭到攻击,张灵甫为避免被包围,下令全师继续且战且退,后撤至钦工、马厂、席家桥、徐杨庄地区加筑工事。   张灵甫带着整编第74师向淮阴跑了,华中野战军追击的大部队相继停顿了下来。是继续打还是不打?十一月二日,粟裕召集各部的高级指挥员开会讨论,征求大家的意见。从十月十九日起,涟水战役进行了整整半个月,参战的华中野战军各部都连续作战十分疲劳,当时的情况也是处于强弩之末状态,攻到一定地区只想停下来休息,各部指挥员都向粟裕表态不愿意再打下去,于是粟裕决定华中野战军全体停止追击,开始休整。    起2V点2V中2V文2V网2V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 第五节 棋逢对手-涟水故事之一 (六)  (起5D点5D中5D文5D网更新时间:2007-4-7 13:37:00  本章字数:2367)  六  对于华中野战军来说,从保卫涟水的角度,一战涟水无疑是一场大胜仗,它不但保住了涟水城,使得华中低迷的局势为之一振,也为华中区的领导机关转移山东争取了时间,同时给风头甚健的张灵甫当头一棒,破除了整编第74师不可战胜的神话。为此,中共方面大力宣传报道,欢呼“涟水大捷”的胜利。  十一月六日,新华社华中前线发出电讯稿,报道华中野战军司令部就涟水保卫战与涟南追击战发表战绩公报:“战斗自十月十九日至十一月一日,历时十四昼夜,共毙伤俘敌军九千余人,包括七十四师张灵甫部五十一旅全部,五十七、五十八两旅各一部,及二十八师李良荣部一九二旅大部。”   可能是由于情报误差或者为战时宣传所需,公报中所称全歼74师51旅并不确实。不过一战涟水“歼敌九千余”后来成为不少军史著作广为认可的权威数字,并且将其中六千左右归为74师的损失,三千左右为28师192旅的损失。《涟水保卫战》一书有一张战绩统计表,具体列出敌毙伤人数为八千四百六十四人,俘虏七百三十六人,证明了“歼敌九千余”之说。在这九千余人中,根据华野向中央报告的《涟水保卫战战况》,五千余人应是截止十月二十七日的涟水保卫战的战果,那么其余约四千人,应该是后来涟南追击战的战果。不过由军事科学院编著出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 (第二卷)》(一九九六年版)在叙述涟水保卫战时,对于前面将近十天守城战的具体战果未有提及,只确认了涟南追击战的歼敌数为两千余人。  按照当时的战绩公报,按理说这样的大捷足以与苏中“七战七捷”中的任何一捷媲美,可是粟裕对战果却不甚满意,战役结束的当天,他在向中央和陈毅等人的报告中对战役检讨说:“涟水之战,由于部署欠妥,方针未明,部队往返调动,不仅在战略战役上处于被动,战斗上也处于被动(敌兵力、火力均已展开,且一部已突入城内),故我伤亡较大,俘虏不多。三十日晚继续进攻南岸之敌时,该区敌已构成据点网,逐村抵抗,节节后退,也未达大量歼敌目的。现敌已退至钦工、马场、王家口、席桥之线,构成更顽固之据点网顽抗,拟在固守待援。我为避免消耗,争取主动,决定停止进攻该顽,以便对另一敌开展攻势。”(1)后来谈到一战涟水,粟裕在回忆录里自承,就战役本身而言基本上是一个消耗战,华野自己也损失了六千余人,还牺牲了10纵司令员谢祥军。谢祥军是十月二十四清晨在该纵84团察看阵地的时候腹部中弹负伤,由于后方医院远在三四十公里以外,没能得到及时抢救,后送路上又遭遇飞机沿途轰炸延误了时间,在半路上不治身亡,年仅三十二岁,他是三年内战期间华野在战地牺牲的级别最高的指挥员。  陈士榘则毫不讳言一战涟水未能达成战役目的:“这次集中的部队不少,经过几天苦战,虽给敌人以严重打击,但未能达到全歼第七十四师的目的。主要原因是:七十四师系蒋介石的嫡系主力部队‘王牌’,战斗力较强,其部队队形密集,装备精良,很难分割。此次作战不但未能达到歼灭敌人,阻止其东进,收复两淮之目的,而且由于山东野战军主力部队离开了陇海路东段,南调沭阳一带,敌人即乘机占领了兰陵,并控制了陇海铁路东段大部地区。”(2)华野在涟水有所得,是以山野在山东有所失为代价,陈士榘当时是山东野战军的参谋长,他从山野的角度衡量得失,对一战涟水评价低调也就不难理解了。  张灵甫对战役结果有何说法呢?一般战史均无提及。薛岳在战役过程中曾经向蒋介石和陈诚等人多次发出战报,上报74师在涟水作战中的进展。据这几份战报所报称的战果,74师各部战绩惊人,57旅毙伤共军人数约达六千余;51旅次之,毙伤人数五千余;58旅因作为后方预备队参战不多,仅得毙伤五百余人的战绩(3)。至于74师记录的自身伤亡数字,据解放军总政治部整理的涟水之战《敌档和敌俘提供资料》的统计数据(4):74师51旅伤亡最重,达千余人,57旅伤亡近千人,58旅在后来的涟南追击战中才正式接战,故损失较小,解放军方面也仅称袭击该旅172团一个营和旅工兵营,并将该旅一个警戒连歼灭,故前述三旅共计伤亡为两千多人。加上192旅的损失,国军方面在一战涟水的损失,估计约在四千左右。  这一阶段,徐州绥署的关注焦点在鲁南,薛岳命张灵甫进攻涟水,也是意图用74师吸引华野和山野的主力南下,把对方牵制在苏北,以策应徐州绥署在北面乘虚而入的行动,单从这一角度而言,薛岳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一战涟水打成这样的结果,对于“常胜将军”张灵甫来说却是难以启齿,即使不说是一场灾难,至少对他自信心是一个沉重打击,这一当头棒喝,让张灵甫从“淮阴大捷”的飘飘然中清醒了不少,他开始重新认识和评判对手真正的水平和实力。整编第74师在事后写出一篇“作战经验与教训”的战役总结,把“上下轻视‘匪’军,对可能增援之‘匪’军,未加计算在内”列为第一条败因,并引用孙子兵法“攻坚则暇者坚,攻暇则坚者暇”自诫:“今后对敌情之估计,不可过低。”结论是今后“对‘匪’作战,在战略上应稳扎稳打,在战术上应兴旺盛之企图,采包围迂回之行动,各级指挥官特别应当机立断,以收围歼之效。”总结的几条最主要的失败原因,一是骄傲轻敌,低估对手实力,二是主攻方向地形不利,一遭反击难以立足,三是两团制之旅,形成重点困难,指挥上颇感不便。张灵甫到底对共军刮目相看了,他承认棋逢对手,认真总结了对手的优点,认为对手敢于集中优势兵力形成局部优势,部队调动神速,战斗意志顽强(5)。从此,张灵甫在作战上稳重小心起来,不再肆无忌惮横冲直撞。一战涟水能够使张灵甫这样躬身自省,悉心研究对手的长短,达到知己知彼,也算是他及时亡羊补牢。  一个月后,整编第74师尚未来得及舔净自身的伤口,张灵甫又再度率军北上直逼涟水城下,他结合刚刚吸取的经验教训,又上演了一场“二战涟水”。    起5D点5D中5D文5D网5D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三章苏北,谁主沉浮? 第三章 苏北,谁主沉浮?(目录)  (起4P点4P中4P文4P网更新时间:2006-8-13 2:34:00  本章字数:122)  第一节 王牌军长与“御林军”  第二节 不恋秦淮温柔乡  第三节 剑拔弩张  第四节 淮阴,昙花一现  第五节 棋逢对手 - 涟水故事之一  第六节 声东击西 – 涟水故事之二  TXT之梦  第四章 日落孟良崮 第四章 日落孟良崮(目录)  (起4C点4C中4C文4C网更新时间:2006-8-13 2:42:00  本章字数:171)  第一节 鲁南警钟  第二节 ‘常胜将军‘变‘懒牛‘  第三节 临蒙公路之战  第四节 谁在冒进?  第五节 目标坦埠  第六节 上山  第七节中心开花  第八节日暮途穷  第九节 中国版的《罗生门》- 张灵甫之死  第十节 栏杆拍遍亦枉然  TXT之梦  第四章 日落孟良崮 第三节 临蒙公路之战(一)  (起0U点0U中0U文0U网更新时间:2007-4-22 18:06:00  本章字数:2994)  [钟子麟按:本文是拙作《王牌悍将张灵甫传》书稿的第四章《日落孟良崮》的第三节。因已属约稿,谢绝平面媒体的转载、文摘、编辑或其它任何形式的发表。网络转贴,请先征得本人同意,并须全文照转(包括本作者按语),切勿对本文作任何删改、剪贴、发挥或以其它形式任意处理,谢谢合作!]  一  在向沂蒙山区进发之前,汤恩伯第1兵团在临沂时下辖六个整编师,即整编第25师、28师、57师、65师、74师和83师,不久桂系的第7军和整编第48师也从第3兵团划归汤兵团。汤恩伯起初将各部分成三个纵队,李天霞任第1纵队司令,李良荣任第2纵队司令,张淦任第3纵队司令。  这种纵队原是国民党军战时为便于协同行动而由几个师编组成立的临时性作战单位,张灵甫在年初也曾经担任过淮陇兵团的司令官,随着战况的变化,这种编组是随时可变的,这类所谓的兵团、纵队,并不是后来建立的兵团那种正式的建制,所谓的纵队司令,一般是由编组内资历相对其他师(军)长较深者担任,其本身的军职也还是相当于军级的整编师长不变,算不得真正的司令官,所以纵队司令指挥队内其他同级别的整编师长,有时碍于情面只能商量着来,更有其他军师长根本不买纵队司令帐的,造成矛盾重重。本来由一个兵团司令官直接指挥属下几个师也应该游刃有余,多了一层临时纵队,实践起来反而叠床架屋,说是为了便于野战协同指挥,效果有时适得其反。  一个典型的失败例子就是汤兵团的原第1纵队。汤恩伯起初将张灵甫的整74师、黄百韬的整25师与李天霞的整83师凑在一起,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和谐的组合。李天霞能当上这个纵队司令,只不过他比张灵甫资深,而黄百韬属非黄埔系杂牌出身,所以才轮到他过一把“司令官”的瘾。可是把张灵甫调归第1纵队听候李天霞的节制,无异是让两个冤家重又聚头。张灵甫在74军还是李天霞下属的时候就看不起李的为人和水平,现在他早就与李平起平坐,而且在苏北战场的风头冠盖全军,连蒋介石给他函电也是称兄道弟热络的很。反观李天霞,先是在苏中被粟裕打得灰头土脸,粟裕的苏中“七战七捷”就有他的一份“贡献”,后来因为苏北作战不力还受过处分。再说张灵甫知道李天霞对他的迅速窜红心怀嫉恨,又素来讨厌李天霞打仗滑头善于贪人之功,所以总提防着李别故意让74师吃亏。毛森在山东就听过张灵甫的怨言:“牺牲硬拼总是我,功劳是李天霞的。” 在这种情形下,张灵甫怎么能高兴李天霞来对他指手划脚呢?而黄百韬也非善类,他的资历其实不浅,抗战期间曾经在第三战区给顾祝同当过参谋长,与顾祝同私交甚密,因此黄百韬在李天霞面前也要摆一摆老资格,凡是李天霞召集纵队师长开会,黄百韬只派参谋长参加,本人基本是不到会的,后来在四月中旬进攻蒙阴的第二期作战时,汤恩伯干脆划出一个第四纵队,让黄百韬统辖整25师和整65师自己当纵队司令。所以李天霞这个纵队司令当得很没趣,他在部下面前也是牢骚不断:“看张、黄二人红得发紫去吧!”“张灵甫不愿听我指挥,黄百韬卖老资格也不愿归我指挥,纵队司令官当不当都没有什么,这个仗不好打。”(1)  一个纵队三个整编师长,大家目高于顶,谁也不服谁,将帅不和,这个仗的确是不好打。就这样,张灵甫与李天霞和黄百韬别别扭扭组成的第1纵队,与汤兵团另外两个纵队一起开进了沂蒙山区。  二  国民党军徐州陆军总部的鲁中会战第一期计划,打算在三月底打通津浦路,同时向费县、梁邱、城前、泗水一带山地进行清剿,先打通临沂、费县、太平邑、大桥、泗水、曲阜的公路线,为随后的重点攻势做准备。依照部署,这期间汤兵团的主要任务是加强新安镇至临沂一线地区的工事,同时派两个师对费县及梁邱东南侧地区展开扫荡。汤恩伯派出74师和83师向临沂西北推进,三月二十五和二十七日,张灵甫和李天霞各自带着部队以左右两路向费县进发。这一带的华东野战军主力早在三月初就陆续转移,根据地老百姓搞起了坚壁清野,两个师在山区兜来兜去,连个问路的人都难找,偶尔碰见一个还一问三不知,清剿了十来天,只和遇到的小股地方武装有些小战斗,根本碰不到解放军主力。74师于出发当日进占临沂西北面的义堂集,张灵甫磨蹭了四天,到了二十九日才进至费县东北的薛村、朱满、毛沟,与同日攻占费县的83师会师。随后两师各派出一个旅,向在梁邱山地活动的解放军鲁南军区张光中部进攻,四月五日,74师58旅攻占梁邱,次日将防地交于前来会合的65师,主力退回临沂附近(2)。  这番清剿虽然打通了津浦铁路徐州至济南段和兖州至临沂的公路,并且占领了鲁西南地区,国民党军方面对华东野战军的主力动向还是雾里看花,一片懵懂。想决战找不着对手,总司令顾祝同倒不着急,与薛岳大刀阔斧咄咄逼人的指挥风格不同,顾祝同比较稳重保守,国民党军统帅部也吸取了前一阶段兵力分散到处被各个击破的惨痛教训,采取纵深梯次配备、集团滚进、稳扎稳打的战术,企图以强大的兵力密度,将华东野战军一步步压向黄河以北或胶东地区,迫使其无路可走出来决战。对于鲁中会战第二期作战,顾祝同依然是集中兵力,齐头并进,他布置汤恩伯的第1兵团从临沂进攻蒙阴、沂水,王敬久的第2兵团占领泰安后向莱芜方向进犯,欧震的第3兵团从泗水进犯新泰,三大兵团构成一个略显弧形的包围线由西向东、由南向北推进。  四月十九日,顾祝同发布第七号作战命令,汤恩伯的第1兵团各部向临沂、费县地区集结,准备北进夺取葛沟镇、青驼寺、上治、垛庄、桃墟、蒙阴,尔后与华东野战军主力在沂蒙山中间地区决战。第1纵队的具体作战任务是于四月二十一日开始向葛沟镇、青驼寺方面进剿,限二十二日以前占领青驼寺,再向东北或西北挺进。  青驼寺位于临蒙公路的中段,自青驼寺沿着基本呈南北走向的临蒙公路上行,沿途经过双堠集、石崖子、小埠、泉桥(又称泉桥子)、垛庄、界碑、桃墟几个交通要点,便直达蒙阴城,而距离垛庄东北约五公里处的山地,就是孟良崮。  这时的第1纵队只剩下张灵甫和李天霞两个师另加兵团配备的战车第1营第2连,黄百韬的25师已经与65师另编了一个第4纵队。四月二十一日,74师和83师在临沂以北至费县一线完成集结后,分别向东北方向的青驼寺进发。两天后,打头阵的74师172团一部占领青驼寺,并继续沿着临蒙公路,向北面的垛庄、桃墟之线攻击前进,直趋蒙阴。83师则亦步亦趋跟在74师的后面,在74师北上之后将主力守候在青驼寺东北的山地(3)。  另一路第2兵团则没有那么顺利,整编第72师在蒙阴北面的泰安先出了状况。四月二十二日,一直遍寻不见的华东野战军主力突然大举出现,包围了泰安城。自三月初以来,华野主力一直集中在鲁中的淄博、胶济线地区休整,一面持重待机。经过一个月的休整之后,华野在四月初曾经南下郯城、码头镇、新安镇地区寻歼汤恩伯兵团,这一行动被汤恩伯及时查觉,他连忙将四周重兵向临沂收拢,抱成一团,使得华野一时难以下口,华野南下作战的计划于是搁浅。回师北上之后,华野决定在泰安围点打援,以三个纵队包围泰安,诱使附近的74师等部北援,同时以四个纵队预伏待机,准备乘敌援军在运动中把它歼灭。但是任凭整编第72师师长杨文瑔在泰安城内喊破了嗓子叫救命,国军其他几路大军置之不理,照样按既定部署向各自目标推进。华野调动国军进行打援的目标没能实现,但是吃掉了整72师也是一大斩获。    起0U点0U中0U文0U网0U授权发布TXT之梦  第四章 日落孟良崮 第三节 临蒙公路之战(二)  (起2Q点2Q中2Q文2Q网更新时间:2007-4-24 11:33:00  本章字数:2774)  三  四月二十六日,泰安战役结束。打完了杨文&#29780;,陈毅和粟裕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这时,临蒙公路上正热闹得很,车马隆隆,烟尘飞扬,那是老冤家张灵甫的大队人马正在向蒙阴雄赳赳地开进,后面跟着李天霞。于是陈粟又一次将目标锁定在汤兵团的第1纵队,他们集中起四个纵队,准备长途奔袭临蒙公路,以期打张灵甫和李天霞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次粟裕有些急于求成,从兵力上来讲,华野四个纵队想吃掉汤兵团两个整编师,胃口还是大了一点。  张灵甫在四月二十四日以58旅173团进至垛庄一带,主力随即向公路两侧的山地孟良崮、面梨沟、天马山、黄崖山一线扫荡,另派出一部沿公路向界碑方向追击。二十四日日没时分,张灵甫调整部署,57旅占领路西的黄崖山 - 陡兴庄(近界碑)一线,58旅在路东北孟良崮以西的连埠峪-龙(马)头崮一线。  黄崖山属于蒙山北麓,位于临蒙公路的西侧,因山崖呈黄色,故而命名,此山现在作为“黄崖山战斗遗址”供游人瞻仰。在孟良崮战役及之前不久,黄崖山曾经发生过多次战斗,双方投入的部队先后有华野的9纵、4纵和6纵与和国军的74师、25师等部,其中一场战斗就发生在一九四七年四月二十四至二十六日之间。二十四深夜,57旅按照师部的命令,将170团置于黄崖山-踏山一线,170团立足未稳就遭到华野第9纵队一部的猛烈攻击,激战四个小时,解放军夺下了山头。次日清晨,170团派出一营,凭借强大炮火的掩护向占据黄崖山顶的华野9纵某部勇猛反扑,守卫山头的解放军最后打到只剩下了六个人,在敌人冲到山顶的一刻,他们全体纵身跳下山崖,至今当地仍流传着“黄崖山六勇士”的故事。  解放军向北撤去,74师一路占领黄崖山,另一路扫荡路东北的孟良崮、天马山、蛤蟆崮等要点并予以控制。汤恩伯见74师达成任务,遂于二十六日命令张灵甫次日攻略北桃墟,并以一个加强旅攻占蒙阴,命李天霞依然在后跟进,将主力控置于垛庄、双堠集之间,策应74师的作战。  按照兵团部的命令,李天霞本应将83师向孟良崮、垛庄推进,接收74师打下的地盘,但是这时李天霞得到情报说,解放军在路东山地集结了重兵,鉴于莱芜战役的教训,李天霞草木皆兵,他怕第1纵队在公路上一字前行右翼危险过大,不待向上级请示行止,先自决定撤退。他给正向桃墟、蒙阴攻击前进的张灵甫下令,立即南撤二十公里向83师靠拢,但是他自己却急不可耐,根本不等74师齐结就率先掉头向南逃去。不料徐州陆军总部刚好派飞机在临蒙一线作空中侦察,发现公路上有大部队不向北进,反而在向南退却,便将情况报告了徐州总部。由于李天霞一向不老实,徐州总部认为他在谎报军情,不听命令而贻误军机,几天后他又未按命令积极阻击解放军在沂水河边进出,徐州总部后来给了他一个撤职留任的处分,免去了他第1纵队司令的职务,尔后将83师改为兵团预备队。  张灵甫对李天霞也很是不满,由于两人之间缺乏互信,他不认为李天霞要他后撤是好意避免74师吃亏,他怪李天霞虚惊一场害得他徒劳往返白白耽误了时间,因而放跑了解放军。等二十八日张灵甫回头再攻蒙阴时,解放军果然撤走了,74师又只占了一座空城。   其实李天霞虽然夸大其辞,这一次倒不完全是在谎报军情,就在张灵甫进入蒙阴的第二天,华野的四个纵队从沂南出发,向临蒙公路出击。粟裕在回忆录里对这一阶段的战斗有一个概述:“四月二十八日,汤恩伯兵团进占河阳、青驼寺、垛庄、桃墟、蒙阴等地。二十九日,我军以四个纵队向桃墟、青驼寺地段之敌出击,拟分割汤恩伯兵团,歼灭其一部。敌一经接触即后缩,退据蒙阴至临沂公路以西山区。我在歼敌整编第八十三师一个半团三千余人后,主动放弃继续打击该敌的计划。”(4)也许解放军方面认为这次对74师的攻击收获不大,一般战史对此的叙述比较简略,未见关于与74师作战的具体过程。  74师方面留下了一些文字记录,台湾的档案馆至今依然保存着张灵甫在这段时间发出的每日战报,我们可以从中一窥74师在孟良崮战役十来天之前的大致战况。   在华野四个纵队向临蒙公路奔袭的时候,张灵甫已经奉汤恩伯之命与第4纵队的黄百韬分头把守蒙阴及公路沿线的山地,74师正从蒙阴向北桃墟、界牌至孟良崮高地一线的公路两侧山地分散运动之中,恰与解放军大纵队遭遇,张灵甫急令部队退居山地凭险据守,双方在在青山埠、公家城子、面家坡、黄斗顶山、蛤蟆崮、覆浮山、尧山、孟良崮、芦山等地先后发生了激战。四月三十日拂晓,74师后送战利品的车队从桃墟出发至临沂,途中在离界碑不到三公里的丁旺庄附近被解放军包围,张灵甫立即派出部队援救,车队已被击毁卡车六辆。同日,解放军由北向南攻占了黄斗顶、孟良崮等要地,除继续向覆浮山、天马山、尧山的74师守军进攻外,一部指向路西的黄崖山迂回74师右翼。张灵甫遭到突袭,决定调整部署,他将主力集中在界碑西侧的陡兴庄附近待机转移攻势,以步兵与炮兵组成宽大纵深火力,扼守山间隘路,阻止解放军集结进攻。四月三十日晚,两军彻夜激战,尤其以黄崖山战斗最为激烈,山头数度易手。五月一日早晨,58旅从陡山向南全线出击,74师阵地在将近中午时分终于恢复原来态势。但是南面的垛庄在前一天已被解放军占领,张灵甫见74师通往临沂的后方交通要点被切断,非同小可,他派出主力迅速南下垛庄。五月二日,74师51旅以151团强攻垛庄成功,152团附山炮一连向孟良崮以南垛庄以北的官山前、&#27243;山前一线推进,主力出击孟良崮、芦山高地,并继续向东扫荡万泉山等地。五月四日下午,张灵甫的师部越过垛庄,进驻临蒙公路上的另一个要点小埠附近,此处在垛庄以南约四公里,先头部队则继续向南越过双堠集,与83师打通了联系(5)。  临蒙公路两侧的山地战斗,可以说是孟良崮战役的预演,公路以东的孟良崮、芦山、&#40643;斗&#38914;、天马山、蛤蟆崮等山头,也正是十天后孟良崮战役的主战场,这些战斗与孟良崮战役颇有相似的影子。74师在山地运动中突遭解放军强袭,张灵甫命令部队迅速控制公路要点并上山凭险据守,仓促间虽然工事准备不足,最后还是有惊无险,自我摆脱了困境,这样的战斗经验,对他后来在孟良崮战役中的关键决策显然产生了莫大的影响。只是临蒙公路的序幕战,74师的主力靠近界碑附近公路两侧,运动较为灵活,而解放军投入的攻击兵力远少于孟良崮战役,更主要的是,华野在孟良崮之战中发挥强大威力的特纵炮兵此时还没有参战,所以74师军官对解放军的印象依然是装备差,缺乏重武器,少数的山野炮、迫击炮也射击技术拙劣,威胁不大,张灵甫因此感受不到华东野战军业已大大提升的军事实力,直到十天后在孟良崮上,他才尝到了对手重炮齐轰的真正威力,而他此生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TXT之梦  第四章 日落孟良崮 第三节 临蒙公路之战(三)  (起5L点5L中5L文5L网更新时间:2007-4-27 14:16:00  本章字数:1628)  四  张灵甫在界碑、垛庄一线的战斗刚刚停歇,李天霞在青驼寺也是才擦干一头的冷汗。  李天霞这些天的日子很不好过。四月二十九日,整83师的主力向南撤过了青驼寺,到达沂河东岸约十五公里处的葛沟,李天霞留下归属该师不久的整编第44旅(欠一团),在青驼寺附近的瑷玉湖(爱于湖)、刘家河地区掩护公路交通补给线。这个整编第44旅颇有来头,它的前身整编前的第67师本是拟派驻日本的占领军,由于内战全面爆发而作罢,在临沂期间该师划归李天霞指挥,一个月前刚刚换了番号整编为第83师44旅。该旅因原拟派驻日本,故早就装备了美械,比李天霞原有的19旅和63旅装备都要好。当华野第2和第7纵队分别发起进攻时,该旅130团在瑷玉湖南北维护交通,旅直和132团驻沂河西岸刘家河屯。经过一天的战斗,四月二十九日晚,华野在瑷玉湖、大小磨石沟山地全歼了130 团,转而围攻44旅旅部所在的刘家河地区。44旅旅长刘声鹤连夜向李天霞求救,为了笼络新收编的44旅,加强他们的向心力,李天霞在报话机上对刘声鹤慨然保证:“绝对负责救44旅出险。” 他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早,李天霞与副师长周志道一起带了19旅和63旅前来解围,战至五月一日下午,解放军撤退转移。刘声鹤的旅部和132团逃出天生,之后全旅随副师长周志道回临沂休整。几天后,当张灵甫在垛庄、小埠稳住了阵脚与李天霞取得联系的时候,李天霞正在为丢了一个美械团而心疼不已,又因为徐州陆总刚撤了他第1纵队司令官的职而生闷气。  后来在74师和83师军官中有一个传言,说李天霞丢官是由于张李矛盾激烈,张灵甫直接向蒋介石发电告了李天霞一状造成的,这可能是因为两件事前后相隔没几天而产生的误解。张灵甫给蒋介石发电报不假,但是与李天霞撤职并无直接关系,他的矛头也不是针对李天霞,而是就整个国民党军的糟糕状况以及“剿共”作战成效不彰向蒋介石一吐心中的郁闷。   一九四七年五月六日,张灵甫的师部刚在在距离孟良崮约九公里的小埠安营扎帐,他就提笔给他的蒋校长写了一封信,信中痛斥国军积弊,对剿共前景深表忧虑,措辞直率激烈。  张灵甫写道:  “职师进克蒙阴后,匪乘我立足未稳,大部集结,期殄我于主力分散之时。幸我占取山地,集结迅速,未为所乘。惟进剿以&#20358;,职每感作战成效,难满人意。目睹岁月蹉跎,坐视奸匪长大,不能积极予以彻底性打击。以国军表现于战场者,勇者任其自进,怯者听其裹足,牺牲者牺牲而已,机巧者自为得志。赏难尽明,罚每欠当,彼此多存观望,难得合作,各自为谋,同床异梦。匪能进退飘忽,&#20358;去自如,我则一进一退,俱多牵制。匪诚无可畏,可畏者我将领意志之不能统一耳。窃以若不急谋改善,将不足以言剿匪也。职秉性直憨,故敢以肤浅之愚,披沥上陈,伏乞俯赐训示。”(6)  张灵甫这番直言上谏一针见血,对于国民党军内积弊和军事上败因的认识不可谓不清醒,这令两耳总是灌满来自下面虚情谎言的蒋介石十分震惊,他当即在张灵甫的信上批示道:“此电应抄送陈总长顾总司令与各司令官军长师长阅读反省,陈述感想与如何改善办法呈核。”(7)张灵甫死后,蒋介石在高级将领会议上公开说,读罢此信“精神上受到无穷的刺激,亦为他特别感动”。的确,环顾四周,能向张灵甫这样作战用脑用命又对他忠贞不二虽死不辞的将领,实在是屈指可数,张灵甫对蒋介石算得上是忠心可鉴了,也难怪蒋介石在张灵甫死后大发感慨:“若人人皆做张灵甫,何愁剿共大业不成啊!”  张灵甫写此信时,离孟良崮开战仅一周之遥,他大概也不会料到,国军“勇者任其自进,怯者听其裹足,牺牲者牺牲而已,机巧者自为得志”,“彼此多存观望,难得合作,各自为谋,同床异梦”的痼疾,很快就将在孟良崮上来一个大爆发。信发出仅十天之后,蒋介石给他的回电尚未来得及送达,张灵甫已经在他自己所痛斥的国军陋习并发症中命休矣。  (本节连载完,注释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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