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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奇帝宋徽宗_周义敢+周雷【完结】(60)

  皇上估计:那个想与太阳争光的立王者是蔡王似。蔡王是哲宗的同母弟,当年被封为简王,哲宗升天后,章惇竭力主张立他为君,他也自以为非己莫属,其根据是开国之初,杜太后就立有金匮《约誓书》,让太祖在百年之后传位给同母弟。幸亏当年向太后力排众议,挫败了章惇的图谋,才把自己扶上了皇位。皇上扪心自问,即位后一直很优待这位老弟,晋升他为司徒、太保。可他一直有不臣之心,说皇位本来是他的,是向太后偏爱端王,才编造了神宗、哲宗的遗言,违反了杜太后的遗诏。皇上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言论,很想依法严惩。言官们上疏说:“蔡王年纪轻,说话出于无心,陛下应学习虞舜爱护弟弟的崇高榜样,至亲骨肉之间要一切包容,不能产生裂痕!”皇上接受了这一劝告,不再追究蔡王,只将他的身边人员送到大理寺去审劾,另外派人去“侍奉”蔡王。新派去的内侍名义上是侍奉,实际上近乎监视。以后又听说蔡王得了狂癫病,随便骂人,特别是骂皇上。精神有病的人不好治罪,只能把他隔离起来。

  杜老太后临死之前是否留有遗诏,让太祖百年之后传位于太宗?丞相赵普当年是否当场写了《约誓书》,并藏之金匮?这在大宋王朝是个相当敏感的政治问题,也是后来的史学家争论不休的论题。对于当今皇上来说,彻底了解这些事情的内幕,才能说明他的继位为什么是合法的,而章惇和蔡王的言论为什么是大逆不道的。

  自从蔡京任丞相后,皇上在听他讲《祖宗宝训》时,曾几次拐弯抹角地提起自己心中的疑问。蔡京心想:作为太宗的子孙,根本不应该提出这一疑问,但皇上为什么老要发问,意思是很清楚的,自己不回答或回答不当,都要丢官,因此就用批评前人的方法,间接地作了答复。他说:“仁宗时僧人文莹写了《湘山野录》,提出了‘烛影斧声’一说。司马光的《涑水纪闻》开启了百年论争。前几年臣起草诏书,下令烧毁元祐党人所著的书籍和版本,上述两书也列为禁书。至于杜老太后的遗命,《太祖起居注》中并无记载,直到仁宗时所修的《三朝国史》才提起此事。金匮所藏《约誓书》,在太宗即位后第六年赵普才奏明圣上。”皇上与蔡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他们的一问一答都极其巧妙,剩下的事是学生根据老师所列的书目,自己去研读和寻求答案了。

  皇上富有钻研精神,如果他想弄清某个悬案,就会孜孜不倦,窥探幽深,求索隐微。他让书艺局的内侍贾祥找来自己所需要的文献和书籍,逐一细读。《续湘山野录》记叙太祖驾崩之夜曾豪兴满怀,邀请晋王(太宗)入万岁殿酌酒对饮。“宦官与宫妾都被屏退在外”,只能远远地看到“烛光影下,晋王避席不能再饮。”以后太祖手持斧头拐杖在庭中戳雪,兄弟俩共赏雪景。在太祖解衣就寝后,遥闻鼾声如雷,晋王也在“宫内宿夜”。五鼓时皇帝驾崩,太宗受遗诏接位,大臣见太祖遗体“五色温莹如汤沐”。

  这段记叙表明:太祖死前圣体康健,心情也很好,死得实在太突然。晋王如果乘太祖醉卧而谋杀,那很容易,而且没有他人在场。遗体如“汤沐”,更像是刚用水洗去血迹。文莹喜欢与殿馆名士交游,经常出入达官贵人之家,与丁谓、苏舜钦、欧阳修等人以诗文唱和。此书所记的内容该是来自当事人。丁谓在真宗时曾任丞相,在太祖死时已经十多岁,平生见闻也很广。

  皇上接着又翻阅司马光的笔记《涑水纪闻》,其中记太祖死后,开宝皇后让内侍头目王继恩去召太祖的儿子德芳。而王继恩却去召晋王,入王府后见晋王的心腹程德玄也在场。晋王闻噩耗大惊,犹豫着不敢进宫,说道:“我应当与家人商议!”王继恩再三催促说:“耽误久了,皇位将是别人的了!”于是两人冒着大雪步行到万岁殿。皇后见来的不是德芳,却是晋王,不禁“大为惊愕”,哀求说:“我们母子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里!”晋王边哭边说:“不必担心,我们共保富贵!”

  司马光还记述程德玄雪夜去晋王府,是要报告—件机密大事。他有个擅长天文学的朋友,名叫马韶,预测到第二天晋王将登基即位,所以到程家贺喜。晋王与德玄都很“惶恐”,就派人把马韶监禁起来,不让他到处乱说。

  皇上看了《涑水纪闻》,也想起自幼在宫中就听到的有关太宗即位时的种种议论,虽然这些议论是私下的,悄悄的,闪烁其辞的,但对太祖及其后代都表示同情,对太宗甚至有大不恭的言词。例如入内省副都知裴彦臣之所以被列入元祐党,并编管于池州,固然是因他是高皇太和向太后的亲信,以后又得罪了蔡丞相,同时也由于他传布过太宗即位时的传闻。皇上心想;司马光是个史学家,所撰的《资治通鉴》,让帝皇“借鉴往事,有资于治道”,采用史实严谨可靠。他的这本纪闻,杂记本朝政事,想为以后写《资治通鉴后纪》储存史料,所以每条之下都注有材料来历和述说者的姓名,没有根据的材料他是不会笔录的。

  四四

  从纪闻中皇上看出:继位是不合法的,如果合法,同大臣们以及家人们商量后再登基也不晚。开宝皇后当时才二十五岁,无权无势,甚至不能直接召见前皇后所生的儿子,连唯一可信的王继恩,竟然也是晋王的同谋,故见晋王进宫,先是“惊愕”,后是“哀求”。再说擅长天文学的马韶,为何能在太祖驾崩之前三四个时辰,就能预测到晋王次日就要登基?他向老友程德玄“泄露天机”,是不是知道这位晋王的心腹也参与密谋?程德玄为何与王继恩一起劝驾,怕晚了皇位将为他人所有?两书也有不同之处,司马光所记是晋王当时在王府,而文莹所记则是“在宫内宿夜”。此事倒无关紧要,既然晋王是太祖最可信赖的大臣,可以随便出入宫禁,他当时不在宫中或虚称在王府中,有谁敢去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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