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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_钱穆【完结】(12)

  曰 :“鲁今且郊、如致乎大夫, 则吾犹可以止 。” 桓子卒受齐妇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俎于大夫, 孔子遂行。 孔子主堕三都,不啻在鲁国政坛上掷下一大炸弹, 其爆炸声远震四邻。鲁齐接壤,并在边界上时起龃龉。 鲁国政治有大改革,齐国自感不安。馈女乐,固是一 项政治阴谋。然季桓子对孔子之不信任,其主要关键 还是在孟氏之守成弗堕,又经公伯寮之谗谮,季氏不 免心生摇惑。受齐女乐,三日不朝,只是其内心冲突 与夫政治姿态转变之表现。此是借因,非主因。齐归 女乐在鲁定公十二年之冬,正与鲁围成事先后同时。 若季桓子决心不变,则堕成一事尚可继续努力。正因 季桓子自己变心,故再不理会围成事,而姑借女乐之 来作逃避姿态。孔子犹不欲急去,且待春祭,由于不 送大夫祭肉,乃始行,此应在定公十三年。孔子自定 公九年出仕,至是已四年。其为大司寇已三年。 疑辨九 史记孔子世家又曰 :“孔子行,宿乎屯。师已送 曰 :‘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哥可夫。’ 歌曰: ‘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

  哉游哉,维以卒岁。’ 师已反,桓子曰 :‘孔子亦何 言?’师已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 :‘夫子罪我,以 群婢也夫。’” 史记此节又见家语。孔子之歌, 与论 语公伯寮其如命何之语大不相似。岂公伯寮不如群婢, 天之大命,由群婢所掌握乎?孔子去鲁在外十四年, 亦岂优哉游哉维以卒岁之谓乎?尤其于孔子堕三都之 主张不得贯彻一大关键反忽略了,使人转移目光到齐 人所归女乐上,大失历史真情,不可不辨。孟子曰: “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不特指女乐事,始为得之。

  二、孔子适卫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 :“庶矣哉 !”冉有曰: “既庶矣,又何加焉 ?” 曰 :“富之 。”曰 :“既 富矣,又何加焉 ?”曰 :“教之 。”(十三) 鲁卫接壤,又卫多君子,故孔子去鲁即适卫,此 章正为初入卫时之辞。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 :“有 心哉,击磬乎 !”既而曰 :“鄙哉,气..乎。莫已 知也, 斯已而矣。深则厉,浅则揭 。” 子曰 :“果 哉!末之难矣 。”(十四) 孔子初至卫,当是凭廛而居。闲日击磬,有一担 草器的隐者过其门外,听磬声而知孔子之心事。言人 莫已知,斯独善其已即可。孔子叹其果于忘世。是孔 子初在卫,虽未汲汲求出仕,然亦未尝忘世可知。又 孔子学琴于师襄,师襄又称击磬襄。孔子击磬,其亦 学之于襄乎?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在卫凭

  居初定,即击磬自遣。此皆在流亡羁旅之中而怡情音 乐一如平常,此见孔子之道德人生与艺术人生之融凝。 及其老,乃曰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二)此 即其道德人生与艺术人生融凝合一所到达之最高境界 也。 子贡曰 :“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 沽诸 ?”子曰 :“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九) 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尚少颜洲一岁。孔子去鲁 适卫,子贡年二十四。子贡乃卫人,殆是孔子适卫后 始从游。见孔子若无意于仕进,故有斯问。可证孔子 初至卫,未尝即获见于卫灵公。孔子抱道如怀玉,非 不欲沽,只待善贾。善贾犹言良贾,能识玉,时人谁 能识孔子?孔子亦仅待有意市玉者而已。

  三、孔子过匡过蒲 仪封人请见,曰 :“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 得见也 。” 从者见之。出曰 :“二三子,何患于丧 乎?天下之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三) 仪,卫邑名,在卫西南境。又卫有夷仪,在卫西 北境。丧者,失位去国之义,应指孔子失鲁司寇去国 适卫事。然自鲁适卫,应自卫东境入,无缘过卫西南 或西北之邑。孔子居卫十月而过蒲过匡,匡蒲皆在晋 卫边境,与夷仪为近。或孔子此行曾路过夷仪,仪封 人即夷仪之封人也。其时既失位于鲁,又不安于卫, 仆仆道途,故仪封人谓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使之周流 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铎之徇于路而警众也。是亦孔 子适卫未遽仕之一证。惟其事在过匡过蒲之前或后, 则不可详考。又若认此仪邑在卫西南,则当俟孔子去 卫过宋时始过此。是亦时当失位,语气并无不合。今 亦不能详定,姑附于此。 子畏于匡。曰 :“文五既设,文不在兹乎!天之 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 也,匡人其如予何 ?”(九) 子畏于匡,颜洲后。子曰 :“吾以女为死矣。”

  曰 :“子在,回何敢死 ?”(十一) 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适卫,居十朋,去卫过匡。阳虎尝暴匡人, 孔子状类阳虎,拘焉五日。 春秋时,地名匡者非一。卫之匡在陈留长垣县西 南。长垣县有匡城蒲乡,两地近在一处。左传定公十 四年春,卫侯逐分叔戌与其党。孔子以十三年春去鲁 适卫,居十月,正值其时。 史记孔子世家又云: 孔子去匡、即过蒲。月余反乎卫。 又曰: 孔子去陈过蒲,会公叔氏以蒲叛,蒲人止孔子。 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乘从,斗甚疾。蒲人惧, 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卫。

  核其时地,过匡过蒲,乃鲁定公十四年春同时之 事。畏乃私斗之称。论语之畏于匡,即是史记之斗于 蒲,只是一事两传。若谓孔子貌似阳虎,则一语解释 即得,何致拘之五日。若果匡人误以孔子为阳虎,孔 子不加解释,而遽有天丧斯文之叹,情事语气似乎不 类。且颜洲随孔子同行,拘则俱拘,免则俱免,何以 又有独自一人落后之事。盖孔子畏于匡,即是过蒲。 适遭公叔戌之叛,欲止孔子,孔子与其门弟子经与蒲 人斗而得离去。颜洲则在斗乱中失群在后也。后人因 有阳虎侵暴于匡之事,遂讹传孔子以状类阳虎被拘, 史马迁不能办而两从之。 疑辨十 后人复有疑匡围乃与孔子往宋遭司马之难为同一 事,无据臆测,今不从。 佛召,子欲往。子路曰 :“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 ‘亲于其身为不善者, 君子不入也。’佛以中牟畔, 子之往也,如之何 ?” 子曰 :“然,有是言也。不 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 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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