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就是他们的天,所以,他们没必要去对任何上门的权贵卑躬屈膝。
等了许久,一个拿着扫帚的老卒走了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福康。”
太子温和地问道:
“舅舅呢?”
“回殿下的话,王爷在后宅。”
“嗯。”
太子点了点头。
老兵起身,拿着扫帚,走了;
嗯,
就走了。
太子身边,李英莲瞪着那个老兵的背影,满脸地不敢置信,想开口骂那个丘八没一点规矩,但只是张嘴,却不敢骂出声来。
他可是东宫的内务总管,但在这里,他丝毫不敢造次。
大燕南王的威名,不仅仅镇压着敌国,在大燕,其实也有着一层极为恐怖的阴霾。
太子自己往后宅走,
后头跟着的李英莲提着食盒,同时挥挥手,示意其余随从,全部原地待命。
一时间,随从们几乎同时长舒一口气。
光进这王府大门,就已经让他们很是压抑了。
大燕的内务府,向来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衙门,但在王府的修葺方面,相信靖南王不可能让人去塞好处银子或者通关系,但内务府,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可谓尽心尽力,一些内务府的主事大人们或许连给自家老娘修宅子都没像现在这般用心过。
但再好的园子,里头没人气时,也终究会给人一种萧索的感觉。
对于太子而言,
走在这里,
像是自己时不时会去看看的凤正宫。
“舅舅。”
来到后宅,太子开口喊道。
这时,
他看见一道身着白色蟒袍的身影,自屋里走出。
舅舅和外甥,应是比较亲的关系。
事实也的确如此,姬成朗还记得小时候,舅舅也曾带着自己射箭骑马,黄昏,舅舅带着自己回宫,还会被母后嗔怪:
你啊,就喜欢带着他疯!
彼时的母亲,说这些话时,嘴角常常带着笑意,而舅舅的脸上,也一样是挂着笑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
这样子的日子忽然就不见了。
不是靖南侯自灭满门的那一天,其实,要更早更早。
姬成朗看着眼前站着的那位熟悉且陌生的面孔,
记忆,
一下子又被拉回到好多年前。
那一天,
他正闷闷不乐。
因为父皇考究了诸位皇子们的功课,还问了几个国策,六弟的表现,可称完美。
父皇大喜,将六弟抱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出了那句话:
“哈哈哈哈,成玦简直和朕年轻时,一模一样。”
当时,
自己和老大、老三老四以及老五,全都跪伏在下面。
姬成朗承认,
在那一刻,
他嫉妒了。
他嫉妒自年幼时,就展现出惊人聪慧的六弟;
他不忿于自己,为何年长这么多,却依旧比不过自己这个六弟;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父皇就不能夸夸我?
我,
明明也很努力。
母后从未对他说过,你是大燕的嫡长皇子。
母后的性格,恬淡而又强势,但她对自己,一直很柔软。
她从未说过,要自己争取父皇的开心和喜欢,让自己去争东宫的位置,让自己日后,可以像父皇一样,君临天下。
她没说过,从自己记事起那一天,就没说过。
但他自己,却一直知道。
他,
姬成朗,
是嫡长子,按照礼法,东宫,将是他的,日后的龙椅,也将是他的!
他的舅舅,
是大燕靖南侯,手下掌管五万靖南军正军和五万后营!
他的外公,是田家家主,是大燕排名最为靠前的一批门阀!
他的母亲,是皇后,大燕的国母!
可为什么,
自己就是比不过六弟,
为什么!
那一晚,
他睡觉时,哭湿了枕头,年少轻狂,却要表现得彬彬有礼,他一直在极为自觉地维护着自己这个嫡长子的体面。
所以,他只能偷偷的,一个人,夜深人静时,去哭。
那一晚,
他甚至用拳头捶打过枕头,咒骂过自己的六弟,为什么不夭折,不是都说,天妒英才,容易早夭么,为什么他的六弟,
就不能去死!
到天亮前的一个时辰,
他坐起身,
呵退了身边在下面陪床的伴伴和宫女,
一个人坐在床边;
他感到很恐惧,恐惧于自己先前歇斯底里般的想法;
他感到很羞愧,
因为,
他还是个当哥哥的。
他就一直坐在那里,坐到了天亮,他不停地为夜里自己的恶毒,而感到悔恨和沮丧。
不应该这样,
自己,
不应该这样。
这不是体面不体面的事,这不是愧疚不愧疚的事,也不是憎恨不憎恨的事,
当哥哥的,
不能这样。
“这是……不对的……”
他哭着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一直到李英莲催了几次,先生快到了,要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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