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第几次找错地方之后,鸿落羽灰头土脸盘坐在草堆上,一手撑着下巴,痛定思痛,索性拿出了研习秘籍的心思,去仔细琢磨各地的语言。
而天下之大,只她一人知道,向来以偷为名,能遍览天下名画的神偷,丹青之术,已经足可以以假乱真,宫中几幅名画,甚至于已经被掉包。
天下三十三城,道宗禅林,五岳四海。
但凡世间享有盛名的地方,他都曾看过,哪怕他其实并不感什么兴趣,荒郊野地里面,哪里有什么宝物?
可是想想那等在院中期盼的少女,便又鬼使神差得过去,然后挑上一个视野最广阔的地方,一坐便是一日光景,三年时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画了多少幅画。
宫玉手中长剑微扬。
寒冰伴随着月光一同破碎,落了满地。
林巧芙怔怔然站在原地,仿佛身在梦中一般,武功更高些的吕白萍也同样如此,手指垂下,不住得晃动,将自己所看到的剑光重现出来,速度之快,已经有些许混乱。
尉迟杰嘴巴长大。
他的眼中似乎还残留着流光,残留着月色和群山而起的浩大风姿,许久才从那绚烂的画面中回过神来。
他知道这大约只是宫玉借机,指导两名晚辈弟子武道上的修行,这两种异象当中并不含有杀意,可是也清楚,若是两人心中生出杀机,便是群山倾覆,寒气彻骨的景象。
和巨阙剑主生死相搏的时候,异象变化只是一瞬即逝,或者有月宫之寒,或者有群山巍峨,却都只是潜藏在手中的兵器之上,不会如同今日所见这样完全展开。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鸿落羽看着最后一缕月光弥散,嘴角笑意如常,少年时背负着那少女踏云奔月时候,心脏跳的飞快的记忆,也只是一如既往埋藏在了心底深处,不曾外露。
就仿佛在那之后疯了一样去少林藏经阁寻死的少年,并不是现在这个总也不着正经,没有个正形的神偷。
好像本也已经不是。
他微眯了眼睛。
“落羽你总也只画风景。”
“嗯。”
“可曾画过人像?”
“不曾。”
“那……先生的画里,可以有我吗?”
“……”
“可。”
鸿落羽三年画了不知多少的画,却在三年之后埋葬在了天山之巅,白雪皑皑之下,他自诩偷遍了天下,成名十年,却在初出茅庐的时候,只因为一个果子,反给人偷去了自己一颗心。
她都说了啊,那院子里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是她的。
所以偷果子的神偷自然也是她的。
鸿落羽回过神来的时候,宫玉站在旁边,一袭白衣,安静看着他,似乎随意,轻声问道:
“前辈在想什么?”
鸿落羽看着宫玉,洒然笑道:
“无事。”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毕竟这天底下总也有月亮这种,就是轻功在高,手法再厉害,也偷不来的东西啊,哈哈……”
宫玉不知他所说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感觉到这位前辈似乎有些异样,闻言也未曾深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林巧芙和吕白萍身上。
鸿落羽笑出声来,一双眼睛看着天上明月,嘴角轻笑,气度已是非常。
平生有三憾。
一者,难窃天机。
二者,难盗阴阳。
三者,难违生死。
憾甚。
第二百零三章 烛龙所栖
没过多久,远处听到了脚步声音,正在逐渐靠近,尉迟杰先是挑了下眉,朝那方向走了两步,随即脚步微微一顿,回身看向王安风,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是老禄。”
“这山上还有其他人。”
王安风鼻尖嗅到了一丝极微弱的血气。
随即所有人都听到了兵器摩擦所发出的细碎声音,铮然低鸣不绝,而且正在以不算是慢的速度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王安风看向那个方向,顿了顿,轻声道:
“两把。”
宫玉颔首。
两把什么?两把剑?!
巨阙,鱼肠?
几乎马上就想到了前些时日的遭遇,林巧芙的脸色稍微有些发白,右手抓紧了吕白萍的衣摆,吕白萍则是一如既往将自己的师妹拦在了自己身后,抿了抿唇,神态上也不能说是很从容。
宫玉神色虽然依旧冷淡,右手的手指却已经轻轻抵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那柄略显得修长几分的长剑随即露出了一寸寒芒。
太叔坚几步走到了林巧芙和吕白萍的身前,尉迟杰干笑了下,看了看不远处的鸿落羽,终究没有那个胆子凑上前去,便也腆着张脸挪到了太叔坚的身后。
吕白萍瞪他一眼,并未多说,只是握紧了手中佩剑,气息略微显得有些许不稳。
在经过了上次两名一流高手围杀的事情之后,又一次遇到了这种异常的情况,她的心中着实有些紧张,可是旁边就是鸿落羽这样一位宗师高人,所以也仅仅只是紧张的程度。
一双眼睛稍微瞪大,紧紧盯着声音传过来的那个方向。
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的时间。
伴随着哗啦声响,以及枯枝被压在山石上断开的噼啪声音,从山道颇为高耸的一侧,连滚带爬滑下了两个身影,似是极有经验,在落地的时候滚作一团,没有顺势从山路一侧直接翻下去,却把林巧芙三人给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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