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又有附和之声,余慈顺势往那边看了一眼,没看到是谁讲话,他也不关心。在这边静立了片刻,用双手抹了把脸,移开手后,面上也就平静得很,随后跳出围栏,直往下去,再不回头。
※※※
整个山门都处在一个非常古怪的氛围里。
实证部三代弟子何清,于摘星楼上,沐浴雷火,斩杀天魔,历两日而破劫关,成就长生真人。
从此,宗门劫修数目增加到八人,再算上之前成功步虚登空的华西峰,宗门步虚修士数目也达到三十一人,实力得以增强。
然而同一日,宗门实证部三代弟子于舟,于摘星楼上,遗剑虹化。
注意了,是“遗剑虹化”!
这就是宗门的定性。
何其模糊的字眼!就像余慈自己所感应的那样,人们都被那玄之又玄的过程迷惑了,口口相传之际,也就出落得更为诡奇。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应不应该悲伤。
最典型的就是宝光。
小道士当然是悲伤的,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早就大哭一场,眼睛还肿着,但是哭过之后,他也不好把握自家的情绪了,悲伤是悲伤,但更多还是茫然,比如现在,他就拽着余慈,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虹化,不是个特别糟糕的形容吧,肯定不是寿元已尽,形神俱灭之类的,对不对?师兄,你当时是在场的,你觉得师傅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也许,去转世重修什么的?”
看着小道士眼中挥不去的期待,余慈无言以对。
刚刚张衍、李佑这些前来安慰的朋友已经离开,他们的安慰之词其实也大同小异。
这时,他手上使劲儿,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坛美酒提上桌子:“观主弄这个玄虚,却愁煞了人,且不管他,咱们哥俩儿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
话说得不那么稳重,可给宝光的感觉却是挺好。似乎下一刻,那位苍老和蔼的老道士,就会出现在屋子里,笑眯眯地说话。
宝光就笑,笑的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宝光酩酊大醉,余慈只是微醺而已。
他扔下酒碗,看着伏案昏睡的小道士,片刻,他手指在虚空中划出符纹,唇齿启合,语音沉沉,小道士“唔”地一声响,又喃喃叫了声“师傅”。
余慈眉目沉静,稍等一会儿,便轻声说话:“师傅与何清的关系,你知道吧。”
宝光又“嗯”了一声,余慈就对他讲:“告诉我!”
说话时,余慈瞳孔冰封。
距离于舟虹化已有两天,余慈终于挨过了连迭的冲击,心境慢慢平复,相应的,疑问则翻涌而起,且较之那日有了极大的变化。他从老道“是生是死”的纠结中暂时挣开,将问题指向更现实的层面:何以至此?
余慈不是傻瓜,相反,他心思敏锐,透析人心。早就看出于舟与何清之间必然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以前不问,只是出于对老道的尊重,也在于李佑、宝光这些人“为尊者讳”的心思。
可如今,谁也别想再瞒着他!
宝光被烈酒和迷魂咒控制,嘴上早就不把门儿了,含含糊糊地讲话,余慈仔细去分辨,才听了个开头,门声大响,屋门被人一脚踹开:“哪儿用得上这些弯弯绕绕,想知道,我告诉你好了。”
余慈并不怎么惊讶,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就期待着这样的事情。他站起身,不再去管小道士含糊的言辞,对着这位不告而入的长辈躬身行礼:“鲁师伯,请为弟子解惑。”
第387章 根由
“当!”
铁锤重重击打在砧石上,夹在其间的金属片火星四射,周围汹涌火舌被气浪冲开,满屋光芒乱闪。
这里是鲁德的铸炼室。此室位于山门一处空旷山巅,以符阵收集太阳真火,加以运化,形成可熔金销铁的高温,以为炼器之用。
鲁德说要给他答案,却把他带到了这里来。而且随手操起一件没有完成的活计,开始工作。而且还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就算明知道鲁德说一是一,决不空言,余慈也不免有些焦躁。
终于,鲁德在打铁的间歇说了一句:“刚刚听你叫了他一声师傅……”
他是指余慈从宝光嘴里掏话的时候,对于舟的称谓。
余慈皱皱眉头,没有回应,因为这不是他想听到的东西。
“其实我早就劝过他,有你这么一个年轻人当弟子,实在是挺不错,可惜他那边一直没下文,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呢,还是另有打算。”
“称呼无所谓。”余慈简短说道。
“是啊,无所谓。对于舟来说,确实没意义……”
又是“当”的一声重响,鲁德须发皆张,狠狠一锤砸在半成形的剑具上,澎湃的灵压席卷整个铸炼室,余慈呼吸为之一窒,便在此刻,他听到鲁德这样说:“他死了!”
余慈闷声道:“是虹化!”
“你还真信?”
鲁德哈哈大笑,重锤再一次轰在砧石上,金铁交鸣的重音直接击打在余慈心头:“死了就死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干脆过!”
“他至于吗?”
余慈陡然厉喝,要盖过那一声声重锤的鸣响:“他服了玄真凝虚丹,至少还有一甲子的寿元,他的修为根本已经到了步虚境界,只要勤为炼形铸体,明明还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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