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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完结】(146)

  然后闭上眼睛调息了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看外面的天——天已黑了。她所在的庭院里,草木投下斑驳的阴影。

  看罢了这影子,才道:“进来吧。说说。”

  上清丹鼎派的道士从云子,这才从外面推门而入。但往门内走了两步便站定:“回仙子的话……那李云心今日,也同前两日一样,在到处作画。只是晌午在街上……惹出个小乱子。”

  刘凌微微侧脸:“小乱子?”

  “呃……实则也不是因他而起的。”从云子想了想,慢慢说道,“今日我暗中跟着他走到长门街上,正是开市的时候。仙子有所不知,每个月的月中、月末,附近的乡民都会来渭城长门街赶集。这时候……”

  “不必解释,继续说。”凌空子边听边慢慢在房里走,纤纤素手轻柔地拂过身旁的每一样事物。待触碰到桌上果盘里一串翠绿欲滴的提子时,她便轻轻拂了拂。提子哗啦啦地落在瓷盘里,只剩一条枝枝叉叉的梗。

  她将这梗拿起来,用那嫩绿色的柔软断茎在指头上拨弄,轻声自言自语:“今天……该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啊。啊……”

  “那李云心今日也到了长门街。在街上摆了一个摊子,说给人画像玩。”从云子便继续说,“画了些像,都没用什么灵力。我使人在拿他画的人走远之后截下来,查那画像——说的确是普普通通的水墨画,随手作的。”

  “不过到下午的时候,却为一乞丐,作了一幅珍卷。”

  第一百零三章 普通人的故事

  凌空子一愣,旋即微微摇头:“珍卷。他倒是……倒是……”

  但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的确是个世间少有的人物,不好形容的。

  “洞天里供奉的那两个丹青道士,堪堪迈进化境,就已经自以为了不得了。耗了那许多器物材宝,十年才作了一幅珍卷出来。”

  “如今这李云心……呵,为乞丐作了一幅珍卷?怎么回事?”

  从云子忙道:“下午的时候……”

  ……

  ……

  下午的时候,李云心带了一叠纸、一方砚、一支笔,走到长门街。

  他在街边的一株垂柳下、花一两银从一个算命先生手里租下他的桌子,坐定了。

  柳树不易生虫,且阴凉。他就这么闭眼坐了一会儿,才又睁开打量街上的行人。

  看见有“合眼缘的”——当然这是暗中观察他的那些人的说法——就招手叫住那人,问要不要画个像玩玩。

  有一半的人觉得是什么骗术、摆摆手赶紧走开。

  另一半的人将信将疑地拿了他的画,觉得画得很不错,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偶有一两个恰好从前知道他的,即便强忍着也掩饰不了那兴奋之色。李云心便一皱眉,说走开走开,不要你。

  那人就会痛心又失望地问“为什么”。

  李云心便说,你都知道我了啊,那有什么意思?不知道我的人,把这画拿回去,以后知道很值钱,才好玩。或者拿回去丢掉了,以后再知道很值钱,更好玩。

  既然是知道他的人,也清楚他有什么能耐,便只好灰溜溜地走开。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李云心看见一个乞丐。

  乞丐的年纪很大了,骨瘦如柴、头发蓬乱。但意外的是,这乞丐却很干净。他穿破旧的衣服,但是干净干燥的。头发虽乱,但并不油腻。也不像寻常乞丐一样,窝在角落里、伸手要钱。

  他乞讨的方式,实则是有些风骨的。

  他眯着眼睛走到往来的行人面前,先念几句诗。诗不是他自己作的,也并不应景。大概是从什么诗集当中记下来的。随后他再说几句吉利话——如果那人一脸不耐烦地推开他,他也不纠缠。

  只有当人微微停了停脚步,他才在说了话之后讨些东西。

  李云心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跟人打听这老乞丐。

  便知道这人,原本是个屠户。祖祖辈辈都是屠户,过得还算好。原本他家里也满足于做一个屠户,觉得以后还可以置些田地,升级为地主。

  但到了他这时候,他就动了别的心思——觉得总得做一番大事业,不可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于是在老爹过世之后关了铺子,先读书。从二十岁开始读,读到二十八岁,连个童生都做不了。

  实则也不是不用心,只是足够愚钝——寻常人读上三四年经史就可以试着自己注释,他一部千本诗读了四年还未记全。又读两年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弃笔从戎,去投军。

  但大庆承平已久,哪里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在军籍耽搁了十年,连个伍长也没有做到。

  最终心灰意冷,卸甲还家。但在路上遇到了劫匪——他毕竟是十年老军,就斗在一处。最终杀了一个伤了一个。赶路的也不是他一人,还有几个同乡,但都瑟缩一团。

  那匪徒也是乌合之众。五六个,见死了人,就赶紧逃了。

  同行的人将他送回了渭城。当年的知府知道此事,私底下赏赐了他五十两银。叫他安心养伤,等伤好,做本府的乡勇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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