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望向李渔,说道:“现在,你只有一个弟弟了。”
大殿上一片死寂。
没有人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幕画面。
过了很长时间,才有大臣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数名年老的大臣,直接昏厥过去。
大唐开国千年。
李珲圆是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皇帝。
他也是唯一一位在皇宫里被人杀死的皇帝。
当然,只有宁缺知道,太祖皇帝,也是被夫子在宫里杀死的。
皇帝陛下,在大朝会上被砍掉了脑袋。
这幕血腥的画面,这令人震骇难言的事实,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李渔的脸毫无血色,雪白一片。
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弟弟,瘫软倒下。
宁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朴刀上的血。
然后他看着依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下的群臣,说道:“刚才听诸位大人说了很多道理,比如选择,比如团结,很是忧虑,那么我便替诸位大人解忧。”
“皇帝陛下现在已经死了,那么先帝只剩下一个儿子,皇位只能由他来继承,除非亲王殿下对这张椅子也感兴趣。”
宁缺望向站在勋贵队列之首的亲王李沛言。
李沛言的脸色苍白至极,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害怕分裂,害怕内乱,害怕做出选择会让当前的局面变得更加严峻,那么现在诸位不用再做选择,整个大唐也不用再选择了。”
宁缺把擦干净的朴刀收回鞘内,看着殿内诸位大臣,最后说道:“不用选择,这就是我以为大唐现在最需要的团结,与诸位大人共勉。”
第一百一十章 冷酷自今日始
大殿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宁缺的话。
这不代表他的这几句话没有力量,事实上那些话,就像无数道闷雷在大臣们的脑海里炸响,让所有人都处于惘然的状态中。
一名大臣站出队列,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想要怒斥他冷血无耻的行径。
宁缺静静看着那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那位大臣的手指最终无力地垂下,嘴唇气得不停哆嗦,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自从篡改遗诏一事曝光后,大唐朝野便分成了两派,而帝国眼看着便要覆灭,于是这种分裂和敌意,被强行压抑下来。
很多大臣用大局为重,来说服自己暂时不要理会遗诏的事情,避免大唐正式陷入内战的泥潭,然而谁能想到,宁缺入宫与殿下长谈一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态即将被控制的时候,他……却一刀将陛下杀了!
极度的惊怖与愤怒,然后这些不知见过多少风雨的大臣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冷静下来,愕然发现正如宁缺所言,这竟是最好的结果。
皇帝陛下被杀,先帝的血脉便只剩下六皇子,文武百官除了拥立他登基,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他们这些官员、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和终究将会知道篡改遗诏之事的百姓再也不用选择阵营,大唐再也不会分裂。
不用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其实这个道理谁都懂,却不是谁都能替大唐做出这个决定,只有宁缺可以做,因为只有他敢这么做。
篡改先帝遗诏,那便是叛国,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是新帝和公主殿下,亦不能逃脱唐律的审判,然而真在现实中发生这种事情,谁敢随意诛之?
只有宁缺。没有给李珲圆任何辩解恳求的机会,没有给任何人留下思考的时间,便一刀砍下去,是为不教而诛。
这个简单的挥刀动作,展现了他极为冷静甚至冷酷的思维方式,代表着书院对大唐皇权的极度漠视,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大唐的大臣和将军们还能做什么?宁缺看似大逆不道的作法,可以在唐律上找到铁一般的依据,谁敢说他刺驾?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即便有人这样想,在如今的局面下,谁敢触怒书院这座唐国最后的大山?
群臣看着御椅旁的宁缺,看着血泊中陛下的尸身,脸上的神情异常复杂,愤怒悲伤惘然警惕恐惧,不一而足。
还是没有人接宁缺的话,死寂依旧在持续,因为情绪太激荡,更因为他们很难接受大唐就这样被冷血霸道的一刀给镇住。
书院不得干政,这是夫子留下的铁律,那么现在这算什么?
便在这时,皇后娘娘牵着六皇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大殿里的官员们再度震惊,他们都知道皇后娘娘和六皇子被公主殿下拦在长安城外,她是什么时候入的城,入的皇宫?怎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皇后娘娘没有盛装打扮,依然穿着素净的衣裙,神情平静——她在这里当了近二十年皇后,长安城怎么拦得住她?又怎么可能进不了皇宫?
六皇子也是一身素衣,只是腰间系着根明黄色的腰带,跟着自己的母亲亦步亦趋,看着大殿深处的血腥画面,小脸变得异常苍白。
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手开始颤抖,但被皇后紧紧握在手中,却是不敢放缓脚步,也不敢露出丝毫退缩的意思。
皇后带着六皇子继续向大殿里行走,向御椅走去。
殿里的大臣们,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些始终效忠皇后的官员,以最快的速度跪倒在地,伏地行礼,激动得满脸通红。
李渔一派的官员,渐渐也跪了下去,只是他们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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