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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_古龙【完结】(9)

  墙角有面铜镜,她痴痴的望着镜中的人影。

  镜中的人看来还是那么年轻,甚至笑起来眼角都没有皱纹,谁也不相信这已是三十四岁的女人。

  可是,她虽能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自己。

  她扭转身,满满地倒了一杯酒,月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她心里忽然想起了两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以前从来也末感觉到这句诗意境的凄凉。

  门外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

  以前她最讨厌孩子的哭声,可是现在她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她多么希望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

  月光照着她的脸,她脸上哪里来的泪光?

  最近这些年来她曾经有几次想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可是她不能,她看到大多数男人都会觉得很恶心。

  青春就这样消逝,再过几年,以前她觉得恶心的男人只怕也不会要她了,唉,三十四岁的女人

  门外又传来一阵男人的大笑声。笑声很粗豪,还带着醉意。

  ?“这会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这男人一定很粗鲁、很丑、满身都是酒臭。

  但现在,这男人若是闯进来求她嫁给他,她说不定都会答应--一个女人到了三十四,对男人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像二十岁时那么苛刻了?风四娘在心里问着自己,嘴角不禁露出凄凉的微笑。

  夜已渐深,门外各种声音都已消寂。

  ?远处传来零落的更鼓声,听来是那么的单调,但人的生命却已在这种单调的更鼓声中一分分消逝。

  “该睡了。”

  风四娘站了起来,刚想去掩窗子,晚风中突然飘来一阵歌声,这凄凉而又悲壮的歌声听起来竟是那么熟悉。

  萧十一郎!

  她记得每次见到萧十一郎时,他嘴里都在低低哼着这相同的曲调,那时,他神情就会变得说不出的萧索。

  风四娘心里觉一阵热意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手一按.人已箭一般飞出窗外,向歌声传来的方向飞掠过去。

  ?长街静寂。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摊摊己烧成灰的锡箔纸钱,一阵风吹过,灰烟随风四散,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看不见的鬼魂正在等着攫取。

  七月十五日,正是群鬼出关的时候。现在门已开了,天地间难道真的已充满各式各样的鬼魂?

  风四娘咬着牙,喃喃道:“萧十一日郎,你也是个鬼,你出来呀!”

  但四下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连歌声都消失了。

  风四娘恨恨道:“这人真是鬼,既不愿见我,为何又要让我听到他的歌声?”

  她心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落莫,全身再也提不起劲来,只想回去再喝几杯,一觉睡到明天。明天也许什么事都改变了。

  ?一个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许就因为永远有个“明天”。

  看到她屋子窗内的灯光 她心里竟莫名地泛起一种温暖之意,就好像已回到自已的家一样。

  “但这真是我的家么?这不过是家客栈的屋子而已。”

  ?风四娘长叹了口气,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家,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于里有个人在慢声长吟:“一出阳关三千里,从此萧郎是路人——风四娘呀风四娘,我想你只怕早巳忘了我吧?”

  风四始全身都骤然热起来,翻身跳进屋子,大叫道:“你这鬼--你终于还是露面了!”

  桌子的酒樽已空了。

  ?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脸。

  他穿着套蓝布衣裳,却己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地系着根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把刀。

  这把刀要比普通的刀短了很多。刀鞘是用黑色的皮革所制,已经非常陈旧,但却还是比他那双靴子新些。

  他的脚翘得很高,鞋底上有两个大洞。

  风四娘飞起一脚,踢在鞋子上,板着脸道:“懒鬼,又懒又脏,谁叫你睡在我床上的?”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上个月才洗澡,这女人居然说我脏--”

  风四娘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但立刻又板起了脸,把将他头上的枕头甩得远远的,道:“快起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年究竟变多丑了?”

  枕头虽巳被甩开,床上的入却已用手遮住了脸。

  风四娘道:“你难道真的已不敢见人了么?”

  床上的人分开两根手指,指缝间就露出了一双发亮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带着笑道:“好凶的女人,难怪嫁不出去,看来除了我之外,再也没人敢娶你--”

  话未说完风四娘已一巴掌打了下来。

  床上的人身一缩,整个突然贴到墙上去了,就像是个纸人似的贴在增上,偏偏不会掉下来。

  他发亮的跟晴里仍充满了笑意,他浓眉很浓,鼻于很直,还留着很浓的胡子,仿佛可以扎破人的脸。

  这人长得并不算英俊潇洒,但是这双眼睛、这份笑意,却使他看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

  风四娘轻轻叹息了一声,摇着头道:“萧十一郎,你还是没有变,简直连一点也没有变--你还是不折不扣、活脱脱的一个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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