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前方不远处,嘭的一声轻响,九十八名乌鸦卫赶到、双脚踏于邬桑朱虹梭、周身燃卷烈焰,结成金乌九劫杀阵,但未得苏景命令前阵势内敛、并未指向具体哪个人。
乌鸦卫赶来,其他在仙鳅宫的妖奴自然也悉数到场,黑风煞漠然不语、手中握住了天溪神鞭;身上还穿着吉服的小泥鳅面色冷笑,抱着膀子与黑老大并肩而立;六两心里害怕,他本来就是胆小的妖怪,但也把赤血离离钩亮了出来,眼睛翻了三次,终于抹去恐惧现出凶光。
裘婆婆眉头紧皱,按理说苏景有事她不能不管,但光明顶暗藏莫耶女,绝不是她一个妖属能管得的,突然一阵叮叮当当地细响传来,跟随婆婆而来的新媳妇亮出了法宝。
果然是三阿公的外孙女,青云的宝贝居然是钱,三百枚黄灿灿地铜钱儿,上下漂浮绕于身周。
青云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见裘婆婆望过来,声音微微发颤:“姑母……我……”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裘婆婆叹了一声,扬手拍了拍新媳妇的肩膀:“不用怕,万事都有姑母做主。”
除了裘平安,当真没人听出青云小姐的声音颤抖,并非紧张恐惧,那是兴奋的。
苏景手下妖奴足够摧毁一座小门宗,但这样的阵势还远远入不了离山高人的法眼,贺余甚至都不去看它们一眼,静静望着苏景:“师弟,当真不肯让开么?”
长辈说话,本不容晚辈插嘴,但红长老还是开口,对苏景冷声道:“刑堂执法,岂是你能挡住的,还望师叔及时回头、不可一错再错!”
话说得不客气,但心思是好的。凭着苏景的修为,现下情形里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此刻贺余还耐心和他讲话,不过是照顾他的辈分。大家都是第一代真传、离山界内辈分最高之人,真要撕破脸皮难看得很。
可苏景若执意不退,贺余只需一声令下,龚长老轻轻松松就能制服他。到头来莫耶妖女逃不过丧命下场、苏景还因负隅顽抗罪加一等……
苏景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重,先皱了皱眉头,随即对众多摆出架势要开打的妖奴斥道:“尔等不可放肆,速归于本座身边!”
妖奴不作半字辩解,催动云驾来到苏景身边,乌下一大概能猜到苏景的心思,落地后抢步上前抱起参莲子:“启禀吾主,小娃无碍、睡得正香。”
苏景不予理会,大袖一挥把所有妖奴都收入洞天,参莲子自然也跟着一起进去。跟着少年又抬头对贺余道:“还请师兄再等我片刻。”说话同时,他伸手搭住了蓝祈的腕脉。
大局无改,最后问诊再敬上一份晚辈的孝心……
“就算我不知道师弟精通火遁奇术,你也不可能逃脱的。”贺余忽然面露微笑:“更何况我知道。”
苏景面色一僵,给师母把脉的右手收回,左手则把悄悄抓起来的天香镇元放回原处,叹一口气:“那我就不试了。”
刚才他把所有天香镇元都攥在了手里,若方向得当,连续火遁应该够他带着蓝祈逃出离山……他自己怎么都好说,真正麻烦的是蓝祈,最理想的结果莫过于先带她逃走,待她安全后苏景再回离山,大不了受罚吃苦,他认了。
小聪明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的,苏景重新把蓝祈挡在身后:“真的不能通融?”
到了现在贺余又怎会还不明白苏景不会退让,浅浅一叹,回头对龚长老说道:“请刑堂执律。”
龚长老点头应下随即说道:“光明顶……”
大局在握,点名、唱罪再传令弟子拿人,这是一贯做法,可他才刚说了三个字,苏景忽然开口打断:“苏景不从律,求循例!”
龚长老声音一滞,随即问道:“循哪一例?”
“曲七祖门下真传、尘霄生之例。”苏景朗声回应。
律法划界、触禁则必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凶徒作恶因而受罚自不必说,但不能说所有犯法、越界之人都是坏的、恶的。眼下僵局双方都是例子:贺余为了维护离山声誉出手打碎如见、苏景为了维护有恩于己的蓝祈决然不退,两个人都有罪、可他们都没错。
类似的事情在离山也曾发生过,并非每次都要请离山律,便如“尘霄生”之例:一场正道、魔门的恶战之后,参战的离山弟子押解俘虏归山,七祖门下一位名叫“尘霄生”的真传借以自己的地位遣开看守弟子,私自释放一名年轻魔徒。
结果还不等尘霄生破去魔徒身上禁制法术,就被其他离山弟子发现了。
事情败露,尘霄生俯首认罪却又不肯让开半步,甚至还求请刑堂弟子:放了那个魔徒、所有罪责他一人承担。
当时尘霄生已经是第十二境“欢喜儿”的大修,且他的地位、声望在第一代弟子中颇高,此事很快惊动了当时还在山中的四位老祖。他的师父曲嘉七追问缘由,事情再简单不过:他的爹救过我的爹。
被抓的和放人的,曾是凡人时的街坊,尘霄生还未出生时父亲害了急病,全赖魔徒父亲背着赶到医馆,得以及时施救、转危为安。
要说这个魔徒,修为不过才六境,也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只是因为师门缘故才参与恶战、遭擒做了俘虏。
平时这尘霄生都是个机灵弟子,那一刻却犯了死脑筋,来回来去就一个道理:若非他爹救我爹,便没有我尘霄生,今日见他落难我岂能不管。若我闭目视而不见,当可继续修行,可心中必生愧疚,做人尚存如此缺憾,又何谈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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