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站在游人如织的外滩,偶尔对视,看到的不是欲望更不是缠绵,甚至相比两年前那个圣诞的夜晚,两人站在同样人潮汹涌的街头,却莫名的觉得好像比那时候的牵手,更加紧密。
相视一笑,慢慢走着回酒店的两人,在大堂明亮的灯光下又觉得意犹未尽,居然就到大堂后面的酒吧又小酌两杯,杜雯终于想方设法把万成生对电影的思路都挖掘出来,才尽兴的分头而眠。
第二天万长生这种带点学院欧陆风的复古派头,果然很得沪海各界一致喜爱,从他抵达现场开始,镜头就咔咔咔的没停过。
这点和在京津地区都有区别。
而且连这边的开幕式场面都时尚不少。
不再是北方传统的那种领导剪彩,视察走一圈。
而是在巨大的曲面屏幕墙前面,请了沪海有关领导,国家级书画机构领导,以及著名艺术家,跟万长生这样的青年艺术家代表在台上围坐半圈,闲聊座谈,畅想文化艺术的新时代。
这种场面下,当然万长生就是全程冠冕堂皇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现场不这样。
也许是远离了北方,这里很多话敢说敢问。
看似高朋满座的台下,真有人当面发问:“今天正好有各方的领导在,我就直言不讳的提问了,全国青年美展也搞了好几届了,现在作品越来越倾向于主旋律的命题作文,讴歌新时代、新生活、歌功颂德,能够进京跟获奖提名的,更是好像全国各界成就展,我们是美术界,是艺术展,不是曾经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吗,现在基本成了只谈主旋律的尴尬局面,这样的青展还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艺术界和很多行业不太一样的地方,意气风发,一时意气的随性而为非常多。
能够混到这个级别层面来的,在别的行当大多是老油子了,除非有特别重大的利益争夺,很少出现这种当面诘问的场面。
台上领导、艺术家们面色如常,也就万长生这新手脸上有点:“卧槽,你们玩得这么嗨啊!”
一般来说这种处理方式有几种。
台上彷若无事的干脆忽略掉这种不按规矩出现的杂音比较常见,也有点考验脸皮厚度,毕竟现场还有这么多镜头呢。
下来也容易成为笑柄。
所以现在领导们往往笑着,不咸不淡的回应两句,这种情况确实有所抬头,正是需要大家研究商量的太极功夫挡回去。
有些专业级推手还能反打一下,不正是因为走近群众的作品少了,才导致选择起来比较难么,问题在创作者不在主办方,更不在体制吧。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会回头找这种人算账,丢不起那人。
下回不带着玩儿就是了。
当然前提是这种人这种声音背后没有值得警惕的深层次缘由。
这也是关师娘曾经给万长生培育过的心态。
好在艺术界真的可以不用想这么多,愣头青、没头脑和不高兴真的很多。
所以台上几位居然还敢忍俊不禁,真的没人勃然大怒,然后就是相互推诿,沪海的笑着请书画机构的回应,书画机构的请组委会回应,组委会主席请著名艺术家回应,著名艺术家都六十多了,左右看看万长生的时候,台下几百号人,大部分都是媒体,居然哄堂大笑了。
其实中国人的体制说严肃很严肃,说不严肃呢,大家都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主要台上几位全都探头看万长生这小年轻的姿态,太可乐了。
有种明目张胆欺负新人的逗乐。
万长生可能最近揣摩演技比较多,小紧张小惊吓的样子也惟妙惟肖,更助长了哄笑。
这下连主持人都觉得他好欺负了,连忙趁着哄笑声还没落下前,用美妙的播音腔招呼万长生:“对,作为本届青展最年轻的金奖获得者,也是我们的青年艺术家代表,万长生你最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万长生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眼台下坐在边角的杜雯。
这是个类似演播厅大剧场的地方,下面摆放了一排排座椅,中间前面的给艺术家,后面的给媒体,两侧边角就是各种经纪人、助理还有随从的席位。
杜雯肯定是其中最显眼的,哪怕她已经尽量遮掩了。
可这会儿抱着手臂看万长生的样子,嘴角泛起的绝对不是单边wink笑。
也许只是两人好像昨天聊到过的各种东西,让他有了真切感受。
万长生笑着拿起话筒,咔咔咔又是一片密集的快门声。
他的普通话真不算很好,杜雯都懒得纠正了,但好歹明朗清晰还是能做到,而且带有江州地区见人就叫老师的习惯:“这位老师,我是第一次来沪海这样停留游览,昨天和朋友在外滩走了下,那见证了一两百年我们近现代史的地方,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对方有点皱眉,可能觉得我特么是来当愤青,表达愤世嫉俗的激昂观点的,你跟我东拉西扯什么。
可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镜头那么多也在拍,他就只能站在那拿着麦克风听。
听万长生绝对不是东拉西扯:“我不知道你站在那看到的是什么,我看到了一两百年来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面对危机时候,所有人的努力……”
巨大空旷挑高的会场更加安静了,只听见万长生那带点蜀音的普通话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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