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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_安宁【完结】(24)

  关旗陆一怔,“有没有人知道?”

  “没有。”安之愕答,他的警觉来得有些莫名。

  “那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之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今时已不同往日,“我知道了。”顿了顿,那边依然无话,她即刻说,“没别的事了,关总再见。”

  耳边仿佛传来他的轻轻叹息,若有若无地,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想挂掉电话,却听到关旗陆说,“出来吃宵夜吗?”

  她张口结舌,“你、你不是在——香港?”

  他看表,“我能在十二点前赶回来,沙面的兰桂坊见?”

  安之不再说话。

  关旗陆轻唤,“安之?”

  她沉默依然。

  关旗陆的心底忽然便钻出一丝恐惧,很轻很细很扰人,就象他曾经历过的悱缠拉割,丝麻丝麻地,一时轻微一时尖锐地痛,痛得很淡,但完全无法遏止。

  下一刹当安之开口,证实了他的预感。

  试探地,犹豫地,又似决定地,“还是朋友?”她说。

  他笑,背靠向后座,又倾身向前,手掌掩上眼睫,又垂下捏成拳在身侧,再张开,换了只手抓着手机,唇沿贴着电话,一直在笑,笑声浅浅地,温然地持续着,如果没有安之,如果他的世界里没有安之。

  他必须在这一秒内决定,此后未来五十年的人生方向。

  “我——”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安之抢在了他之前。

  就那一瞬一秒。

  男人在前程和爱qíng之间作抉择时仅仅只是一线的踌躇,对女人来说破坏力却大得足以令心底犹存的希望彻底毁成碎片,不敢听他的答案兼为维持自尊,在他出口前安之直接判了两人死刑。

  她轻轻道,“如果一样东西,我需要很努力、经历很多、付出很惨痛的代价才能够获得,如果过程需要如此辛苦,对我而言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那时你问我,对于感qíng是否也如此,答案我现在知道了,我想——是的。”

  关旗陆忽然明白过来,他无法和安之解释自己曾经历过怎么样的心理折磨,尽管几近灵神俱毁,因为他已经教会了她,不管此间他如何天人jiāo战,这过程对她而言不具意义,重要的仅仅只是结果。

  冷静和温柔和微弱的痛,一切全然归位,该来的始终要来。

  他慢声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安之沉默,她的成熟远达不到关旗陆的境界,由是此刻的她根本感知不到,他已把决定权全然jiāo在了她手里,那一丝委屈与赌气,那一丝年轻的骄傲,以及受挫后心底对qíng感带来的伤害的深深恐惧,让她无法不硬着头皮把态度坚持下去。

  “我想过了……”她低低道。

  他问,“不会后悔?”

  她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他又问,“你觉得做朋友对你最好?”

  “记不记得你打过的比喻?我们现在就好象是一个人站在山顶,而另一个人却站在山脚。”两人身在景观完全不同的地方,只能隔着一千级台阶遥遥相望,“你在山上不会下来,而我在山下无法上去……不管谁勉qiáng谁,都只会痛苦。”

  即使此刻山峰上有日落,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他们也无法接吻。

  关旗陆反问,“你现在就不痛苦?”

  安之勉qiáng笑笑,“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这样连根拔起,她几乎痛得想死。

  此时此刻,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答案,关旗陆为她辅助引导了出来,她宁愿抢先一步割舍他,也不肯放手和自己的爱qíng未来一搏,他低低地再笑起来,似忍着蔓延的痛楚,嗓音却越来越温柔,“十二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他以为自己够理智,但不,最理智的那个人是叶安之。

  当回到约定地点,甫见面他二话不说将她搂入怀内,“给我一个告别吻……”喃喃细语的尾音消失在她唇间。

  那一夜,滨江西路的尽头,长流不息的江边,一对明明说好分手的恋人在忘qíng拥吻,西斜月色将两人久久不愿分开的身影拉在地面,看上去缠绵入骨。

  从香港回来的翌日关旗陆就把司机开掉,没有任何理由,就只吩咐许冠清让财务部结算清楚薪资,请人走路。

  这还是一向以怀柔手段著称的关旗陆第一次进行人事方面的调整,事件虽然微不足道,却让公司里所有人都警醒了一点,那位平日温和好相与的总经理,一旦动了手拿人开刀就是绝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由此不免让人对他产生一种敬畏心理。

  在关旗陆的紧盯下,清河证券的案子已经找到问题出处,技术人员加班加点解决了程序中的bug,测试多次没再发现问题,加上曾宏几乎天天往深圳跑和客户高层修复了关系,整个项目终于顺利进入验收期。

  中午时安之收拾收拾桌子离去。

  从分手后她再没有留在办公室用午餐,一到休息时光就往外跑。

  当关旗陆从总经理室出来,没有意外地看到她的位置又是空的,他对许冠清道,“不用帮我订餐。”边走向电梯,边按下心头对安之每日中午去向不明的挂虑,直觉觉得自己最近毫无效率的工作状态和易受影响的qíng绪,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在一楼见到容颜愁损的万沙华,他笑笑,“我们边吃饭边谈。”

  然而一出骑楼关旗陆的眸光就变了色泽,在通往A座的大理石阔廊前方,安之两只手挂在司寇屈起的右臂上,往上一窜把整个身子腾空,象孩子一样玩着吊环动作,司寇受力不住被她压得倾身下来,她咯咯轻笑着站回地面,“你真弱!”

  他顺手拥住她肩,“小姐,你也不看看你多少斤,还以为是三岁小孩啊?”

  安之侧过脸来看他,“我应该早些认识你,这样就可以天天蹂躏你了。”

  她眉目间的快乐引得司寇定睛,搁在她肩的手动了动,想抽回却最终还是停留了在她肩头,他睥睨着取笑,“已经有心qíng天天蹂躏我了?你的伤疤好得还真快。”

  安之笑容一窒,深吸口气,下意识令自己笑得更开心些,象要赶走什么似地手在半空一挥,一派豪qíng无比,“失恋而已,小菜一碟!”

  关旗陆勾了勾唇角,难怪分手对她来说那么容易出口,原来只是小菜一碟。

  万沙华惊讶地看向他,“你们——”说话被搭在腰上的手掌打断。

  “想吃什么?”关旗陆温言柔语。

  安之和司寇同时回过头来。

  关旗陆脸上的微讶恰到好处,他扫过安之的眼神仿佛仅仅只是有丝意外,然后对司寇笑了笑,“这么巧。”搂着万沙华与两人擦身而过,微弯的唇瓣几乎挨着万沙华的耳廓,亲昵无间地,“还是四楼那家的琵琶虾好不好?”

  安之哪里是他对手,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和万沙华低声细语的背影,脸上笑容早消失得一gān二净。

  司寇忍不住微哼,“看什么看?不是小菜一碟吗?”

  安之踢他一脚,把脾气发在了他身上,恼叫,“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司寇愕了愕,“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猪!”

  司寇脸容似有些困惑,侧头想了想,说话还没出口已被安之拉着往外走,“我们换个地方吃饭,我不要去四楼。”语气中带着冷意和一抹决绝。

  司寇眸色闪了闪,改口道,“不去四楼,那就去顶楼旋转餐厅吧。”

  “随便了。”她意兴阑珊。

  心底难受至极,难怪他那么轻易就同意分手,原来一早已和前女友旧qíng复炽。

  四楼餐馆里的隔纱雅座,关旗陆仔细看过万沙华的简历,“你的工作经验完全没问题,我给人事部经理打个电话,到时候她和你例行见一见就可以了。”

  万沙华松了口气,感激道,“旗陆,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如果不是在公司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我——”眼眶红了红,话已说不下去,她和关旗陆的jiāo往不知道怎么就被挖了出来,虽然流言风传是某个肥头大耳的富商,但关于她被包的种种传闻已经到了不堪入耳。

  关旗陆笑,“不麻烦,我刚好正需要一些自己的人。”

  和FD的合作已经明朗,公司内部整合马上就要开始,届时必然腥风血雨。

  口袋里手机震动,是许冠清,十分惶急,“关总,曾总让你马上回公司。”

  关旗陆一怔,“什么事?”

  许冠清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他带了一帮子深圳的同事回来,一进办公室就大发脾气,召集大家马上到会议室开会,让我把在外面吃饭的人也全叫回来,还让聂珠打了电话给司董的特助请司董也过来,关总你快回来吧。”

  收了线关旗陆对万沙华道歉起身,叫来领班jiāo代餐费挂他帐上。

  在电梯口遇上匆匆赶回的安之。

  两人相视一眼,都调开头去谁也没有说话。

  一层层飞升,关旗陆站在安之身后,看着她僵立着连一点细微动作也没有的身影,那种闷扰的qíng绪再度涌上心头,他抿了抿唇,直觉真的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可是眸光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停在她身上。

  直到梯门打开,他才想起什么,低声命令,“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乖乖坐着,别多嘴。”

  安之愕惑不解,却也没时间思考,匆匆走进会议室。

  椭圆长桌边沿已坐满了所有和清河证券项目相关的人员,一个个如丧考妣地低垂着头,坐在主位的司淙深藏不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反而在他右侧的曾宏铁青了脸,现场噤若寒蝉,气氛异样压抑凝重。

  安之无声轻走过去,挨着聂珠缩坐在离主位最远的角落。

  关旗陆神色不变,拉开司淙右手边的椅子若无其事地坐下,习惯xing地微微一笑,那平日温和异常的笑容此刻带上了些冷然轩昂,淡寒眸光纵扫过现场所有人,开口时已语气肃沉,带着三分不悦,“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抬起头来,有的直起腰板,有的看看对面同事,一片衣袂窸窣,却无人敢应声,曾宏向古励打去一个眼色,古励动了动身子,却低下头看着桌面摊开的笔记本,似乎没有收到他的眼风。

  曾宏脸色青得更甚,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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