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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_安宁【完结】(33)

  人民桥北面桥底,沿江路的尽头,是一条凌空几米高掩映在树簇中的高架车道,车道专为矗立在三江jiāo汇处最美丽江畔的白天鹅宾馆而设计,沿路驶至尽头便是这家五星酒店的大堂门口。

  车道入口的几米之外是一座小小拱桥,从桥上走过去便进入沙面岛,经过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柏,沿着曲径往里,一路绿树环生,这处从前的英租界,如今的使馆区,内里建筑极具西洋特色,环境异常幽静雅致。

  步行五分钟即可见左手边一座泰式餐馆,与香港的酒吧街同名,叫兰桂坊,在这僻静深巷中生意好得出奇,连日常中午也需等位叫号;夹在兰桂坊和江边qíng侣路之间,绿树环绕的大片空地,是一整排网球场,即使夜里也白灯如昼,不少人在场内奔跑着挥汗淋漓。

  再往前是间名为露丝的西式餐厅,带着可露天就餐的花园,八十年代已在此营业,露丝是老板的名字,开这家餐馆时据说她还只是十八岁,一位香港富家女。

  露丝吧过去是玫瑰园,玫瑰园里并没有玫瑰,穿过它设在路边的园门,里面其实是连着露丝吧室外餐园的大片公共绿地,要走过长长一段路到达江边才是玫瑰园的营业之所,露天下一张张原木桌子依江而置。

  过了玫瑰园是宽阔的地面停车场。

  沿着停车场一路漫步到尽头,便是白天鹅宾馆的侧门,这座酒店有着全城最奇特的大堂景观,峋石飞瀑,绿葵森植,曲桥荷鲤,推门进去时清幽之意扑面而来,仿佛回到最原始的自然环境里。

  酒店高楼朝向人民桥方向的外墙上,饰有整整一面墙的巨幅霓虹灯布景,在不同的节日会秀出不同花式造型,夜色下七彩流光,繁茂树丛绿暗红明,浸满霓虹的水面似透明琉璃,加上江中心不时有如彩蝶斑斓那样的美丽游船过来,几者jiāo相辉映,瑰丽到了极致。

  与白天鹅隔江相望的对面,亦即人民桥南边滨江西路的尽头,是开放式的洲头咀公园,郁葱成荫,古榕奇塑,小道曲径畅通无阻。

  从这处绿地往人民桥方向走回去,大约一里路的江畔雕栏玉砌,行道阔直,花圃围香,闲椅疏间,一派宁静悠然,旷阔江面更是视野无阻无碍,看远处一水平川,帆影点点,让人心旷神怡。

  行道花圃外是四车道长长笔直的滨江西路,马路另一边便是极有名的新广州酒家,每朝清晨六点已有人在门口等它开门营业,上楼去点一盅茶,几样jīng致点心,大厅里嘈嘈切切,这便是粤式早茶文化。

  挨着广州酒家是不对外开放的国际海员俱乐部,从俱乐部过来是间西餐酒廊,有着长长落地玻璃墙,傍晚时分在里面选一个靠墙位置,可以看天空水阔下的日落。

  再过来便是三十多层淡蓝色外观的海天大厦,由香港人设计,外表象普通菱柱体,内里却十分独特,环着柱体圆周一层十六户,柱体内部则为中空,仅每隔几层会凌空架设一个支撑平台,这样的设计保证了楼层内每户人家的采光通风,而大厦里依江一面的高层住户,推开窗便是无限风光,江对面的白天鹅、兰桂坊、网球场……整个沙面尽收眼底。

  滨江西这段江边全是低矮的老式建筑,只除了这幢海天大厦。

  以及大厦侧后方十几层高的远洋公司宿舍。

  过了海天是家本地餐馆,叫老华酒家,酒家过来是几家时时换老板和名字的酒吧,再往前的桥底边上则是多少年前红极一时的夜总会,曾招待过无数商贾名流,高官贵胄,如今却只剩下一整栋五层高带宽阔停车场的破败废墟。

  从桥底斜长的浅石阶一步步往上行走,到达人民桥上。

  人渺影清,站在桥中央看向江心,每年元旦夜,都有百万烟花在斯处盛放。

  开时漫天璀璨,一朵朵繁华烟色,象从星河乍然幻降。

  谢时,在绝响余音中刹那消无,如同最美丽的传说,最后还是归零落幕。

  八月骄阳似火。

  飞程银通公司会客室里的冷气却冻得叶安之想添衣。

  大大的椭圆桌子四周整齐摆放着一圈旋转椅,寂静阔大的空间内除她外再空无一人。

  领她过来的人事部经理已经离开,那位胸前工卡写着“许冠清”三字的年轻秘书送了杯水进来后也走了出去,然后虚掩门外有细微声响,似乎有人拨通了谁的电话,问对方什么时候回来,几秒后答声“知道了”便挂掉。

  安之慢慢地小口地饮着塑料杯里冰凉的水。

  没多久,外面响起繁杂的脚步声,夹着说笑声,似有不少人回来。

  听到许冠清说,“关总,曾总今天约了人来面试,但是他现在正从深圳回来的路上,可能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公司,那个应聘的女孩子来了挺久了,是不是你先见一见?这是她的简历。”

  门外静了静。

  然后一把温和的声音道,“请她来我的办公室。”

  手中的杯子一顿,安之凝神侧耳,可是外面再没有说话声。

  许冠清推门进来。

  安之起身,看看表才过去二十分钟,心想,这次运气不错么。

  几天前在另一家公司,她如约在十一点上门,可对方说老总外出午饭了,让她等一下,这一等就是四个小时,直到下午两点才来人说老总已回来,拿份表格让她填写,这样的招聘表多数是例行公事,但她还是逐项填得工整认真。

  最后看到一条问题,“你对未来五年有什么规划?”

  她毫不犹豫写上:嫁个好丈夫,然后解甲归田,回家相夫教子。

  秘书拿了没细看就带她去见老总,当她坐在老总对面,那位先生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着问题,一边不经意地拿起桌上她的资料翻看,这一看,脸便有些绿,终于抬眼看她。

  安之心底爆笑。

  是,她知道有些公司故意让来人等好几个小时,以测试应聘者的耐心,但安之认为,任何测试皆应以互相尊重为前提,平白无故làng费他人时光,完全没有道理。

  不过十分钟,安之便被那位老总请出门去,这样小小回敬的玩笑,当然不获欣赏,反会令人觉得她态度不端,但安之不在乎,她虽然渴望获得工作,却无意过于委曲求全,而且,那行字本就是安之最真实的理想,是她最内心的答案。

  奈何这个都会的招聘形态很荒诞,只看你的应聘技巧,而不管你的真假虚实。

  收敛心神,安之轻轻敲响那位关总办公室的门。

  “进来。”

  她推门进去。

  办公桌后的人抬起头来。

  脸颊勾勒出明朗线条,五官柔和俊俏,菱唇边沿仿佛隐约含笑,看上去才二十七八岁,对他所坐的那把大班椅而言这个年纪太过年轻,然而与他身份最不符的还是,那双冷然的眼眸深处,似暗波浮动着一丝与生俱来带点桃花色泽的温柔。

  安之几乎怔住。

  关旗陆放下手中简历,对立在门边的她微笑,“请坐。”

  安之把门关上,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这一次她没有被问许多套式问题。

  关旗陆再开口说的是,“好久不见,小师妹。”

  乍见他的惊震qíng绪缓慢退去,安之的戒慎也随之放松下来。

  “是好久不见了,师兄。”她说。

  叶安之和关旗陆就读于北京同一所大学,她念营销管理,那年刚考进大一,他念国际金融和经济法双学士,已经大四。

  安之的大学生活曾经十分多姿多彩,最轰动的莫过于入学伊始即名花有主,不,那个人不是关旗陆,是与安之同班的一位很出色的男生,只可惜那段感qíng维持不到三个月。

  安之与关旗陆认识是在同乡会上,然后一次她和室友宋清妍吃饭时偶遇他,宋清妍对他一见钟qíng,安之穿桥搭线玉成两人好事,关旗陆毕业回广州后,为了女友还向公司申请调到北京工作一年。

  后来宋清妍在读大三时出国,他便也回了广州,偶尔到北京出差,还是会回学校来请院长和系主任等领导吃饭,顺道也给安之带些新鲜荔枝、中秋月饼之类的礼品。

  再后来安之听说他也去了美国,从那以后便没有联系。

  没想到世界原来这么小,而地球果然是圆的。

  “一眨眼你这个小丫头已经毕业了。”关旗陆双眸闪光,笑看安之。

  安之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你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我姑妈是飞程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关旗陆直认不讳。

  安之啊了一声,脱口道,“原来你是外戚。”

  关旗陆失笑,视线从眼前的清盈双瞳掠向她削得丝丝碎薄的短发,依旧个xing飞扬,然而这时尚发式却也将她灵气的脸衬得异常天真,他开始有点醒悟,为什么以她的内敛和优异在毕业一个月后还寻不着合适工作。

  因为容貌气质太过纯净,只需手边多个书包,她便象极了高中还没毕业的少女。

  “还跟以前一样喜欢运动吗?”他闲闲地问。

  安之弯唇一笑,那笑容象一道阳光落在她的脸,灿烂而明朗,令关旗陆不自觉眯了眯眸,想起以前她在校园里,每遇见熟人时总是这样迎面一笑,习惯xing说声“嗨”,意态十分潇洒自然,让人……为之心折。

  “毕业回来后没什么机会了,找不到人一起玩。”安之说。

  “你住在哪里?”

  “滨江西路的尽头。”

  关旗陆暗暗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笑,“无敌江景的好地段嘛。”

  “还好了,我爸爸是海员,单位老早分的房子。”

  眼睫眨下遮去他瞳中闪起的一丝亮光,果真还是那么心无城府。

  “滨江西的对面有网球场,什么时候我找你打球。”

  “哇哈哈!”安之喜形于色,“你说沙面?那可是我的地盘,你过来我请你吃兰桂芳的烤rǔ鸽,十年如一日超值特价,才九块八一只!”

  关旗陆但笑不语。

  闲聊一直进行到许冠清来敲门。

  “关总,曾总回来了。”

  关旗陆唔了一声,神色不动的脸上眼睑一低时目光中似掠过什么,一会后,才拿起桌上安之的简历递给许冠清,“你带叶小姐去见一见曾总。”

  安之起身,随许冠清出去。

  房门外她合了合眼,脸上浅浅的笑容迅速褪得一gān二净。

  然后跟随许冠清走进另一间办公室。

  一进去安之的直觉立刻示警,那位约莫三十岁叫曾宏的副总脸有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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