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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北天南_安宁【完结】(61)

  万沙华轻笑一声,带点幸灾乐祸,“感觉很不好吧?”想当初她在旋转门后看见关旗陆牵着叶安之的手时,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永永远远地分开。

  关旗陆收回视线,破天荒地竟然点头承认,“是很不好。”说完唇边却露出一抹笑,笑容中透出隔绝的凉冷,仿佛在该刹那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电梯门打开,钟如想和关访茗从里面出来,看见关旗陆是一喜一怔,钟如想的目光飞快掠过他身边的万沙华,她正冲关访茗礼貌而疏离地笑笑,然后对关旗陆说,“我先上去。”

  骑楼外安之不悦地瞪着司寇,“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司寇忽然就起了qíng绪,直接冷应,“我喜欢。”

  安之一愕,敏感的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心慌,“不和你说了,我去买东西。”

  司寇即刻拉住转身想走的她,深吁口气,他双手按在她肩头,俯首对上她的黑瞳,放低的声音只让她一个人听清楚,“安之,我不是你哥哥。”

  安之倏然变了脸色,惊呆失语,只圆睁双眸骇然看着他。

  她的反应令司寇唇边浮起一抹无奈和隐约的苦涩,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胸口,他一字字qiáng化她的认知,“你听清楚了,我,司寇,不是你的哥哥,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回想起这段时期以来她和他的相处,那些肆无忌惮的玩笑和亲昵动作,她的说话虚弱到了断断续续。

  “我原以为莉姨会告诉你。”没想到叶母竟没有。

  安之的眸心笼罩在一种极无辜而绝望的qíng绪里,人仍然不能反应,只是不断重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说。”

  司寇松开她,别过脸去望向遥远天空下的楼群,扯了扯嘴角,哑声说,“因为我喜欢你腻在我身边,我喜欢你对我的不自觉的信任。”他回过头来,眸心灼光跳跃,“一句话,我喜欢你,这么说你明白了?”

  “我……我……不、不明白……”无法接受的安之惊惶地一步步退后。

  独生的她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没想到在二十三岁这年竟然梦想成真,天上给她掉下一个现成的司寇。

  她没有母亲,或者应该说她有,但养母和亲生妈妈始终存在区别,在她知道真相之后,虽然把自己的qíng绪掩藏得很好,在彭皆莉面前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但内心却时时涌起一种无根之萍的茫然。

  她也没有父亲,有限几次见到司淙,她的心口除了陌生隔膜,再没有其他感觉。

  唯一只有这个哥哥,他的存在令无依的她稍觉踏实,虽然他与她是同父异母,但因他的存在她才可以确定,自己在这世间和别的女孩并没什么不同,也是为人父母者的一点血脉,也有着血脉相连的疼她爱她的亲人。

  但——为什么——他会说他——不是……

  “安之!”司寇对着她狂奔向路边的背影急叫。

  她拦下出租车飞驶而去。

  楼上银通办公室,关旗陆敲开曾宏办公室的门。

  是次事件后,曾宏依然还是公司里唯一的副总,关旗陆表面上没有动他,但他的手下以及和他来往密切的员工几乎已被炒一空,相当于把他的权力全然架空,两人不言自明地心照,他的离开是必然的事,只不过迟早而已,关旗陆没有公开辞退他已经留足了余地,一来保存了他在业界的脸面,二来也给他一个缓冲期去找下一家东家。

  有些事qíng,除了关旗陆和曾宏这两位高管本身,公司里的一般员工既不知晓,也不会想到其中道理。

  各子公司合并,在四家大公司八位老总里CEO人选以关旗陆呼声最高,而曾宏和关旗陆同属银通,合并后的公司却不可能两人同时留任,因为为稳定合并后的军心以及迅速开展工作,并进来的其他子公司的人员肯定还是由他们原来的某位老总带领最合适。

  所以两位副总的人选肯定会是在其他三家子公司里挑选,而没有曾宏的份,曾宏能够继续在飞程留任的唯一可能,只能是推翻关旗陆,由自己取而代之,可以说他是被迫不得不背水一战,因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离开飞程。

  如今两人的角力胜负已分,双方愿赌服输,象他们这种人,就算面对坏得不能再坏的景况也会以光速接受现实,且一定会保持即使打落牙齿也只和血往肚子里吞的风度。

  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任何持久的朋友或敌人关系,今日的朋友可能就是明日的敌人,而今日的敌人也可能就是明日的朋友,是敌是友,不过由不同时期、不同形势下的利益决定关系而已。

  这点关旗陆清楚,曾宏也清楚。

  由是清河证券事件后两人在办公室里依然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关系融洽得就象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反而是安之、许冠清、聂珠这等级别不够的小人物觉得难以理解。

  “你和天华的总裁谈得怎么样了?”关旗陆笑问。

  曾宏点起一根烟,斜靠大班椅里,将腿跷起横搁在另一张椅子上,直言不讳,“他们开的条件我不太满意,我打算和正东的老大也谈一谈,到时候再作选择。”

  一切尘埃落定,两人之间再无任何厉害关系,都放下了攻防守战心之后,反倒因过往共事多时的一点惺惺相惜,而能象朋友一样聊得深入一点。

  关旗陆说,“有家美国公司打算在年内进入中国市场,他们通过我在哈佛读书的同学联系我,想聘任我作中国区首席代表,我现在是肯定抽不出身,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曾宏来了兴致,这绝对是份美差,他坐直身子,“他们做什么产品?生意大不大?”

  关旗陆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和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你可以直接去谈。”

  曾宏一掌拍在他肩,“谢了。关总,坦白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想到连老司也在你面前栽一跟斗,我就觉得输给你是心服口服,以后有机会你我两人一定要再联手合作。”

  关旗陆笑笑,起身出去。

  出租车回到滨江西路,安之飞奔上楼,冲进家门时原想大声质问母亲,却见彭皆莉脸容委顿地躺在房里,她吓了大跳,满腔混乱qíng绪即时灰飞烟灭,扑到chuáng边以手背探热,“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又发烧了?”

  彭皆莉勉qiáng笑笑,“可能感冒了,喉咙有点疼,头还有点晕。”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药了。”说罢却连声咳嗽起来。

  安之连忙倒来温水,把母亲扶起来服侍她饮下,忍不住埋怨,“你不舒服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没事的,睡一觉捂身汗就好了。”叶母看着她,“你怎么这个时候跑了回来?”

  安之低低垂首,一声不发,只是努力撑着眼睫,很努力地,却终于还是无法把眼泪忍回去,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在哭声中哽问,“妈,司寇——不是我哥哥?”

  彭皆莉轻叹口气,“不是。我看得出来那孩子对你有意思,但是我不希望你和他们家以后有什么瓜葛,所以我和那孩子说这事由我来告诉你,其实我就是存心想瞒你,能瞒多久是多久,只要你心里认为他是你哥,那你和他之间就不会有发展起来的可能。”

  “为什么他不是?”安之低低地微哭,为什么他不是?

  “他不是司淙的亲生儿子,当初他母亲怀着他时被司淙知道了,那时候司淙还很穷,他母亲一直嫌弃丈夫没用,生下那孩子之后就把他丢给了司淙,自己跟别的男人私奔了,本来这事只有司淙、梅姐和我知道,梅姐和司淙闹离婚那时可能两人吵昏了头把这事抖了出来,无意中给躲在房门口的那孩子听到了,上次他借机来我们家,其实就是为了向我求证这事。”

  安之终于明白,原来和她一样,司寇从一开始也是有目的地接近她。

  她拭gān净眼泪,原来,司寇和她,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十章 就算末日来临

  在huáng叶飘尽后,人民桥头老木棉的节节光枝开满了红云赤锦,耀眼得路人没法忽略,然而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偏生只它花期盛况,那傲世绝姿,又还似带几分无奈抗争的凄凉。

  降温时灰蒙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细雨,安之每在清晨和huáng昏撑着伞从桥上经过,走出好远后还是忍不住回首,一遍遍看静立于桥畔那树花满枝桠的红棉,每一片娇艳柔嫩的花瓣都似在雨丝中轻颤不已。

  太美丽的东西,总会带着其他所不能及的孤零、易碎和忧郁。

  她和关旗陆之间就似与那树锦云的距离,连人带花都被风chuī雨打去,已渐行渐远。

  至于司寇,天上掉下来的哥哥就这么没有了,安之比和关旗陆分手那时还伤心,和关旗陆分手时她是作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努力自我调节,然而司寇的身世却来得太过突然,使她在qíng感上一下子难以转变过来。

  再加上分手以来的qíng绪积累,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好几夜。

  其他子公司留任的职员开始一小拨一小拨开入银通,新到者或多或少想与银通的原有职员打好关系,原本空dàng清冷的办公室这几天里逐渐地又再热闹起来。

  正所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安之去茶水间泡咖啡时不期然撞见关旗陆和万沙华在内,她想退出已然来不及,万沙华叫道,“安之你来得正好。”

  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笑笑道,“关总,沙华,有什么事吗?”眸光从他胸前的衬衣扣子掠过,就是没去看他的眼。

  万沙华指指关旗陆,“我没事,不过他有。”

  在安之的尴尬和关旗陆的微愕中,万沙华已轻笑着走出去,拉上门后就站在门口,端着杯子慢慢喝着,把偶尔过来的人都打发回去。

  门内安之问,“关总什么事?”

  关旗陆定睛看着始终避开他视线的她,从江畔那夜后,他和她已好几周没再站得这么近地独处,此刻再凝视她眉目,竟有种恍如隔世感,心口轻轻叹息,他柔声道,“不是还是朋友吗?”

  安之脸容一窘,不出声。

  “小师妹。”他如从前一样轻唤。

  安之被这称呼烫得整个人微微一震,就想转身离开,却听到关旗陆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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