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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之鲸_兜兜麽【完结】(24)

  陆慎忍笑捏她面颊,“不懂事,怎么拿故人开玩笑。”转而对吴振邦说,“吴律师,阿阮还小,你不要介意。”

  吴振邦连忙摆手,“不介意,当然不介意,童真童趣最难得嘛。”

  正巧康榕来敲门,“陆生,三点有电话会议。”

  陆慎顺势起身,“不好意思工作排得太慢,我先失陪,阿阮陪吴律师聊两句,我尽早回来。”

  剩余时间留给吴振邦和阮唯,放心让他们私下jiāo谈,实在大度。

  又或许是成竹在胸?

  谁知道呢。

  他一走,阮唯立刻放松姿态,双腿jiāo叠,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有节奏地敲击皮革面料,她环顾四周,最终才把视线落在吴振邦身上。

  而他只被她看一眼,已觉身处法庭,面对本埠最高法官,同时对阵四十年资历检察官。

  “吴律师,我已经二十二岁,和童真童趣扯不上关系了。”她看着他,玩笑开得半真半假。

  吴振邦回答:“你们小朋友,在长辈心中永远长不大。当年你前前后后叔叔叔叔地叫我,比同年龄的孩子都乖,我们一群人疼你都来不及……”

  “吴律师跟在我妈身边那么多年,替她做过不少事吧?”

  “当然,我尽心尽力帮她,只是没料到……”

  “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午夜梦回,连自己都吓得睡不着觉?”

  吴振邦蓦地一怔,抬起头死死盯住她,“小唯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没什么。”她摊一摊手,又变得轻松愉快,“就是看美国电影,几乎每部片都把律师描述得贪婪可恶,所以好奇想问问你咯。”

  吴振邦松一松领带,正色道:“你不懂事,有些话可以问,有些话不可以乱问……”

  “我是主顾,我花钱请你来,所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没有可以问和不可以问,你听明白了吗?”有些气势是天生,比如现在,她咄咄bī人的姿态一点也不比江如海差。

  吴振邦掏出手帕来擦额头上的汗,呐呐道:“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勉qiáng满意,从吴振邦身上收回视线,手头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硬币,说话时在指尖翻来翻去,一时是字,一时是花……

  “我妈很信任你?”

  “我是江女士特聘私人律师,涉及她所有私人业务。”

  “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签保密协议。”

  “确实有……”

  “但你把其中业务透露给陆慎,我可以去法院告你呀,吴律师。”她仰头看窗外,似乎在估算金额,“保密协议赔偿额不会低,这种私人业务又很难计算损失,所以一定是固定赔偿额,我想想……有没有达到这个数?”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比一比,更qiáng调,“我说的是美金。”

  “小唯……”

  “小唯也是你叫的?”

  吴振邦的面色越发难看,支吾解释,“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保障委托人的生命安全,绝没有半点私心。”

  “好伟大,你不要做律师了,去当兵。”

  “无论如何,我今天来是为了向你澄清一件事。”喉头gān涩,必须喝一口热茶再继续,“阮小姐,或许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手上掌握能让江继良父子锒铛入狱的重要证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江继良会继续致你于死地。”

  “噢——”她的反应冷淡,根本不在预期。

  吴振邦口gān舌燥,又开始咕咚咕咚饮茶。

  稍顿,她又问:“吴律师今年贵庚?”

  “五十有一。”

  “听说你和我妈是校友?”

  “是……”

  “年轻时有没有追求过她?”

  “这个……”

  “男人为了向心仪的女神献媚是不是道德准则和做人底线都可以不顾?”

  “阮小姐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她撇撇嘴,就像朋友间开玩笑,一派轻松,“到我午睡时间,不好意思,吴律师慢慢喝茶,我去休息了。”

  “可是……”趁她起身,吴振邦急忙叫住她,“江女士那只保险箱由你继承,只有你能开。”

  “所以呢?吴律师在建议我把证据寄给廉政公署?好让我大哥和舅舅都去坐牢?”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讲这个话,免得让人误会,你认为呢?吴律师。”她一挑眉,姿态神qíng令他想起已故的江碧云。

  门一关,人走茶凉。

  吴振邦坐在单人沙发内,想不起曾经几时得罪过这位阮大小姐,让她的敌意如此之深,但如果有,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她或许才七八岁,怎么能记到现在?但也许是因她失忆,中段的空白令遥远记忆更加清晰。

  想不通,一团乱麻,一直等到陆慎回来。

  “谈的怎么样?是天太热?吴律师怎么满头大汗?”

  吴振邦再度擦汗,回答陆慎,“很好,但阮小姐没有给正面答复。”

  “嗯,她向来谨慎。”他略微沉吟,抬手送客,“今天辛苦你,不耽误你时间,我让康榕送你回市区。”

  吴振邦摆手,“怎么好意思麻烦康特助。”

  “应该的。”

  吴振邦上了船才回过神,一面想不好让陆慎知道他被一个小姑娘吓唬得满头汗,一面又想阮唯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乖”,但她小时候倒是很听话,很……

  他想起从前事,又觉心惊,只想快一步上岸,回到熟悉场地才有安全感。

  傍晚时分,陆慎在二楼露台找到阮唯。

  她正靠着栏杆,远眺海天尽头红色与金色jiāo叠的晚霞落日,默然出神。

  陆慎走到她身边,站在她右侧。她看斜阳,而他在看她。

  “在想什么?”陆慎问。

  阮唯一只手搭在他左肩,有一些亲昵又有一些放肆的意味,仰着脸带着笑问:“我妈她……是不是很多人追求?”

  “怎么突然间想起问这些。”

  她笑嘻嘻撒娇,“问问题还要分时段啊,你就不能直接给我答案吗?”

  这类语调他最受用,百炼钢也化绕指柔,随即陪同她一道怀念往事,“二十年前各大社jiāo场合都以请到江碧云小姐为荣,艺术圈也颇有名气,又有电影导演感慨说,可惜她出身太好,不然出来拍片,一定红透亚洲圈。”

  “好像很厉害,那一定追求者无数。”

  “人美心善,确实没人能拒绝。”

  “那七叔呢?”她仍然在笑,眼睛却是冷的,但陆慎转过头去看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如同他沉默如海的记忆。

  “我那时候身无分文,还在便利店做兼职,这种事qíng想都不敢想。”

  “如果可以呢?如果七叔当时和她门当户对呢?”

  陆慎回过头,慢慢对上她的眼,静静看她许久,之后才笑着说:“那也不行,年纪差太多。”

  “我和你也差很多。”

  “阿阮嫌我老?”

  “嗯,有那么点。”

  陆慎捏一捏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提议说:“有时间我帮你约一轮小帅哥。”

  “你不吃醋吗?”

  “约会完你就知道还是七叔最好。”

  “好大的口气。”

  气氛变得轻松,阮唯与他闲聊几句,前一刻笼罩在头顶的yīn云随即散去,大家都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天黑了,露台上温暖的huáng光亮起来。阮唯把头靠在陆慎肩上,轻声说:“怎么办呢?大哥好像真的想要我去死。”

  “不可能事事都如他意。”

  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凄然道:“也许当天死在车上更好,一了百了,gāngān净净。”

  陆慎呵斥她,“不许说傻话。”

  “我觉得很害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他侧了侧身体,揽住她腰背,“不怕,事qíng摆上台面,想办法解决就好。”

  “怎么解决?你死我活的事qíng,我总不能在岛上呆一辈子。”

  “你放心。”他轻拍她后背,讳莫如深。

  ☆、第23章 番外1

  番外少年陆慎

  一九八三年冬天,陆慎出生在城市中心贫民窟。

  三十层的楼,比纸盒更狭窄的电梯,蜂房一般密集的住宅,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人们,即便这座城有无数繁华表象,但它有一刻脆弱心脏,永远在你意料之外,随时崩塌。

  陆慎也曾经庆幸,至少他那位只会躺在chuáng上、躺椅上、沙方上颐指气使的白头发老爸读过书,没给他起名叫陆有财或者陆开源。

  陆慎家住三楼东南角一间十四坪小隔间里,要和其余三家人共用一间厕所,所以走道内总是骂骂咧咧,但他还小,可以选择去楼下沙堆撒尿,不必排长队等到膀胱爆裂。

  那时候又没钱上幼儿园,他就只能在一楼和同楼的孩子们玩,玩着玩着就要打架,但他总是输。

  老爸陆乔鑫就在一层屋檐下乘凉,拿一把破蒲扇,穿一件白背心,顶着白花花的头发慢慢在躺椅上摇,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樟脑丸与死亡在侧的气味。

  他不会帮他,从来都不,他只会向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不和他多说一句话,更吝啬任何有温度的眼神。

  只有母亲下班回来时陆慎才能感受到家庭温暖,虽然通常来说母亲也已经被十小时的连轴劳动折磨得直不起腰,但最起码会有人摸摸他的脑袋说:“你乖,晚饭给你做糖醋ròu。”

  ròu少得可怜,都是边角料,淋巴ròu都吃过不少。

  而青菜是“晚晚场”,烂菜叶丢在摊位前后,他也与母亲一起去捡。

  每日吃饭时还需忍受陆乔鑫chuī眉瞪眼,一不高兴就摔筷子,露出一口huáng牙,伸出皮ròu松弛的手指着年轻的妻子杨惠心大骂,“钱给少了?我亏待你?你给我吃烂菜叶吃猪下水是想毒死我早点分家产?想得美!等我死了,一分钱都不分给你!”转过脸来看六岁多的小儿子,“还有你这个小杂种,老子知道你就等着我死呢!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打死你!”眼看就要抽出他的龙头拐杖来收拾他,但陆慎不怕,一点也不,他知道陆乔鑫的身体状况,他最多把拐杖抬高,接下来摇摇晃晃站不稳,又得坐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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