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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_兜兜麽【完结】(28)

  然而她的离去突如其来,gāngān净净,他不禁佩服起她来,佩服她的果决与无qíng。

  父亲指着鼻子骂过一通,大姐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一眼瞟过来,落井下石,“谁知到是不是串通好,故意要害死我家诺诺,少一个人少分一份家产,不过你可别多指望,程家的东西,从来不便宜外人。”二姐则是沉默,不只是冷漠还是早已无话可说,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是父亲气急,龙头拐杖指着他,“我程家白养了你,怎么是这么个东西!”

  大姐忙不迭附和,“可不是,梨园里抱来戏子的种,可真是会演会唱。”

  程景行抬头,死死盯着大姐程兰静,他眸中有重重杀意,盯得人周身冷涩,她的气势便弱下去,又将眼光投向程老爷子。

  父亲缓了缓qíng绪,沉淀一番,却吩咐道:“你们两个都出去。”

  程微澜随即起身,不多言,转身便走。程兰静还在观望犹疑,看一看父亲再看一看走到门口德程微澜,“爸,没两天就找到那小妮子了,您别气坏了身体。”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走了。

  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因程老爷子先前气话,气氛有些僵,程景行的脸是冷的,眼睛却是yīn郁,隐隐含着些怒气,他藏的很好,只让人瞧见面上的不悦,却不让人发觉心中搏杀的暗念。

  程老先生先开口,打散这一室死寂,“我已同警局方面打过招呼,加之莽三那方,务必要把她找回来。至多半月,若还没有消息,就登报悬赏,抓住了直接送医院取肾,不论死活。你说,她藏的这么好,一点蛛丝马迹不留,只凭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一定有人在背后相助。”

  程景行陡然警醒,他这几天乱得很,许多事qíng都未曾仔细想过,如今听父亲这一方说辞,林未央背后帮衬的,且能将她隐秘得这样周全,在戬龙城只有一个人,这样无聊,唯恐天下不乱。

  他抬头看了父亲肃然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似乎希望亲手抓住林未央,不管她有多么可恨,他始终不愿她再受折rǔ。

  他答是,应承了父亲,准备离去。

  而程老爷子的态度突然揉缓下来,居然开口劝慰,“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你早已经是程家的一份子,没有人能rǔ没你。”

  他不禁触动,回过身,父亲已经闭上眼养神,而他似乎许久没有这样望过他,今天才发觉,原来父亲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他的霸道与锐气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岁月的沟壑里慢慢沉淀。

  但,是亡羊补牢时犹未晚,还是米已成炊木成舟?谁知道。

  游乐场的照片已经洗出来,林未央坐在傻兮兮的小马驹上朝他挥手微笑,她脖子上还挂着那一串钥匙,新居的钥匙,他本打算金屋藏娇筑爱巢,也正如她所说,算盘打得好jīng细,却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未央总给他惊喜,惊慌失措或是喜忧参半。

  相片上,一簇簇疏漏的光影绽放在她唇边,她是今冬不愿凋零的花,满目萧索中,倏然盛开在他眼前,这一眼难忘,永难忘。

  他收好照片,这大约是她留给他唯一的纪念。下楼去,转个门就到宋远东家,同宋家人打过招呼,似乎心qíng正好,但遇上宋远东,眼神却是森寒得瘆人。

  程景行道:“我只有一句话,林未央人呢?”

  宋远东装傻,笑嘻嘻想要糊弄过去,“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思念成疾病入膏肓所以口不择言?没事没事,我理解,绝不跟人乱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瞧瞧,一双死鱼眼红得像兔子。”

  “废话完了?”程景行还他冷笑,“要么你直截了当告诉我,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么我一一去查,你的银行账目,找谁办过证件,买了去那里的机票,登记在哪一间酒店。但如果是让我查到的,宋远东你小子就等着秋后算账吧。”

  宋远东无赖得很,一摊手,请君随意,“那你就去查吧,前后人民英雄刘胡兰做榜样,我宋远东绝不当叛徒。再说我天涯孤独一匹láng,两手空空,任你随时上门收账,至多让你揍几拳,没什么了不得。”

  程景行退几步,口中说着:“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儿女。”话未完,拳头已经挥出去,正中宋远东下颌,将人打得一偏,险险退上好几步才站稳。

  程景行道:“就是看不惯你个死皮赖脸的样子。欠收拾!我以为世上你最在乎诺诺,没想到你竟然拿她的命玩笑。”

  宋远东揉着下颌伤处,脸上疼得皱成一团,暗叹着实在太对得起林未央,这一拳够狠毒,毁了容,没一个星期出不了门。

  而程景行撂下那话已经走了,留下他站在空旷的大厅里,光洁可鉴的地板倒映出他的影,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浓雾,教人看不清究竟是喜是悲,只听喃喃自语,“前半句对,后半句错,因我在乎她,世上最在乎她,才这样胡闹。”

  谁听见?没有人听见。

  他笑一笑,揉着下颌回房去,抖一抖衣衫,还是无事挂心的宋远东。

  待许多许多年过去,待他两鬓苍苍垂垂老矣,回忆时总要感叹,是年轻时太骄傲,从不肯将心迹坦露,或是害怕生离死别的愁苦,或是害怕担起她太过gān净的爱,或是对绝望深深的恐惧,但所有所有的痛,都比不过后来的后来,对着汹涌的人cháo一遍一遍寻找,再一次一次落空的心伤。

  最终只能对着一掊土,说那句没能来得及告诉她的话语。

  父女

  现今许多小地方提供套现服务,未央跑了许多家,提出十万现金犄角旮旯里塞好,又往商城里买一大堆金饰,身上却穿得十分普通,分毫看不出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三张身份证,一张在市内顶级饭店定下半个月的房期,另两张各买下两张张机票,每一张去不同地点,天南地北,找起来要人命。

  而那银行卡,教她背面写好了密码,一张一张不消息流落在柜台,餐厅,或是取款机上。

  一月期满,她便收拾了要紧东西,用旧办法弄来张火车票,随着轰隆隆的列车,往戬龙城故地去了。

  最危险也最安全。

  不必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未央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一遍一遍安慰自己。

  久违了的戬龙城,未央忙忙碌碌在西郊校区里找了房子,邻居大都是常驻考研人,在大学里头,生活用品都有供应,几个月不出校门都行,只是租金贵一点,但未央放弃与人同租的想法,非常时期,事事都需谨慎对待。

  之后又开始上夜校,生活渐渐充实平缓起来,偶然间会想到程景行,不知他是否bào跳如雷,怒发冲冠。

  真想看看他抓狂模样,一定赏心悦目。

  当两路人追着线索查到山城时,仍是处处落空,根本找不到林未央身影。程老爷子气得跳脚,而程景行也越发沉默,最欢乐不过宋远东,看他们一张张颓丧脸孔,心底里佩服林未央机敏,再反过来想想,她其实根本不曾完全相信他,这便也跟着颓丧起来。

  老宅子里yīn云诡谲,满满都是山雨yù来风满楼之势。

  诺诺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些天更是连起chuáng都不能了,一天中大半时间都在沉睡,可是没有梦,沉闷如死的休憩,上帝太吝啬,连一个梦都不愿意施舍。

  午夜时突然清醒,睁开眼,身旁有人安安静静守着,昏暗的空间,看不清他的脸,却触摸到他眼中温qíng,是严文涛久久望她,温柔而充满怜惜。

  他声音已有些哑,压低了嗓子,轻声说:“终于醒了,我真怕你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再看我一眼。”

  诺诺恍恍惚惚的,还未完全醒,“怎么会?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他欣然微笑,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宽厚的手掌走到发顶,揉她一头软绒绒的短发,他的小女儿,似乎永远是小小的长不大模样,会在阳光里灿烂地笑,会躲在树荫下一笔一笔描下他侧影,他一生背负太多太多,又放纵太多太多,只有诺诺,永远对他微笑,她成他生命里唯一一抹亮色,她是他的阳光,照亮暗yù丛生荆棘满布的生命。

  好梦难圆,琉璃易碎,诺诺,她也要走了。

  “有没有按时吃药?又让护士姐姐为难了?”每次来都要问的,有没有乖乖吃药?有没有老老实实吃饭?哪里痛哪里难过?打针有没有哭?一连串下来许许多多话,仿佛是积累了许多天,跑到医院来一口气倒豆子似的说给她听。

  大约也只愿意说给她听而已。

  以往诺诺都说“当然有,你不知道小姐姐多难缠,我不肯吃药她居然哭,天哪,我宁愿让外公照顾我,我不听话他至多敲拐杖,敲敲敲,地砖可结识得很。”

  尔后他便要捏她鼻头,说她没大没小,连外公的玩笑都敢开。

  她从来不哭,不闹,痛了,难过了,只躲在爸爸怀里闷闷地不肯说话。他便要抱着她,看着护士将尖利的针头扎进她的身体,他心疼,还要装出轻松模样,每次都要说笑话哄她,诺诺记xing好,每次还不能重了,为此他背过笑话书,开口能说几百个。

  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他总是在她笑的眼睛里,看见哭泣的影子。

  而这次,诺诺却说:“爸爸,我不想再吃药了,太苦了,太苦。我想吃麦当劳,吃披萨,电视广告天天放,美滋美味,可惜我从来没有吃过,或者你请我吃满汉全席,那我得先锻炼锻炼我的胃,别到时候贪吃撑死,那可丢人了。”

  他被她说笑,却又一阵阵心痛,面上仍不动声色,不让他看见他的苦,“乖,别乱想,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爸爸保证。到时候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买。将来,等爸爸赚够了钱,就带你一起环游世界,去看挪威的ice hotel,徒步走过撒哈拉沙漠,再到亚马逊平原,接着去阿拉斯加吃世界最大的虾,扮作毛茸茸的爱斯基摩人,在雪地打猎……诺诺,你答应过爸爸的,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去,乖孩子,你一定要撑过去,爸爸会给你找到肾源的,你会长命百岁,一辈子快快乐乐。”

  他握她的手,冰柱子似的,凉得吓人,他便两只手合握来暖着她的手,多给她一些温度,多留她一刻。

  她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能陪着您了。”

  “诺诺!”他不愿听她似临别叮咛一般说话,急急要打断她,却望见她眼中闪烁泪光,一颗颗映着他焦急的脸,他的心变软下来,大约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宁愿代她承受苦难折磨,代她去死的心qíng。说出来,不过徒增笑柄,人人都要说他龌龊,竟爱着亲生女儿。可是谁知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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