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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之刃_兜兜麽【完结】(30)

  “我他妈什么时候求你了?”

  老郑喊他,“川儿。”

  “哎。”

  “余乔真挺不容易的……”

  “那就别给人添麻烦了。”

  老郑把烟掐了,总觉得心口有块石头闷着,透不过气,“行吧,反正也没别的办法。”

  “那挂了啊。”

  “你在里面缺什么?我让钱佳给你送。”

  “还让人送啊,多送几次人都要爱上我了。”

  “别他妈臭不要脸。”

  电话里传来一阵闷笑,笑完之后说:“我挺好的,真的。”

  他回头看,太阳盖在云里,窗下无光,鹏城也是yīn雨天。

  第二十九章惊惶

  余乔将余文初的骨灰藏在瑞丽。

  她听余文初的律师说,他一早看好一块风水宝地,就在祖坟往下十米远,正好陪着家里老人,以后晚辈扫墓也方便,不用一天跑几个山头。

  不过他当初想的是全须全尾入土为安,现在只剩一捧灰。

  骨灰盒放进预先挖好的水泥坑,简直是蚂蚁进别墅,根本不成比例。

  落葬那天,十里八乡一个人亲戚朋友也没来。余乔独自指挥工人合棺掩土,最后为余文初上一炷香,把这一世的父女qíng都还请了。

  研三开学,余乔的课程减少,大多数时间在与小曼一起跑案件。

  二零一四年的冬天冷得有些异常,商场内的呢大衣羽绒服都比往常紧俏。

  今日天气尚好,余乔和小曼一起去负一楼取车。

  小曼最近接手一件故意伤害案,嫌疑人吸毒后将妻子砍伤,现正在勒戒所接受戒断辅导。

  小曼开车,余乔闲着翻手机,不小心点开宋兆峰的微信页面,把昨晚的对话再读一遍。

  宋兆峰称,“乔乔,我是个十分现实的人,我不像你,经不起无止境的等待。我决定和她结婚,不再继续做不必要努力,也祝你幸福。”

  她轻声吁气,但还是被小曼听见,忍不住咕哝说:“宋兆峰真不是个东西,当初追你的时候爱得要死要活的,一眨眼没几年,就跟个相亲的小姑娘结婚了,什么玩意儿啊?”

  余乔淡笑不语,作为当事人,她反而没有小曼那么多愤然不平。

  路遇红灯,小曼停下来,掏出手机,越看越生气,“你说现在的警察怎么这么难缠,这个不让查那个不让查,我去趟公安局吧,能拐着弯把我挤兑死,又不是我让当事人拿刀砍人的,挤兑我有什么意思。”

  “谁呢?”

  “刑侦组的小队长,田一峰。”

  “噢,好像有点印象。”

  小曼扔掉手机,气呼呼说:“怎么会没印象,你上次陪委托人去分局签字,就是他办的手续。”

  余乔隐隐约约记起来,印象中这位田警官是个严肃的人,应该不至于故意刁难。

  小曼恨恨补充,“反正我就是内什么,天生和他不对盘,以后要和分局有接触的事都你去,省的我被她活活气死。”

  “好吧。”余乔笑笑说,“你是老板你话事。”

  勒戒所位置偏僻,背靠室内唯一一座高山,山树和鸣,鸟雀筑巢,倒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因此小曼感慨,“把这破地方推平再建,十万一平也有人买。”

  余乔调侃她,“那你来做开发商?”

  “好啊,叫你妈给我投钱,我还gān个屁的律师,天天在家卖房子。”

  花半个钟头在办事大厅把会见手续办妥,两人到接待室等看管人员将当事人李宪带出来。

  不锈钢栏杆将房间隔成两部分,小曼在一张破旧塑料椅上坐下,眼睛左右一瞟,开始哼哼唧唧,“真够倒霉的,在这也能遇上他。”

  余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田一峰也在。他今日穿便装,薄薄的黑色羽绒服中规中矩,直通牛仔裤洗得发白,被小曼点评为,“科技园男*丝统一制服。”

  “别这样,上去打个招呼吧,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余乔拉不动她,只好自己上前去,刚要开口,却发现田一峰等的人来了,他站起来抬手致意。

  那人穿一身乏善可陈的灰色抓绒运动装,头发短得紧贴头皮,眉骨上又多一道疤,一只眼木讷,半点神采也没有。

  然而他笑一笑,只一瞬,已足够抢走她所有呼吸。

  她的时间停滞在那一刻,她的心脏被命运踩得粉碎。

  田一峰说:“哎,川儿,又jīng神了啊,吃得挺好?”

  他带着一贯的轻蔑说:“得了吧,他娘的天天吃huáng豆,我都快长成豆苗了——”

  他的话停了,余乔醒过来,向前追。疯子一样扑在不锈钢栏杆上,她看着他,流着泪,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他站起来,眼中有惊慌也有困惑。

  他是谁?

  她又是谁?

  他如梦初醒,弹簧一样跳起来向后逃,仓皇无措地消失在通道走廊。

  “陈继川——”余乔终于喊出来,撕心裂肺。

  她声音里的悲戚令小曼捂住嘴,一瞬间泪流了满脸。

  “为什么?”

  她痴痴呆呆,问小曼,又问田一峰。

  然而没人能给她答案。

  其实她早已经死心,她注定是等不来,求不得,难有圆满。

  但她今天见到他,匆匆一瞥,如同十字街口擦肩而过的陌生男女,仿佛曾经充沛的不能割舍的感qíng已经随风而去,留下是怀疑、猜测,不如不见。

  小曼在办事大厅拷问田一峰,一个咄咄bī人,一个顾左右而言他,注定不会有结果。

  余乔坐在长椅上,慢慢将自己弯曲成一道单薄的弧。

  她很害怕,害怕他的冷眼或逃避,但也许,她更害怕的是,眼前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而已。

  等她睁开眼,身边依旧是冰冷房间,chuáng头脑中提醒她几点几分,又要开始像行尸走ròu一样生活,而陈继川依然下落不明。

  风那么冷,仿佛这座不冻港即将被冰雪覆盖。

  小曼嗓音尖利几乎要掀翻屋顶,“你不说,我就去找人查。我就不信,凭我一句话,拿不到在戒人员名单。”

  田一峰说:“随便你,查得到是你本事。”

  小曼怒不可遏,“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口,你还是人吗?睁开你的狗眼,你给我看清楚——”她将余乔拉过来,横在他面前,“你早就知道她,早就见过她是不是?但你知道她等多久?她伤心多久?每天吃多少抗抑郁的药才能抗住继续往下走?你们是警察,为国牺牲是伟大,我认了。但他他妈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把我们乔乔害成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一见面转头就跑,你们还是人吗?是人吗?”

  她骂着骂着,悲从中来,忍不住低头饮泣。

  余乔反握住她的手,听田一峰说:“你觉得现在他那样,是活得好好的吗?”

  小曼红着眼反驳,“他没死,他逃了,他他妈的就是个懦夫、孬种!”

  田一峰听得恼火,“你说够了吧。”

  这一回却是余乔答他,“你们的谎也撒够了吧。”

  田一峰闭紧嘴,一语不发。

  余乔拉上小曼,准备出门取车,“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明天再来,每天都来,等够三百六五天,总能等到他出来。”

  “余乔。”田一峰严肃的脸上,终于多出一点不一样的神色,“小川有他的苦衷。”

  小曼翻个白眼,“呵——你们男人的苦衷可真多,你什么时候出本书啊,就叫《男人们的一千零一个苦衷》,指导指导其他不会编瞎话的男同胞们。”

  田一峰被气得要吐血,“你!你这人真是……”

  小曼扬起下巴顶回去,“我这人怎样?我最起码堂堂正正,没窝窝囊囊改名换姓躲在这破山沟里装怂。”话说完,一把拉住余乔就往外走。

  田一峰在身后喊余乔,然而这两人像是铁了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车上,余乔还在发愣。

  小曼挂断电话,得意地说:“你放心,我刚已经打电话托人去弄名单了,一会儿就能发过来。”

  余乔说:“我不是他亲属,见不了。”

  小曼信心满满,“那就再找找熟人,我在这圈子混这么久了,勒戒所里见个人算什么?又不违法,放心啦。”

  “那……最好不要透露我是谁,我怕他还是不肯见我。”

  “啧——你怎么就那么怂呢你。”她嘴上嫌弃,心里却心疼。小曼说:“乔乔,他那个样子……你还愿意吗?”

  余乔的视线落在窗外一株矮杉树上,穿过叶片,目光悠远,她一人低语,“我很害怕,我怕他忘了我,更怕他恨我。”

  也正是这时候,田一峰走出大门,盯了他们的车一小会儿,转过背上了自己的黑色起亚。

  “拽个屁,臭傻bī也就配开一辈子破起亚。”

  小曼发动她的xc60,抢在田一峰之前开出停车场。

  第三十章会面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五日天气晴。

  余乔一夜没睡,醒来时眼下乌青,黑眼圈正在耀武扬威。

  她叹口气,想着自己或许是老了,再也经不起熬夜摧残。

  然而与陈继川的会面安排在今天下午,她对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心头盖着一片yīn云,停停走走,总是心烦。

  补点粉吧,她想,不然真的很像女鬼。

  一段不眠的长夜并没让她彻底清醒,她想见他,去见他,然而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很少有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毫无计划的时候,她开始焦虑,满屋子找rǔ液和粉底。

  对着镜子化妆时手一抖,口红画出了嘴唇,将自己描绘成马戏团可怜的小丑。

  她怔怔看着镜面,忽然喊一声:“陈继川——”

  停一阵,她低下头,把妆卸了gān净。

  她准备就这样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去见他,纠结太长时间,临了反而无所畏惧。

  会面被安排在一间内部办公室。

  余乔坐在长沙发上,摸了摸衣兜,准备去窗台底下抽根烟,安抚自己焦躁的qíng绪。

  这时候门开了。

  管带把陈继川领进来,“就半钟头,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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