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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_海青拿天鹅【完结】(8)


话说完,我觉得四周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会,只听父亲淡淡开口:“倒还有些样子。你教的?”
母亲低低应了一声,似乎含着笑意。
晚上,我和阿芙睡在了别院。第二天早晨,当我回到院子里,看到母亲正坐在芍药丛中,细细地修剪花枝。
“父亲呢?”我问。
“回京城里去了。”母亲答道。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盯着母亲看,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比枝头上的芍药还要好看。
父亲一走就是许久。
第二年,他没有出现。
母亲一如既往,织布绣花,或是在庭院里修剪花枝。
第三年,他仍没有出现。
“你祖母身体不好。”母亲对我笑笑,却勉qiáng得很。
那一年秋天,母亲病倒了。躺在病榻上,母亲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父亲。而她去世的时候,父亲仍然没有再出现……
幸好今日看到那番景象的不是母亲。
心里想着事,脚下却不知走了多久,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yīn暗的树林之中。回头望去,来路上掩在一片蕨糙之中,浅得几乎看不见。
四周围很是寂静,听不到一点鸟啼虫鸣,似乎也没有一丝风。
旁边的树木很是嶙峋粗壮,生得姿态各异。各种藤萝在树gān上垂下来,像蜘蛛网似的,与茂盛的枝叶一道将天光遮得所剩无几。淡淡的雾气在树林间漂浮,地面很是cháo湿,青苔厚厚的,许是因为时值晚chūn,到处长满了菌子。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提着戒备,似乎总有不妙的预感。
我记起那弟子的话,此地大概就是她说的那老林,柳青娘要的泉水应该就在前方。
赶紧取了就回去。我心里想着,用石子在青苔上做个标记,继续朝前走去。
可越是往里面越是觉得不对劲,光照弱得跟天黑了差不多,且透着一股惨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脊背阵阵发凉,我停住脚步,决意回去。
才转过身,我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一张惨白的人脸正在眼前。
“咚!”漆桶掉落,一声闷响。
我看着那可怖的脸,只觉浑身失力,连呼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呵呵 ,是个小娘子呢。”那怪物忽然发出声音来,磔磔的,像人破了嗓子:“长得真好,我能换张脸呢。”
我几乎没有了心跳。
那脸上毫无表qíng,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窟窿,竟是一张人的脸皮。湿漉漉的长发搭在上面,发出阵阵恶臭。说着,它忽而立起,露出后面长长的身体,只见竹节一般,百足密密麻麻,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我本能地后退,脚在青苔上一滑,重重摔倒下去。疼痛让我浑身激灵过来。
“啊!”我大声尖叫,拾起地上的漆桶,使尽浑身力气向它砸去。
怪物将毒钩轻轻一扫,漆桶“砰”地粉碎。
眼见着那毒钩向我伸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紧紧地将手臂抱住头。
一阵风在身旁扫过,没有预期中的剧痛,却听到一阵长长的嘶叫,鬼哭láng嚎,教人毛骨悚然。
我睁开眼,那蜈蚣jīng退到了数丈之外,举着一边还剩半截毒钩,似乎很是痛苦地四处乱撞,将一棵大树捅出了窟窿来。
面前,一人背对着我昂首站立,手中的剑上染着huáng褐色的污液。
“阿芍!”一个急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灰狐狸蹲在一棵大树上向我招手:“快躲上来!”
我不假思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才抓住藤蔓,只听那怪物一声嘶吼,狂风平地骤起,将大树都撼得摇晃起来。
“妖孽休得放肆!”那人厉声断喝,持剑迎向怪物。他口中似念念有词,身体腾空而起,只见光芒闪过,霹雳般的声音震耳yù聋。蜈蚣jīng嘶叫着,卷起团团黑雾,脸皮和头发如败叶般飘动,扭曲得鬼魅一般。
“阿芍用力!”灰狐狸变作女童,伸手来拉我。
“灰狐狸!不可上树!”那人回过头来,竟是妖男。
他一边用剑挥挡那黑雾,一边皱眉朝我们大吼:“还不快出去!”
他话音才落,突然,那蜈蚣jīng立直了身体。那竹节般的躯gān高高的足有十丈,它的头将上空浓密的树木枝条捅出一个口子来。断枝碎叶纷纷砸下,我尖叫着躲向一旁,狂风猛烈地刮起,我攀爬的大树摇晃得愈加厉害,瞬间,藤蔓断开,我只觉身体被拉扯,卷到了半空。
“阿芍!”我听到灰狐狸尖细的声音在喊叫,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天光被树枝分割成碎块,白花花的刺眼得很。
我看到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朝我扑来,身体似被什么东西托起,温暖而有力。陌生的怒吼与蜈蚣jīng的嘶叫混在一起,成为这世上唯一到的声音。
身体软绵绵的,像躺在云端。
昏厥前,我望着面前那双金色的眼睛,觉得今天定是做了一场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错字改掉了,嘿嘿。。。
还有霞山是句龙的神剑化的,不是子螭。。。。抱头窜
第九章
一团金光在远处照耀,光芒越过茫茫云海,将万物包裹在一片橘色之中。我站在竦峙山峰上,低头看去,云烟缥缈而过,绮丽的花朵在脚边盛开,摇曳生姿,延绵漫山遍野。
耳边似传来些空灵的歌声,徘徊不去,又似有人在低低地说这话。
我抬头,只见霞光灿烂,几只白鹤正飞来,后面,是一片染满霞光的云彩。我想抬手遮住刺目的光芒,身体却不听使唤,所有视线都被那渐近的云彩吸引,看着那上面一个冠带巍峨的身影渐渐清晰。
心中蓦然升起些熟悉的感觉,风缓缓拂过指间,轻柔和煦。只见那人衣袍在风中微动,身形嵌在云霞中,灿烂而慑人。
我想将他细看,却觉得身体不听使唤,脚下浮浮的,像站在船上一样,离那人越来越远。我伸出手,想叫他别离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心头像被刀割一样,莫名地疼痛,泪水不可抑制地奔涌出来……
脖子上凉凉的,像泡在水里一样,很是不舒服。
我睁开眼睛。
光照刺目,我不自觉地偏过头去。
“哈,真的醒了。”一张女童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愣了愣,皱着眉头揉揉眼睛。
没错,真的是灰狐狸。
她看着我,满脸嘻笑地晃晃手里的水盏:“你昏睡两日了,我方才见你总说梦话又总不肯醒来,就泼了些水。”
我低头,果然,脖子上全是水,脸上也湿乎乎的。
霞山的事泉涌般重现心头,我一下清醒过来。顾不得计较,我连忙看向四周,却见自己身处的正是栖桃的卧室中。
“你……”我转向灰狐狸,想说话,喉咙里却gān涩难忍。
“勿急勿急。”灰狐狸将一只水盏递到我嘴边。
我就着“咕咕”的饮了下去,瞬间觉得舒服许多。
“你……那蜈蚣jīng……”我迫不及待地抓着灰狐狸询问,却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记得了?”灰狐狸眨眨眼睛,道:“那时是阿墨救了你。”
“阿墨?”我讶然。
片刻,我终于想起来,却只记得昏厥前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
“阿墨可厉害呢!”灰狐狸将水盏放到一旁,比划着手脚,兴奋地对我说:“它一下变得好大好大,冲上去,五个回合就将那蜈蚣jīng碎作几段!”
“变得好大?”我惊诧不已。
灰狐狸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掩住口。她朝门外看了看,确定无人,才讪笑地小声说道:“臭方士不让我说出去,我只与你说。阿墨不是凡物。”说着,灰狐狸有些惭愧,道:“爷爷活了两百岁,竟也没看出它的本事,还以为它就是只长相奇特的白狗。”
我点点头,问:“如此,阿墨现在何处?”
灰狐狸指指我的塌下。
我低头,只见阿墨在那里趴着,一动不动。
“自从霞山回来,它又睡成了这样。”灰狐狸声音有些低落:“臭方士说,它怕是中了蜈蚣jīng的毒雾。”
我吃了一惊,急忙下了榻,将阿墨细看。
只见它蜷作一团,脸都埋在了皮毛之中。我看到它的耳朵拢了下来,那毛色也比往日黯淡许多,不复光洁,就像白雪上落了一层灰。
我看着它,伸手轻轻地在它身上抚了抚。皮毛依然柔软,我想起那时自己在空中被托起,身下的触感一模一样。
是它救了我呢……
心里很是纷杂,感激和愧疚涨得满满。
“醒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转头,只见一名男子正走进来,一身儒雅的淡青衣裳,那面容,竟是妖男。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我面前,将我看了看,目光落在我的颈间,片刻,眼角朝灰狐狸一扫:“总这般粗鲁。”
灰狐狸“哼”地将头一撇。
“阿芍醒了呢!”一阵莺声燕语跟着响起,我再望去,阿絮和阿沁她们也进来了,围在我身旁,神色关切:“可还觉得不适?”
我摇摇头,莞尔道:“多谢诸位娘子,阿芍已无事。”
阿絮将手指点了点我额头,道:“你这小娘子竟般好动,山野之地岂是随意走得的?幸得你有辟荔公子这表兄,否则掉在那深dòng之中无人发觉,不是困死也是饿死。”说着,她的眼睛向妖男轻轻一瞟,目光盈盈。
深dòng?
我讶然,抬头看向妖男。
表兄?什么表兄?
妖男高高在上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
“不记得了?”阿沁满脸同qíng:“果然惊吓过度呢。”
她一五一十地将事qíng告诉我。
故事相当温qíng。
妖男,也就是她们一口一个的辟荔公子,乃是我的表兄。
他胸怀大志,在我年幼的时候便已离家,游学四方。那日霞山之上,他在柳青娘的宴席中认出我,诧异不已;而由于多年未见,我印象淡薄,他故而未唐突相认。他见我离席去玩耍,心中担忧,尾随而至,当我不慎跌落山中深坑,他及时救起。
“那时可将我等吓坏了呢。”阿沁笑道:“幸而你只是昏厥,并无大碍。”
我点头,也讪讪地笑了笑。
妖男不想张扬,这般说辞倒还掩盖得住。
“辟荔公子如今寻到了阿芍,可是要带她走?”过了一会,阿絮问道,满脸不舍,眼睛却看着妖男。
妖男看看我,面露感慨之色,双目明亮:“姑母家中遭变,表妹出走,某身为亲戚,本该拯救于水火。然某亦无家多年,风餐露宿又居无定所,岂忍心让表妹同受?某昨日与馆主娘子谈过,表妹且收留在此,某自当赴京,待挣得一屋半舍再将表妹接去,也好告慰姑父姑母在天之灵!”
“如此。”阿絮和阿沁望着他,皆颔首而笑:“公子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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