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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终不能幸免_梅子黄时雨【完结+番外】(39)


她吃了几口鱼生,以往来这里,多半是跟王薇薇一起来的。
她现在在哪里呢?在gān什么呢?江澄溪偶尔不免会想起。可是她知道,她已经与她毫无关系了。曾经与自己一起成长,可以肆无忌惮地分享心底所有秘密的那个人,已经与她再无任何关系了。
她要了几壶清酒,缓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微辣的酒顺着喉咙线一般热热地滑入胃里。
杯子上有日本艺人的手绘,白白的瓷,黑黑的花纹。这个世间,大约也只有这色彩,可以如此永久下去。其他的,呵呵……
她捏着小瓷杯,把玩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壶小清酒,只知道后来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她夹了鱼生,筷子没夹稳,啪地掉在了酱油碟上。白色打底衫和绿色的针织外套上,都溅到了黑的酱汁。
她用湿巾擦了擦,还是很明显。于是,她起身穿鞋,准备去洗手间打理。
洗手间靠近楼梯间,刚一走近,便听到小九的声音:“我看贺太太差不多要走了,你们呢,在这里待到几点?”
江澄溪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镜子前有个美女在补妆。江澄溪朝她微微颔首,那美女也朝她一笑,美丽得如花开放。江澄溪用清水擦拭衣服上黑漆漆的污渍。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洗手间里很是安静。
她擦了片刻,抬头与那美女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于是她轻声详询:“你好,你是贺先生的女朋友?”
那女子闻言,羞涩地“嗯”了一声:“你是?”
估计连贺培诚也没有想到吧,他请来的女子如今也已假戏真做了,真的爱上贺培安了!
江澄溪不由得忆起当年母亲和王薇薇说过的话:单按贺培安的长相,就会有不少女孩子愿意倒贴。加上身家后,那简直是前赴后继,绝无怕死的可能。
她淡淡微笑:“我是贺先生的朋友。”关上了水龙头,她的视线停顿在已有所淡去的污迹处,失神了半晌,最后抬头:“我听贺先生身边人说起过他的喜好,贺先生喜欢无yù无求、简简单单的女孩子。但是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最终都得不到贺先生的喜爱。”
江澄溪说完,也不去瞧那女子讶异的神色,径直转身,手触碰到了冰凉的把手。门打开的一瞬问,她顿了顿,慢慢道:“哦,还有……贺先生喜欢吃泡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个女孩子说这些。佶计是喝多了。
回到家,照例是点了香薰和各种蜡烛,然后泡澡。不知道是天气渐冷还是其他,江澄溪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抽光了所有的能量,从来有过的筋疲力尽。
那女子正是贺培诚照片里头的陈研!贺培诚说得一字不差!
她轻轻阖上了眼,水温适宜,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躺下去,天荒地老地躺下去,倒也不错。
有人啪嗒一声打开了浴室的门。刚穿上家居睡衣的江澄溪缓缓抬眼,贺培安脸色yīn沉站在门口,瞧他双手抱胸的模样,显然并不会进来。
两人俱不说话,彼此对视了半晌,江澄溪垂下目光。贺培安嘴角微勾:“听说贺先生喜欢无yù无求的女孩子……还有,贺先生喜欢吃泡面!”
她连他的名字也不屑叫,就用贺先生来替代。贺培安无法描述刚才听到时候的那种愤怒,还有一种哀伤。
她对他身边出现的女子竟没有半点的醋意,还教导她怎样才能更得他的欢心。
贺培安终于是心死地明白过来,这个叫江澄溪的女人,从来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他慢腾腾地走向她:“我倒是十分有兴趣想知道,这种说法是从何而来的?”
江澄溪别过脸。他的语调很缓:“江澄溪,你要么现在给我一个解释,要么就永远也不要解释了。”江澄溪侧过脸,沉默不语,两人就这样在浴室里无声相对。
半晌,江澄溪轻轻地道:“贺培安,我今天确实是有话想跟你说。”贺培安一直瞧着她,嘴唇微抿,并不说话。
她抬眼望向了他:“贺培安,我们离婚吧!”
贺培安的唇陡然抿得犹如刀锋,他一步步地踱了过来,气极反笑:“江澄溪,你实话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你没计的:让王薇薇勾引我,然后趁机跟我离婚?”
江澄溪倏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贺培安忽然轻轻拍手,一举一动优雅得仿佛礼服着身的英国绅士在欣常歌剧。江澄溪隐约听见他冷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你做这么多,不过就是想我跟你离婚。可惜了,你算漏了。我贺培安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澄溪冷冷地道:“贺培安,你自己肮脏就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肮脏。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糙!你明知道王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也好意思下手啊你?”她发出“呵呵”几声讥笑,然后一拍额头,“哦,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对你期望过高了……你就只有这点素质,怎么会有礼义廉耻可言呢?”
贺培安深不见底的一双眼就这么冷冷地锁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对王薇薇下手的?她亲口告诉你的?你就这么瞧我的?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姐妹勾引我的?你以为你的好友是什么货色?你知道三元城多少男人上过她?”
哪怕已经跟王薇薇一刀两断了,但江澄溪还是受不了贺培安这样说她,她仰头反击道:“勾引……贺培安,你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你身边的向念平,也qiáng过你一百倍。勾引他,也比勾引你qiáng!”
贺培安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凌厉地瞪着她。
江澄溪闭眼,似再不愿看他一眼:“贺培安,就当我求你,你放我一条路吧。”
贺培安的每个字几乎都是磨着牙蹦出来的:“江澄溪,想跟我离婚,你做梦吧。哪怕是拖,我贺培安这辈子也要拖死你!”
贺培安咬牙切齿的表qíng告诉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江澄溪退后两步,只觉心如死灰:“贺培安,既然我们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要我说实话,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吧:你上次在浴室听到我跟王薇薇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我确实处心积虑千方百计地想要跟你离婚,我嫁给你的每一天都想着怎么跟你离婚!
“我为什么会嫁给你,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也用不着我多说。我没有喜欢过你。一分一毫也没有。贺培安,我恨你都来不及!这些天以来,所有和你做的事,跟你说的话,我都不是真心的。现在这么说个清楚倒也慡快了。我以后也再不用做戏,再不用每天哄着你、顺着你了。”
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外头的风声呼呼地刮过。
贺培安居然缓缓地微笑,嘴角的笑意渐渐浓烈,仿佛一切都dòng若观火、了然于心:“江澄溪,你知道没有办法跟我离婚,除非我不要你或者我死了。所以……这段日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给你自由呢?那次我受伤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死了,嗯?”
江澄溪没有说话。贺培安猛地上前,掐着她的肩膀,毫无怜惜地把她从浴室直接拽到了浴室外的露台处。他将她推到露台的栏杆上:“说,是不是?”
屋外的深夜已是零下,寒冷的北风仿佛是利箭,从四面八方“嗖嗖”she来。
底下便是喷水池,从水中江澄溪歪曲的倒影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爱神的雕塑。曾经他站在池边,跟她说,小时候他蹒跚学步时最喜欢在那里绕圈圈了。
那个时候,是秋天的夜晚,星辰闪烁,清风自来。
可是后来呢,她终于是与他渐行渐远了,如今却到了这样的境地。江澄溪不知道怎么地生出了种豁出去、一了百了的孤勇,她狠狠地回道:“是啊,你说得没错。贺培安,我恨不得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她是想过很多次跟他离婚,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死,一次也没有!
原来她真的每天巴不得自己去死。那一刻,贺培安真想仰天长啸。他防备身边的每个人,唯独没有防备她。他冷淡身边的每一个人,唯独没有冷淡她。
只因为她从嫁给他开始,会像他母亲一样给他煮面,哪怕是泡面,他也觉得香甜得胜过人间美味。她戴上他母亲的镯子,羞涩地说“婆婆”两个字。后来她会“培安培安”地唤他,哄他。她会在家里等他,哪怕一开头是那么的心不甘qíng不愿,但是她总是在那里,等着他回去,至少他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是这样缓缓、缓缓地爱上了她!
可如今却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傻子会相信,她喜欢他。真是傻啊!
“还有一件事qíng我要告诉你……”江澄溪闭上眼睛,吐露了心底深埋的秘密,“还有……贺培安,我还跟贺培诚发生过关系。”
终于是说出了口,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害怕了!可是,亦知道,从此之后,她与他,便再无半分回头的余地了。
贺培安在她上头,逆着光,就这么一直用一个姿势瞧着她,仿若刀刃,就连他的声音也如刀刃一般的锐利:“江澄溪,你再说一遍。”
“我跟贺培诚上过chuáng,发生过关系。”
漆黑的天空,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雪花,随着狂风,凌乱地飘落。
贺培安脸上的肌ròu不停抽动,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像雪花一样坠落下去,只要他一松手……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翻来覆去地闪过。他的目光落在江澄溪脸上,此刻的她居然双眼轻阖,平静得像沐浴在清风之中。
贺培安酸涩地闭上双眼,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再睁眼时,眼睛里头已经无波无澜、无半点qíng绪了。他把她从栏杆上拽了下来,转过身,背对着她。
贺培安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地响起:“江澄溪,既然你都这样坦诚,那我也就坦诚相见。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动了这么多手段一定要娶你吗?”
江澄溪的眼帘不断颤动,不止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他接下来的话。贺培安俯下了头,唇贴着她的耳朵,极轻极缓地道:“我当初不过是为了让贺培诚难受,折磨他而已。”
原来都是真的,王薇薇没有骗她,贺培诚也没有骗她,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哪怕是在明道真的见着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
她咬紧牙齿,但还是克制不住牙齿的颤抖,咯咯咯咯,她似能听到那抖动的声音。许久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地在这空间响起,仿若风声,随即消散无踪:“那个时候贺培诚追的人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一样会娶她?”
屋里头的灯光空空地透出来,贺培安身子就浸在这水一般的灯光里,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瞧不见他脸上的任何表qíng。顿了顿,她听到他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么淡却那么字字清晰:“不错,我一样会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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