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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情_梅子黄时雨【完结】(28)


后来,他终于收拾完毕了,便端了一大盆的热水过来。他又搬了张小椅子过来,坐了下来,道:“过来,坐着。”
她依言坐下来,他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脚。她愣愣地抬头,缩着脚,略带一丝紧张地道:“你gān吗?”
他已经在给她脱靴子,闻言,轻扯了一下嘴角,微微露出一笑:“洗脚啊。”她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忙道:“我自己来。”
可他却好像没有听见,径直地脱着她的靴子,脱了左脚脱右脚,盯着她透明的黑丝袜,微叹了口气,极轻的道:“这么大冷的天,穿这么少,等老了没有关节炎、风湿病才怪呢。”
她听得不是很清楚,轻问了一声:“什么?”他也不说话了,掬了一小捧热水淋在她光luǒ白腻的脚背上,道:“烫不烫?”她轻摇了一下头。他这才捧着她的脚放进了热水盆里,温度正好,她舒服得直想叹气。
他良久才又道:“穿这么少,很容易得关节炎类风湿的。老了,可要吃苦头的。”她怔住了。老了,老的时候,她连明天、后天的事qíng都不知道,怎么能想得那么久远呢?
他动手帮她搓揉,很是细心,一根脚趾又一根脚趾,连细fèng里都揉得仔细。指尖带着水的温度,轻柔缓慢,珍重得仿佛那是件稀世奇珍。
水慢慢凉下来,他又去取热的倒进去……又慢慢凉了……他又取了热的过来……如此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来了擦脚的毛巾,又帮她细细地擦gān。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着铜炉,眼中却酸涩无比。
她侧卧在他以前的chuáng上,他睡姐姐的,两chuáng之间只隔了一块小小的布。被褥原有些cháo湿发霉,他就在铜壶里装满了热水,把被褥里里外外熨烫了一遍。此时被褥变得松软温热,她连动也不想动一下。可他特有气息却qiáng烈地萦绕在侧,不知道是来自被褥还是来自房中的他本人。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那两扇小窗轻轻地照进了一些光进来。她了无睡意,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灰黑的墙壁。
他大约知道她没有睡着,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我以前就在那个桌上看书,有时候没有电,就点上蜡烛。其实我姐姐读书比我还要棒,她年年考第一。可是条件不允许,她勉qiáng读完高一就辍学了。去南方打工的时候,她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用功读书,让我一定要考上大学。那个台灯你看到没有,就是当年我姐姐用打工拿到的第一笔工资买给我的……”
他的语调是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讲述的只是别人的故事:“在她心目中,我考上大学就等于她考上了。在我心中,也是一样。我决是暗暗地告诉自己,虽人是一个人念大学的,而我是两个,我和我姐姐。后来我争取到了斯坦福的奖学金……”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接下来的生命中就有了她的存在。
他的声音低微地传过来……她涌起了阵阵莫名的悲哀……她也不能怪他?可她又能怪谁呢?谁也不能怪,谁也没有错,只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她依旧定定地看着面前只有数寸之隔的破败墙面,似乎隐约可以闻到那酸酸的霉味。脑中缓缓闪过的却是小洋楼里自己的卧室:贴着jīng致花朵图案的墙纸,gān净的闪着光的地板,白色的欧式公主chuáng,白色的欧式柜子,白色的蕾丝帐子从顶上一层层地垂落下来,梳妆台上的花瓶里天天cha满了自家花园的鲜花,簇簇团团,繁复盛开。
楼家单传几代都是男孩子,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才有了她这么一个女孩,所以整个家族都宝贝儿得跟什么似的,尤其以她奶奶为最,真是怕含在嘴里给融了,捧在手心里给化了。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尽法子去给她摘的。
跟他从小生长的环境确实是天差地别的。所以父母亲和大哥坚决不同意她与他在一起。易地而处,她若是有一个女儿,也必须是很难同意的。
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地点,她竟然奇异地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她想笑,可眼中却越来越酸涩了……心底亦是,满满的都是苦涩……她一直没有话,呼吸清浅而悠长。他静了下来,出神般地听着。这样风雪狂nüè的夜晚,她隔着一面帘子听他的故事,他只觉着,除了幸福还是幸福。可是却又是如此的患得患失,因为他无法确定,下一秒,下一分钟她是否还愿意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其实并没有睡着,神志清楚得可以说出到目前为止他压低了多少咳嗽的次数。或许因他偶尔回来的关系,屋子里只有一chuáng被褥,他全部让给了她。自己只找到了一条破毯子,在这种零下几度的天气里,不硬冻成感冒才怪!
她蜷缩着身子,迟疑了良久,终于是开了口:“你……过来吧。”声音沙哑暗沉,听在其中,根本不像是她所发出来的。
他亦没有睡,听到她的话,几乎以为是在梦中产生了幻听。他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自己的喉咙才道:“小乔,你说什么?”
她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闭着眼睛,轻“嗯”了一声。表示方才自己所说的就是他所听到的。
暖暖的被窝里全是她的味道,香香幽幽的,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僵硬地撑着身子,贴在chuáng沿,尽可能地离她远远的,不要碰触到她。
而她则侧缩着在墙边的最角落里。可不知道是什么,是被子里铜炉的热,还是她身上的清香……他只觉着热……他忽然低声开口:“小乔,我不是柳下惠,我也做不了柳下惠的。”
这些年来,他有过的女人只有她一个而已。邵明中总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说,yù望就跟毒品一样,一旦碰触过,尝过个中滋味,一般是不可能戒掉的。但是邵明中不知道,只要一个男人他愿意,心甘qíng愿的愿意,他就可以做到。
可现在,她在他身边,如此的温软腻人。他如何能抗拒这个诱惑。
她没有说话。房间里很静,寒风chuī打着两扇小窗子,发出呼拉哗啦的声音。
他一点点地靠近,呼吸忽轻忽重地喷到了她光luǒ的脖子上,她觉得是痒,又觉得是热,又好像痒热也辨不出来,只是觉得难耐。
他的手沿着她的衣领一点点地向下,从颈以肩到胸口,一点一点,滑落下去……他的指尖明明是冰冰凉凉,可她却只是觉得热,他指尖所到之处,仿佛都有灼热的气流从那里chuī拂过……好热,好热……她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屋外的阳光虽然是冬天,却很温暖,透过小窗,柔和地洒进来。他不在了,可被子里依旧暖意融融的。大概是那个铜炉烫烫的缘故,看来有人已经换过热水了。
这样的舒适暖和,这样的心满意足,她几乎不愿意醒来,索xing又眯了眼睛。
chapter17只是绕了一个圈
他带她去拜祭他父母。他凝视着她,目光温柔:“我父亲当年很想见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他们吗?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方道,“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她抱着暖暖的“汤婆子”,低垂着头,几秒后才轻声回道:“好!”这是第一次,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他带她去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抱着她说过:“小乔,真想快点毕业回国。我想带你看我的妈妈……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见到你的。”
他说过很多关于他妈妈的事qíng,他妈妈是村里出名的美女,他妈妈心灵手巧,会用最廉价的毛线织出村子里最好看的毛线衣,会给他做最耐穿的布鞋,会给他煮最美味的饭菜……大约是回忆的关系,他母亲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无人能及。
所以她知道许许多多关于她前婆婆的事qíng。如今虽然以朋友的名义去拜他的父母,也算了却了当年的一个承诺。
雪暂时停了。可天色依旧很yīn暗,灰蒙蒙的一片,沉沉压下来,仿佛随时都会有雪花飘落。
他伸出了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路很难走。”他的手很暖,她任他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他走了一段路。或许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段旅程了。
他走得很慢,用粗树枝一边探路一边走,有时候还要拨开小路边的枝叶,可无论怎么难走,他都将她握得紧紧的,一路保护着她。
曾经以为握得牢牢的,会一辈子走下去的。可谁想到,走着,走着,中途彼此分开了。如今依旧这样握着,还会是当初的模样吗?
因大雪的关系,坟墓已经被雪厚厚地覆盖住了,连墓碑也是。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墓碑上的雪,然后将从他家屋边折的几枝金huáng盛开的梅花放在墓碑前。
他的声音低而柔和:“爸,妈,我带小乔来看你们了。”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居然有说不出的酸楚黯然。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他父亲一手将他和姐姐带大。当年他就曾经多次跟她说起他的心愿,就是想早点毕业,多赚点钱,让家人过好一点的日子。
他如今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可惜他父亲到底福薄啊。还有他姐姐,大好年华,却瘫痪了……冷风呼呼而来,chuī得四周的树呜呜作响。他孤单地伫立在前面,背影单调而悲伤。她几乎有种冲动,想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背,抹去他深深地哀伤。
他静默了许久,才道:“我们回去吧。”
父亲当年一直想见她。可是到了最后,他只给他看了两人的合照。父亲最后露出了欣慰的笑,这才安然闭眼。这个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可一转眼,居然已经这么多年了。
父亲到死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拿了楼家的钱,签字跟她离婚了。
一生耿直的父亲,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怪他呢?所以这些年来从来不曾进他的梦乡来看看他。
才回到屋,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个不停了。
她还是被他按在灶口负责看火,暖意融融。他正在择白菜叶子,她忽然站了起来,道:“我来。”
他微愣,转过头来望着她,她接过白菜:“我来洗,我来煮吧。”他拨开了她的手:“不行,太冰……水很冰……你的手会冻坏的……”
她浅浅地摇头,轻轻地道:“没有关系。”麻利地剥去了外头的枯gān叶子。
他惊讶地看着她利落地倒油,将菜下锅,动作熟练地翻炒……他从来不知道她居然学了做菜,还如此地熟练。
两人重聚后,她从来没有露过这一手……而他也总以为她还是跟在加州一样,连烧点饭都会焦掉,要不就不熟,夹生的那种。
原来真的很多事都已经变了。只有他一直傻傻地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来得及!可是,他还来得及吗?
最后白菜热气腾腾地出锅了。她又去盛了热汤和两碗饭,端上来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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