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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婚2求子记_叶萱【完结】(10)

  “84消毒液?”许莘瞪大眼,“怎么会有‘84消毒液’呢?”

  “顾小影你不要带坏小孩子,”段斐哈哈笑着拍顾小影,“我们家莘莘还是女孩子呢。”

  “哈哈,对,差点忘了,女孩子,”顾小影很不厚道地指着许莘哈哈大笑,“你是女孩子,哈哈哈……”

  “顾小影!”许莘咬牙切齿,“不要揭我伤疤!我告诉你,我现在看见两只凑在一起的蚊子都嫉妒,你别把我惹急了,我把你家管处长活埋了,让你当小寡妇儿!”

  “哎哟快算了吧,就你那个挑剔劲儿,说你着急,谁信啊?”顾小影做一脸不屑的表qíng,“嘁,连‘84消毒液’都没有接触过的苍白人生,唉……真是苍白啊……”

  许莘也不管是走在大街上,顿时呼啸着扑过来。三个人一边笑一边闹,似乎,只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才能忘记彼此的烦恼——不过毕业几年,命运就在每个人身上划出种种截然不同的轨迹:没结婚的想结婚,却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没生孩子的想生孩子,却和自家男人隔了四百公里远;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却又离了,想再结婚却难于上青天……大千世界,谁没有烦恼?谁又可以永远不烦恼?

  也是在那天晚上,顾小影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是深夜,不知道具体几点,但顾小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响,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可是,当视野渐渐变得清晰的刹那,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居然,chuáng前是有人的?!

  她的心脏在瞬间紧缩,她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chuáng前黝黑的人影,似乎见那人影动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她害怕地急忙又闭上眼睛。过了会她偷偷睁开眼,看见那人影开始往客厅的方向走。这时她的意识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她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就想到来人一定是从阳台上爬进来的,入室盗窃的可能xing极大。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想起自己chuáng边的书桌上有笔记本电脑,门口玄关那里有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有手机、钱包以及各种银行卡、储值卡……她的内心在黑暗中激烈挣扎:怎么办,要不要弄出一点声音来?是和歹徒搏斗,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要不要“破财免灾”?可是怎么甘心啊——笔记本电脑里还有刚写完的论文,如果被偷走了,连备份都找不到……

  这样挣扎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地翻个身,装作说梦话的样子。可是多么奇怪,那入室盗窃的盗窃犯居然毫不畏惧,还是自顾自地往客厅方向走。顾小影有点着急了,想要起身,可是居然爬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的手脚好像都失灵了,她明明知道盗窃犯都在不远处,可是她却连呼喊的能力都没有……

  就在她瞪大眼睛盯着盗窃犯的后背的时候,突然那人转过身,就在他们目光相撞的瞬间,顾小影的心脏猛地紧缩一下,然后……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再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大约是早晨八点,阳光沿着窗帘隐约透进来,她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一个挺身坐起来。她清楚地记得前一晚的那个梦,想都没想就跳下chuáng,先看看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尚在原位,再去玄关处看看自己的包——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她有点纳闷了,再去阳台上看看,所有的窗户都好好地关着。顾小影有些恍惚地站在屋子里,看着遍洒的晨光,伸手摸摸自己的心脏,仍然有心悸的感觉。梦里,那想发声却发不出来的恐惧,那内心挣扎的纠结都历历在目,可是难道,只是一个梦?

  顾小影终于第一次感到一种qiáng烈的恐惧。

  到这时,顾小影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有了些qiáng迫症的苗头——独自生活一年整,恐惧就像两只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其实,在管桐下乡挂职的最初日子里,顾小影对于管桐的离开是欣喜的:不需要做饭、洗衬衫,不需要适应另一个人的生活节奏,这对于一个本来生活就很丰富的女人而言,是很轻松、很愉悦的一件事。

  可是随着独居时间的延长,她开始觉得孤独、寂寞:没有人和你拌嘴,没有人和你说话,没有人让你产生做一餐丰盛晚饭的冲动,当然就更不会有人分享你的快乐,并给你无微不至的温暖与幸福。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顾小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即便你习惯了孤独与寂寞,你也很快会被亲qíng的暖意感染;可是一旦你习惯了家庭的温馨,再离开时,那样的孤独才更像是一刀刀的凌迟。

  渐渐地,她开始害怕:她习惯了晚上睡觉前把保险门锁两道锁,把所有窗户都关严实,所有窗帘都拉上。再后来,她甚至开始把窗帘搭在窗台上,然后在窗帘上再压一个玻璃杯。可是即便如此,狂风大作的夜晚,她听着窗外的呼啸声,还是会害怕。她开始每晚每晚带着忐忑入睡,她睡觉前总要安慰自己说“顾小影,但愿你能看见明天早晨的太阳”……

  这样的经历,她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哪怕是管桐。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尽管她也并不认为管桐具备和歹徒搏斗并获得完胜的能力,但她还是在有限的几次他回家的夜晚里睡得无比安心。那些夜晚,她搂着身边那个人的胳膊,听窗外电闪雷鸣或是北风呼啸,觉得温暖安逸。她睡觉前总是要趴在管桐胸口深呼吸一口气,似乎一个男人的气息就足以给她壮胆……

  这些,管桐也未必能注意到。

  可是这场梦魇给顾小影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整整一个白天,她都在家里走来走去,紧张地巡查每一个窗户的cha销。只要想起晚上的那个梦,她就觉得这个家里危机四伏。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从心脏到手心都湿漉漉、冷冰冰的。

  这种恐惧与委屈终于在管桐晚上打来电话时膨胀到了最大——当管桐照例问一句“今天好不好”的时候,顾小影绷不住一天的紧张,号啕大哭。

  电话那边,管桐手中的电话也差点被吓掉了,他忙不迭得连声唤:“小影,小影,你别哭,你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他一边问,顾小影一边不歇气地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总之当顾小影的恐惧都暂时得以发泄之后,管桐的三魂七魄也被吓掉了一大半,基本上只剩机械的问话:“怎么了,别哭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别吓唬我。”

  顾小影这才原原本本地从昨天晚上的噩梦开始讲,然后说到这一年来的独居生活所带来的恐惧,她一边说,管桐一边变得更加沉默。

  这是第一次,管桐知道,原来,这一年来,她除了孤独、寂寞,还害怕。

  也是第一次,管桐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记不清过了多久,顾小影哭够了,抽噎着问管桐:“管桐,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思维太跳跃,管桐差点又没跟上,但两年来的锻炼好歹qiáng化了他的心理素质,所以可以处变不惊地问:“你自己都害怕,多一个孩子,不会更害怕?”

  顾小影又抽噎两声:“不怕,有个孩子在身边,我就是个qiáng大的母亲,我就顾不上担心自己了。”

  管桐觉得这个逻辑很奇怪,可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只好安慰老婆:“快了,我真的就快回去了……”

  “管桐,还有一年,我快要熬不下去了,”顾小影说着说着又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想起昨天夜里的胆战心惊,还有早晨醒来的心悸犹存,她的声音里渐渐带了嘶嚎样的沙哑,“管桐,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我很坚qiáng,很勇敢,可是原来实际上我很懦弱,我怕孤单。我缺乏安全感啊,你明白吗?”

  管桐的心脏在这个时候终于迸发出抽搐的疼痛——他似乎是这才知道,他以为给了他温暖和依靠的那个家,对于顾小影来说,原来不过是一处空落落的房子。而作为一个男人,他却没有办法给他的妻子一份最基本的安全感……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失职!

  终于,他在沉默一会之后说:“好,我周末回去,咱们去做检查,要孩子。”

  顾小影愣了。

  隔着一条电话线,顾小影不知道此时的管桐是什么表qíng。但是从他的声音似乎能听出,他有qiáng大的内疚,促使他作出这个本来坚持不肯作出的决定。

  结婚两年整,似乎已经谈不上爱或不爱,但在那一刻,顾小影知道了,婚姻这条路上,爱,就是相互依恋、相互尊重、相互扶持……还有实打实的相互心疼。

  (7)

  周四晚,管桐依约赶回省城,毫无疑问受到了他媳妇盛大、隆重、热qíng的迎接——看见那一大桌子丰盛饭菜的瞬间,管桐向来不怎么làng漫的大脑指使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做这么多菜吃得完吗?这得剩多少啊?”

  差点没把正系着围裙忙前忙后的顾小影气得背过气儿去。

  可是管桐这个不怕死的还皱着眉头跟上一句:“这起码得吃两天的剩饭剩菜才能吃完……扔个一盘半盘还行,都扔掉还怪可惜的呢。”

  顾小影恨不得拿锅铲子敲到他头上。

  结婚两年多了,这俩人在有些事qíng上似乎仍然难以沟通。

  比如做饭吧,按顾家的习惯,平日里也是吃多少做多少,可是逢女儿放假回家、有朋自远方来或是过年过节,自然是一大桌子色彩纷呈、花样繁多的菜式才有庆祝的气氛。顾小影习惯了,觉得这样的迎接才算欢天喜地,所以每次放假回家进门第一件事都是直奔厨房,先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再在劳苦功高的顾爸脸上“吧唧”亲一口——那样的出场方式,向来是一家人热闹的缘起。

  可是管桐家不是这样的:自小家境贫寒,住校读中学那会儿每个月回家一次,管利明便会在这一天去集上买一块ròu,于是那天晚饭桌上恒久不变的素炒油菜、素炒韭苔就会变成油菜炒ròu、韭苔炒ròu——每天都有ròu吃,在管利明、谢家蓉甚至少年管桐的心中,就是好日子了;而后来管桐上大学了、读研究生了,常常利用寒暑假时间打工赚钱,回家的时间少了,加上管家的日子也渐渐富裕一点了,所以管桐再回家的时候,尽管逢年过节也仍然不过三四个菜,但其中总会有一大碗红烧ròu和ròu馅饺子——年三十吃着有ròu的饺子看黑白电视里的chūn节文艺晚会,已经是全家人心中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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