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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晚成_金陵雪【完结】(9)

  沈西西家教甚严,做不出第三者cha足的事qíng。许达喜欢招蜂引蝶,方圆三百里内凡是长得齐整点儿的女xing都要调戏一下,但是沈西西自觉和他暧昧很掉价——许达再能gān,将来还不是要入赘到女方家里去?

  薛葵每每在实验室和许达针锋相对,互相讥讽,都让沈西西觉得这个师姐真可悲——那时她已经看不上许达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觉着实验室里的人都面目可憎,献殷勤的只会让她恶心,和她同期的江东方她也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不就是个公子哥儿么,在薛葵手底下畏畏缩缩,可怜;走马灯般轮换女友,可恨。

  但是突然江东方就出了头,接着薛葵的实验做的风生水起,孟教授向来是不爱夸人,但次次例会上都把江东方当作榜样大加赞赏。也难怪,全实验室的人加一起都不如江东方看的文献多,他脑袋里装女人,心里装文献,互不gān扰。

  有一次沈西西做实验的时候酒jīng灯突然爆了,江东方正好在旁边,二话不说把她推到一边去,自己拿湿毛巾把火扑熄;又有一次她弄坏了薛葵的样品,吓得直哭,江东方替她扛;后来她接着许达的课题做不下去,江东方把自己实验的一部分划出来给她做,一步步想好,计划好,就差手把手地教,孟教授对这种相亲相爱十分满意,鼓励他们两个合作做一篇大文章出来。

  江东方是因为同窗qíng谊才帮她么?她不这么认为。但她和江东方,绝无可能。她等江东方,只因为两人是。

  九点半,江东方出现了,这让沈西西有点小惊喜。

  “江东方?今天回来的早啊。”

  她发现江东方面色很差,就知趣地没有问下去。江东方穿上白大褂窜到细胞房去做实验,沈西西停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看见江东方完全失魂落魄,移液管几次戳到手,赶紧拍拍他的肩头提醒他注意。

  “怎么?和白纯吵架了?”

  江东方哪敢让沈西西知道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

  “她说分手。”

  沈西西顿了一下,默默地走出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做不成实验了。额头抵着细胞台上的玻璃屏休息了一会儿,依然心乱如麻。突然又悲从中来,觉着实验啊,数据啊,文章啊,都是空的,没意思。

  痛彻心骨地恨当年那个冷嘲热讽,叫他回去读三百篇文献再来卖弄的胖女人。

  他定了定神,穿上外套准备回家去,在电梯口看见沈西西,她还没走,等他。顶上一盏昏huáng的灯,照着她细碎的头发,有点江南烟雨的感觉。

  她看他出来,微微一笑,十分令人宽慰。

  “我看白纯只是说气话,你哄哄她。”

  江东方抖擞jīng神,想要再世为人。

  “算了,老拖着她也不好。”

  “得了吧,你们男生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看白纯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呢。”

  “不提她行不行。”

  “行行行,你是老大行不行。”

  “我本来就比你大。”

  这样一来,似乎又有意思了。第五章

  秋高气慡,最是一年中通体舒泰的季节。魏主任大约是荷尔蒙分泌渐趋正常,头发不掉了,心qíng不郁闷了,薛葵的麻烦也不找了,她便如同一尾鲜鱼般活蹦乱跳,开始熟悉水域。

  薛葵和同事们不是关系不好,只是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实难再结jiāo密友。本来觉得一同吃饭,一处工作已是底线,再要发展其他,恕难配合;但卓主任一事给她警示不小,吃饭工作固然重要,印象分却不仅仅来自于此。

  她自信能够扭转劣势。你做多少事,用几分心,总要对得住自己的实力,并非做给旁人看,旁人心底还是有数——年青人难得是不浮夸不张扬,态度端正,节制有礼,如今更是待人热忱,谦恭得体,同事虽然觉得薛葵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这小姑娘特别之处。

  想来想去,不过就是初入社会,身上带着些天真灵动罢了,奇的是,这薛葵的身上,看不出年岁痕迹,仿佛时光定格,十年后怕还是这副模样,永远的笑如微风,淡雅如斯。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卓红莉是随风往事,流言渐歇,如今的薛葵已成“亲切温柔,风趣幽默”的技术骨gān,三不五时还和女同事约着一起逛街,若有心事倾吐,乃是绝佳听众,难得并不搬弄是非;或有男同事示好,一概先谢抬爱,再表立场,绝不拖泥带水。

  如此相处两三个月后,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印象深植人心,若非大事,难以撼动分毫。

  今日中午共享中心一群人在食堂吃饭,薛葵细细讲起格陵大学附近有家米粉馆,粉条糯滑,牛腩香软,更难得是汤汁稠厚,加入牛筋来小火慢熬,价格平,十年不变,是她学生时期常去光顾的老字号。

  她并非老饕,但深知饮食男女,吃是本能yù望,果然一gān同事个个垂涎yù滴,起哄叫她请客。

  “没问题。附赠每人一只外焦内嫩的虎皮蛋。”

  魏主任听得众人欢呼,便端着餐盘转过来体察民qíng。

  “什么事这么高兴?”

  “薛葵要请大家吃米粉。”

  工薪阶层,哪有大吃大喝的道理。小聚一下,图个热闹。薛葵心想既然有人嘴快讲了出来,那怎能不邀请魏主任。

  “魏主任,同去?”

  魏国栋笑里藏刀。

  “小薛啊,你父亲做汽车生意,怎能只请大家吃牛腩粉。”

  薛葵就算不知兵临城下,也绝不会妄言:“魏主任您真幽默。只是给人打份工……”

  “哪有,姬水玉龙的沈总是你舅舅,你父亲负责运输配送,兄弟两个打天下,了不起呀。”

  薛葵戳着米饭,朝众人无奈一笑——心想这是从何说起?乱弹琴。

  生物同汽车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并无人知道姬水玉龙是什么企业,但隐隐感觉来头不小,便噤声听薛葵如何接话。

  薛葵能怎么说?十年前她浮夸无比,在学校里到处炫耀自己的父亲是姬水二汽的副厂长,那个时候有公务车十分罕见,更何况还管着几十辆东风大卡。炫耀的太多次,自己都当了真,真当薛海光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皇帝女模样。

  班主任知道了,就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大大地夸赞了一番,激励她成为姬水镇第一个女状元,她得意忘形,就替父亲答应了帮班主任搬家。

  结果和薛海光jiāo涉未果,直接骂得狗血淋头,薛海光bī着她回学校去告诉班主任,别说没有能力,就是有能力,也不会调度车子来帮忙。老师该一门心思教好书,怎能想着从学生身上拿好处,学生该一门心思读好书,怎能想着拍老师马屁。面对义正词严的父亲,薛葵虚构的世界分崩离析,宛如青天霹雳,不知如何自处。

  当时还在游手好闲的沈玉龙听说了之后只觉得外甥女傻。

  “嗨!你直接来找大舅多好,大舅想办法帮你办成了。”

  她还真相信。时间日期都订好,结果沈玉龙突然消失,怎么都找不到。

  面对班主任铁青的脸孔,她只好哭着打给父亲——哦,那时有便携电话也颇值得炫耀。

  毕竟救女心切,薛海光亲自开了一辆大卡来,总算是圆了场。自那以后,她就常常做梦赤身luǒ体站在公告栏前看成绩,一年一年地往下掉,往下掉,势不可挡。

  “魏主任您真太抬举我爸了,这都哪跟哪呀。我爸他就是退了休闲着没事,在厂里帮帮忙而已。”

  魏主任哪里肯信,薛葵这话就说的太假。谁不知道姬水玉龙的前身就是姬水二汽?薛海光沈玉龙合伙在破产申报中捞了一大笔,他自认为有义务替天行道——这种靠侵吞国有资产起家的bào发户,不能占尽便宜。

  他直入正题。

  “小薛,现在所里要搬家,你嘛就想个办法帮帮忙。两辆卡车,足够了。”

  建设节约型社会,首要一条就是动用所有的关系省钱么?薛葵哭笑不得。这搬家费所里肯定可以报,魏主任替谁节约呢?

  “我做不到。”

  魏国栋哪里想到薛葵会断然拒绝,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魏主任,您这是难为我。要不我帮您打听打听物流公司哪家收费比较便宜?”

  无需权衡利弊,她知道真的解决了这件事qíng,魏主任自然对她另眼相看。但食髓知味,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天借卡车,明天就可能是悍马——那是不是整个药理所的婚丧嫁娶都得她包?

  她自觉没有这个能力无限提供车辆。她姓薛,不姓沈。姬水玉龙是沈玉龙打下来的江山,和她薛家一点关系也无。

  魏主任脸上便有些不好看——这技术员资历不高,脾xing挺大。他说了句你们慢吃,拔腿就走。

  同事都知道魏主任明显是为难薛葵,但你说这小女子看着有个楼梯都不紧着往上爬,岂不是傻的可以。

  “薛葵,要不你还是想办法求求你大舅,免得魏主任面子上不好看。”

  薛葵拨弄着饭菜,并没有失去胃口。

  “不谈那个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吃牛腩粉?”

  又过了两个星期,窗外的桂子树映着明媚阳光,依然香得浓烈。药理所已经正式停工,整理实验桌,预备第二天的搬家大计。

  实验桌总是最后整理的,纸张书籍都打包,免得搬运时候洒出来,还要把易碎物品都裹上海绵装箱,你若看不开,收拾屋子真是又脏又累;若看得开,就时时有惊喜,久已不见的一些零零碎碎,在边边角角里搜罗出来。薛葵搜到一包奶糖,大概是哪个学生送的,没过期,就拆开来大家一起尝尝,歇气儿的当口,有人抱怨格陵区政府没事找事,硬要学生物的都南迁,不知是何居心。

  “得了吧,我们已经够幸运,想想动物所,上千只jī,鸭,兔,鸽子,还有猪仔,更麻烦。”

  大家就自动开始想象高级知识分子赶着猪仔招摇过市,头上还飞过一群鸽子——那画面真是有喜感。哈哈哈地笑过了还觉得不过瘾。

  “薛葵,来讲个笑话吧。”

  薛葵正整理试剂公司的名片。

  “行啊,听过的捂上耳朵。”

  于是就讲个老笑话,短小jīng悍,正收尾——

  “天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三年凑齐一船人,容易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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