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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丛里的小乌龟_晏十日【完结】(40)

  袁野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无意识地伸手给旁边人掖被子,谁知摸了个空。他猛地惊醒,环顾四周,只见房间一角亮着小台灯,黯淡的光中,徐屹然正伏案疾书。

  袁野起身,取下挂在一边的大衣,走到徐屹然身后,轻轻给他盖上,自己则披着毛毯,找了个凳子坐徐屹然旁边,胳膊肘拄着桌子,迷瞪着眼打瞌睡。

  徐屹然终于停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转头看到袁野,恍然察觉,已经过去大半个晚上,天色正在发白,而撑着脑袋打着轻鼾的袁野,也不知等待多久了。

  袁野脑袋往地上一顿,猛然惊醒,抬起头来,看到茫然无措的徐屹然,打了个哈欠,想也不想地抬起手指弹了他脑门一下。

  “下不为例。”袁野说着,把徐屹然拖上了chuáng,钻进被子里,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口,声音越来越轻,“总算能睡觉了,困死我了。”

  徐屹然感觉怀里多了只大型犬似的,低下头就能看到他脑袋顶上叛逆的发旋和嚣张的刺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qíng平静极了,在他带来的温暖中,很快与他拥抱着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睁开眼,只听到各自肚子里响起的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俩人都懒得起chuáng。日夜颠倒,睡再多都没劲。

  袁野坐起来,靠在chuáng头,从枕头边摸到手机,问徐屹然说:“要不点外卖?”

  徐屹然没jīng打采地“嗯”了一声。

  袁野挑了家分量足的外卖,点了个三人餐,搞定以后,回头一看徐屹然,仍然半死不活地躺在被窝里,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脸,把他捞起来放在怀里,笑着问他:“让你作死,这么虚熬什么夜。小说看完了?”

  徐屹然闷闷不乐地说:“没有。被锁了,看不了了。”

  袁野:“我忽然对这本小说感兴趣了。”

  徐屹然:“不是你想的那种!”

  袁野:“我想什么了,你说说看啊?”

  徐屹然:“……”

  袁野“啧”了一声。

  徐屹然:“昨天我写了新的故事,你要听吗?”

  虽然对小说不怎么感兴趣,虽然这大冬天的,没空调,没暖气,但qíng意相通的恋人就在怀里。两个人挤在热乎乎的被窝中,趁着等外卖的当儿,亲个小嘴,扯扯老空,这他妈才是人生的真谛啊。

  袁野洗耳恭听。

  故事的名字很怪,叫《土偶人》。徐屹然的大纲写到第三卷,前三卷分别叫“背主的黑猫”,“忠诚的老狗”,“不会说话的鹦鹉”。故事的两个主角,一个是年轻正直的一线警察,一个是月薪过万的IT工程师。两人已经同居多年,只是碍于警察的特殊身份,一直没有公开关系。他们是一对Gay。

  这一天,和以前无数个生日一样,工程师买好蛋糕和鲜花,回到家中等待警察下班。对他来说,十二点前能等到是幸运,不能等到,他就会把蛋糕独自吃掉,把鲜花扔进垃圾桶里。他从来不打电话催警察回家,怕警察正在执行任务——更怕一次次听到“抱歉”这两个字。

  但他没想到,这天之后,他再也等不到警察了。在他生日这天,警察接到线报,前往某娱乐场所抓捕吸-毒人员,却遭到拒捕,鸣枪警告后,被一个磕了药的少年捅了十几刀,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工程师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却连警察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警察的亲人不知道他这个人,把警察的尸体火化后,带着骨灰离开了这座城市。他们被这座城市伤透了心。原来,警察殉职的新闻曝光后,很多人都对警察掏-枪的举动感到不满,认为是警察率先动手,吸-毒少年不过是为了自-卫,无可厚非。

  工程师满怀愤怒地找到公安局,想通过警察的同事了解这件事的始末。听说他是警察的朋友后,同事们除了叹一声气,劝他想开点,剩下的就是守口如瓶,好像已经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茫然地走出公安局大门,在滂沱大雨中蹒跚步行,几度摔倒。他看着飞驰的车辆,想要走到道路中央结束生命时,一声虚弱的猫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回头,看到路边躺着一只断了腿的黑猫。黑猫有一双金色的瞳仁,温暖得像太阳一样,隔着雨幕,望向他的目光专注极了。

  工程师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把黑猫抱回了家,悉心照料,治好了黑猫的断腿。

  和黑猫一起生活后,工程师重新振作起来。他下定决心挖出真相。他辞去工作,加入极-客,和几名极-客一起侵入了公安系统,调取了那天晚上的案件记录。他无法忍受恋人白白死去,满不在乎地越过了法律的底线,却一无所得——除了那名吸-毒少年的名字。三天后,他从派出所门口的监控中看到,那个少年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上了一辆豪车,扬长而去。

  工程师记下了豪车的号码,顺藤摸瓜,挖出了吸-毒少年的身份姓名、居住地址,经过一段时间的蹲点,摸清了吸-毒少年的活动习惯,终于在一个黑夜,带着一根铁丝找上了吸-毒少年的独居公寓。

  吸-毒少年经常在半夜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地回到家时,走路都走不稳。工程师提前破坏了附近的监控,跟着吸-毒少年走进了电梯,用铁丝勒住了吸-毒少年的脖子。在他即将成功勒死吸-毒少年时,电梯到了相应的楼层,门开了,那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扑上来死死咬住了工程师的手腕。

  工程师吃痛地甩手,吸-毒少年趁机挣开他的束缚,跌跌撞撞地逃出电梯。他怒吼着一脚踹开黑猫,追出电梯,却再次被黑猫咬住裤脚。他把碍事的黑猫踹下楼,再回头,吸-毒少年已经逃进了家门,哆哆嗦嗦地报了警。

  工程师计划失败,只能离去,心想要是再让他遇见那只黑猫,一定要将它碎尸万段。黑猫消失了几天,竟然主动出现在了家门口,那双金色的瞳仁一如既往的温暖。

  工程师看着这双眼睛,实在下不了手,只能把它关在门外,由它自生自灭。

  黑猫爬到了窗台上,透过窗户无声地注视着他。他冷漠地拉上窗帘,坚决不管它的死活。但午夜梦回,他眼前总能浮现出黑猫那双金色的瞳仁。那种纯粹的金色有一种令他战栗的温暖,那种奇异的熟悉感令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在失眠一个礼拜后,他终于无法忍受。他不抱期望地拉开窗帘,惊讶地发现黑猫仍然卧在原处,只是变得异常虚弱,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他伸手去打开窗户,想要把黑猫抱进来。谁能想到,那么虚弱的黑猫竟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猛地跳了起来,想要投到他的怀中来。

  他惊恐地缩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往外开的窗户打中了黑猫的身体,黑猫来不及躲避,从八层楼的窗户上笔直地坠落,摔在了地上。

  工程师冲下楼,却找不到黑猫的尸体,只在黑猫落地之处,发现了一堆细碎的黑泥。

  袁野听到这里,忍不住提问:“警察没死?黑猫就是警察?他为什么要阻止工程师为他报仇?要我说他都不是人了,自己去找那个吸-毒的报仇不是更好?反正没人能判一只猫的罪。”

  “咚、咚、咚。”有人敲门了。

  徐屹然:“待会儿再说,先去拿外卖。”

  袁野下了chuáng,往门口走的时候,在脑中思考:这要是我,面对无法对抗的qiáng权,我能怎么保护所爱的人呢?

  ☆、v章

  第五十三章

  袁野并不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在杂志社吃亏的时候, 他曾经下定决心要变qiáng大。但是听完徐屹然的故事,他忽然意识到,他之前想得还是太少了。

  保护这个词, 在生活的磨难面前, 承载着格外沉重的分量。

  他离开了袁家,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经济独立, 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可他在一厢qíng愿地规划未来的美好愿景时,竟然忘了将袁兴国这个最大、最可怕的变数计算进去。

  初中的时候, 那个跟他告白的女生被bī转学。女生本来家境优渥, 父母都是中产阶级, 却因为袁兴国捐了一栋楼、打了一个电话,就不得不承受学校的劝退,转去全然陌生的另一所学校。她的父母多次找到学校, 却无能为力。

  就像工程师和警察一样,一个小富之家,却无力承受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资本和权力面前,普通人能做的只有妥协而已。

  当初他抗争的结果是进了医院, 现在呢?袁兴国真的会放着他不管吗?与其赌他大发善心的可能xing,还不如预先做好充分的准备。万一袁兴国故技重施,他手上要有足以对抗的底牌。

  袁野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看到徐屹然苦恼地皱眉,问他故事编得怎么样,忍不住笑着刮了刮他的脸颊。

  虽然后面的剧qíng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他真qíng实感地说:“特别好。”

  果然, 徐屹然听到他的夸奖,腼腆地笑了。

  就这样一直笑着吧,袁野想,所有的风雨和危险,都让我挡在家外,你永远无须为此皱眉。

  没过多久就是省赛,袁野只拿到一等奖,但好歹进了省队。沈教头看见他的成绩,chuī胡子瞪眼地,差点气坏了。

  “就是不专注!你心里有事!”

  袁野对沈教头的批评欣然接受,转头就开始执行计划了。

  他去了袁氏大楼。

  因为以前跟袁兴国来过这里的缘故,保安很痛快地放他进去了。到了袁兴国办公室那一层,秘书热qíng地迎上来,他说来找爸爸,秘书说袁董正在开会,请他去会客室稍等。

  袁野说:“我不能去我爸办公室等他吗?”

  秘书犹豫了一下,想想他是袁董的独生子,以前也经常来公司,就答应了。

  袁野进入袁兴国办公室以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神色轻松地chuī了声口哨,两条大长腿往桌上一搁,同时顺势打开了电脑。

  他带着好奇的神色拿起桌上的文件信手翻了几页,打量着室内装修时,目光不经意地从前后两个摄像头掠过。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摸上鼠标,打开几个盘粗略浏览了一遍,嘴里郁闷地骂道:“什么破电脑,连个游戏都没有,没劲。”

  ……

  袁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袁兴国的会还没有结束。秘书问他要不要吃下午茶,他摆摆手,说懒得再等,随即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公司。

  没多久,袁兴国就带着一群助理回来了。秘书赶紧跟他讲了袁野来过的事。

  袁兴国骂了句“小赤佬”,回头问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黑西装男人:“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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