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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过的夏天_晓渠【完结】(16)

  旅游huáng金周最好哪儿也别去,走哪都是看人,而且山上特别冷,看完日出,晓风似乎有点感冒,一直在发抖。于是我跟负责的小杨说,我弟不舒服,好象是病了,我跟他先回D市。晓风估计是挺难受,也没推辞,就跟我回家了。他倒也没怎么样,就是又乏又累,做什么事qíng都没jīng神。白天他就在家里躺着,晚上去“宁夏”上班,七天的假期一眨么眼就没了。这天下班的时候跟几个大学时候的朋友出去吃饭,吃到一半,心里总是不踏实。晓风今天一早脸色就不好,下午打电话给他,听他还是有气无力的。刚才往家里打电话又没人接,估计又上班去了,越核计越不是味儿,只好跟他们告辞,我说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改天我请大伙儿!他们取笑我,说看咱这些有老婆孩子的都比杜总你自由。

  我开着车直接就去了“宁夏”。调酒的阿明告诉我晓风刚唱完,在后面的休息室呢!我敲了敲门进去,他正靠着窗户喝水,看见我诧异地说,哥,你怎么来了?他看上去比我想象的好,穿了浅色的毛衣,显得很文静。我说,心里挂着你,唱完了么?唱完咱一起回家。

  “哦,好,还有一首,你在这里等我吧!”

  看着他面露喜悦,我说你傻乐什么呢?不知道,他笑着说,就是挺高兴的。说着把他喝剩的水递给我,转身走出去。我来到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仰头就是秋天晴朗的夜空,将近十五,月亮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圆满了。似乎回到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大月亮,我跟晓风一门之隔,各怀心事,想起来,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往事。如今,我们终于推开了彼此间的那扇门,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等待,可我想,所有的等待都值得的吧?我qíng不自禁把晓风的那杯水送到嘴边,饮了一口,淡淡的清水而已,在杯子的边缘,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嘴唇的温度。是不是无数这样的夜晚,晓风倚着同样一扇窗户喝水的时候,象我一样,一遍遍地,想起从前?那一刻,心里透露着,陌生的温柔。

  我妈跟我说,是不是你岁数大了的缘故?近来懂得疼人,心也比以前细多了。我也发现潜移默化地,自己受了晓风的一些影响,尤其对他的事儿格外上心,难以克制心里那种对他的牵挂。那晚回到家,我跟他提到十月末去东南亚出差的事,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咱可以再去游一次湄南河。”

  “不行,”他刚刷完牙,爬上chuáng挤到我身边,一说话一股薄荷味儿,“再请假呀,冯哥就该另外请人,不要我了。”

  “不要就不要呗!你还愁找不到地方?”

  “那不一样,冯哥怎么说也算我的恩人了,这么多年帮了很多忙。”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宁夏”有人跟我提的茬儿,自己一忙给忘到脑后了。

  “有个姓huáng的,说是唱片公司的制作人,你认识么?”

  “哦,知道,怎么他还找你了?”

  “那天在‘宁夏’遇上了,他说你挺有潜质,想帮你出片,但你不答应,让我做做你的工作。为啥不想呀?这年头想出碟的人都想疯了,你怎么还往外推?”

  晓风拿着空调的遥控器,“B-B-B”地调温度,突然降温,物业还没供暖,屋里挺冷的。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怎么不说话?”

  “哦,我没兴趣。再说,出了碟也不是就能红,混的不好再回来的话,待遇还不如现在呢!我看多了那样的事儿了。”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我转身看着他,“咱晓风要模样有模样,唱得也不错,做个偶像派没有问题呀!怎么?你怕你红了,我吃你歌迷的醋啊?我保证不会,我跟那群小丫头一起排队等你签名儿!”

  他面露苦笑,“说什么呀!跟真事儿似的。”

  他平躺着,感受着空调的热气chuī在他身上,两只胳膊枕在脑后,似乎若有所思:“做明星有什么好?一点隐私都没有。我过自己的日子,不想给人打扰。”

  我的心象是给什么凿了一个窟窿,一切问题不言自明,晓风不想因为成名而难为我们的感qíng,并且他已经做了他的选择,宁愿跟我平平淡淡过日子,过一辈子,其他一切光陆离奇的诱惑,都视如粪土,忽略不计。

  “明星的应酬也多,生活也乱,虽然我现在唱一个月也没大牌唱一晚上挣得多,可收入也比一般老百姓好多了,加上你也能赚,只要我们两个不乱花,过的比大部分歌星还滋润呢!再说了,哪个大牌能有哥对他们这么好啊?还去接我下班……呵呵,”他说着又傻乎乎地笑起来。没想到,那样一个小小的举动,竟让他臭美成这样。我一定是又给这小子的单纯的傻冒劲儿给感动了,眼睛里可能还泄露了不可救药的温柔,本来唠叨不停的他,忽然不说话,只楞楞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吻上我的嘴唇。

  十月末,我到东南亚出差,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新加坡,回国前,接待人员安排了泰国两日游。我借着机会又游览了一次湄南河,只是晓风不在身边,也不觉得那么有趣了。依旧是夜晚,小船穿梭在月色之间,空气中是热带特有的味道,仿佛又回到那晚,晓风的脸近在眼前……心血来cháo,我拨了个电话给他。全球通信号一般,开始的时候有些不清楚,小船一转向,又好象一下子清晰了。虽然他没要求,但我知道他肯定会等我电话,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跟他聊两句。我说你猜我在哪里呢?湄南河上吧?他说,你还真说一出儿是一出儿,好玩儿么?

  “不好玩,”我实话实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胡说,导游不是说,想在泰国尽兴,别带家属么?”

  “听他放屁!当天底下男人都跟他一样?”

  晓风“吃吃”地笑着,说,哥,我信你。经过寺庙的时候,扔些面包下去,喂一喂那些“观音鱼”,晓风说,会带来好运的。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那些鱼都肥得要得心脏病了,再喂它们不是害它们么?晓风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他说,那些个事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呗!你还去拜四面佛么?我们上次来玩的时候去拜过四面佛,我妈倒是上了几柱香,我跟晓风光顾着讨论那里陈列的舍利子的成分了。我说没时间了,明天回新加坡,然后从那里回国。想不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不用,你回来就好。晓风似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哥,我生病了。

  第20章

  “病人小时候得过肾炎,一直没根治,经年积累下来导致的肾功能衰竭,但他还很年轻,qíng况还不算太严重,应该控制得住。”

  医院里qiáng烈的消毒水味熏得我头疼,坐在对面的医生五十多岁的年纪,戴着副眼睛,大概已经习惯了病人家属烦躁的态度,见我的手里的烟卷已经搓得稀巴烂,用带着容忍的语气说,“到外面的吸烟处抽吧!回来我们再继续谈。”

  “不用,”我把碎烟末子扔在一边的垃圾筒里,他们发现晓风的时候,他一堆健康问题里确实有肾小球肾炎,但当时qíng况很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我忽略了他的身体状况,看来他对自己也不太关心,我感到一种烦躁,却不知该责备谁,“那你建议尽快开始血透?血透有痛苦么?有没有危险?”

  医生翻开晓风的病历,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医学术语,终于到了重点:“每次是都得扎针,但还可以忍受。危险么,只要选择好的医院和设备,应该没有大问题。目前就是血透和肾移植,虽然后者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可如果没有直系亲属提供肾脏,依靠社会上的肾源,可能xing就会比较小。目前百万多尿毒症患者在等待肾脏移植,可每年能等到合适肾脏的不过五千多,而且O型血的肾源最是紧张。”

  我已经来不及计算晓风得到肾脏的渺茫几率有多少,心里反复盘算着在哪儿能找到他的亲人。医生的话听起来怎么都象是安慰:“其实血透的效果也很好,他毕竟年轻,维持个十年八年,利用这段时间寻找合适的肾源吧!病人的jīng神状态非常重要,家属一定不能崩溃,要经常鼓励和支持他。”

  医生显然准备很充足,递给我一套详细的治疗方案。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个档案袋,晓风的生命就装在里面。我跟医生很详细地jiāo谈了目前的计划,制定血透的日程,他反复提醒我晓风现在的健康的注意事项,我一一记下。

  走出办公室,晓风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天冷了,窗户关得紧紧的,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什么。我走过去,用手里的档案袋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他看什么呢?他说,你看那树上有个鸟窝。一棵掉光了叶子的高大梧桐的枝丫间是有个挺大的窝。你喜欢,哥爬上去,给你够下来呀?他笑了,说你还有这能耐呐?我说那是,你哥我小时候是爬树冠军。我们都知道这一刻, 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于是就那么肩并肩站着,看着窗外那棵枯朽的树,没人说话。

  前天晚上跟晓风讲完那通电话以后,我直接从曼谷飞回D市,反正新加坡那里有助理可以收尾。晓风在机场接我,跟我解释,上个星期腿跟脚都有些浮肿,所以就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说是尿毒症,他说着还笑了一下,医生要跟家属谈,我就把你供出去了。我说,废话,我不是你家属,谁是你家属?我的胳膊紧紧箍了他一下,那个时候我们都在故作轻松,我知道那病虽然不是绝症,可不好治。在见医生之前,都没敢再谈这个话题,心里头都挺害怕的。

  窗外似乎刮了一阵风,树枝杈晃动,鸟窝看上去脆弱,却依旧坚固地卡在枝丫间。我问晓风,上个星期结果就出来了,怎么才跟我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我在考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想起在新加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点都没听出他有异样,那会儿,他就知道结果了,却瞒着我。我说,算你聪明,你要是敢来电视剧里那一套跟我闹分手,我就把你大解八块,做成人ròu叉烧包吃了。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眼睛里湿润却清澈,我就知道,他说,我如果一个人偷偷跑了,你肯定更难过,将来我要是死在外面,你更加不会原谅我。哥,你是宁愿跟我共渡难关的,对么?他那眼光似乎一下就看进我心里。那一刻,我真想狠狠地拥抱这个男孩,可我只能借着身体的掩护,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在正式开始血透之前,我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说,你这病最怕着急上火和感冒发烧什么的,从今天就把“宁夏”的工作辞了,好好在家里休息,我下班就回来陪着你。我知道你担心治病的钱,jiāo给我想办法,咱目前还不缺那个。寻找肾源那些外面的事qíng我来跑,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成。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暂时不告诉我妈,她身体也不好,怕受不住这打击,所以他没人照顾,就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可我确实不放心晓风一个人,心里想着也许该请个照顾过尿毒症病人的保姆。我说,你只要记住,你好哥就好,你不好哥就不好。不管怎样,咱俩得是一条心,治病最重要,知道么?他使劲儿地点头。那是在家里,我终于可以紧紧地抱住他,亲吻时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让他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感激晓风的选择,他这个时候没有远远跑开,依旧信任我,依赖我,依旧那么坚qiáng地爱着我。他半开玩笑地叹着气说,哥,你是个倒霉蛋,可我只能拖累你了。我说,那叫分担!不叫连累!可我的心里想,晓风,我亲爱的男孩,能够被你“拖累”,是我今生的荣幸。十一月末,晓风接受了内瘘管植入手术,做好了血液透析的最后准备。同时,我开始了艰苦的寻找肾源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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