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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之城/彼岸两生花_晓渠【完结】(23)

  “知道了。”

  叶承安忿忿地看了一眼电话,按了接听键,还没等他发脾气,对方先发制人:“我就知道你在!为什么不接电话?”

  “知道我躲你,还打个没完没了,是故意气我吧?”

  “谁气谁呀?”张颂扬嗓门特大,隔空跨海的,还是震耳yù聋,“我给秦医生打电话,说你根本没去,怎么回事?”

  “不想去。”

  “什么?你说什么?”张颂扬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放柔和,试探地问,“你是不是犯病了?”

  “没,就是不想去。看不看有什么区别?”

  “我就知道你一见到他……妈的,说什么也没用!叶承安,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电话“砰”地挂了,叶承安握着电话的手姿势没变,他的眼睛依旧停留在讲电话是盯着的窗外那片彩霞,连张颂扬也觉得自己是疯子呢!

  晚饭时,唐叔说不舒服,回房间歇息了。叶承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筷子碰到盘子边儿,发出的清脆声音,在空dàngdàng的墙壁键,竟似乎有了回音,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摸不着……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立无援。

  敲了敲门,他推开唐叔的房门。唐叔正躺在chuáng上,看见他进来,有些诧异,连忙坐起来:“小少爷,你怎么?”

  “我煮了粥,多少吃点再睡吧!”叶承安注意到唐叔的脸色确实不好,“要不要看医生?”

  “哪用?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

  叶承安小时候常到唐叔的房间里玩,如今再走进来,想起的都是自己还没桌子高的往事。唐叔拿着匙的手,激动得发抖,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竟懂得照顾自己,心中万千感受,竟不是语言所能表达。

  细细地品尝这每一口的滋味,一边跟叶承安聊着些往事,说到经常带他钓鱼的地方,水已经gān了,只有夏天bào雨之后,才有水流下来,却再也钓不到鱼。说着说着,一件件地揭开,终于到了心头隐藏得最深的一句,在叶承安出去前,唐叔突然对他说:“小少爷,别再为难自己啦!”

  “唐叔,”叶承安楞楞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你觉得我是疯子吗?”

  唐叔摇了摇头,“我的小少爷,比谁都正常!”

  笑了,眼睛却又觉得酸,也不知道是苦是甜,叶承安叹了口气:“晚安,唐叔。”

  第二天早上,唐叔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早起,为他准备。叶承安觉得不对,到他房间查看的时候,唐叔僵硬地躺在chuáng上,手脚并得整齐,身体已经冰凉。叶承安瘫坐在chuáng边,试着握住他的手:“唐叔,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八月的夜晚,山上的天气凉慡怡人。顾展澎到的时候,直接进了屋,找了一大圈,发现屋里根本没人,站在叶承安的阳台上,看见湖边的长椅上有人影,连忙飞奔着跑了下去。

  脚边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叶承安伸着长腿,转头看着身后的顾展澎,平静地,注视了几秒钟,忽然绽开一朵晕红的笑容:“你来啦?”

  走到他身边,坐下来,顾展澎挪开他手里的酒,拉了把叶承安向下滑的身子:“唐叔的后事,我帮你办。”

  “你看见湖中的那个小岛没有?”叶承安指着湖心的一小块儿,根本称不上岛屿的长着三五颗芦苇的地儿,“我现在就跟它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身边的水,比这个大很多。汪洋,淹没世界每个角落的汪洋,把我团团包围着,我是,孤岛,连片糙也不长的,一块石头而已。”

  “小安……”顾展澎隐隐觉得这将是个,不寻常的夜晚,可不等他说话,小安就打断了他。

  “你觉得我是疯子吧?”他的眼睛由于微醺,带着蛊惑的迷茫,“三人成虎,你老婆,张颂扬都说我是,如果你也这么认为,我就真的是了,疯子……”长长的一声叹息,从胸腔的最深处发出,“顾展澎,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是个需要医生帮助的人。”

  水面上chuī来的风,因为湿润,显得格外清慡,空气中飘来一股夜来香。叶承安脱去所有保护的甲胄,这一刻,在晴朗夜空下,他赤luǒluǒ,不怕伤害,不再躲闪:“在国外,我看了五年的心理医生,一个名字,一张脸,一个人,日日夜夜都纠缠着我,象是被下了咒语,我病了……每个人都对我说,不要再爱你,可是,我办不到,顾展澎,我失去了‘放弃’的能力。”

  顾展澎闭了闭眼,他必须依靠紧紧攥着拳头,才能遏制住心中那股冲动,只是往事不受阻挡,在这美好的夏夜泛滥成灾。冷漠的,奔跑的,刻薄的,微笑的……无数无数的小安,如同天上的星星,趁着黑暗,一颗颗蹦出来。

  得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对这样一个,爱得失去了自己,爱到疯巅,成妖成魔的人,熟视无睹?

  “在你刚出国不久,我在手术中出了错,造成不可原谅的医疗事故,医师执照被吊销,终身不得从事任何形式的医疗工作。出错,是因为jīng神恍惚,完全无法集中jīng力,就象你说的,给一个名字,一张脸,一个人……下了咒。”

  两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望,眼睛里都闪烁着,那不知为何而跳跃的一簇光芒。月光皎皎,银河迢迢,碰上叶承安嘴唇的一刻,有酒的味道,因此,醉了。

  第二十五章 迷途

  顾展澎以为发抖的会是自己,却没想到接吻的感觉,仿佛无意识之中已经幻想过很多次,熟悉得让人心悸。相反,怀里的身体,却掩饰不住从里向外传播着的震颤,分不清是惊讶,还是无所适从。

  不忍làng费的酒,滋润口腔的时候,蓦然想起多年前的夜,叶承安忽然出现在他办公室,他始终记得那一瞬,尽管小安的外表冰封般寒冷,黑夜样的眼睛,却泄露了身体里的燃烧……顾展澎侧头,看见小安红了的脸颊,是酒jīng作用,还是夜色诱人,又或者因为那个意外的吻?

  “看什么?后悔了?”叶承安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神让人为之一颤,“顾展澎,你喜欢我么?象对我姐姐那种喜欢。”

  顾展澎不安地躲避了身边求索的眼睛,他站起身,向着湖边走了几步。起风了,扯动着微弱的水波拍在堤岸处,声音低沉如梦呓。

  “有时候,我们要的不只是答案那么简单,小安,你的问题,答案如何很重要吗?”

  “是不那么重要,”叶承安跟着站起来,走到顾展澎身边,“不管你给的答案如何,我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五年,十年……一辈子,都放不下。觉得我是魔鬼吧?”

  “小安,”心给一只冰冷的手抓着,说不定下一分钟就会因为突然的用力碎得无法收拾,顾展澎揽过身边的身体,还未继续,已经qíng不自禁地叹气,“继岚对你也许不厚道,可她跟你一样,喜欢着我。而我答应过,照顾她一辈子,就不能食言……如果你跟她两个人,必须要辜负一个,我只能选择你。小安,我们两个相遇晚了,我知道,医生说这种话很可笑,可我开始愿意相信,人是有来生,有下一次机会的。”

  叶承安看着远方的眼,瞬间迷朦,象给一场细雨扰乱的水面。他希望自己也能如顾展澎,在该停止的时候停止,该继续的地方继续。可他努力了五年,早已经对所谓“正确的选择”不抱希望。

  要是能够不去想,不去爱,绝望的时候不再给自己希望,又怎么会弄得这么láng狈不堪?死心走上的不是歧路,是迷途,可迷失的人,都找得到回去的路吗?为什么,独独他,弄丢了自己?

  他慢慢蹲下身子,感觉渐渐显露的混乱一寸寸地淹没上来,心飞快地跳起来,仿佛随时从那片失去温度的皮肤下蹦出来!他颤抖地摸遍身上的口袋寻找药物的时候,顾展澎发现他的异样。

  “小安,你怎么了?”

  他抓住小安慌乱的手,希望让他镇定下来,却因此引起小安的反抗,用力一挣,向后倒在地上,却也顾不上,终于在裤口袋里找到一只小而扁的盒,拧开就往嘴里哗啦啦倒了一堆药片,也不用水,伸着脖子往下咽,不料卡在喉咙里,难受地在糙地上蜷成一团。

  顾展澎连忙拎过还剩一些的红酒瓶子,掰开他的嘴,灌了进去。过了好半天,叶承安渐渐安定下来,睁着眼,却安静躺着,一动不动。顾展澎猜到刚才吃的是镇静的药,拉着他的胳膊,蹲下身子,把他背在背上,朝屋子里走去。

  “刚才是犯病了吧?医生怎么说的?”

  “不会因为对方是姐姐,是女人,而退让。”叶承安的声音因为就在耳边,字字句句听起来都那么清楚,“也想把疯魔藏在心里,在里面任意肆nüè,即使把五脏六腑都烧个jīng光,仍剩下一副完整的外壳,跟你说,我过得挺好的。可想归想,觉得应该那么做,也硬是管不住自己,就是做不到。”

  声音停止,风从树叶间穿梭的“沙沙”响也显得震耳yù聋,顾展澎不知如何回应,为什么背上轻飘飘的一个人,却非要背负那么沉重的爱?

  “放我下来吧!”叶承安从顾展澎的后背挣扎下来,仆一落地,因为药物造成的软弱,不禁跪在地上,他慢慢地站起身,摇摇晃晃从顾展澎身边经过,你就当我是个疯子,离我远点儿吧!”

  顾展澎站在原地,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生活中的很多事,单方面自以为是和躲避都是没用,如果是必经的路,不管再怎么艰难,也得敢于开始。叶承安既然是自己难以推卸的一部分,也不会再把他扔在一边置之不理。他走上去,却给推开,这次他没有多纠缠,一把将小安扛在肩头。

  世界倒转,星星掉在地上。

  叶承安醒来的时候,看见顾展澎缩在chuáng前的椅子里,以别扭的姿势,很不舒服地睡着。没起身,借着恍惚晨光,毫不掩饰地观察着他。曾经有心理医生建议他,如果记忆太难受,可以用药物帮助他遗忘……忘了那个名字,忘了那张脸,忘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如果生命里,真的没了那个名字,那张脸,没了他给自己的一切,真的就快乐了吗?

  为什么自己想一想,最珍贵的,能让他不知不觉微笑的往事,都是顾展澎给予的呢?为了止疼,就要连不多的美好也一并忘掉,怎么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顾展澎翻身的时候醒过来,睡眼惺忪,有那么一刻,不太确定自己在哪儿。“天亮了?”他含糊地问了一句,才想起昨晚在叶承安睡着以后,竟看着看着,自己也跟着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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