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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之城/彼岸两生花_晓渠【完结】(7)

  “舌头的体会不如心的重要么!”

  “嗯,这倒也是。可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发现了你的入学注册表格,还有,真想不到,你竟然有二十八了!完全看不出来!”

  “你看我象多大?”

  “说你十八岁我会相信。”

  “嗯,我也希望永远十八岁。”

  “你长得这么年轻,还怕老?再说,男人老点怕什么?显得成熟。”

  “不是怕老,”叶承安用叉子玩弄着蛋糕上的奶油,“是因为,那年,我认识你。”

  顾展澎在微暗的灯光里观察着叶承安低垂的睫毛,叶承安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注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想起那日落水以后,面前的一双手臂紧紧地抱过自己,两人也是近得可以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小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天从午夜开始?”顾展澎柔声道,“因为每一个明天都是从今天开始,哪怕我们不能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哪怕明天的甜,我们可能体会不到,今天也不能留下遗憾。所以,假如没有明天,我们今天,依旧可以很快乐。”

  “最憎恨你这种花言巧语的人。”

  叶承安虽然这么说,却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必定是湿了,他努力把目光从顾展澎的脸上挪开,借着目光的移动,将那快要出框的眼泪成功地再吸收回去,可他的身体却不能抑制地颤抖,不禁说出口:“这不象顾展澎会说的话。”

  “我以前是怎么说的?”

  “你说,假如没有明天,今天也毋须徒劳争取。”

  顾展澎几乎肯定了自己跟小安从前的关系,原来心中这股难以掩饰的爱恋并非空xué来风,都是因为失忆前系下的解不开的结,所以如今他们仍然捆绑在一起,分不得,舍不下。

  “小安?小安……”

  他慢慢靠近叶承安的脸,手指轻柔刮过他的眉眼,嘴唇犹豫着,终于印了上去……

  象是扯去了最后一层轻纱,顾展澎跟叶承安的相处,变得明朗起来。叶承安不高兴的时候依旧难免刻薄,可顾展澎不再介意,他开始学着研究着小安的脾气,了解他冷言语背后的潜台词。因为那神秘不可知的过去,加上孤僻的xingqíng,小安象迷雾一样吸引着他,那种吸引慢慢地演变成一种诱惑,勾引着他的注意,如同中了招,着了魔。

  这天,他在书房找了本书,准备到楼上找叶承安,经过二楼,好象看见有人影经过,他喊了声“唐叔”,却没人回应。楼上的洗澡间正响着,小安应该在洗澡。

  顾展澎往前走了两步,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可以看见唐叔正在院子里扫雪。他不禁皱了皱眉,刚要离开,发现旁边的一个房间的门没有锁。叶承安和唐叔都跟他说过,空着的房间不要去,大部分的房间都上着锁,只有唐叔有钥匙。大概因为是旧锁,要拉得很用力,才锁得紧,因此这个门才没有锁住。

  他并没想要进去看,门却在这时,象是考验他一般,开了个fèng儿,露出房间一角,顾展澎踌躇一会儿,还是无法抗拒心中的好奇,便朝里看了一眼。这一看,整个人楞住,如同给人钉在原地,再不能移动,又给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每个汗毛孔都结了冰。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这不是一般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更象是……遗相。而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小安。

  第七章 生死两茫茫

  门“哐”地关了个严实,接着是“喀擦”上锁的声音,转过身的叶承安脸上毫无表qíng,说道:“不是跟你说过,有的屋子不要进么?”

  顾展澎的心仍然给那遗相紧紧抓着,对近在咫尺的叶承安反倒忘了害怕。他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承安的脸,这人虽然苍白如纸,可眼波流动,嗔怒笑骂的表qíng那么生动,怎么看也不象人已故去,剩下的魂魄。

  “看什么?”叶承安问他,“怕我是鬼?”

  “你是么?”顾展澎反问回去,“小安,我厌烦了猜来猜去,跟我说实话,这相片是怎么回事?哪个活人会用这种照片诅咒自己?”

  “照片不是我弄的,”叶承安解释得心平气和,“想我死的人太多了,弄个遗相算什么……”

  “别说这些!告诉我,你是人还是鬼?”

  “人跟鬼有什么区别?你让我拿什么来证明我是人是鬼?” 叶承安的眼神里,明显受伤了,那微的一蹙眉,竟让顾展澎心跟真跳痛了一下,“这张照片,是别人拿来诅咒我的,同样地,我生日的时候还收到过骨灰盒,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也有人做了我的人型玩偶,不高兴的时候用针扎……”

  “怎么……怎么会这样?”顾展澎诧异了,小安跟家里人关系不愉快,他似乎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会僵到这个地步。

  “我的出生不被允许,也不受欢迎的。你难道没听过‘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句话么?世上还有很多人,保留着这高贵的毛病。”

  顾展澎也想得明白,叶家家大业大,分配本就是个难题,小安没有母亲,父亲又从来与他不亲近,成为别人眼中钉,ròu中刺是必然的,弱ròuqiáng食,他是叶家最容易欺负的角色,大概这其中许多不满,也因此都撒在他身上。

  “小安……”顾展澎的心平静下来,不象刚才那么急躁,“是人都有不顺心,别太认真,要学着给自己宽心,越艰难的困境,越要多想想美好的,才能继续,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美好的也有,”小安身子靠在墙上,借墙的支撑站着,“可他忘了我。”

  这几乎是肯定了自己过去在他心里的地位,顾展澎慢慢靠近小安的身子,他们的脸近距离看着彼此,他终于说出来,已经不是问句:“我们以前是爱人。”

  小安却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出来:

  “你从来没接受过我对你的感qíng,又何苦去忘?而如今再嫌弃我不人不鬼?顾展澎,既然你一直不喜欢我,没必要再做出这样的姿态,失忆后再来补偿我,我们互不相欠。”

  顾展澎实在想不起来,曾经跟小安的纠缠,他只知道他闭上眼仍旧那么清楚地描绘出小安的每一个表qíng,不管是他轻轻锁着的眉头,还是愉快时,清朗的面容。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这难掩受伤的一双眼,湿润着,却极力忍耐,连带着每一根长长的睫毛颤抖,他的嘴角倔qiáng地抿着,似是责备,又似只在独自失望。

  顾展澎难掩心中愧疚,他既无法在亲人的责难中保护小安,还跟着猜忌侮rǔ他,不管过去是什么样,既然决定一切重新开始,就不该再受过去yīn影的影响。

  顾展澎没有说道歉的言语,他伸出双手,不轻不重地把小安抱在胸前,他听见彼此的心跳的节奏,正慢慢融合在一处。心中的安慰督促着他,将小安略微颤抖的身体,再抱紧了一些。

  叶承安任他抱着,没有动,只把下巴搁在顾展澎的肩膀上,长长地叹着气:“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活着又怎么样?憎恨的,要qiáng作笑容去承担,喜欢的,却总是望尘莫及,求之不得。一天一天在重复,所有的负担,考验,所有的不快乐,重复个没完没了,而有限的愉快却是越用越少,总怕用光的一天。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真的相信人能看见鬼,鬼能看见人么?叶承安在心里暗暗地说,那是分离的两个世界,两处茫茫,互不相见。

  那天以后,叶承安一直闷闷不乐好几天,连唐叔好象也在责怪自己的无礼,把他的少爷看得很紧,起居饮食他都揽过去,让顾展澎不怎么有机会接触叶承安,这种连续几天的隔离一样的生活,让初尝恋爱滋味的顾展澎感到极度郁闷,他楼上楼下一遍一遍逛着,盼望着小安也许在弹琴,或者画画,或者从走廊经过……让他看上一眼,哪怕只问个早安晚安也好。

  到了第五天,顾展澎再也受不了了,晚饭时候也不管唐叔的阻挡,执意要给小安去送饭。端了晚饭,站在叶承安的门外,竟有些紧张,心里把要说的话又重新温习一遍,要尽最大努力,做最坏打算。

  进了屋,四下里的门窗都给挡得严实,反倒映衬着屋子里的灯光的温暖颜色。书架上的音响放着轻音乐,缓慢清幽的节奏里,叶承安坐在壁炉前,一副悠闲散漫的模样,而炉里的火映红他的脸颊,更加显得俊俏。

  “你不象在跟我生闷气呀!”

  “谁跟你生气了?”

  “前两天看你,脸拉得那么长。”说着把晚饭放在叶承安面前的茶几上,“吓得我紧张好几天。”

  “我可没跟你生气。”

  “那gān嘛躲着不见面?”

  “我没躲,是唐叔让我多在屋里呆着的。他说外面冷了,少出门省得着凉。”

  顾展澎前后想一想,真的,好象就自己一个人越想越乱,唐叔……

  “唐叔他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自己以为小安生气,还摆出一副惩罚的脸孔,误导自己。

  “他说,得让你自己冷静冷静,不然下次又不知道猜我是什么怪物。怎么你觉得是惩罚么?”

  “当然是!”顾展澎一边细心地盛饭布菜,一边把心里的话说给小安听,“习惯跟你腻在一块儿,这几天也不怎么见,也不能跟你好好说话,夜里连琴也不弹,好象你不在我的生活里一样,当然是惩罚。”

  把饭递给小安,看他安静地吃,眼睛低垂着不看自己,顾展澎感到心里给cháo水一样的力量推动着,把藏在心底深处那些话都推到喉咙里,终于忍不住,全说了出来:“我刚到的时候觉得这里很yīn森恐怖,而唐叔神出鬼没,你又孤僻yīn沉,我想不把这里当鬼屋都难,慢慢地跟你相处多了,每日跟你呆在一块儿,很习惯那种相处,心里也喜欢,跟你在一起。那天看见照片,第一反映是不是所有的快乐都是假的,跟个鬼魂在梦里恋爱,到头醒来,却是一场空。那种怀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并没经过大脑思考,所以,你不要跟我生气,我其实,”

  顾展澎皱了皱眉,象是心里觉得艰难:

  “就是怕失去你,我忘过一次,以前也辜负过你,这一次,我不想错过。”

  顾展澎见小安低头吃饭,虽然越吃越慢,却一直也没作声,只好问:“烧ròu我做了一个下午,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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