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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波兰街+柏林道风云_晓渠【完结+番外】(15)

  若没这通电话,封悦也许还不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儿,然而阿昆客气得有些虚假的电话,反证明他们心里的猜测,桂叔是想单独见康庆,有话要jiāo代。

  “看来桂叔是病得不轻,要跟康庆jiāo代遗嘱了。”

  封雷没想到局势变化得如此突然,他本来觉得还有很多时间清理当年的痕迹,结果,桂叔的突然病危,他会怎么和康庆说当年的事,他身边是否还有别人的眼线。

  “桂叔身边现在是谁跟着伺候?”封雷问,“靠得住吗?”

  “桂叔多疑,身边的人康庆cha不上手。”

  “波兰街你不能回去,封悦,从现在开始,别出门,外面的事,我去应付。”

  “我不回去,康庆会对你下手……”

  “那就让他放马过来,我封雷会怕他一个波兰街的小混混?”

  “我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逃避没有用,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些年,我们躲过了什么?”封悦的冷静,让封雷摸不出底细,“我不是小孩子了,哥……”封悦想,如果当年自己坚持,不那么顺从封雷的安排和决定,也许今天又是不同的局面,“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封雷有些急了:“你以为康庆对你有多少感qíng?封悦,和他的义气,他的地盘,他在波兰街的声望比较起来,康庆不会保你的!”

  “那我偿命给他,”封悦平静地说,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人都是为了自己争取和努力的,不是吗?哥,当年……你保我了吗?”

  这话一说出来,封悦突然轻松了,仿佛卸掉了背了很多年的沉重的负担,从肩膀到心头,所有的骨ròu和关节,同时解脱了桎梏的禁锢,自由的阳光照进身体里每个细小的角落,那些yīn霾和黯淡,都在光线里湮灭和消散。当生和死不过是个结局,封悦才真正体会出,从容的滋味。

  康庆赶到医院,桂叔的人都在等他,说桂叔怎么也不肯接受急救,怕进了急救室出不来,他还有要紧的话,要jiāo代给康庆。在家里接到消息,这头的人不要让二少来的时候,康庆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他不怎么太相信桂叔身边的人,让阿昆亲自去找了间病房,将桂叔推了进去,医生气得骂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催他们尽快。

  人都远远遣了,外头只留阿昆一个,康庆放心地关了门,走到桂叔的身边。桂叔闭着眼,似乎努力地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呼吸长一阵短一阵。

  “桂叔,我康庆,你有什么话和我说?”

  桂叔好半天才睁开眼,瞪着他,说:“康庆,你大哥,他,是给封家兄弟杀死的!”

  急救室的灯亮了起来,康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思绪却是万马奔腾,不得安生。他早就意料到桂叔很可能知道大哥的死因,却没想到竟然是封雷下的手。那时候封悦才多大?为什么桂叔要拉上封悦垫背?刚刚他说了两句就昏死过去,想多问都问不出来,也不知老家伙有没有命,把谜底彻底地揭开。

  然而,桂叔的话,又有多少可信?

  康庆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护士小姐诶远远警告了两次,见他们的装束和气焰,也不再过来烦他。医院里雪白的灯光,没有一点温度,活人看起来也跟死人气色差不到哪里去。他真想不到自己还能如此冷静,康庆微微闭着眼,在尼古丁的镇静下,慢慢地盘算着当年的事。那时桂叔是希望波兰街能把赌场生意做起来,正努力地巴结着胡家的大少爷,自己还曾经笑话大哥,说他一半时间都在胡家大少那里上班……他脑袋里的某根弦突然绷紧了。

  “阿战,你带人在这里看着,有事马上联系我,阿昆,你跟我回去。”

  康庆的命令,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弄不明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管康哥和桂叔实际关系如何,出来混的人,多少都要受辈分和道义的限制,桂叔是康哥的长辈,怎么着也该做做样子啊!

  “还有,”康庆小声jiāo代说,“看着桂叔身边的几个人,不准他们和外头联系。”

  其实,刚刚康庆一来,就把他们的手机都没收了,严禁他们和别人说桂叔生病的事。就算不治,这消息也得由康庆的嘴说出去,其他人从现在开始,禁言禁足。他们心里虽然有些不服,又都慑于康庆的脾气和威力,不敢冒昧。

  康庆带了几个人,回到家里,只领了阿昆进书房:“我大哥出事的时候,波兰街除了桂叔还有谁当权?”

  阿昆想了想:“辛葵和六叔都算二把手了,大事小qíng,都要汇报给他们的。”

  没有再说话,康庆陷入一阵沉思,他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果断地说:“你现在就去给我找波兰街和胡家大少联系的一切资料,亲自去,马上,不准给任何人知道。”

  阿昆心领神会,面色凝重地走出去。康庆坐在椅子里,扬起头,听见自己僵硬的关节“吧嘎吧嘎”地响起来。封悦啊,封悦,你骗得我好惨,还巧言令色地说什么想帮我,无非就是替封雷在我这里卧底而已,康庆想起过往那些甜蜜痴缠的日夜,竟然不过是封悦制造的,迷惑自己的假象,顿时感到一股万箭穿心,无法忍耐的剧痛,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封悦,你等着,看我怎么拆了你身上每一根骨头!

  封雷通宵都在书房里和人商量,阿宽目不转睛地盯着客厅里的封悦,封雷说在事qíng明朗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回去找康庆,那绝对是自寻死路。以康庆的火爆脾气,根本不会冷静考虑,头脑一发热,或者给人一撺掇,就得把封悦拆了。

  “我想上楼,”封悦对阿宽说,“你gān脆把我锁屋里吧,省得你还不放心。”

  阿宽这个人特别木讷,好像听不懂讽刺似的,不带什么感qíng地说:“我让人去卧室收拾一下。”

  封悦躺在chuáng上,睁眼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几年前,他曾象这样整晚整晚地清醒着,不能合眼,不能入睡,封雷那时忙碌地往返于太平洋上空,就怕封悦哪天挺不住,撒手走了。死掉比活着容易,封悦不止一次地厌倦,每次在绝望的最边缘,总想起康庆,想起他站在楼下,仰头问自己:“封悦,下来玩儿啊?!”

  封悦的卧室,带了个小客厅,此时阿宽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封悦的chuáng不在他的视线以内,但是封悦的每一次呼吸,都逃不过他训练有素的耳朵。封悦没有想逃跑,他甚至觉得自己长这么大,终于不需要再奔逃了。

  他没有睡着。

  当早晨的第一缕晨光落在他的眼皮儿上,封悦就睁开了眼睛,外头还是藏青的,太阳并没有升起。他躺在chuáng上没有动,心脏平静得几乎没有跳动,他身体和jīng神上感到无边地疲倦,可又觉着特别安宁。

  不一会儿功夫,阿宽的声音响起来:“二少,早饭端上来了,您现在要吃吗?”

  “我不想在这里吃,”封悦说着,转头看了看客厅那里的阿宽,“我大哥在楼下吗?”

  “大少也是刚刚谈完,在餐厅,说二少想的话,可以去楼下和他一起吃。”

  封悦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到了楼下的餐厅。封雷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睡衣,正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子旁边看报纸。

  “昨晚睡得好吗?”他放下手里的报纸,问封悦,好像昨天那些事根本就没发生。

  “挺好。”

  封悦一坐下来,佣人就过来端菜布饭,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饭,谁也没有说什么。等茶水和水果摆上来,封悦才说:“我有话和你说,就我们俩。”

  封雷抬头看他,彼此都没有回避对方的注视,封悦的冷静,让封雷难过,封悦走到今天,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喝了口茶水,低声说:“那,到书房说吧!”

  书房里打扫的佣人连忙都撤了,房间里还清晰地存留着昨夜的烟味儿。窗户开了个fèng,换进外面新鲜的晨间空气,一清一浊地混在在空气中。封悦走到书架跟前,上面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张他们的全家福,那时封悦才三四岁,对什么时候照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封悦坐在爸爸的腿上,封雷和妈妈坐在一起,那时候应该是chūn天,他们身后的迎chūn花开得那么灿烂。大哥不是爸爸的儿子,只有妈妈知道大哥的爸爸是谁,可是,大哥对自己很照顾,很疼爱,就是亲弟弟,也不见得付出那么多的心血和耐心。

  “你有什么事要说?”封雷看着封悦单薄又显得倔qiáng的背影。

  封悦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和张文卓联合起来对付康庆?”

  书房里的光线,随着太阳升起,而渐渐明朗,封悦本来站在yīn影里的轮廓,也清晰起来,只有在封悦的身上,封雷才会意识到时光的速度快得让人不胜唏嘘。站在自己面前盘着长手的年轻人,就是当年襁褓里蹬着胖腿儿要吃奶的小婴儿?那个被自己骂了,也不会顶嘴,梗着细脖,低头不语的小倔孩儿?

  封雷一直希望能摆脱波兰街的乌烟瘴气,让封悦长成一个快乐的人,没人会因为他的出身嫌弃他,因为他的病弱欺负他,他想笑的时候大声地笑,想哭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可为什么偏偏事与愿违?封雷觉得封悦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如果康庆对付我呢?”他反问回去,“你选择谁?”

  封悦长久地注视着封雷,他能清楚地听见窗外的鸟鸣,淡淡地卷在风里,从微微敞开的窗户,弥漫到房间里,这让他们之间,少了昨晚对峙时的冰冷和尴尬。

  “我从来没恨过你,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封悦诚恳地说,他的心,在这样宁静的早晨敞开着,“我不能在你们之间做选择。”

  封雷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就是选择了康庆。”

  这句话象爆破xing子弹般击中了封悦,并在他身体迅速地分裂开,一一击中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片甲不留。他似乎有些站不住,退了两步慢慢地坐回沙发上,手四处摸索着,不知该放哪里才对劲儿。封雷的心,猛然揪紧了,连忙走上去,握住封悦的两手,放在自己掌心,暖暖地握住。

  “你对他的感qíng,我怎么会不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伤你的心。”

  封悦身体蜷起来,有些发抖,他躺在沙发上,象是经历了一次长途的迁徙,jīng疲力竭:“我累了,哥,特别特别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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