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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波兰街+柏林道风云_晓渠【完结+番外】(89)

  汽车引擎声响起,不大功夫,客厅安静下来,封悦推开面前的报纸,站起身打算上楼换衣服上班,阿战这才老大不qíng愿地走到他跟前,吞吞吐吐地说:“二少,康哥说,今天下午的董事会议,你不用去,他会帮你找个借口。”“我知道了。”封悦头也没回,迈步走上楼梯,背影孤独而骄傲。他们在外面向来不会过于亲密,因此如今闹翻,也暂时能糊弄住不少人,但家里和关系近的人,却已经觉察出不对,封悦和康庆不仅没有什么语言jiāo流,甚至连碰面都在避免。在深不见底的大宅中,想要躲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康庆早已经搬到三楼的客房住,但是,没人敢多去过问,而在公开场合,需要一同露面的,他们看起来又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因此大部分人依旧蒙在鼓里。因为要去美国差,事qíng一下子全压上来,在这场政府和财团的拉锯战里,封悦在收购“美通”之后,“雷悦”在美国全面扩张市场的时候,是美国大亨们极力想要争取的砝码。想要见他的,他想见的,名单比字典还厚。阿宽负责安排行程,包括跟美国那里的协调,平时他并不一定跟在封悦身边。这天他在外头忙完,还很早,回家里取些东西,却发现封悦的司机在洗车。“今天不用接送二少吗?”“哦,先生已经回来,说今天再出门了。”封悦并不是早归的人,极少数时候会无故提前下班,阿宽赶忙进屋上了楼,在卧房外面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伸手拧了拧把手,没锁,于是走进去,绕过门口的小客厅,封悦已经躺在chuáng上。头发还是湿的,可能是刚洗过澡,听见他的脚步声,却头也没回。“二少?”他轻轻叫了一声。“嗯。”封悦应了,表示自己没睡。阿宽赶紧走过去:“怎么了?”封悦两颊绯红,呼吸艰难:“我可能……需要医生。”他几乎少有主动要求医生的时候,除非真的抗不住。

  这些天,他装作若无其事,在外头奔波应酬,阿宽就知道不是好苗头,但也只能狠心的“袖手旁观”,封悦根本不可能把他的意见当回事儿。立刻吩咐人打电话,他回来找出温度计,帮他量体温,又检查他粗重呼吸,是不是因为旧病复发。医生来得很快很及时,封悦虚弱地要求:“我三天后出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要帮我挺过去。”“我尽量吧!”医生开始检查后,眉头却越皱越深,回头让护士准备输氧和注she,在门外跟阿宽说:“这两天看住,让他卧chuáng休息。”“他这qíng况能出国吗?”“不出国就是住院,看他恢复的qíng况吧!”医生的语气并不乐观。封悦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午夜的时候烧退一些,却因为药物刺激胃,空吐了两次,阿宽喂他吃下半碗稀饭,才踏实下来。“康庆回来了吗?”他问阿宽。“没呢。”看看chuáng头的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他最近在忙什么呢?”“公司的事吧,上次过来的那几个俄罗斯人,好像跟他签了笔大买卖。”封悦躺进被子里,感受着药xing随着食物的热量,在体内弥漫,治愈病痛,也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这次去美国,你不要跟着。”“为什么?”行程一切都是他安排,对所有的活动了如指掌,却突然不让他去,阿宽不解。封悦隐隐直觉,这次去美国会有人在暗处等着他,阿宽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对方反倒畏缩而去,不会冒然来找他,他存着缕淡薄的希望,又很想这个希望是假的,不可能实现。这种没有依据的,矛盾的直觉,自然不会给阿宽知道,只说了另外一个原因:“你留下来,帮我盯着他俩,有什么风chuī动,跟我透个气儿。”言语间指的自然是康庆和张文卓。阿宽闷不作声,半天才说:“他俩从没为你着想过,你又何苦处处替他们担忧?让他们斗去,打死一个少一个。”

  第四十七章

  日午后,惨白的阳光从赤luǒ的枝桠间透进室内,冷冷的,温度反倒是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轻缓地送了过来。田凤宇依靠枕头里看资料,身边的迟艾许久也没出什么动静,他以为是睡着了,可低头端详一会儿,睫毛久隔着,时而忽扇,原来一直都醒着。“想什么呢?”田凤宇材料放在一边,伸手cha进他头发里,“不是说要睡午觉?”迟艾近来jīng神状态比前段稳定,不会动不动发脾气,摔东西,或者莫名其妙发疯甚至自残,也许医生是对的,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对神智和qíng绪的控制。但他依旧体力不支,偶尔会引发剧烈头痛。“这样躺着就挺好。”“哦?那gān嘛非得揪住我陪?”“你在……我就觉得实。”“那就把你绑在我身上,走儿都拎着。”“好。”迟艾毫不豫回答,象欣然答应,又像是赌气。“你能乐意?”田凤宇往下退了退,将他搂进怀里,“我看你更想绑在如川身上吧?”迟艾静地沉默,突然笑了,脸颊上dàng漾起若隐若现的酒窝,“凤宇哥,你不是吃醋吧?怎这么酸呐?”“我不吃醋,只要你喜欢,谁陪你都行,我付得出合理的报酬,绝对可以媲美如川经济顾问的价钱!”“我才不稀得要!”迟艾嗤然,脸上流露出一股冷冷的淡漠。那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出现的表qíng,可转眼就消失不见,柔柔的娇顺样子又转回来,朝他近近地蹭了蹭:“我只要你,凤宇哥。”田凤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时候庆幸迟艾看不见自己的表qíng又觉得敏感如他,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凡事埋藏得深。即使他双目可视,却也未必揣摩得出……究竟是谁在骗谁?“有件事,我这些天就想跟你商量。”他在迟艾耳边轻轻说道。“美国有个医生,最近联系我可以治你的眼睛,我想让他过来给你检查看恢复的希望有几成?”迟艾埋在他的胸口,半晌也没吭声。若是常人失明这些年,肯定会欣喜若狂,但他连类似高兴的反应都没有。这些年来虽然他时常出没大小医院,可从不曾主动问过复明的希望,因此田凤宇多少觉得迟艾心里固守的一个小小角落,任何医疗任何技术,都无法入侵,这个人始终固如顽石。“gān嘛不表个态?”“我不治。”迟艾说得斩钉截铁。田凤宇一时不知如何应付,正好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是金如川于是没有跟迟艾争辩:“我出去接个电话,你累就睡会儿。”见迟艾转身钻进被子裹住自己的脸,知他是赌气只好由他任xing,“嗯如川,什么事?”他走到卧室外的小客厅,考虑要不要去书房接。“明天的董事会,封悦还是不会去哦!”金如川说,“我刚刚拿到日程。”“有给理由吗?”“说忙着出差美国的事。”“可信?”“我看悬,他跟康庆是不是怎么了?”金如川向来不是捕风捉影的人,尤其不会无故编排封悦,他对封悦印象非一般的好,“您最近有联系过他吗?”“没有,”田凤宇至少有一个礼拜没见过封悦,“他们在公共场合,向来不都是好像不熟的样子?”金如川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赖,明白以田凤宇对封悦的了解,不可能看不出两人的端倪,但这会儿不承认,自己也不好再挖下去,只好转入主题:“我听说封悦病了,在家休息好几天。”“听谁说的?他没上班?”

  “没有,而且也没有入院,他可没有好端端在家里闭门不出的时候。”田凤宇挂断电话,坐在沙发上,掂量着该不该去看看封悦。这人最近的反常,他早就看出来,估摸着极有可能是康庆发现了他替张文卓挡枪的真相。封悦这个举动,对田凤宇的触动也是很大,不管他承不承认,心里的憋闷总是多少有些,但他不忍心责怪封悦,潜意识里,这种愤恨,想要惩罚和教训的念头,转移到康庆身上,所以,在他刚察觉两人可能因为这件事产生摩擦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想要cha手。然而现在听到金如川这么说,顿时揪心起来,不知封悦状况如何。“凤宇哥?”他把手机放下,走进去:“嗯?怎么了?”“你是不是要出门?”“可能要出去一下。”田凤宇握住他的手,安慰:“我让如川过来陪你晚饭。”“不要!”迟艾不高兴了,皱眉撅起嘴。“你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前两天还跟人有说有笑。”

  田凤宇坐下来,手伸进他后背的衣服里,迟艾的身体热乎乎的,他的手却有些凉,被他一摸,忍不住缩了下,却不逃离,任他抚摸:“那我不出去了?”迟艾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任xing后悔了下,闷一会儿,说:“你忙你的吧,我等你回来吃宵夜。”田凤宇的车子驶出大门的时候,脑海里还是迟艾xing格间穿梭变换的矛盾不安。他大概也是无法理解自己的错乱,所以才会烦躁。其实,当初他也没有想过能瞒一辈子,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能做的,其实少之又少,人若没有驾驭和改变的能力,就得准备面对的勇气。跟着佣人走上楼,刚好碰见出诊完的医生朝楼下走,还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田凤宇立刻感到不太踏实。敲门的时候,护士从里面走出来,礼貌地嘱咐:“别聊太久,他刚打过针,需要休息。”“我会注意的。”田凤宇推门进去,封悦坐在chuáng上,好像怕冷,披着厚厚的毛衣外套,脸色青寡,却还是他惯常的安静态度:“坐吧!”“怎么回事?”“感冒,没什么大不了。”封悦果然不说实话,“急着找我,有事?”回身看看,这周围只有他俩,康庆果然不在家。两人若没有问题,不可能封悦病着,康庆却不露面,田凤宇更加肯定心中的看法,直奔主题:“跟他吵架了?”封悦没有回答,依偎在枕头里,紧紧抿着嘴唇,在药物的作用下,脆弱而疲惫:“谁跟你说我生病?”“金如川听人传的。”“他消息真快。”“那是你平日里太勤快,偶尔缺几天不上班,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田凤宇在封悦面前并不显得过于拘束,他们都彼此了解,对方知qíng多少,“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藏在心里,他未必能明白。”但是,封悦明显想深谈这个话题,为难的撑住额头,敷衍道:“以后再说吧!”静谧的空气沉淀在他们间,淡淡地,嗅得出丝微的药水味道。封悦估摸这天田凤宇来探望,并不真的是有什么重要公事,怕只是过来试探他现在的状态而已,自己跟康庆的矛盾,又怎么可能瞒得了他?此刻前来,于公于私,都有劝解的成分在。果然,坐在面前的田凤宇静默片刻,继续跟他说:“既然不可能分,总得想办法维护和修补,两个人一起,摩擦是在所难免的,你们生活多年,这般冷战地闹腾,也不是第一次吧……”封悦的心,被尖锐地刺中,突如其的瞬间,清晰地感受着破皮而入的疼,他尽量不去想跟康庆的这些年,想得多了,沧桑和无奈,总让他力不从心,他在外面越是武装得铜皮铁骨,内心越是虚弱胆怯。田凤宇的话,渐渐淡为模糊不清的背景,在纷乱的脑海之外盘旋,难以捕捉……受病所累,不堪重负的封悦,沦陷在一股qiáng劲的漩涡之中,身上的神经肌ròu,都不再受他支配,许久不曾折磨他的qiáng烈窒息,就从这一瞬间揭竿而起,迅速蔓延。田凤宇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失常,开始只是qíng绪上略微有些激动,胸口起伏,但他一辗转翻身,田凤宇就觉察到不对,那是封悦发病时习惯的动作,他会想要躲避,就像动物本能地掩藏自己的重伤。“封悦?”田凤宇探身过去,掰住他肩膀,心不由一沉,这次明显比以往发作得急切迅猛,他想也没想,伸手在chuáng头的柜子里翻出喷剂实施急救,一边喊人帮忙。阿宽闻声跑进来,先是吩咐管家送田凤宇出门。“先别管我。你快去看看他!”这种时候,他根本不可能离开,急忙中,也无法冷静避嫌。屋子里顿时纷乱起来,chuáng边被人围住。然而从人影的空隙间,田凤宇看见封悦一双眼,看向自己,多的是份让人心痛的灰心和绝望,他整个人都被这样的表qíng,紧紧揪住了。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迟艾缩在被子里,沉沉地睡着,小夏说他晚饭时头疼,吃了止疼药,才会睡得这么深。田凤宇没有一丝睡意,拿了包烟,走上阳台去抽。隆冬的午夜,是滴水成冰的寒冷,但他却不以为然,只有这样彻骨的冷,才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意志。封悦的药,习惯xing地放在chuáng头第二个抽屉里,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外人不会知道。刚才他临时发作,自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打开放药的抽屉,这个习惯xing地动作,不知是否瞒过当时痛苦中的封悦。也许他当时神志不清,没有留意这些细节,但若如此,他又怎会给我那样的眼神和表qíng?田凤宇在自己摇摆不定的qíng绪里不安良久,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刚从公司的高层会议中抽身,私人手机上,就收到封悦的电话,声音犹带着病后的憔悴,话语却如锋刃般锐利:“迟艾是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田凤宇迟半天,才说了句:“你不会想知道。”封悦沉思良久,象是在空白里揣测,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挂掉电话。再次见到封悦,并没有间隔很长时间,几天后在顶级商务酒会上,他跟康庆结伴而来,这多少让田凤宇感到意外。虽然这场酒会对柏林道上的大亨意义重大,但封悦前几天才发作得那么厉害,以康庆的脾气,两人也不会这么快和好,却仍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联手出席,看在田凤宇眼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封悦穿一身黑色西装,略微显得清减,长身站在金碧辉煌的会客厅里,一如既往地吸引着众人有意无意的目光。他在柏林道的人缘要比康庆好得多,出身门第说到底总是康庆无法比拟的,而且行事态度也要来得温和些,即便身上向来的冷淡孤傲,也被人解读成贵族习xing。因为即将到来的美国之行,想找封悦说话,帮他出谋划策的不少,毕竟他开拓的门路,日后也会被柏林道其他的势力应用到,说不好跟他借光,方便将来的海外资本运营。而康庆近日做成大宗买卖,也是chūn风得意,两人少年得志,各自风光,却没有什么互动,尤其康庆对封悦,更是几乎视而不见。过了多半个钟头,封悦跟身边的人告辞,进了自己的包间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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