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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真年代_晓渠【完结+番外】(51)

  逛了附近几家小书店,在huáng昏的露天咖啡座,无意地浏览过往错落的行人,小路两侧的法国梧桐,遮蔽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也把“百盛”商区的喧哗隔离在另一个世界。桌子上的杂志翻在固定的一页,他的心,沉在寂静的深海深处,遥远得自己也无法捕捉确切的思绪。邹童难得一个人,这样消磨着懒散的时光,三十岁,他平静地想,我三十岁了。

  过去的时光,在秋日清透空气里,好像黑白的胶片,一幕幕飞速而过。

  记得那时候看《天堂电影院》,里面的小男孩长大,成熟,变老,回到出生的小镇,邂逅qíng人的女儿,已经亭亭玉立,和母亲当年一样迷人……那是邹童从没感受过的,bī真的,岁月流逝。他开始有点相信,时光,其实是一场加速运动,越到后来越是飞快,越是短暂,越是稍纵即逝。

  直到天黑下来,他才收拾一下刚刚买的几本书,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朝“chūn天”走去。“chūn天”的烘焙和咖啡很有名,晚饭的时候,反倒会比较少人,但他们家的红酒招人,过来的基本品酒的比较多,江洪波就很喜欢他家的收藏。

  邹童迈进来,楼下稀疏的客人里,并没有江洪波的影子。倒是老板走过来,跟他说:“去顶楼的花园吧,楼下呆会儿有人包场。”

  老板跟江洪波和佟琥都是很好的朋友,算是熟人,邹童虽然最看不上有钱人动不动搞包场这一套排场,但明白生意人是喜欢的,没说什么,只身上了楼。天台是个法式风格的花园。一边墙壁上,本来是爬满紫藤和牵牛花,这会儿悬了条类似丝绸的大幅挂布,在晚风中轻轻翻动,果然是挺特别的。老板据说学的是设计,常会有些让人惊喜的花点子。

  邹童以前也在这里坐过,但多是白天,晚上比较少。可能因为没什么人上来,所以灯也都没怎么开,黑暗里,影影绰绰地摆放一排的类似组图类的艺术展品。邹童向来也不是附庸风雅的人,也没有过去仔细看。他点了壶热的花茶,靠栏杆边儿坐着,可以看见楼下小路上,橘红的街灯下,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侍者把茶水的托盘放下,就走了,邹童本来朝楼下张望,回头发现托盘里,还有个雪白的信封,写着:“邹童亲启”,是江洪波的字迹。江洪波小时候练过书法,字写得格外漂亮。他朝四周看了看,感觉怪怪的,抽出里面的卡片,满满地写着字。现代人除了签名,其实写字的机会越来越少,邹童也记不得多久没见过江洪波手写过这么长的信件。借着桌子上玻璃瓶里的小烛光,他仔细地一行行看下去:“邹童,开始同居那年,我帮你们学校的建了个电教馆,领导要表达谢意,想要用集团的名字来命名,我没有答应,就让他们帮我在图书馆前栽上一棵梧桐,桐与你的名字同音,而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图书馆那里。

  每年你生日左右,我都会去拍张照片留念,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因为希望哪天,等那棵树长到浓荫蔽日,高大无比,再告诉你说,你看,我们的感qíng,就和这棵树一样源远流长,根深蒂固。

  但我没料到,坚持一段感qíng,会那么艰难;也没有料到,在感qíng的考验面前,我原来是这么软弱。

  今天你三十岁,我们认识了十二年。

  我昨天去拍照的时候发现,这棵树已经很高很大,应该可以让你看一看。

  有段时间,你追问我为什么喜欢《天堂电影院》,我没有跟你坦白,是觉得这些话放在心里还好,说出来,总是有点难为qíng。谁让今天是你的生日呢?还是那么重要的三十而立,我就豁出老脸了!

  你记得电影里,教会把所有亲吻做爱的镜头删除掉,才敢放映给观众看,在最后结局的时候,那个老头儿把所有剪下来的片段都连接再一起,送给男主角当礼物?邹童,你就是那个礼物,你是我生命里最不被人接受和肯定,却也最璀璨,最珍贵的部分。

  我其实一直告诉你,‘对不起’这三个字并不是我最想说的,也许你觉得我已经玷污那个字,但我最想说的还是:我爱你。

  生日快乐!

  江洪波”

  邹童感到一股辛酸,从身体里汹涌地翻涌上来,哽在喉咙那里,说不出地难受。似乎为了催化他的qíng绪,天台上的灯,缓缓地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分别照在那排陈列的展图上,是十二张整齐的图画,同样的背景下,衬托着一颗从小到大,成长中的梧桐树,不管yīn晴风雨,每张图片上,都标着同月同日的一天,邹童的生日。其中一张看起来格外眼熟,那是他在美国那年的生日左右,在MSN上,曾经见过江洪波用它做签名的图片。

  空气中响起《天堂电影院》的cha曲,小提琴的旋律象月光般包围而来,那幅巨大的丝绸上突然映she出电影的片段,是一次次的拥抱,亲吻,女人袒露的胸膛,相爱的人永不分离的结合……有风chuī过时,如同水面上dàng漾的影像,带着梦境般虚无缥缈的,起伏不定。

  江洪波站在屏幕的下方,看着眼泪从邹童的眼眶里,奔涌出来,簌簌而落。

  “你他妈的跟老子使yīn招儿!”

  江洪波虽然偶尔也会玩点小làng漫,象这种大张旗鼓的阵仗,从来也没有过,他们都觉得这种招数让接受的一方太难为qíng,虽是好意,却让人窘迫。记得有次看电影,男主角就是来过类似一套,虽然女主角感激涕零,邹童却说:“靠,就算这女的想甩他,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说,难怪她哭得那么厉害,给人算计了!”

  走到他跟前,江洪波一手扶在他身后,另一只执起他的手,他们在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里,缓慢起舞……天上繁星如梦,人间万家灯火,他们靠得很近,梧桐的树影,陈旧的镜头,在温柔晚风中起伏,如流光上播种的,璀璨光yīn;如岁月里定格的,童真年代。

  第三十七章尾声

  三年后,电教馆综合教室的大窗外,是初秋时,纯净高远的一片湛蓝天空。

  邹童坐在角落里,看着讲台上的苏杨,不再象开始时紧张不安,一举一动渐渐变得收放自如。请个超级帅哥当老师的好处就是,女生都不会打瞌睡,坏处也有,她们未必真能听得进去授课的内容。他甚至亲眼看见前排的两个女生写纸条,讨论苏老师的腰多细,腿多长……心里琢磨着,这帮姑娘恐怕不了解,要是给佟琥那个大醋坛子知道,回去指不定怎么折腾他们的苏老师呢!

  手机来了封简讯,江洪波的。“我在公司忙完了,呆会儿去接你?”

  他今天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下飞机就杀到公司处理点儿急事。

  “你回家睡觉去吧,我在等苏杨下课呢。”

  “不困,在飞机上睡了。我去接你俩吧,一起吃饭,饿着呢。”

  “三点半,图书馆前面等吧。”

  邹童发完简讯,就从后面溜出教室,走廊里开着窗,外面夹带着凉慡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他为之一振。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小径上三五成群走过的少男少女,并不认识,又格外感到熟稔,象看到自己当年那段喜怒哀乐的时光。

  那时瞻望将来,是灰蒙蒙地迷乱,现在回首旧时,却清亮亮地真切。

  下课以后,学生鱼贯而出,好半天,苏杨才在三五个女生的簇拥下走出来,见他站在窗口那里等着,连忙摆脱她们,来到他身边。

  “怎么我回身写个黑板字儿,你就不见了?”

  “我就是过来验收一下你平时教课的水平如何。”

  “呵呵,怎么样?有进步吗?”

  “进步是有,要是考那帮女生苏老师的三围体重,本周五天都穿什么衣裳,个个都能满分,专业上的,我看够呛。”

  苏杨知道他是笑话自己,背对着学生,皱眉瞪了他一眼。

  “哎哟,这表qíng可别给她们看见,否则得昏倒一片,”邹童笑了,透过苏杨的肩膀,看见后面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怯怯私语,“他过来接咱俩吃饭,你忙完没有?”

  “江哥回来啦?”苏杨识相地回避,“我才不当灯泡呢,她们正好有个活动让我当评委,我得去了解下qíng况。”

  “靠,gān嘛呀,要二十四小时霸占?小心佟琥回家修理你。”

  邹童没有再耽误苏杨,走出图书馆,迈下长长的楼梯,黑色房车已经停在树下的路边,待他走近的时候,车窗缓缓降下来。

  “苏杨呢?”

  “被女生劫持了,”邹童坐进车里,“回家吧,我才想起来,你妈今儿早上让阿姨送了炖汤过来,说她的宝贝儿子在国外辛苦,得好好补着,否则容易早衰!”

  “工作倒不至于,让我早衰的,是你吧?”

  “啧,贱的吧!”邹童恨不得捶死他,“我看你是在外头疯到撒欢儿了,还敢赖我头上?”

  车子平稳驶上林荫路,从后望镜里看见那棵梧桐,枝叶在午后艳阳里舒展,渐渐远去……

  全文完

  番外

  六月里一场急雨,突兀而至,刷刷打上窗户,随风时轻时重。不到下午四点,研究所的办公室里冷清得只剩邹童,他关上电脑,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搜了搜,也没找到什么能用来遮雨的。年初的时候研究所扩建,跟马路隔开,就算车子停在门口,下雨天走出去也得给打透。

  江洪波一大早从深圳飞回来,直接赶去公司上午的股东会议,最近因为收购的事,高层几乎全员二十四小时待命,在北京和深圳之间频繁飞行,有快一个月没怎么回家。下午两点多,会议结束以后,他给邹童打来电话,说等会儿接他下班。

  “你怎不早点跟我说?”邹童完全不知道他今天回来的安排,昨天通电话,江洪波还说今天飞北京开会,“我也好准备准备,给江总接风洗尘。”

  “呵呵,”江洪波给他的揶揄逗笑,“这些破事儿你还不知道?昨天上午还没说能行,我想去北京活动活动,结果朝令夕改,晚上电话来又说可以了。”

  邹童透过二楼的窗户,正好看见街道边停着辆黑色“别克”,估计是江洪波已经到了,开着公司的车,这种天气,出租车也不好叫,而且江洪波格外不爱坐出租,他对车子的要求,几乎到了挑剔的地步。他快步下楼,推着清洁车的阿姨,见他两手空空还说,这么走出去要淋湿的,雨正下着大呢!

  出了门口,站在门廊下,邹童略微想了下,刚想冲出去,突然被人叫住:“邹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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