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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沉默_郑二/道行清浅【完结+番外】(11)

  要教训的话咽了下去,我灭了手电站着没动,理智告诉我应该拎着他的领子将他塞到车里,马上回家睡觉,可是——

  “坐下来嘛……”他重复着,软软地语气像是撒娇,我无法拒绝。

  “我跟嬷嬷说了我们的事,就刚才,我还跟她说我们搬了新家,你还买了车,现在我们都不用骑车了。”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在微笑着说这些,“我还告诉她你当院长了。”

  “哦?还说了什么?”脱下外套给他穿上,我陪他一起胡说八道。

  “说大姐要结婚了,说我的考试,反正我都说了。”

  “呵。”我笑着问,“那嬷嬷怎么说?”

  “她没说话,她死了。”

  我打了个寒战,忙说:“她是不能说话,但她听的见。”

  “我知道……”他似乎将脸埋进了臂膀中,闷声说,“李光明,讲小时侯的事给我听。”

  小时侯?我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身影,模糊,却特别清晰,那时他才三岁,顽皮,不怕生,成天叽喳个没完,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小时侯很漂亮。”我一辈子记得,“很皮,撕过我很多书,砸掉过盆载,点蚊香差点烧了房子,还常常拖柳姨的大衣出来垫狗窝,有一次因为这个挨了柳姨的揍,你堵了三天气没理她。”

  “呵呵。”他傻笑,问:“你呢?”

  “我啊,我每天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李光明。”

  “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我的?”

  “我不知道。”我只能苦笑,“等我发觉,已经晚了。”

  “不是吧……我睡摇篮的时候,你已经想到要我的身体了?”

  “十四岁。”这个我倒可以确定,“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回家那天傍晚,你洗澡没有关门。”

  “哦。”他懊恼,“怎么会这样的……”

  “谁让你洗澡不关门的?”我捉弄,“幸好我还算君子,否则,你清白不保了。”

  “王八蛋!”他嚷嚷,“是你自己乱想!”

  “是真的。”我说,“你非常漂亮,非常,非常漂亮。”光想想就可以让我流口水了。

  他一下子沉默了,安静的突然。我忐忑,怪自己怎么一时大意什么话都乱跟他说了。

  “你……”我问的胆怯,“又想吐么?”

  “不是。”他伸手过来拉住了我,声音颤抖,响在黑夜里清亮而坚定,“李光明我们回家吧。”

  第16章

  当发觉他正在用他的方式改变我们的关系时,我已经不那么焦躁了。剩下的难题大概是怎样拖他上chuáng,虽然一直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每次见他正儿八经做功课的专注样儿,我还真下不了手。

  医院里倒是安稳了,什么火也不用烧,给每个员工提点薪水,大抵下面也就服帖了。截止到96年年末,本院固定资产是四百万,年终收入七千三百万,这是我今年的底线。

  另一件事,母亲的病历,终于瞒着陈涣调了出来,我留下了复印件,以便更安全更隐秘的查找当时参与手术的所有工作人员。从病历记录上当然看不出异样来,但真相在他们嘴里。

  麻醉师还是石俊饶,他与父亲是多年的老战友,从他那里是找不出任何破绽的。

  主刀医师是父亲,同台的助手医师,很多年前就辞职断了线索。父亲做的相当gān净。

  “还有一个人你忘记了。”雁文翻看病历复印件,抬头对我淡淡的笑,“洗手护士,她的位置就在主刀医师旁边,手术经过都看清了。”

  “病历中没有记录。”这个角色微不足道,所以通常不记录。

  “你笨死了。”他提示,“假如是我躺在手术台上,你会让谁做洗手护士?”

  当然是功夫最扎实最熟练的:“——手术室护士长?!”

  “二十年前的手术室护士长,但愿还没让你父亲灭口。”

  找个二十年前的人不难,难的是怎样从她嘴里套出刻意隐瞒二十年的事。我们找到她时,她已六十有二了,义务在恩美孤儿院里做保健医生。她用了个最平常的借口打发我们,说事隔太久,她忘了。

  “院长太太的手术您都忘记啦?”雁文逗弄她怀里的小孩,一个白化病弃儿,“人家麻醉师都没忘记呢。”

  “那你们该去问他。”

  “问过了。”我说,“他说,院长夫人是死于手术事故,主刀医生的失误。”

  “胡说!”她的qíng绪一下便激动了,“石院长不是嘴碎的人!”

  “石院长?”我冷笑,“您还记得那是石院长打的麻醉,都隔这么久了,您记xing可真好啊。”

  雁文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懂事的将孩子从老太太手中抱了准备离开。他管不着的事也不想管,听了多余。

  老太太灰着脸,大抵也知道瞒不住我们了,便问:“你是什么人?”

  “死者家属。”我掏了工作证出来给她过目。“我在长风工作。”

  “既然是医生,你该知道,二十年前的医疗事故是没有办法追究的。”

  我颔首,说:“所以您根本没必要害怕告诉我。”我当然知道医疗事故超时一年便不能上诉了,但我不为这个。

  “你姓李?”她将工作证还给我,问,“李院长是你什么人?”

  “您说的李院长,是指我还是我父亲?”

  她骇住了:“你是他儿子?你……你来找我问这些,他知道么?”

  “难道我不能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么?!”妈的,是他儿子又怎么样,当年他下刀的时候有想过躺着那个是他儿子的妈吗?有想过那是他结发妻子吗?!

  她忡怔了好一会儿,叹息,说:“你回去吧,至于你母亲的死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你可以想想,胃全切术最容易发生的意外是什么,你是医生,这个该是知道的吧……?”

  “您是说我母亲死于脾破裂?!”我是猜测过的,但是这对于老练的外科医生来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我不相信这是技术上的问题。

  她没正面回答,只叹息,转身说:“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宁可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他杀了我母亲这个事实,他为什么不能做的更gān净,为什么还要让我有迹可寻?

  “放手!”使劲掰开雁文握着钥匙的手,我要去质问他,我要看着他怎样在我面前承认这些。

  “你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换做是钮嬷嬷,你李雁文也不会平静到哪里去!

  “这样你冷静了吗?”他给了我一巴掌,快的我都没来得及反应,“你想要做什么,杀了他一命抵一命?想清楚没有啊你!”

  所有的念头都像断了弦的筝瞬间安静,我怔怔的看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试图安慰我,用脸庞摩挲我的脸,静静地像是想分担一部分难过,怒气是散去了,悲伤却渗透进心里,似乎想哭,但确确实实没有眼泪流下来。

  “等过了大姐的婚礼,你再去跟他说,好不好?”他低低的恳求。“过一段时间再去吧。”

  我以为李家从上到下他没一个看的顺眼的,可他居然这么想着水含。

  “嗯。”也许真的要一些时间来使我想的更周全,毕竟不只是因为想报什么仇才去查的,他不值得我大费周章。

  “李光明。”他突然岔开话题,说,“我们去领养那个白化病儿吧。”

  “怎么想出来的?养一缸‘玻璃美人’还不够你忙啊?”我吃惊,断然拒绝,“不行!”

  他大概也觉得这个念头荒唐,没有坚持,但眼睛一直盯着恩美的大门看,直到我驾车离开。

  水含的婚礼极热闹隆重,外人面前赚足了李家面子。对方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妹夫看起来老实厚道。

  婚礼上,雁文盯着水含看的眼都不眨一下,他说哇,大姐真是太漂亮了,不知道以后娶的老婆会不会这么漂亮。我说你才16岁你就想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事,不高考了?

  一听到高考他便烦了,乖乖闭嘴逃了开去。到新娘扔捧花时才钻出来起哄,被他顶顶撞撞的,花倒让我接了个正着。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安静了,qíng绪似乎冷却了下来,但我忙着周旋客人也没太在意。到了宴席上,一桌人说着说着自然牵扯了我的婚事出来,也就说到了同席的虞家,乱点起了鸳鸯谱。柳姨笑说可婷倒是个好姑娘,就怕咱们光明不上呢。

  我笑而不答,以免给他们捉了话柄去弄假成真。一边用眼角防着雁文偷菜吃,像东坡ròu什么的,下筷前就得不着痕迹的截住他,油腻的东西对他的心脏有害无益他是知道的,可他这顿饭就跟我作对。

  回家路上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让他发泄不满,他先是装作不在意的问我和虞可婷什么时候结婚,当我笑着说等他批准以后时,他一下子严肃了,说:“不许笑,跟你说正经的呐!”

  我说:“你看你大哥是个能受委屈的人吗?”

  他绷着脸瞪着前面没看我。真生气了。

  非要我保证么,好,我给你:“我永远不会和虞可婷结婚。永远不会。”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反正给你的已经不能计算了。也许我在你心里不过是像钮嬷嬷那样用来寄托亲qíng的某种所有物或是某种依赖。但即便是那样,我也不会舍得你难过。我会给你足够的勇气让你接受这份感qíng和它所带来的一切压力,只要你还有一丝忧郁徘徊,我就必须给你更多。

  七月将近,大街小巷都在为香港回归而喜气洋溢着,倒忽略了高考的炒作,似乎是被回归之喜冲淡了紧张与压抑。

  雁文说学校里他不想去了,想休假一个月在家复习。我去了趟效实与他的班主任商量,随他去了。为此他把家里弄的一团糟,客厅地板上,厨房,浴室,自己的卧室,可见之处全部贴满了练习题,他得意的说这样可以不用坐着紧张兮兮的翻腾,想做便做,上厕所也不会làng费时间了。我却被他弄的差点回到自己高考那个噩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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