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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为你哭了_眉如黛【完结+番外】(31)

  苏陌愣了一会,才再次骂道:“你今天发什麽疯?老子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哥们儿!”

  冯洛听了,又开始笑,笑了一会,然後小声跟苏陌说:“苏陌,耳朵凑过来。”苏陌奇怪地看了他一会,然後微仰著头,把脸凑过去,冯洛对著苏陌的耳朵小声说:“其实啊──”

  苏陌往後缩了一下,皱著眉头说:“痒……”

  冯洛不满地招手说:“过来,过来,配合一点。”苏陌只好再次凑过去,冯洛的头发微微擦过他的脸,冯洛放慢了调子,轻声说:“我在他们车底下粘了一个计程发报器,就是我们大学常玩的那种啊──”

  苏陌愣了一下,才用力推了一下冯洛说:“好小子啊你!”苏陌哈哈地笑著。

  冯洛被推离他的怀里,脸色白了一下,然後也跟著笑了出来,冯洛笑著继续说:“我阻止不了伯父,不过他们似乎是直接把何授带离这里,大概想让你找不到他吧,车子往西走了310公里左右,我想你找张地图就能大概知道何授现在在哪个城市吧。”

  苏陌哈哈笑著说:“gān得好,够哥们儿,那我走了,回头见。”他一边这样笑著说著,一边转过身去,背对著冯洛挥了一下手。再见的意思往往是不要再见,他从没有打算对冯洛说这个字眼。

  唯一的哥们儿吗?

  他背後,冯洛笑著,继续在那个空了的屋子前坐了下来,那个为了三个人一起玩闹布置的屋子。很久以前,苏陌带著可笑的船型帽子在天花板上画黑色和红色的太阳和海làng,苏陌对著莫水水说:“你别管戚慕商那个小子,老子画的难道不比他好?”

  冯洛当时捧著一桶油漆站在旁边,苏陌未gān的油漆画笔淌著颜料滴在他的脸上,顺著脸滑落,黑色的思慕和红色的泪水,他向上看去,苏陌是他黑色和红色的天空。

  他永远不打算说,说他为什麽会随身带著,而不是扔掉这个,和苏陌一起在初中制作社研究出来的,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计程器。

  他永远不打算说,说他是在怎样粗bào的打斗和推攘中跌倒尘埃中,才有机会把计程器粘在车底。

  他永远不打算告诉苏陌,他在那一个漆黑的晚上,转让了自己在冯家遗产中百分之二十的继承权,就为了让那个bào怒的男人大发慈悲,先给何授止血,并收回了直接弃尸野外的决定。

  他沈默地看著苏陌的背影,大理石台阶冰冷如水,再也没有人粗bào地把他拉起来。

  记忆中他还是那个十年前在篮球赛上扭伤了脚的别扭少年,被苏陌背在背上,湿漉漉的汗水贴著自己的汗水流在一起,走到校医室的漫长路上,一步一步踏上去,风呼啦啦地chuī过,头顶一个荷包蛋一样可笑的残阳,燃红天幕,心事就突然变了。

  哪怕故事在沈默中圆满的谢场。

  愿意守候的人会一辈子沈默地守候。

  三百多公里外的城市里。

  一个背影消瘦的男人坐在路边的凳子上看著热腾腾的豆浆炉子发呆,须发皆白的老头问他:“还要一碗吗?”

  男人摇了摇头,伸手去数自己口袋里的钱,几个月下来,从一毛到五毛的零票,已经有了厚厚一把。

  自被拿走了钱包从车上扔下来那天开始,不知道多久才可以攒够回家的路费。

  何授在这个偏远的城市路边的椅子上坐到第三天的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到了他旁边。何授张了张嘴想说话,後来发现自己的嘴唇嘶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身上血迹什麽的沾满衣襟,散发出恶臭。

  老人笑著问:“你要不要试试帮我做点事,我可以管你吃住哦。”

  何授听了这句话,踉跄著爬起来,嘶哑地挤出几个字,他问:“有钱吗?”

  老人哈哈大笑:“老头子可没什麽钱呢,我只是看著别人都在扩充生意,卖了几十年的豆浆,也想卖些别的,可老头子一个人管不过来,那些小年轻打工可不便宜啊。小兄弟你也要工资吗?”

  何授微微红了一下脸,但他想他的面孔大概早已脏得看不清了,於是他有些放心地说:“我要攒钱,坐火车回家。”

  老人呵呵地笑著把他拉起来:“这里没通火车哦,原本还有人肯载陌生人搭顺风车去别的地方,这几年也没人肯了,你要去的地方远吗?汽车费可贵了。”

  何授看到自己的手弄脏了老人的衣服,脸红得更加厉害,於是小心地问:“那到C城大概要多少钱?”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也不好意思打击何授的积极xing,只是呵呵笑著说:“认真打工的话,也不久。”

  就算何授这几天只是在椅子上静静地坐著看著,也知道这个小城市并不繁华,零落的城市规划,连污染也没有蔓延到这里,晚上还能在天空看到不曾陨落的满天繁星,比以前更广袤的星空。

  只能凭著一条公路进出这里,何授想,难怪苏陌的爸爸要把自己扔到这个偏远的地方。他跟著老人往前走,无视周围稀少行人投来的侧目的眼光。老人花了钱,给何授买了一张澡堂的票,包了一个小格子间,他红著脸脏兮兮地走进去,把脏衣服脱了,用肥皂认认真真地洗了一遍,看到手臂上那条不长却很深的粉红色伤疤,愣了一下,然後继续用力地洗著身子。这段时间里,老人从他家里拿了几件发白却烫得很gān净的衣服,从挡板的fèng隙里递给何授。

  洗到15分锺的时候,热水突然停了,何授满头肥皂泡地吓了一跳,结果很快传来老人去续费的脚步声,於是何授继续心安地等热水。洗好了出来的时候,老人眯著眼睛拍何授的肩膀,笑著说:“不错,不错,还很年轻啊。”

  何授不知道自己三十出头的人还能被叫做年轻,却只能呵呵地陪笑。跟著老人走到他下榻的地方,尘土飞扬,漆层剥落,明明是水泥塑成的坚固的楼梯,看著狭窄的梯面,旋转上升,一层一层,居然也让人生出一些摇摇yù坠的脆弱之感。过道上用於照明的摇曳的灯泡,只照出一片有限的昏huáng。

  老人笑著说:“楼梯窄,你小心千万不要摔倒了。”

  何授喃喃地说抱歉,只是觉得自己没用。

  进了那个门,居然有两间房,何授看到那房里的电话,突然疯了一样冲过去,老人疑惑地在後面喊:“那个──那个停机了。”何授刚握起电话,然後疑惑地转过头来,一脸失望的模样。

  老人也不好意思地笑:“这不,没人打给我……”老人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这电视还是通的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电视的,我知道。”

  何授慢慢回过神来,只觉得更加不好意思,看著那个13寸的可怜的电视抱歉地笑了几声,然後拘谨地坐到沙发上。老人给何授盛了一碗豆浆,何授大口地喝了一会,终於怯怯地问了一句:“老伯,我可以帮到你什麽?”

  何授似乎正问到老人的心坎上,老人立刻眉飞色舞的大声说:“唉,说到这个,别人只知道他们年轻人有生意头脑,可是我啊──嘿嘿,我准备投资,对,就是投资,我已经买了一辆小车,这几天教会你这门手艺,你就可以去那些小学门口啊,摆著,那收入可不一般啊,我们二八分,不!我给你三七分……”

  何授愣了一会,才问了一句:“您是叫我去烤香肠?”

  老人也愣了一下,他问:“怎麽了?”

  何授赶紧摇头,眨了老半天眼睛才说:“哦,哦,这样啊。不难的,说起来,我也经常下厨房的。”

  何授学烤香肠似乎并没有学多久,当他面容苍白地站在小车後面僵硬地笑著,那种笑容依然没把那些流著鼻涕口水的小东西吓走,何授被迫长时间处在这种奶香味的包围圈里,内向的xing格使他无时无刻不想逃跑,可偏偏还要不停地忙著刷蜜汁、辣椒粉,努力地洒芝麻,翻著木串,收著几毛几毛的票子。

  後来何授在小车前看到一个很牛气的拿著手机玩的小学生,不由得两眼冒绿光,何授小声地问:“小弟弟,我免费请你一根香肠,你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小孩冷眼看了他一会说:“我妈说不能给别的人的,现在就是骗子多。”

  何授一脸尴尬地说:“你看,我车子在这里,我推著车子走不远的。”

  小孩又看了他一会,然後把手机递给他,何授千恩万谢地把免费的香肠双手奉上,然後飞快地拨通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号码。

  可把电话在耳边放了好久,那头却依然是关机时服务台的抱歉声。

  何授就那样烤了几个月的香肠,整天混在芝麻和炉火里,半天神不守舍,半天宁静致远,居然也练出一手绝活,同时转动十五六根香肠,烧得外焦内脆,招来一群小鼻涕虫和小口水怪。

  那老人一幅看好何授的模样,他跟别人说:“知道什麽是投资眼光不?知道什麽叫远见不?知道什麽叫绩优股不?”他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拍何授的肩膀,力气大得往往让何授龇牙咧嘴地求饶。

  等到何授手里的毛票差不多有五十块的时候,老人突然有一天乐呵呵地告诉何授,他已经把家里电话开通了。何授不是没有试过在别的电话亭花一块钱拨那个号码,事实上在那个借手机事件之後,他隔三差五的都要拨拨看看,可是也许苏陌还被他爸关著,一直都打不通。他渐渐就认识到,他要做的其实是攒钱回去,而不是傻傻的只懂期盼苏陌来接。

  可何授还是欣喜,至少不用再花那一块钱在路边的电话亭上,後来连续拨了几天,还是不断的占线。何授怕失望,这习惯也渐渐地停了。只是努力地练他烤香肠的手艺。有一次路边有卖盗版碟的,老人看了心花怒放,买了张碟,凭关系借到DVD机,对著小电视鼓捣,居然给他放出来了。何授省吃简用的好习惯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又给找回来了,不由得对老人劝道:“一张碟五块钱,太贵了吧。”

  老人chuī胡子瞪眼睛地说:“你不知道这电影买票看要一百六呢,咱多划算,来来,人老心不老,也来娱乐娱乐。”

  何授没办法,只好陪著老人看。看了半个小时,老人就睡著了,就留何授一人心疼碟的钱,楞是坚持下来了,看到最後电影里面有句台词说:“演戏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

  何授心里一咯!,看著搬到屋里的小车等量代换出一个句子:烤香肠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的手,变成香肠。

  想到一半的时候,老人醒过来继续看,一边埋怨何授突然笑得淅沥哗啦吵死人,一边继续看电影,最後评价说:“这电影不错。睡觉的时候剧qíng在那里,睡醒了还是在那里,可以接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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