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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若成欢_尘色【完结+番外】(45)

  ──毓臻,那是什麽?

  ──拨làng鼓?有什麽用的?为什麽叫这名字?这个跟làng有什麽关系麽?

  ──你看,那个!怎麽来的?很漂亮啊!

  面前不过是烈日下的大路,耳边却不期然地响起那时花灯节跟凤殇并肩走在人群间那人兴致勃勃的话语。

  毓臻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过马往一边走去。

  这些天来,每每独处,任身边喧嚣也好,寂静也好,总是会想起凤殇。

  想起他冷著脸生气的模样,想起他咬牙切齿对自己大吼的模样,想起他别扭著脸红的模样,没有一刻放下,便是从前最挂念怜更的时候,也不曾这般念过。

  心里还残留著的疑惑,似乎早有答案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耳再证实一遍,既怕是真的,有不愿那人欺骗自己,於是一日日马不停蹄。

  越过宴州城,毓臻只是随便吃过午饭,便沿著当初凤殇指的路照旧寻去,白天走在那路上,更觉得荒凉,走到一处实在没办法牵著马过去了,他便只好将马拴在一边树下,独自向前。

  王桃村前有两三个小孩绕著一棵大树玩捉迷藏,毓臻走过去时,一个小男孩正好撞在他身上,他连忙伸手一捞,小男孩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站稳了脚,那孩子抬起头来,看了一阵,稚气地问:“叔叔你是谁?”

  毓臻迟疑了一下,正要回话,便看到一个老人从一旁房舍里走出来,一边叫:“吃饭了,吃过饭好读书,下午别野了!”

  毓臻怔怔地看著那老人走到自己跟前,好半天才勉qiáng挤出一句话来:“郭将军?”

  那老人全身一震,猛地抬头,锐利地目光直盯在毓臻身上,毓臻也一样看著他,一边颤声道:“是我,毓臻,素和毓臻,我小时候您还曾经带我骑马的,还记得吗?”

  那老人沈默了很久,才gān笑一声:“原来是三世子啊。”

  毓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这老人名郭廷,曾经是朝中官至一品的大将军,现在却在这里,恐怕也是当初自己父亲夺位时将他bī上了绝路,他才跟著一齐逃亡,现在见到自己,想起旧时恩怨,自然不会有好语气。想得明白,毓臻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是。”

  郭廷嘿嘿笑了声:“三世子现在应该是静王了。只是老夫记得,日前太保造反,静王似乎也在乱党之中,皇上竟然没治你的罪?”

  听郭廷提起凤殇,毓臻眼中又是一黯,笑了笑:“有,死罪。”

  郭廷看了他一阵,终於转过身,招呼一旁看著两人发呆的小孩:“你们都回去吃饭,先生都在等你们了。”

  几个小孩这才笑闹著慢慢往房舍里走,郭廷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头对毓臻说:“三世子别见怪,老夫早不是将军了,这阵子也不想跟你假客套,你既然来了,恐怕也是有目的的,如果不嫌弃,就先到老夫家里坐坐吧。”

  “有劳郭老了。”毓臻一拱手,见郭廷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自己,只好快步跟上。

  郭廷家中虽然简单,也算得jīng致,等毓臻进了屋,郭廷倒了水,两人坐了下来,拘束的反而是毓臻。

  “郭老,我……”

  没等毓臻说完,郭廷倒反而先说了起来:“请三世子不要怨皇上。”

  “郭老?”毓臻愣是没听明白,只是傻傻地叫了一声。

  “三世子刚才说皇上定了你死罪,眼中似有不甘,恐怕是皇上冤枉了你吧?如果是这样,你千万不要怨皇上,他也是生xing使然,不是有意为难你的。”

  毓臻听得不禁皱了眉:“郭老,毓臻不明白您的意思……毓臻确实是冤枉,只是……”

  郭廷笑了笑:“皇上肯对你说村里的事,可见皇上待三世子必定与别人不同,老夫只是不希望,三世子辜负了皇上的厚爱。”

  毓臻苦笑一声:“郭老说得太过了。”

  郭廷摇了摇头:“老夫算是看著皇上长大,从前跟其他人一样,一心想著等他长大,重夺帝位,就能出了多年来的怨气,到现在不再理朝中之事了,过著平静日子,静下心来想,才发现这些年来,我们不过是毁了一个孩子。”

  毓臻心中一阵钝痛,勉qiáng镇定下来,稳声道:“郭老的意思是?”

  郭廷叹了口气,站起来:“三世子可有兴趣看一看皇上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毓臻本想说自己已经看过了,转念一想,始终不愿承认,便应道:“麻烦郭老了。”

  郭廷没再说话,只是走在前头,一路将毓臻带到村中祠堂边上一座大宅前,毓臻眼中已经有些绝望了。

  果然郭廷见门上的锁打开,两人走了进去,一路依旧,最後停在了殇园。

  “这殇字,是当初国舅爷给皇上取的,意为凤临之殇,虽然不大吉利,但是那时候人人心里都想著天下大业,也没怎麽讲究。後来皇上曾经私下央我们几人,叫他毓瑾,还被国舅爷训了一顿。”

  “毓……瑾?”毓臻觉得声音都有点不像自己了。凤殇不只一次地要求自己叫他瑾,却从来没有说过为什麽,那时候只当那是他的小名,却从未想过会是……

  不,不是没有提过的。毓臻脸上一阵发白。凤殇不是没有说过的,他曾经说过,之所以封怜更为珞王,是因为按族谱上算,怜更应该名叫毓珞,那时候,那时候……

  “三世子?”看见毓臻的脸色,郭廷忍不住叫了一声。

  毓臻勉qiáng一笑:“没事,郭老您带路。”

  那时候,凤殇其实是想告诉自己,毓瑾才是真正属於他的名字。自己那时候的反应呢?毓臻有点惶然。那时候的自己,只是觉得眼前的人不可理喻,一心想著快快把人带回宫中,不住地催促,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麽。

  殇园之内依旧是毓臻所见的布局,毓臻站在园中,终於低声问:“郭老,这……不像是一个世子的住处啊。”

  郭廷苦笑点头:“可是这确实是皇上从前住的地方。卧室是最简单的,因为大多时间并不在里头,也没放什麽心思下去,书房里的书是费心找回来的,你可能不相信,里面每一本书,皇上都看过。那时候国舅爷可严格呢!要是偷懒,就罚,要是受罚伤著了,这边房间里住的就是秦泊,三世子可知道?他是最高明的大夫,如果皇上受了伤,就直接送到他房间里去,治好了,再罚。有时候,真的,看著也觉得残忍。只是,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见别人不说话了,便都不说话了。”

  见别人不说话了,便都不说话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听得毓臻咬住了牙。没有人说话,也就是再如何委屈,也不会有人怜惜,只能一个人撑著,却没有人去过问,他是不是能撑得住。

  郭廷犹自沈浸在回忆里,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时候,能听皇上说话的人,大概就秦泊一个吧,不过那孩子也是凉薄xing子,自己养大的人也能随便送出去,皇上说什麽,他也就听听而已,能抵什麽用呢?後来秦泊走了,国舅爷死了,剩下的人只顾著大业,就更不会听他说话了。所以啊,皇上冤枉你,恐怕也只是他心里不塌实,自小受的又是帝王之术的教导,宁可错过,也不放过,你不要怨他,他肯跟你说村里的事,在他心里,你必定跟别人不同的。”

  “我……知道。”毓臻费尽力气,才沈声说出那三个字,心里痛得麻木了,便似全身每一处都在疼痛。

  那些冤枉,已经算不得什麽了。

  自己说他欠了怜儿,说他享尽安乐,说他坐拥天下都是怜更的命换来的,其实,才是冤枉了他。

  那个人是用怎麽样的心qíng,来听自己的指责的呢?从不反驳一句,从不否认一句,那些话听在那个人耳里,又是怎麽样的伤害呢?

  “三世子如果没有背叛皇上,就回去吧。”郭廷看著毓臻脸色变幻,好一阵,才低声道。

  毓臻愕然地抬头,眼中不禁茫然:“他……皇上让我再不要回盛京,就当作已经死了,我又如何回去?”

  郭廷叹了口气:“这样啊……老夫只当是三世子你逃出来了……皇上,皇上……唉……”他又叹了口气,听得毓臻一阵心惊。

  “有什麽事吗?”

  “皇上,怕也不喜欢这帝位吧。珞王的事已经让他伤心,如今又是太保造反,这些天他频频来信催促我们去找珞王的下落,也不知为的是什麽。老夫本想,三世子如果得皇上信任,便请你回去,陪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分忧,可是现在这样……真是……唉……”

  “我会回去的。”毓臻一咬牙,见郭廷抬头看自己,又立誓一般重复了一遍,“我会回去的。即使是杀了我,我也会回去的。”因为,放不下。

  第四十四章

  “我会回去的。”毓臻一咬牙,见郭廷抬头看自己,又立誓一般重复了一遍,“我会回去的。即使是杀了我,我也会回去的。”因为,放不下。

  郭廷张眼看著眼前的年轻人,那双明亮的眼中似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夹杂著悔恨,还有更深刻的,他不敢去想的东西。过了很久,他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说:“珞王是在三世子身边长大的吧?”

  毓臻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皇上最近催得紧,这边也找得仔细。这两天收到一个消息,说是在凤临看到了像是珞王和秦泊的人,我们已经给秦泊发了信号,大概这一天半天就有回音,三世子不妨再等一阵,如果消息是真的,带回去也能让皇上欢喜。”

  毓臻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qíng绪,先是喜悦,随即便被更多莫名的qíng绪掩盖了过去。沈默了半晌,他终於吸了口气,道:“不等了。有了确切消息,还请郭老给凤临里的涟王毓弋报一个信,毓臻……就不等这个消息了。我想马上回盛京。”

  怜更的消息,他想知道,非常的想,可是刚才郭老的话,却更令他心惊。

  这些天他频频来信催促我们去找珞王的下落,也不知为的是什麽。

  心里无法安定下来,恨不得马上就赶到凤殇身边,好好把话问清楚,把人抱在怀里,才能安心。

  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感觉更清晰。他的心已经改变,在听到小柳的问话时,或者更早以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存在了。他爱凤殇,爱那个时而装作冷漠无qíng,却明明别扭倔qiáng,受尽委屈,脆弱得应该被人呵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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