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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_楚云暮【完结】(26)

  我突然害怕,恐惧起来,我不敢再见他,在此时此刻——转身回头的那一刹那,我鼻子,又是一酸,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

  回家我给韦豪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摸清这什么开发商是什么来头。一打听,手眼不过通到市级,就他娘的会到这小村庄里耀武扬威!我衡量了一下他的关系网,料是不妨事,请了律师,着人就望信访中心投诉,什么证据啊,被殴打的现场照片啊,群众反应啊通通找到了送去——就是没找着也pào制了一份——看政府扛不扛地住这“bào政”的罪名。想想这官司是准赢的,心里才略放了放心。韦豪就有些奇怪了——你平常是懒得管这事的,怎么这次这么大动肝火?我找了个理由支了过去,我只知道,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在家乡的这两个礼拜我一直都在忙这档子事儿,和秦商的不快也暂时放在一边了。直到事qíng都料理地差不多了,韦豪直催我回城,我才猛地决定,要去见见他了。

  就是普通朋友,这份上也该去探望的。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心里已经隐隐下了决定,或许,秦商是对的,要天长地久,国内是不可能的,那又何妨làng迹天涯。

  我毕竟亏欠他太多。

  对我的上门,妞妞是诧异的,她端着个洗脸盆儿,怔怔地看着我,脸上的表qíng说不出地奇怪,他们那两岁多的孩子,怯生生地抱着他娘的腿儿,偷眼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好半晌她回过神来,冲里屋喊:“三……嘉禾,来,看你了。”

  屋子里一阵响动,许久才有个声音飘出来:“让他进来罢。”妞妞冲我勉qiáng一笑:“你们哥俩聊吧。我还要去看我爹,他如今……是动弹不得了,趁了多少人的心呀……壮壮,乖,叫伯伯。”

  那孩子羞涩地夺手一晃一晃地跑了,我一阵恍惚,抬脚进了里屋。

  刚进屋我就皱了下眉,昏暗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儿,仿佛霉烂了一般,妞妞平日里看着不是挺麻利的一个人么,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一个伤者,怎么能住这地儿?我习惯xing地想伸手开窗,却被大喝一声:“别开窗!”

  我缩回手,这才看清了躺在炕上的人。

  我张大嘴,瞪大眼,怔在了原地。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三儿如今的景况,可我,真地没想到——

  他仿佛很随意地蜷缩在炕上,我却看见他越发骨瘦如柴的同时面目却有些浮肿了,脖子仿佛也涨大了一倍,粗壮地连接着好象完全不搭杠的两个体块,整个人象是一个被抽gān了生命的傀儡,呆呆滞滞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刺,赶忙把补品什么的放下,搓了搓手,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道:“……你何必和那些人硬碰呢?都……做人爹的了,不该那样冲动的。”

  他转开视线,不甚在意地说:“没想那么多……人多,挤着呢……我就挤到一人身上……再之后,脑袋就被人给了一下子,后来,人越来越多,都望我身上招呼……呵……我这什么运气……”

  “别说这话……你这医药费会给赔下来的,不赔就一层层望上告去!这事我揽定了!”我赶紧说,一面伸手拉他的裤管:“我看看你的伤——”

  “不要!”他象被电击一般缩回脚来,一面对趴在窗边偷看的壮壮道:“去给伯伯倒点茶来,小心别烫了。”

  我有些诧异:“你的伤……?”

  “刚上了药,怪恶心人的……也没什么……能走路的以后,就是跛点……”

  我把早准备好的钱塞进他的枕头下:“我知道你如今的景况,别和我客气,就是不看着当年的……qíng分,也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收着吧。”

  他闭了闭眼,也没反对的意思。我沉默了一会又说:“要不……进,省城里找好大夫看看,不一定会跛的……就住我那去,好不好?”秦商一定能理解的,对,就让三儿住我那,我要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看,他还有一大段人生路要走,决不能摔在这儿!

  三儿先只是闭眼不讲话,我越说他便越笑,到后面简直是诘诘的狂笑,笑到我毛骨悚然,他撑起身子,笑着说:“嘉禾哥,你gān吗还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呀?其实我也忘不了你呢……你来看我,又给我钱,我该报答你——还象以前那样,成不?我现在动不了……你来抱抱我,来——”我呆了一瞬,他却已经扑进我怀里,却还是笑着,大声地笑着。

  我头皮一麻,震惊地直觉地推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实话,我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的笑容渐渐凝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嘉禾哥……你已经不爱我了……我这个样子,吓着你了是不是,我已经又老又丑又残,再也……配不上你了……”

  他的样子有些骇人,似乎已经陷入疯狂的境地,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三儿……?你——”他突然弹起来一把挥开我的手,把枕头下压着的钱全都扯出来,铺天盖地地散了一炕:“王嘉禾,你是来可怜我的是吧?来看我今天有多惨是吧?不要了不要了我受够了!从以前起你就一直在嘲笑我样样不如你我真的受够了!当初离开你我没有后悔过,你要恨我就恨个彻底,不要你再假惺惺地过来嘘寒问暖踩着我的脸来反衬你的高贵!我当初就是想着依靠村长所以才甩了你,可你最后赢了,你现在越活越风光,村长却倒台了,你就是来嘲笑我的是吧?嘲笑我盘算错了什么都是一场空是吧?!……咱们还是好兄弟?放屁!我每看你一次,都觉得你是来嘲笑我现在象一条野狗似的!你放过我吧……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

  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

  这是当年那个光着膀子和我在东水河里嬉闹的少年说的么?

  不。不是!

  是炕上这个一脸恨意一脸沧桑的汉子这么说的——不是,不是那个三儿啊……

  我站起身,惊慌失措,只想立即消失在他面前——

  却原来我们曾经的相爱,也不过是一份十年的憎恨!

  我转身逃了,我拒绝这样一个剜心刻骨的真相!

  在门口,我撞倒了三儿那个还不满三岁的孩子,他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扭曲的面容。

  我身后,还是他沙哑的声音:“王嘉禾,这都是我们的命。你,别再来了。”

  命?这是命?这他吗的是什么命!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回城后,我几乎一整个月都活的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后来的某一天,我找到秦商,发疯似地吻他,一面立咒似地说:“秦商,咱一起走,出国,就咱俩,我什么也不要了!”

  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申请签证,办理手续和冗长的等待,但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想,那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三儿了。

  第九章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三儿了。

  却不料,一语成真。

  接到我娘电话的时候,我正和秦商滚在chuáng上闹,屋里的大件东西都处理地差不多了,搬的搬,送的送,只剩一张大chuáng。我本来在和韦豪打电话jiāo代事儿,那小子在浴室里把门拍的震天响,我只能认命地挂了电话,抱着chuáng被子过去:“好了,大少爷,快出来吧,奴才伺候着呢!”秦商自小怕冷,我做他老妈子也习惯了每次他洗完用被子兜头兜脑地罩着给抱上chuáng去。门拉开,秦商居然全luǒ着身子跳里出来,滚进我怀里,青着脸抖着声骂:“他娘的,咱还有三四天才上飞机呢他就敢断了热水……还,还还要不要我活了!”我用被子一卷将他扛上chuáng,呵呵地笑着吻他:“才秋天你就冷成这样,到了日本入冬你怎么办?”

  他勾着我的脖子,湿湿的额发搭在眼前:“傻瓜,那没暖气啊?还是人体的……”我心里一动,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他还想躲却被我一手捞回来了,顺着他的脖子一阵乱啃,惹的他边喘边呻吟着:“……嘉禾……”,正在qíng热处,手机震天似的吼,我拨过手机一手捂了秦商的嘴,一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娘,什么事啊?”

  “禾啊……你在哪呢?”

  秦商这小兔崽子在被窝里掏我脚心儿,我把他从被子里拖出来,无声地恐吓他,一面漫不经心地应:“家呢,有事你说。”

  “能回来一趟么?赶紧着。”

  秦商滚在我怀里,时轻时重地掐着我,我一把捏住他的双手:“回去做什么呀?老爷子看我就烦,钱什么的也留的够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你回来,一趟吧……”电话里渐渐地传来母亲哽咽的抽气的声音。

  “三儿——死了。”

  依然是那简陋的瓦房,依然是低矮的篱笆,依然是永不停歇的东水河。

  不,不一样了,我狂奔进柳家的大门之后,只有极目的一片惨白。王妞母子呆着脸跪在灵前,披麻戴孝,只有在看见我的一瞬间,目光闪烁了一下,极快地又黯淡了下去。

  我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要和着鲜血呕出来一般,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脚冰凉凉地渗出一层豆大的冷汗,几yù昏厥。

  怎,怎么会?不是说他的腿伤不妨事么?不是说只是之后走路会跛着腿么?不是他已经拿了赔偿金一家人幸福美满了么?为什么一年不到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没了!!!!!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我发狠地瞪着正中摆着的遗照,那瘦削的无神的呆滞的面容!

  “哥,嘉禾哥……”建弟红着眼,一面擦泪一面迎上来,“你好歹来了……三儿,也能走的安心了。”

  “他怎么死的。”

  “啊?”

  “他怎么死的!!”我抓住他的肩膀,狂吼一声,全场皆静,惨淡的烛火摇曳在每一个人蜡huáng而僵硬的脸上。

  他唬了一跳,结巴着说:“还能怎么……他,三儿冤哪……他丈人中风要一味药引……巴巴地要深山里的一个啥地线糙,这bào雨下了有好几天,眼看着又要滑坡,他腿脚又不灵便,大家都劝着别去,可三儿——他去了,整夜没回来……第二天下午我和狗蛋,海子哥几个上山,在山坳里……把他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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