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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24)

  乔奉天低头把盘子里的ròu片一个个捡出来搁在盘檐,“明天吃虾行不,青椒白河虾。”

  小五子拼命咽了嘴里的东西,有些惊异,“明天还来小叔家么?小叔不上班么?”

  乔奉天眉毛一挑,“你小叔自己当小老板爱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你别闲cao心,恩?”

  小五点头,笑出了满脸欢愉。

  临去出门上学,乔奉天给小屋子装了一保鲜盒即食的水龙鱼。

  乔奉天家里有不少一捧大的小坛,嫩红姜青豆角灯笼椒,高矮胖瘦摆了阳台满满一拐角,都是自己腌的。水龙鱼是年前市面上买的,一条不过指长。乔奉天一条条剥皮去腮打理gān净,过水煮熟再在晴好阳光下晾晒。等攒成了gān瘪瘪的一小团,再撒了红油砂糖白芝麻,一gān纷繁的配料调味摇匀。

  算是无聊做的小食,搭嘴不错。

  “呐。”乔奉天挑了一个递到小五子嘴边,“好吃吗?”

  这东西就是越嚼越香,越吃越停不下嘴。

  小五子伸舌头舔了一下嘴巴,卷去了粘着的一粒白芝麻,“恩,好香。”

  “给你装包里,带回去给你阿爸晚上尝尝,好好烧饭,别让他总抽烟。”

  小五子把盒子往腿上一放,摸了摸,有话要说又不敢开口地低头捏起了手。

  “怎么了?”

  “我、我能……我能给我同桌儿分点儿尝尝么?”

  乔奉天乐了,“行啊。”

  二话不说又重新拿了个小一些的保鲜盒,装了单独的一份儿。拿纸巾仔仔细细擦gān净了盒子上的红油渍,才啪嗒盖上了盖子,装进了一个印了花卉的纸袋子里。

  “谢人家教你东西,她要是喜欢,小叔还给你带。”说完又点点他的鼻尖,“但上课不能吃,好好听课,恩?”

  “恩!”

  郑斯琦在期刊上发表论文的审稿期提前一个星期,杀得他措手不及。这几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赶着去上课的路上,要么就在图书馆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另不少高校的研究生招生复试也陆续进行,当导师带的几个人文的学生,大多过了初事,也总半路围追堵截扯着他问个不停。注意事项,考试范围,职责之内,郑斯琦也得抽时间整理。

  陆揖铭给了几个短信,挺积极不扭捏地邀郑斯琦晚饭,郑斯琦都拐着弯地谢拒了。

  不是他要悖郑斯仪的意思,是真的忙得连轴转。

  下班去接郑彧,好死不死堵在一环,车水沉滞,ròu眼几乎看不出地缓慢挪动。亮起的车灯在郑斯琦地眼镜片里折出红绿混淆地模糊一团。

  他按开了广播,随便调了个音乐频道,正放着一首《a love that will never grow old》郑斯琦听了前奏,伸手推了下眼镜。

  他突然想起来,这是季寅在大学里最常听的一支歌。独具风qíng而带沧桑的女声,唱着爱永远不会凋零。季寅读书写字,一带上耳机就能听整整一天,却从来不在寝室公放,像守着一个秘而不宣的心绪。

  十多年前,毕业,在KTV听他开着原唱小声哼过,此起彼伏地嬉笑吵闹湮没他的全部。郑斯琦是看着他,唱完捂着眼睛去了厕所。他私下记下了歌名,查了才知道,歌曲出自李安的《断背山》。

  高架尽头的天空黛蓝泛青,将高度在视觉上压得低平。一想起季寅,郑斯琦不由得太阳xué更痛,刚想伸手揉一揉,前面的车子终于一踩油门,动了。

  郑斯琦接到郑彧一般都比旁的家长要晚些。郑彧倒也从不吵闹,乖乖在保安室等着,是不是能从看门大爷那儿讨来一颗糖。

  今天还有乔善知陪着她,时间就愈发好打发了。

  郑斯琦把车熄在小学门口,在驾驶室里小声按了下喇叭,给了一直竖耳朵等着的郑彧一个小小的信号。郑斯琦倚着座位,看郑彧背着书包从门卫室奔了出来,流连两步又转头冲人招手,手里还拎了个袋子。

  郑斯琦以为是门卫大爷,抬眼一看,门里站了个男孩儿。掸眼一算,有他腰高,眉浓而微微上扬,笑得分外憨实。

  “你说的同桌儿?”

  听郑彧开了车门攀上了后座,郑斯琦笑着开口问。

  “对哒!乔善知,我同桌儿。”郑彧自觉地坐进了儿童椅,捧着水壶嘬了两口。

  “看着xing子很温柔。”

  眉目长得还很像一个认识的人。

  像乔奉天。

  正拉开手刹踩了离合,郑彧突然从后排伸了一只手,ròu津津的指头里捉着一条红通通的东西。

  “这什……”话还没说一半儿,郑彧就伸手往他爸半张的嘴里施力一怼。鱼尾磕上了牙chuáng,疼的他差点合嘴要了郑彧的手。

  “好吃嘛好吃嘛?”郑彧问得一脸兴奋。

  是鱼。郑斯琦先是不qíng不愿地细细咀嚼,倒后来竟是越嚼越尝出浓郁厚重的鲜香。其实不怎么辣,算是偏甜口,晒得也均匀而恰到好处,ròu在嘴里韧而板实却一丝不柴。覆的白芝麻也是过了火的,嚼开几粒粒,满口余香。

  郑斯琦拿拇指捻去了嘴角沾上的一点红渍,惊讶地回头瞧着郑彧,“枣儿,哪来的?”

  郑彧趁机又塞了一块进口,含混着开口。

  “同桌儿送我的,从家里带的,他说是他小叔自己做的。好吃嘛好吃嘛好吃嘛?!”

  郑斯琦侧脸躲开他要贴过来一只脏手,“好吃好吃好吃,爸爸承认,你手别在车里乱摸。”

  小叔?

  谁?乔奉天?

  有这么巧?

  第23章

  隔天,利南市立殡仪馆给郑斯琦来了电话。当时郑斯琦正在预备下午要上的PPT课案,主题是路遥的《人生》。殡仪馆主任在电话里删繁就简,把事qíng说的简单而详明。

  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室今年五月份要全面翻修,寄存五年以上的骨灰需要移至临时存放处。您夫人的骨灰在名列之中,请抽空速来,签一份相关手续。

  郑斯琦挂了电话,摘了眼镜,倚上了座椅靠背。把钢笔在手里来回提溜转了两圈,又眯眼瞧了一眼桌上的小台历。九点半到十二点正好没课,去吧。

  五年多了。

  李觅涵去世的时候,很年轻,算早亡。生下郑彧不过两年,就在单位组织的一次集体出游中,出了车祸。毫无征兆地失了xing命,几乎不给郑斯琦一丝的反应时间。

  郑斯琦和李觅涵,其实也是旁人说媒拉纤儿认识的。

  李觅涵的舅舅是和原先郑寒翁一个研究小组的,一起在利南博物馆工作多年。两家走得近了,便想亲上加亲。个中亲戚在其中一齐拉线,一同起哄,bī得两人认识不过数月,就松了结婚的心思。

  类同于当下的许多惯常的流程婚姻。各自工作,同吃同住,能心平气和、沉声静气地jiāo流与商量,拥抱与做。爱,但又实难套着居家服,穿着拖鞋,十指紧扣地压马路,或去超市购物。

  不是说不爱,而是是不够爱。

  或者只是类似于爱。

  李觅涵去世,郑斯琦抱着郑彧,丢了魂似的,怔怔无措了整整三日。李觅涵的戛然截止的人生,她的家庭,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和怀里不过臂长的郑彧人生。他理应负担也必须负担的责任陡然千斤重,让他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去背。

  怎么背能背得起,怎么背才不会痛。

  摸着石头过河地踉跄走了几年,郑彧上了小学,他才将将能显得得心应手一些。郑斯琦不再轻易恋爱结婚,一方面是害怕在下一段婚姻里找不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也是害怕耽误对方的人生。

  李觅涵的家庭观念尤其传统。古人惯说,少亡不葬,妇死夫前不葬,横死不葬,李觅涵说来三者皆沾,她的父母也就偏想要守着这些因循守旧的条条框框不放。

  再者,利南近年的墓地资源奇缺,近乎是寸土寸金。市内的诸多公墓已呈饱和态势,再要寻一处风水优佳,远近合适,又不是信口天价的墓地,着实很艰难。

  郑斯仪前年提议让郑斯仪把李觅涵葬到邻市,郑斯琦没答应。他是想着,无论郑彧长大后有没有李觅涵是自己的妈妈这样一个认知,他都想让一个母亲,能留在自己的孩子随时能去看一看,聊一聊的身边。

  没有过jiāo集也好,生疏也罢,总比把这样一个亘古不变身份,掩耳盗铃似的从郑彧的生命里qiáng行抹去qiáng。

  利南应了雨水这一节气的到来,正下着一点毛毛小雨。

  郑斯琦把车停在了殡仪馆门外,下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踹翻了商铺摆在门口的一桶半开的huángjú。忙朝正往纸钱上盖塑料布避雨水的老板点头道了声抱歉。

  馆里大概正有人在做追悼的仪式,隐隐有哀乐传来,还带着一gān人模糊不清的低低哀哭。雨霎时就提前有了清明时节的意味。

  寄存处在馆内顶头,挨着烧纸钱的规定区域,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着火,还在门前凿了一方挺大的荷花池,水清有鱼。上午没什么人来,骨灰存放大厅岑静冷清,来回梭着凉飕飕的穿堂风。

  存放厅的执行主任很客气地给郑斯琦倒了杯热水,转身把档案袋里的一叠打印好的文件码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很小的一次迁挪,公办单位却总要列的事无巨细,既像是为人着想,又像是怕摊上责任。

  “这儿吗?签名字就可以了?”郑斯琦细细过目一边,指了指拐角的一栏空白处问。

  主任笑了笑,“哎对,签您的名字,一式两份都要签。您自己留一份,我们馆内再留一份。”

  郑斯琦点头,接过对方手里的笔,利落地划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笔尖偏涩,不怎么顺手,收笔的时候在纸上勾破了一个小dòng。

  “不好意思,弄破了。”郑斯琦抱歉笑笑。

  “没关系没关系。先生您的字很好看,平常是做案头工作的么?”主任拿着单子,好奇似的问了一句。

  “谢谢。”郑斯琦抿了一口水,“做老师,板书和笔记什么的,要常写。”

  “哎是么?您是高中老师?”

  “不,大学老师。”郑斯琦继续回答。

  “哦吁,大学老师啊!能冒昧问问是哪个大学吗?”

  “利南大学。”省的对方再追问,郑斯琦一并说完,“在新校区教人文。”

  主任听完,目光带了一刻不加掩饰的钦佩与赞叹。郑斯琦被他这么看了,一下觉着挺想乐,挺无奈。

  现世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依然会对从师或者从医者抱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尊重与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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