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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40)

  烧已经退了,乔奉天倚着chuáng头,把书摊在膝上,正翻到《大淖记事》一章。刚捻了一页,封皮与书册夹合的fèng隙里,就飘飘乎落下一片四方的纸。

  乔奉天站起来去拾,把纸拿在手里,才觉出它的单薄平整,像是在里面压了很久不曾被想起。

  纸上一排墨蓝的钢笔小字,和郑斯琦的笔迹一样工整俊逸。

  “念兹在兹,无日或忘。to my love。”署名,JY。

  是一句qíng词。

  作者有话要说:

  余华和王小波的书,教人怎么清醒的活;汪曾祺的书,教人如何笑着活啊,太喜欢汪先生了

  第39章

  乔奉天又换了一个发色。

  杜冬替他挑的色卡,黑色渐变的苋红色。漂发时避开了发根,苋红只从发中开始渐变,色彩递增加浓。摘了围兜,杜冬掸去乔奉天颈上的发屑,乔奉天在镜子前甩了甩头,抿了下嘴。

  挺好,算中规中矩。

  李荔在市里幼儿园觅了一个教师的工作,她学历不够,从业资格也没有,算是他开网咖的二舅找人开了后门儿给赶进去的。李荔原先一直不爱工作,嫌拘束,嫌不自在,这回本本分分去上起了正经班儿,倒挺让乔奉天吃惊。

  李荔就卷着耳边新烫的小波làng,笑得意外地含蓄腼腆。她说,万一有了孩子,总不能靠冬瓜一人养家。当妈的,得给孩子当榜样。烂泥一摊扶不上墙可不行,不成材,得成人。杜冬老远听了,就在里屋一边替人洗头一边哼小曲儿。

  挺好,和如琴瑟。

  理发店新招的学徒是个短发的男孩儿,看了网上的挂的消息直接来店里应聘的。原来眯fèng眼儿,滚圆白胖,家里有父亲,和两个在上学的妹妹,本地人。乔奉天要了户口本身份证儿驾照寸照,端个小板凳,面目不苟言笑地对他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盘问。”

  弄得小伙子满脸尴尬说,我这应聘的不是理发店是FBI吧?杜冬才拿gān发巾“啪”甩了乔奉天胳膊一记,挑眉道,你丫差不多得了啊,回头给人再吓跑了。又冲小伙子微笑,说,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多担待。

  小伙子咧了咧嘴,没事儿,应该的,保险点儿总没错。乔奉天也就没再多说,留用。

  挺好,也只比吕知chūn大一岁。

  郑彧照旧来乔奉天家吃午饭,话依旧多,饭量依旧大。见了乔奉天新染的头发,心伤了片刻,便又对他的新鲜模样提起了满心的兴趣。中午做的豆皮chūn卷,薄薄一层裹了香gān、芫荽和白虾,手一颤,心一散,多做了许多。

  三个人吃了一大盘不算,另又多出两份。乔奉天打包了一盒让小五子带回去给乔梁,嘱咐他提醒他爸多休息,别太累;另一份打包让郑彧带回去给郑斯琦,嘱咐她一定要说是做多了的,没别的意思。吃之前拿微波炉“叮”一分钟就行,配一碟酱油醋。

  连同汪曾祺的那本小说,也一同让她带回去还给了郑斯琦。

  那一片纸,乔奉天不知道郑斯琦是从没发现过,还是知道有,却随手无心夹在了一本书里,于是寻不到了踪影。可能是一场前途未卜,孤注一掷的暗恋吧,听起来特像一本花里胡哨的青chūn言qíng。不限于时令,不囿于时空,肆意抽长,酸涩微辛,甘芳微甜。

  看见就当没看见吧,别人的私事儿。

  这天傍晚。

  理发的客人陡然增了许多,铁打的座椅流水的客,乔奉天站椅背后头梳梳剪剪,就没挪过地儿。他揉了揉右眼,用密齿梳挑了客人外层的一把头发,折绕,拿中型夹固定在了头顶。觉着右眉骨依然一突一跳的难受,就使劲挑了下眉,把眼皮硬翻出三道褶儿。

  杜冬给店里换了新的直发板儿,把cha头接上了接线板,低头用指腹碾了碾瓷贴面的温度,挑了客人鬓边的一缕,夹稳,下拉,chuī一chuī,丝丝缕缕地垂坠飘舞。

  新招的学徒抱了一沓理齐整的gān发巾推门进来,白嫩滚圆的胖瘦往肚子上打着圈儿揉抚。

  “嗬,今儿外面儿这天儿,醉人啊!”他笑眯眯地说。

  “咋?”杜冬回头。

  “火烧云!满天都是,漂亮的不行,我看路上不少人拿手机搁马路牙子上站着拍呢!”他手往门外指指。

  坠了一天脖子的乔奉天,这才应声抬头,见到了满目的赤红霞光。

  利大的地里位置,属利南市的最高处,以致置高望远,夜晚,能赏到最完整的璀璨夜景。天际里的东西,也同样。们外大气环流形成的云层片片jiāo壤堆叠,榴花红的底色,如同加以大笔写意晕染,绘成了利南今日傍晚浓郁温煦的火烧云。

  利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火烧云了。

  火烧云后,多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最宜出游,远行。

  乔奉天怔怔盯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心头一窒。像短短促促停跳了一秒,继而“咯噔”一声。

  乔奉天意外之下手抖落剪,绞错了一刀。原本平平齐齐的发尾没来由地斜出去一道。乔奉天皱眉,“啧”了一声。

  “怎么?”客人觉出不对,动了动涂得殷红饱满地嘴巴,伸手顺着发中一路抚到发根,“怎了了?有问题么?”

  “对不起。”乔奉天透过镜子,望着客人,“给您剪错了一刀。”

  “啊?”客人慌忙掉过了脑袋,水晶指甲上下一翻,慌忙把发尾捋至前胸,“哪儿啊?哪儿剪错了?!”

  杜冬和学徒都偏过头来看。

  乔奉天默默把平剪揣回围裙,伸手掸了掸客人的发顶,夹了偏斜的一缕发尾,如实比给她看,“就这里,歪了一点点,真对不起,这次就不收您钱了。”

  “哎哟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她皱起眉,叠出一个浅浅的”川“字,一手扯着围兜,一手支着扶手要起身,“给我剪豁那么大口儿!你重症肌无力啊?!”

  “真不好意思,我给您从新修一下吧……”

  “修你娘个屁啊,我让你给我剪到锁骨,你给我剪错了从修,不越剪越短?剪成个扫把头我怎么出门儿!”

  乔奉天撤了一步,抬手顶了顶右眉骨,“不会的,不会修成扫把头的您放心……”

  “是啊我放心啊,我放心你就给我剪豁了个口儿啊!拿我这儿试手呢?”客人依旧不悦,满目鄙夷,穿着高跟鞋往乔奉天眼前一站,足高出他半个头。她两叶眉毛画得浓而飞扬,拧起来的时候,倒毕显了凶相,“不会剪开什么理发店啊?挂什么赚什么坑蒙拐骗的钱啊?”

  “哎怎么怎么怎么啊?”杜冬忙连不上前,往乔奉天面前一挡,满脸堆笑,“好端端的怎么就着急上火啊美女?”

  客人食指一伸,“问他!”

  杜冬回头,压着嗓子,“怎么回事儿?”

  乔奉天最见不得人得理不让,也最忌旁人信口怀疑他的工作,他的待客的诚心,偏又赶着自己疲而生厌的时候。他偏着头叹了口气,耸了下肩,“剪子下猛了,扎了只炸毛jī的屁股呗。”

  “嘿你丫的你说谁他妈炸毛jī呢!”客人一把燎原怒火燃上了天灵盖,高跟鞋咯噔两下往前一踩,伸手就要去抓乔奉天的脸,“老娘他妈撕了你的破嘴!”

  “哎别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杜冬挺着胸膛往前挡,抬屁股把乔奉天往后拱。

  新收的学徒也猛扯着乔奉天的胳膊将他往后一扽,才不致他躲避不及,被生挠破了相。但乔奉天依旧觉得头皮一痛,眼看她生扯去了五六根苋红的头发。

  “你们店人就这素质?我今儿也是开了眼了!”

  “哎您别气您别气!我帮您从新剪!保准您满意!您想做个什么护理什么柔顺都行,今儿我给您免费算赔不是,您别气。”

  “嘁。”客人极不屑地勾了下嘴巴。

  杜冬咧着嘴,回头给乔奉天使了个细微不可查的眼色。

  乔奉天把腰上的解扣一接,摘了围裙甩在沙发上,捋着刘海去了后门。

  他蹲在门口的两台矮矮的石阶上,盯着前面酒店后厨的铁皮烟囱里腾出缕缕白烟,就着炝锅的“蹬蹬”声响,弥散了巷里满满的油烟。

  无礼的客人,生意做久了,见得也就多了。再口无遮拦,再胡搅蛮缠的都有,乔奉天和杜冬,都一一赔笑着忍了。实兜兜转转咽不下气,就提早关门,去大排档叫了烧烤啤酒,把压抑地不悦愤懑全丢酒里一仰脖咽了。

  什么事儿揣怀里裹着被子陪自己睡一夜,不都隐匿的无隐无踪,乔奉天总这么想。

  也不知是不是被某个人分外心平气和的待了,人都妄自显得尊贵了,禁不起骂,受不起气了。

  以为谁都能瞧得起自己,不给自个儿委屈受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有的人,还是不能贴的太近,挨得过久,亮的东西盯的久了,目眩神迷,总以为自己也是能发光的那一挂,掂不轻自己几斤几两,拿捏不住自己的境处,擅自以为自己也是能信步踏进去的一个。

  只偶尔一瞥,才觉得惊艳,才觉得遥远。

  晚风渐起,乔奉天衣兜里的手机正“嗡嗡”作响,震的大腿的皮肤连带腰际,一阵苏麻。

  乔奉天揉搓着右眼眶,随手按了接听键,把手机端在了耳旁,轻轻应了一句。

  等他再望向天空时,西边的火烧云愈烧愈烈,浓艳地几乎要呈出沉沉的,极富仪式感的美丽血色了。

  第40章

  时值晚高峰,利大的临街堵起了长龙。

  乔奉天抓着手机,穿过熙攘的人群,却感觉看不清他们的面孔。手抖,脚冷,脑袋发蒙,密匝的寒颤从头至脚打的不停,连头发丝都在忍不住地抖。

  他想伸手拦车,可车流从他眼前急速驶过,一辆空车都没有。手表指针旋转的细脆动响变得尤为响亮,“嗒嗒”地念念催bī着自己似的,让他快一点,快一点。

  对面似乎有一辆空车拐弯进了岔口,乔奉天一时疏忽了左右车况,拔脚要跑过去追,耳边霎时响起短促尖锐的高声鸣笛。

  “嘀嘀——”

  他惊得倏忽回神,转头看着来车,却一时顿住不知是进是退。来车驾驶员快速向左打方向盘,后视镜堪堪刮蹭着乔奉天胸前的拉锁驶过。

  司机动了动嘴,一定骂了人,但乔奉天也没听见。

  车祸,抢救室,你的哥哥。

  陌生号码来的电话里,这俩词儿几乎是不排队地凶猛撞进脑子里的。再无限放大放大,挤得脑仁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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