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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51)

  他翻东西的时候,姿势很好看,手指自然弓起搭下,弧度天然。如果手下不是一簿菜单而是一本书,那一定更清雅,更有味。乔奉天低头喝茶,没来由地就想看郑斯琦在灯下静静看书的模样。

  会不会撑下巴,会不会咬指甲,会不会看到jīng彩的句子要提笔,又在写下一段,像月潭寺的那根红绸上那样,那么工整俊逸的好字。

  那条绸上“乔奉天”三个字的如水的行迹,至今还在乔奉天的脑海里。“峰”字除外,“乔”和“天”笔画都少,很少有人能把三个字写得比例合宜,一样的隽秀。乔奉天自己是鳖爬,也从不在别人的字体笔法上有所期待和要求。

  但字好总是加分的,总是优秀的,总是有迷人之处的。

  尤其在相形见绌的对比之下,则更能显出一方的出色非凡。

  郑斯琦突然开口,面上似笑非笑。

  “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乔奉天听了一愣,继而摇头,“没……”

  “那一直盯着我看?”

  “我没有。”

  乔奉天不加思考,遁词一般脱口而出。

  第52章

  郑斯琦笑起来是不可查的玩味,但又不轻佻,不谑浮。他像是故作了然似的颔首,又垂下眉目去用指头尖摩挲杯沿。

  他“哦”了一声,尾音上扬,“这样啊。”

  乔奉天觉得自己被不小心被取笑或是“调戏”了。

  “……我真没看你。”他搓搓手掌,犹犹豫豫。

  郑斯琦就继续颔首,嘴角噙笑看着他也不出声儿。

  乔奉天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就不信。言多必失,再说下去简直漏dòng百出自取其rǔ。乔奉天低头不说了,翻篇儿,爱咋咋地,喝水。

  旗袍姑娘膝上的琵琶继续被拨的琮铮作响,时而檀板轻怕,如同溪触卵石般清越明快。

  郑斯琦手掌托住下巴,看着一边的落地窗,看落地窗反she出的乔奉天的隐隐绰绰的轮廓。

  偷看是有技巧的。

  郑斯琦对乔奉天是好奇的,这种好奇又是没法儿明说的。人xing深处都是有畸形的窥探yù的,谁也不能免俗,是多是少的区别而已。

  郑斯琦带过很多学生,合作过的学院很多,沟通jiāo流过的外校也不少,算得上阅人无数。只凭他看,乔奉天的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气质。

  他第一眼看着其实很浮嚣,像路边带刺的凌厉野花,艳丽而卑微,又极其隐秘地自尊自艾到骨子里。这种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郑斯琦见得太多了,很不稀奇,很容易看得透。

  人际jiāo往的关系中,这样的人易让对方感到疲乏,感到索然,感到进退无门又怒其不争无力感。这点儿很像季寅。

  可乔奉又不那么单调普通,他内里是有第二层人格的,或者说,第二层人格猜是他最熨帖灵魂最本真的,仁与温柔。

  郑斯琦觉得他很温柔,无论人与物,都怀有关怀。可又好像这份温柔又被他自己所深深厌恶所太太嫌弃,像是在企图一直躲避逃离那样的一个若影随行的自己;想对整个世界示好的意图被独立的思想全盘否定,踟蹰又郁躁地换上有最坚硬釉质的外壳的自己。

  乔奉天在郑斯琦看来就是这么“杂糅”。

  能致使他拥有这样的复杂的个xing,同xing恋的先天因素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郑斯琦想一定是他的家庭或者经历。这一部分,也是郑斯琦偶想窥探的盲区。

  并且他的xing格依旧在不断地被揉搓乃至重塑,他好的坏的的经历仍在马不停蹄地继续,甚至有一部分,正在和自己的人生浅浅的重合。

  后真相时代,事实太少,qíng感太多。和乔奉天相处,过剩而无处投放的积攒qíng绪很容易外泄。心疼同qíng有,无奈无力有,无语有,钦佩有,喜悦也有。

  虽然都不明显,但依旧使自己感到感xing丰富,这是要比读书,去体味白纸铅字上的人物,来得更细腻直观的感觉。

  菜上的很快,一一都摆齐了,两盘一锅,两盏瓷白的小碗附了两套骨筷。

  郑斯琦挨个儿夹了一下口进嘴。

  “都不甜,就是淡。”他顶了下眼镜,伸手把盘子往前推,“尝尝这个吧。”

  碧螺虾仁是苏帮菜里的招牌jīng品。素色的,茶香很淡,入了肚,仿佛也做不到传闻中唇齿留香。

  乔奉天尽量把动作放慢放轻,盛汤的时候也是小心地拿起勺子,小心地方向,几乎不发出器皿相互碰撞的叮咛声响。心拘谨着,动作也则也显得拘谨,倒真的像是个高中生被不苟言笑地班主任带去家里吃饭,就怕冷不丁筷子一撂,来一句:这次期末考试,你啊。

  两个人吃的都安静,远不如旁的几桌,生把苏帮菜吃出了麻辣火锅的热闹红火。

  郑斯琦间或低头问两句“够不够”、、“怎么样”、“吃不吃得惯”,乔奉天也只“恩”一句或直接点头。

  评弹正唱到一支《晴雯补裘》,噔噔拨弦,唱一句“qíng难遣,心不宁,倚熏笼,qiáng自度银针。”

  吃饭花了四百七,乔奉天问他,郑斯琦只说了二百七。他深知乔奉天是有多计较你来我往的一个人,怕他介意,不想他为难,索xing少说了近一半儿。

  殊不知二百七都惊了乔奉天一跟头。

  “……就那两盘菜一盆汤?”乔奉天没差点儿跟一句“盘子还没您闺女脸大。”

  郑斯琦摸摸鼻子,推了门帮乔奉天抵着,后悔怎么没说是七十,“……对,就两盘菜一盆汤。”

  “是不是马上三一五了,我能不能举报他?”

  郑斯琦听了笑,“人那是太湖的虾和银鱼。”

  “他说你就信。”乔奉天抱着花束跟着他走到车边,嘀咕道:“那我下次炒盘荷兰豆儿我说我荷兰进口的你信不信?”

  郑斯琦觉得yīn霾未退,还有闲心在jī毛蒜皮的小事儿上较真的他很可爱。于是笑着按开车锁,嘀嘀一声响,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胳膊搭在车顶。

  “信,你说你火星上种的我都信。”

  乔奉天不回医院,要先回趟家取点儿东西。

  “路”运不济,开上二环,眼瞅下一秒能呼呼开上高架,偏就在这好死不死的位置上堵得严严实实。“嘀嘀”直按喇叭的不文明司机虽占少数,可喋喋不休地猛咋呼起来零星几个,也吵得人头疼。

  见左右是走不了,郑斯琦熄火,摇上了四扇车窗。调了车载广播频道到“道路一点通”,才听主播说是前方路段发生了恶xingjiāo通事故,这才导致不是下班时间,也堵出了个“晚高峰”。

  只是广播没听到一分钟,郑斯琦就关了。他调了个轻音乐,转头看着倚在椅背上的乔奉天。

  “还早呢,困了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乔奉天看看他,又看看窗外。

  “恩。”

  在旁人面前睡着是很考验关系的一件事。毕竟人最不设防的时候,就是昏昏yù睡或混沌将醒的一刹。

  乔奉天几宿都没能结结实实一点儿没包袱的合眼了。越想睡越是不安心,越想睡越是怕起不了。索xing就那么点儿只够睁眼儿闭眼儿的时间,gān脆也就别睡了,熬着吧。

  黑眼圈浓的啥粉都盖不住,生熬成个疑似吸毒分子。

  乔奉天一瞬间还挺感谢这场大堵,给他合qíng合理的忙里偷了一次闲。

  他把下巴缩进衣领里,头贴上车窗,望着隔壁一辆黑色路虎上的光亮后视镜,再散焦。

  郑斯琦突然靠近,手摸上了乔奉天腿边的椅背下方。

  乔奉天往后闪,把腿往边挪,“怎么了?”

  “你那么靠容易落枕,帮你往后调。”他另一只手托上座椅的头枕,“你往后躺试试。”

  乔奉天微一使力,九十度的椅背瞬间就扩成了一个大大的钝角。

  “行么?还要不要再往下?”郑斯琦也从平视变成了俯视。

  特奇怪的姿势角度,仰在椅背上的乔奉天仰视着郑斯琦领子里隐现的一枚枣核似的喉结,总觉得变扭。

  “就、就这样就行了。”

  “小薄被子要么,后座儿呢,枣儿的。”

  乔奉天摇头,不再仰这看他,而去盯安全带,“不用,车里挺热的。”

  郑斯琦转正身子,调小了车载广播的音量。

  乔奉天没觉得自己能睡着,毕竟郑斯琦是个能让他安又不安的人。于是他只合了眼皮,还把脸冲着对方看不见的方向。耳边是极小声的流水陪衬着钢琴的一支小曲,和郑斯琦微不可查的均匀呼吸。

  可真要困倦袭来,睡与不睡,根本不是自己所控。等郑斯琦已经看完了搜狐网易凤凰等所有媒介平台的民生政治新闻,又上亚马逊上搜了几本折扣的儿童读物,最后憋得实在没招儿横过手机打了两盘在线斗地主以后,前头的车子终于动了,普天同庆。

  郑斯琦拉开手刹,再偏头看,乔奉天早就入了梦了。

  第二次见他睡着。

  他左手的食指关节抵在嘴上,脸对着窗外,歪了点脖子,身子也在像郑斯琦在的反方向倾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乔奉天的碎头发垂下来覆在侧脸上,盖住了眉目和睫毛翘出的那个弧度。

  很小心的姿势。

  郑斯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了手,把他脸上的碎发拨开,替他挽到了耳朵后。怕光会一下太qiáng,郑斯琦就拿手掌帮他遮了一下,再慢慢挪开。乔奉天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微微动了动,嘴巴咂了咂,没醒。

  挺安心的表qíng。

  乔奉天醒的时候被吓着了,车是停的,满天金色的云霞,居然已经是傍晚了。

  他动了动僵死的脖子,转出了嘎吱嘎吱的动响。腰腿酸痛,身心却无比满足,做了记不得的梦,迷迷乱乱,仿佛这一觉,睡过了chūn秋战国,睡过迷雾伦敦,睡过了翡冷翠一夜,睡过了漫长的中世纪,最后又笔锋一转,还是收束于利南huáng昏。

  乔奉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粉红小薄被,忙偏头去看驾驶座,没人。他撑起身子探头看车窗外,是一片湖,一个人。

  郑斯琦一手cha兜,一手心儿里攥着七八个烟头,嘴里还叼着一只,徐徐袅袅地冒烟。

  湖是金jī湖,引的护城河的水,就地依势建了一方森林公园。离铁四局不远。

  郑斯琦听见有车门开合的动静,夹着烟转头,看乔奉天扒拉着碎头发一路过来,脸上还有浅浅放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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