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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53)

  郑斯琦十指jiāo握,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只能保证,我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在前进,而不是躲避后退。对错与好坏这种东西,要留给自己的墓碑。”

  乔奉天一瞬间想得很私心,他莫名其妙地小小希望,希望郑斯琦只把这些,对他一个人袒露。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吧,只有爱着彼此的灵魂与人格,爱qíng才能长久不负

  第54章

  水yīnyīn的天儿。郑斯琦把车开进了铁四局宿舍里头,离乔奉天住的那栋还差一小截的时候,乔奉天出声让他停了。

  “到这儿就行了,前面你不好掉头。”

  郑斯琦踩了下刹车,瞄了瞄倒车镜,又头伸出窗外往后看了一眼。

  “说真的你们家这儿吧,停哪儿我都不太好掉头……”

  “那你随意吧,掉不出去我打电话叫人给你抬。”乔奉天忍住不笑。

  “开玩笑。”郑斯琦收回视线看他,顶着眼镜乐了一下,顺手打了一圈方向盘,“我这科二白学了?”

  车身看看摆正,乔奉天按开安全带,掸耳听郑斯琦说了一句“闻李嘉”,手下动作一顿。

  “啊对不起。”乔奉天眨了下眼,转头,“这事儿我忘记告诉你了。”

  乔奉天这才絮絮把乔梁的事故责任给郑斯琦一一说明了,前因后续,事无巨细。可明明是件挺令人高兴的好事儿,郑斯琦却越听越觉出对方话里的隐着的歉意。

  乔奉天低头伸手拂了一下怀里的香石竹,“对不起,没来得及跟你说。”

  “为什么?”

  乔奉天一愣——为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么?

  道歉是件很下意识的事qíng,一定要去问什么,倒不那么容易从容对答。

  乔奉天顿了一下,“就因为……因为觉得白làng费了你的一个人qíng呗,就觉得让你为难了,还得麻烦跟他解释一通别人家的私事儿,你平常……也忙得很吧,学校那边?”

  盛开的郁金香遮住了他的半截下巴,乔奉天笑了一下;天色半明半暗,车窗外不着边际的微风湿雾,回南的天气,水水的润着人。

  郑斯琦心下几乎不可遏制的一悸。

  收敛且快速到他完全意识不到那是什么,只觉得如同一根细长发丝从心室fèng隙里迅疾抽走了一般,触感就漫漫消弭不见踪迹了。

  “帮我向郑彧问好。”乔奉天下车轻手合了车门。

  “恩,知道。”郑斯琦扶着方向盘笑。

  乔奉天背过身子抿了下嘴,犹豫了片刻,低头嗅了嗅郁金香。

  第一次收到花,正式的,一捧的,扎好的那种;吃了一顿安安静静的午饭,将就着睡了一场不算长的好觉,听了一段短小的轶趣。好巧不巧标准如同教科书的约会流程,让乔奉天没来由地心绪纷乱。

  上楼,一咳一亮,一步一阶,这只么一边摸兜,一边回想,指尖都是轻轻颤的,是不可名状,似是而非的愉悦、缥缈。

  又来了,又是这样。

  乔奉天不再走了,依势蹲在二楼的楼梯口,黑dòngdòng的狭小空间,镂空的砖铸隔窗,废旧成捆的瓦楞纸片,徐徐往里灌着凉风。

  他把头埋进膝里,嘴巴紧抿闭住一口气。

  乔奉天摸了摸自己的腕子,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郑斯琦握住的温暖触感。

  那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乔奉天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是在qiáng自镇静,qiáng做思疑的样子,qiáng按下自己心里立刻擂鼓似的咚咚心跳。乔奉天甚至害怕那声音会透过骨传导,传到郑斯琦的耳朵里。

  苏苏麻麻像被羽毛尖儿一下一下勾着颈子后头,被人轻轻贴着在耳边温柔说一句话。

  乔奉天和别人不一样,他天生会对男人怀有不能明说的异样心思。即便去刻意隐藏,去qiáng自压抑,也不那么容易就能不着痕迹。那东西是荷尔蒙,是多巴胺,是他被人诟病最深的“本xing”。

  一个男人身上任何一点可以吸引异xing的优点,都可以让作为同xing的自己心动不已。他可一点儿都没办法控制。

  何况他那么优秀,那么温柔细致,博学而有风度。连他自己都耻于去提的年少的那个不成器自己,隔着他现在的模样去回望,都显得如此丰富而有疏涩的魅力。

  其实像他这样只会低头走路的普通人,会喜欢上像工笔以墨勾出来似的郑斯琦,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只可惜一旦发出动作的对象错了,往往佳话会成笑话,水到渠成会变成荒唐荒谬。

  只要自己不是个男人。

  或者只要他也是个同xing恋。

  或者只要自己心动了,也别说,也别让他知道。

  或者只要……

  言而总之,这个喜欢,不对,不好,不够有立场。

  乔奉天把脸抬起一半来,露出一双眉睫。他的手掌来来回回翻覆;手掌细白,手心则更白,目光在白与更白间流转,比较着不同的密密纹路。

  最后把脸抬起来,站直了身子,转了转酸麻的小腿。

  上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没来由的脚步轻松,像明确了某些事儿,掀开了那层覆着的薄纸——好也好坏也好,就这么状况,就这么回子事儿了。

  可看见家门口站着的林双玉的时候,那点儿轻松又被一掌猛按进水里,沉底儿了。

  “阿、阿妈?”

  林双玉涤纶的灰衣灰裤,一排塑料的圆扣从尾至领拧的整整齐齐,裤管上打了一片不打眼的huáng泥点子,脚下一双三四寸大的黑绒面的纯色布鞋。黑白掺半的短头发一缕缕抿好在脑后,箍了个脱了漆铁质发圈儿,嘴角顺着眼睑松弛的方向,一同默不作声地下垂。

  林双玉在黑里,像一条投在墙上的斑驳窄短的影,乔奉天一瞬以为是他眼花,是他的错觉。

  直至靠近了,她哑哑出声儿了,才知道不是。

  “奉天啊。”

  乔奉天破天荒开全了家里的灯。

  他从卧室里取了条簇新的裤子让林双玉换下,宽松柔软,全棉的好料子。他把gān净的一只裤腿夹在腋下,脏了的一截攥在手里,低头站在池子边上,开温水一圈圈轻轻地搓揉。

  衣上的味道遥远陌生,又仿佛就藏在心底触不可及的深处。

  泥点子很容易洗,gān涸的只要用水润湿,指甲抠一抠就能脱掉。乔奉天挤了一小泵洗衣露在掌心,打发出绵密的泡泡,再拿指头尖舀着往衣料上抹。

  小时候在家里帮着洗衣,皂角粉的用数都是要克扣的,讲究的,不能làng费不能多的。

  林双玉背对着他坐在客厅沙发,手里端着杯温开水。临时找不到余裕的纸杯,乔奉天用的是自己的喝水杯。

  “您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也不来个电话,家里就阿爸一个。”

  林双玉没接话,一迳坐着。

  乔奉天抿了抿嘴,不追问,抬胳膊蹭了一下发痒的鼻尖。

  独自离开郎溪来到利南至今,林双玉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致在脑海里想象着林双玉的面孔浮现在一派高楼林立的都市的背景之下,都是个极其不可思议的画面。

  如果真是少年意气的一去不回头,不是自己还常回郎溪,那连她逐年衰败的模样,恐怕都不明晰了。

  乔梁这几天在医院醒了又昏,昏了又醒,要定时送去拍片,磁共振,胸透,导流排尿,按摩翻身,反反复复不休。人依旧没能推出看护病房,不能进食。

  小五子又无故被qiáng塞在杜冬家多呆了一晚,上学放学都由李荔暂时照看着;乔奉天即使没明着言说,也猜他自己一个人能把事qíng算准了个七八分。

  唯独林双玉和乔思山,这事儿没和他们说,不敢说。

  “你哥啊。”

  乔奉天停下手里的动作,合了龙头听她说,“恩?”

  林双玉把杯子“咯噔”搁上茶几。

  “在哪个医院呢?”

  乔奉天嘴边刻意扬着的弧度僵在了嘴角,好像只这么一句话,他拼命藏着敛着不露出马脚的满身倦怠无助就要开闸放水似的泄出漫漫一地了。

  两个人的空间尤其安寂。

  林双玉嗓子,分明哽出了“咕噜”一声,也被她自己不懂声色的给咽了。乔奉天站着满手浮腻的泡沫,沉默着走近她两步,视线越过那堵窄塌微颤的一侧肩,去看她搭在膝的手。

  灰袖稍长盖住他半截嶙峋的手背,关节粗肿像一颗颗磨砺而成圆木珠,埋在皮质里,排布在指尖。林双玉左掌紧紧掐攥着右掌,像奋力堵着一口几yù喷薄而出的暗涌。只看她青白的指尖,就能猜得出她下的气力。

  乔奉天张了张嘴,一下没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林双玉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林双玉是怎么一路忍着来到利南,来到他家,平平静静地和他说上一句话的。

  “你瞒我,你瞒,你瞒最后只苦了你自己……”

  乔奉天心里霎时像被剃去了一块ròu。

  “老的到小,小的到另一个小,咱们老乔家这坎儿,挺过去一个还是一个……”

  “你说别人家怎么就这么顺呢,你说咱么家就这么犯太岁呢,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乔奉天拿腕子挡着嘴巴,兀自偏着头,冲着不知所谓的方向,眼圈儿红了一半。

  林双玉既悲又嘲地在嗓子里响亮地哼了一嗓,一瞬仿佛又成了郎溪那个得理不让,能打能上的命苦的小老太太。只这个冷哼在喉咙眼里含含糊糊滚了一圈,还是着了雾,蒙了霭,濛濛地化成了一段儿不成调的“呜呜”。

  乔奉天不敢去看她现在紧皱着五官的一张脸。

  “我就这么他一个好儿子了都舍不得放过。”林双玉克制地闷闷捶了下沙发,侧头吸了下鼻子。

  “狗。娘养的老天爷在作孽哟!”

  乔奉天五味杂陈,一口滚烫的热泪就这么堵在喉咙里,死活都出不来。

  第56章

  林双玉一辈子要qiáng要出了名气,一身的硬骨头,浸不软,敲不碎,折不断。是个能背过身子,把难关变成一碟咸菜,就着馒头嘎吱嘎吱嚼碎了咽下去的人。

  那个年代,不用说也明白,他和乔思山的婚姻不过是媒妁一桩,拉郎似的言不由衷。乔思山一辈子拖沓温吞,不刚不韧,顶不入眼;林双玉烈xing,泼刺,心里一杆秤的左右高矮从来都按他自个儿的量度法则来。

  乔奉天听林双玉骂了乔思山半辈子,也看着她一声不吭照顾了他半辈子。自己上学的时候,还能提着口恶气儿举着扫帚绕郎溪追着她一圈儿两圈儿的打,熬啊熬啊,熬成了瘪嘴的小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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